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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贰章 舞台(1 / 2)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下旬 多国部队司令部



联邦的冬季很冷。



然而让脊背冷得发颤的理由是什么?德瑞克心里有底。无论如何,都不该只怪罪季节吧。



因为来自本国的Mr.约翰逊,依旧是名不祥的使者。



在临时司令部一发现德瑞克的脸,他便绽开亲切的表情,哎呀哎呀地以一副开朗的模样朝他举起手来。



而要说到他的举止,全都非常洗练,是绅士中的绅士。



当这一切映入视野的瞬间,德瑞克中校就一如字面意思的做好最坏的打算,打起精神。



尽管如此。



或是说,一如预期。



Mr.约翰逊拋出的话语,仍旧让德瑞克中校忍不住反问。



「咦?从联、联邦撤退,派往义鲁朵雅……吗?」



「不是撤退,是战略性的重新部署唷,中校。我十分清楚这里的任务重大,但帝国对义鲁朵雅的侵略让情势截然不同了。」



说到这,Mr.约翰逊微微笑起。



「好啦,先坐下吧。你放轻松就好。这件事得稍微聊一下。」



等在Mr.约翰逊的劝说下坐好后,德瑞克这才注意到自己被劝坐的诡异之处。



他这不是还十分自然地抢走靠近暖炉的座位吗?



「这里是我们的司令部,客人是你才对吧。」



老绅士彷佛这是自己地盘似的摆起架子,优雅地抽起菸来。他那看向联邦茶炊,要人奉茶的态度还真是自然。



在德瑞克假装没注意到的无视后,或许是察觉到自己不受欢迎吧。他微微蹙眉,然后就像突然想到般地耸了耸肩。



可以说是恣意妄为。



脸皮厚到只能甘拜下风。



「好啦,来谈谈工作的事吧。」



傻眼的是,他这不是还自顾自地说起自己的事了吗!



「太阳升起,终将会落下,大自然就是这种存在。本国也像这样,把政治问题拿到台面上争议,最后作为难题落到现场。」



说出难题二字的老人,带著疲惫的表情。



只不过,德瑞克中校可没有纯真、纯情到会被外表蒙骗。因为,来到他这边的同胞……总是带来堆积如山的麻烦事。



「尽管不能跟像你这样的现场人员比较,但我也是被到处使唤来使唤去的人,就连这种不合理的传令,也是其中之一。」



痛切地喃喃低语,Mr.约翰逊在椅子上漂亮地叹了口气。



「真受不了,国王陛下的忠实臣民也很难当啊。我们都很辛苦呢。」



要来一根吗?──他亲切地递菸劝抽的举动,还真是充满感情。乍看之下,也让人想与他分享辛劳,一起大吐苦水。



然而,这终究只是表面的假象。



德瑞克知道,真正该同情的「唯有」自己。他打从心底的确信著这一点。



「辛苦的人是我们。」



「Mr.德瑞克,这是自私的想法。」



「恕我失礼,但这才不是什么自私的想法。因为与敌军交战的,不是本国,也不是你。而我们是为了在这里战争,才被派遣过来的。为了在这里战争,我们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现在要我们舍弃这一切?」



对于板起脸来试图抗辩的德瑞克,带著洒脱表情的老情报部员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可不是我的主意。」



「我知道,但这毫无疑问是个不愉快的通知。」



狠狠地瞪过去后,一派从容的Mr.约翰逊便在眼前摆出圆滑笑脸的人格面具。



是不能让人察觉内心想法的情报部员榜样。



「我虽然只是个传令,却也打从心底同情著贵官的处境与心境。接下这残酷的任务,让我对你是肃然起敬。」



说出形式上同情的Mr.约翰逊,在此时收起和蔼老爷爷的氛围,露出邪恶的表情。



「最重要的是……作为多国义勇军的战场,义鲁朵雅是最棒的舞台。」



不是吗?──要是被他用眼神这样询问,即使是德瑞克中校也会不甘愿地理解到本国的意图。



「多国义勇军」本来就是吉祥物。



是本国的政治家们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表演的一颗棋子。在现场战斗的演员意见,是其次、再其次的问题。



不过,尽管如此,



自己等人也一直在现场与联邦人并肩作战、同甘共苦,对抗著可怕的帝国军。姑且不论共产主义者,联邦人是战友。正是对一同奋战的伙伴的义务,驱使德瑞克中校开口。



「恕我失礼,Mr.约翰逊,请考虑我们好不容易才跟联邦军建立起像是信赖关系的关系性。」



不能把伙伴拋下。



德瑞克主张著这种士兵的、战士的,几乎可说是原始的道理,让Mr.约翰逊和蔼可亲地微笑起来。



「这我知道。」



宛如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实般点头,说著「我深有同感」而拍向德瑞克的肩膀,表示「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向他展现亲切的本国情报部员。



有股非常讨厌的气息。基于不祥预兆,德瑞克察觉到最糟的可能性。



「会尊重现场的信赖关系吗?」



「当然,我们的确打算尊重这份信赖关系唷。正因如此,为了让这份信赖关系更加发展,也会不惜采取必要措施。总之,就是我们不会背叛一同奋战的友人,做出这种背信忘义的事。」



坐在对面之人的这段话,让德瑞克忍不住提出疑问。



「保持良好的友人关系?」



要怎么做?没有补上这个疑问,几乎是个奇迹吧。



然而在感到诧异……具体来说,是仍表现出不信感的德瑞克眼前,Mr.约翰逊却带著满面笑容点了点头。



「我们是不会让好朋友分隔两地的。你们全员都要前往义鲁朵雅,就连米克尔上校以及他的伙伴们也不会遭到排挤。你们要一起前往温暖的义鲁朵雅。」



「恕我失礼,Mr.约翰逊。你这句话,听起来像是要将整个多国义勇军一起调到义鲁朵雅。」



「没错。就是这样唷,中校。」



事情太顺利了。



能在义鲁朵雅,全员一起展开部署?



带著即使说得客气一点也是怀疑的眼神,德瑞克提出质疑。



「……共产主义者容许了?」



「就是这样唷,中校。」



「难以置信,怎样也没办法。」



他们,那个联邦,那些共产主义者们,曾一度彻底否定了「魔导师」。



尽管基于战时必要性而大规模运用……却也是「附带监视」用得不甘不愿,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实。没注意到的,想必只有一部分头脑简单的笨蛋吧。



「他们会愿意将魔导部队派到无法彻底监视的外国战地?倘若要去义鲁朵雅的只有我们,共产主义者会很乐意把我们赶走吧。但如果要连同联邦军的魔导部队一起,便另当别论了。」



「中校,你似乎被困在非常狭隘的观点上呢。」



「恕我失礼,你说我怎么了?」



朝著德瑞克,Mr.约翰逊带著数学老师看到学生计算错误时露出的傻眼眼神,回答他的问题。



「多国义勇军打从最初就是带有政治背景的部队。我还以为贵官早就知道了……是在战争中不小心忘掉了吗?」



「怎么可能!这可是让我理解得刻骨铭心,即使想忘也忘不掉。」



不过对于如此唾骂的德瑞克,Mr.约翰逊却一脸傻眼。



「那么你是误会另一件事吗?以我管见,贵官似乎太过低估帝国侵略义鲁朵雅方面的事了。我建议你,就算军务繁忙,军官也该去关注一下内外情势。」



开玩笑──德瑞克嗤之以鼻。



「你以为我会悠哉到不去关注帝国的动向?也太侮辱人了。」



「中校,你想说自己有在关注帝国吗?」



作为理所当然的事,德瑞克点了点头。



「对帝国来说,义鲁朵雅战线只是侧面防护。他们赌上命运的地方是这里。」



「所以?」



「这里──联邦方面才是决战地点。将魔导部队调离主战场,派往义鲁朵雅?只让我觉得是搞错了优先顺序啊。」



对于德瑞克自信满满的断言,老情报部员尽管暧昧地点了点头,仍旧带著满面笑容耸耸肩膀。



「贵官在军事上是正确的,在政治上却不合格。」



「咦?」



「在军事上,没错,诚如贵官所言。帝国会在这里死去。然而,这里不是舞台。如果主要舞台在义鲁朵雅,诸位的配属地点就是义鲁朵雅。政治便是这么一回事。」



约翰叔叔更加冷淡地说出答覆。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德瑞克中校忍不住眨了眨眼。



「……能请教理由吗?」



「很简单唷。因为我们,因为世界,不得不作为好邻人互相帮助,团结起来迎战强敌嘛。」



仰躺在椅背上的老情报部员这句话,轻易超出了德瑞克的想像。



「咦?互相帮助?你难道想说国家理性偏偏是在这种时候觉醒了利他主义吗?」



「要是你对国家怀有幻想,快给我醒一醒吧。」



太让人傻眼了。像是在这么说似的望向天花板后,Mr.约翰逊甚至以说教般的语气,滔滔不绝地稍微教训起德瑞克。



「无论是我们或联邦,都是以极为正常且纯粹的自私自利,让多国义勇军到义鲁朵雅展开部署。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Mr.约翰逊一手拿著香菸,叹了口气。



「联邦人当场就理解了这个部分呢。」



把香菸塞进菸灰缸里,拿出打火机来的Mr.约翰逊,以执著的眼神看著德瑞克,继续说道。



「你这个善良的联合王国臣民,却在政治领域上不如邪恶的共产主义者,还真让人感叹啊。明明就必须有像共产党员那样,当场大为赞成的感觉。」



「恕我失礼,那个……真的取得了联邦当局的同意吗?」



「当然取得了。美好的友人还愿意提供支援喔。」



「友人?恕我失礼,你有联邦的友人?」



对于以全身表明疑问的德瑞克,约翰叔叔像是能明白似的说明起最新的协议。



「我们可是能与全世界成为好朋友的唷。」



「别开玩笑了。」



「这是玩笑没错。不过,利害一致这点是真的。因为恶魔,只有契约会好好遵守呢。」



「恶魔?」



「就是我们敬爱的内务人民委员部。是那位愉快的头子亲自安排好的。拜这所赐,出国程序是难以置信地顺利。」



难以置信的事情,他经历的可多了。



就连这样的德瑞克,都差点因为这句话而从椅子上跳起来。



「请等一下,先生,你说内务人民委员部给我们方便?」



「还面带笑容,笑咪咪地帮我们加油打气喔。态度也非常亲切。若想喝茶,他们也会帮忙倒一杯吧。」



只要明白联邦的内情,便能十分清楚地想像那个集团是一群怎样的家伙。可怕的秘密警察们,面带笑容在招待客人?



「Mr.约翰逊,我难以置信。」



「你也是个疑心病很重的男人呢。」



这是根据经验──对于这样回答的德瑞克,Mr.约翰逊却翻开让人更加惊讶的宝物盒。



「为了让官僚组织动起来,还帮我们准备了推荐信喔。」



「文件?」



「要是有人啰哩啰嗦,就拿给他看吧。除非想自杀,不然都会笑咪咪地送你们离开吧。」



收下约翰叔叔伴随著要好好保管的叮咛丢来的一叠文件后,德瑞克中校目瞪口呆地拿在手上看了起来。



那是很细心地同时写著联邦语与联合王国语两种语言的「最优先通行证」,还附带著如有必要,甚至能徵用船舶与车辆的强权。最后是所有相关人员一旦有怠慢协助的情况,将会受到内务人民委员部调查的一行字。



「……这份命令文件是什么?」



「Mr.德瑞克,内容好歹自己看吧。那是要求联邦军所有部队,要在多国义勇军出国之际提供最大限度的支援。是内务人民委员与联邦军司令部的联名文件呢。」



「……也就是认真的啊。」



「我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说了?目前这个时候,米克尔上校也收到相同的命令了吧。」



笑咪咪地。



或是说,带著坚决而不容拒绝的阴森笑脸。



Mr.约翰逊让德瑞克做好了前往新任地赴任的觉悟,毕竟德瑞克也只能同意了。



只不过,有件事德瑞克想先问清楚。



「……可以请教这件事背后的理由吗?」



然而视线前方,却是Mr.约翰逊的凝重表情。看样子是要他自己去想吧。



揣摩了一会后,德瑞克摇了摇头。



自己的薪给等级终究只有到中校阶,是海陆魔导师。每个月从国家那边领到的薪水,并没有多到要为了阴谋与政治不断地劳心费神。



这是我的工作吗?不对吧。德瑞克很乾脆地放弃了。



「Mr.约翰逊,我是个笨拙的男人,行动时要是不知道背后的理由,很可能会造成事故吧。希望你能给予适当的说明。我认为这是当然的权利。」



对方想必不愿意说吧。



想必会不断地隐瞒情报吧。



以什么Need to know(仅知原则)为由,总是不给德瑞克等现场人员视为必要的情报。怎样啊──这样心想的视线前方……老人露出了有如向日葵般的满面微笑。



「这是正当的要求呢,Mr.德瑞克。」



「你愿意说明?」



「我当然愿意!你是想知道联邦人的意图吧?这事很简单呢。据我们的推测,联邦应该是想成为『援助者』,摆脱『被援助者』的身分。」



在对帝国战争之际,联邦接受了各国的援助。



合州国以租借法案送来的物资尤其重要吧。附带一提,负责护送的是联合王国的皇家海军。而且还接受了以德瑞克等人为主,由少数专家所组成的援军,这是实情。



就这点上,的确能理解政治会排斥这种只有受到援助的立场,不过……德瑞克提出疑问。



「是面子的问题吗?即使如此,联邦才是对帝国战争的主翼,他们扛下了正面战斗。我实在不觉得有必要为接受援助一事感到羞耻。」



以德瑞克的理解,他甚至能毫不讳言地说「联邦」比联合王国还像这场战争的主角。



正因为联邦是大陆国家,才能成为同属大陆国家的帝国军天敌。



「所谓的政治,并没有你这么合理唷。」



讲到这里,Mr.约翰逊带著苦笑说出指导。



「义鲁朵雅遭到攻打,合州国派出部队。我们自不待言,就连自由共和国也硬是从殖民地召集了战力。」



「真是令人安心的消息呢。」



「没错,确实令人安心。」



所以,约翰逊先生像是窃窃私语似的向德瑞克说道。



「我们资本主义阵营都这么努力了。这种时候,唯独决定要建设繁荣社会主义的联邦『要求援助』的话会怎样?无论是以意识形态,还是以实际利益来讲,都对他们很不利吧。」



德瑞克虽然困惑了一下,但也不是无法理解他想说的意思。只不过,一想到现场要为了较量这种无聊的虚荣呕心沥血,这便只是令人作呕的一句话。



「是因为面子?所以才会派遣援军?」



「正是这么一回事。既然还要维持东方战线,象徵性的派兵就是极限了吧。」



象徵性。



令人讨厌的说法──德瑞克中校在心里唾骂。



因为是多国义勇军,所以是象徵。



「以这点来说,像你们这种少数精锐的魔导部队很好用。即使作为战力也总是受到欢迎吧,从象徵性的意义来讲也很完美。」



听到一如预期的答案,德瑞克露出不满的表情。



「……既然下令要我们去,下官也愿尽微薄之力吧。不过,这将会是场恶梦。」



「恶梦?」



「指挥官是联邦体系,主力是联合王国与联邦混合的多国部队,最后还要与义鲁朵雅以及合州国两军保持一致的步调……」



要对外宣称「合作」很简单。



然而,在实战中保持步调一致的事呢?



作为有机性的战力,作为部队所需要的配合呢?



这要在短期间内建立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一旦投入实战,完全能预见重大惨剧。即使以过于露骨的神情表明担忧,依旧是太过低估。对德瑞克中校来说,也想尽可能地牵制上头的乐观论。



但很难得的是,情报部员对德瑞克做出倾听意见以上的让步。



「啊,这点你不用担心。」



「空头支票就免了。」



「你放心吧,只会设置名目上的联合司令部。运用上会跟以往一样能自由行动。哎呀哎呀,义鲁朵雅人也很行呢。」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义鲁朵雅方面



所谓最前线的人,说到底就是要在现场实践高层无理要求的一方。



以这点来讲,无论是联邦、联合王国,还是义鲁朵雅……那怕是帝国军也不出例外。



护送杰图亚上将回到后方,才想说终于能回去时,谭雅便收到掩护雷鲁根上校的第八装甲师团(解说)完成「前进准备」的军令。



解说:【装甲师团】 为什么不是「战车」师团,而是「装甲」师团?大致上,装甲师团是由「战车」+「机械化步兵」+「其他单位」所组成,因此才会称为装甲……尽管并非不能这样说,但我觉得其实是因为外文太难了。



要在临时的停战期间结束后,同时以全军战力冲锋的命令。



在长达一周的停战这种慈悲为怀的脸孔背后,帝国军的后勤单位日以继夜地以快得乱七八糟的速度与东拼西凑的本领,徵用并分配著在停战期满后「再度进击」所需要的物资。



就连航空魔导师也像头驴子般地被派去从事空运作战。



让只靠卡路里便能飞行的航空魔导师,马不停蹄地搬运让装甲师团运作的燃料,还真是残忍的做法。就以滥用部下这点来讲,谭雅是还比不上长官吧。



即使运完进击所需的燃料,之后也还要为了准备像是本业的「战斗任务」进行会议。



这便是裁量劳动制最让人诟病之处。不过谭雅还不想死。



既然还不想死,也不能让部下白白送死,就不得不去努力了。



待燃料宅配的业务一结束,她便立刻连同战斗群主力一起,与在一旁展开部署的第八装甲师团会合。



就这样,直接进行指挥官会议。



想尽量在事前协议好一切能协议的部分,雷鲁根与谭雅两人埋首在业务之中。



只不过,他们并非疏远或陌生到得花时间磨合的关系。



结束大致上的任务分配、表明双方的战力状况、基于假定环境的情报交换后,便只剩下「会收到怎样的命令」这个议题了。



而关于这一点。



在深受杰图亚上将信任这点上,无论是谭雅或雷鲁根,都十分清楚杰图亚上将这名指挥官的性情。



「决定从东部的昏暗战线,转调到义鲁朵雅的温煦太阳光下进行转地疗养的杰图亚阁下,状况好到不行啊。」



谭雅彷佛抱怨的低语,获得雷鲁根上校的深深点头。



「只不过,中校,在我的记忆中……阁下在东部时好像也是这样。」



也是呢──谭雅点头同意后,随即指向摊开在野战摺叠桌上的地图,直接了当地总结状况。



「上校,诚如你所见。」



能从地图上看出,依照杰图亚上将命令展开的帝国军有多么绵长。



义鲁朵雅战役在开战的第十二天停战,以让民人避难的名目带来长达一周的短暂和平。



然而实际的情况,却让人不由得害怕。



「友军部队已丧失冲击力。战线拖得太长。只看表面上的配置,就跟无秩序状态一样。」



凝视起地图,她注意到一个停在奇妙地点的师团。才刚这么想,便发现也有师团正在后退。尽管如此,像是奉命要毅然地发动攻势的冲锋部队也在前线附近。



因为是在这种状况下停战,所以才教人吃惊。



军官学校的候补生要是做出这种指挥,是会当场不及格的。



「照这样下去,我方会丧失优势吧。另一方面,可预期敌方会随著时间逐渐增强。」



给予敌人的时间是一个礼拜。



这在作战层面上异常地漫长。



对于要防止不顾一切冲锋的帝国军部队遭到反击瓦解,争取时间重新调整后勤来说,是过于充足的时间……却也是久到会容许敌军重新编制的时间。



面对谭雅指出的问题,雷鲁根上校同意似的点了点头。那与其说是从容不迫,更像是不甘不愿的点头,无比明确地述说著「即使知道也无能为力」的帝国军困境。



「也没办法无视作为敌方同盟军参战的合州国。就连疑似他们先遣部队的新脸孔,也已在好几处战线上确认到了。」



唉──从雷鲁根上校口中发出这种牢骚。



「时间是敌人的同伴……吗?」



「是这样吧。」



谭雅一面回应,一面忿忿然地摸著手表。



「不仅被时间舍弃,战线还坑坑洞洞。混乱与无秩序,具体来讲,这也能说是不像我们『帝国军』会有的丑态。」



至少在这场大战的中期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倘若不是像现在这样疲弊的帝国,敌方也会感到强烈的不对劲吧。



没错。



太过自然地,帝国军陷入了混乱。



「正因如此,下官预期杰图亚阁下会施展魔术。」



「魔术?你说魔术?」



喃喃说到这里,雷鲁根上校有些忌讳周遭地压低声量。



「中校,贵官也……是这么看的吗?」



两人都在东部见识到了巨大的诈欺。



潜藏在出乎意料的配置之下,那个放手一搏的战略。况且,谭雅自己可是亲身体验到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这是当然,上校。只要是帝国军人,任谁都不得不理解到这件事。」



啊──谭雅说到这里,稍微修正发言。



「就这个意思上,他们也是啊。联邦人也不会被骗了。」



假如这次的敌人不是义鲁朵雅人与合州国人,而是成长到身经百战的联邦人;假如不是受到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支配,而是受到战争家的务实主义支配的那些人。



「他们也是能参加杰图亚阁下受害者协会的一群人。作为其中一名会员,下官就发自内心地断言吧。不分敌我,只要是曾一度尝过苦头的人,应该都能看出这个状况很不自然。」



瞠圆双眼的雷鲁根上校,却在这时轻轻微笑起来。



「看似非常识,却很合理吧。是怎样都难以否定的卓见呢,中校。」



因为──他接著说道。



「我也有同感。」



话虽如此,雷鲁根上校依旧有个疑问。



「只不过……我看得出这是为了磨利『凶牙』所特意下的工夫,但我也只看得到这里。阁下到底在想些什么?」



「是难以猜出明确的内容。」



「就算是推测也无妨。提古雷查夫中校,我想知道阁下的意图。」



那么──谭雅开口说道。



「坦白说,以军事合理性来看,现状下的作战指导是有问题的。只有在义鲁朵雅军、帝国军之中属于少数派的东部方面经验者,能理解到这当中潜藏著杰图亚阁下的恶毒艺术吧……」



「再来我就不懂了。」



回应雷鲁根上校的牢骚,谭雅陈述起自己的意见。



「这种混沌的局面,正是阁下所需要的不是吗?该理解成是某种魔术的事前准备吧。」



「贵官是指政治吗?啊,所以才会在义鲁朵雅的王都前要我们停止进军啊。只要认为阁下是在摸索交涉契机的话……」



会是议和吗?──对于雷鲁根上校这句没有说出口的臆测,谭雅却以一句「这个可能性仍存有疑问。」插话说道。



没错,杰图亚上将的确看到了帝国的结束。



然而说到他的样子,可是跟作为好输家接受命运的那种人有著天壤之别。那不管怎么看,都像是要去把命运打死的人。



「在能看到城市的地点,继进军准备的命令之后,收到『禁止攻略王都』的命令倒还可以接受。因为『禁止攻击义鲁朵雅王都』是政治性的判断。」



问题在于这么重要的事,直到「抵达前」都没有传达下来这一点。



以谭雅所见,这是很不寻常的事。假如停止进军的命令没能赶上,他们说不定就会在停战成立之前冲进去了。



只不过──谭雅说道。



「那个停止命令,说不定是打从最初就考虑好的。」



「你为何会这么想?尽管我不打算自夸,但我们在首战中的进击十分迅速,即使保守来讲也是势如破竹。仍旧有超出上头预想的可能性吧。」



雷鲁根上校的指摘也很有道理。然而,谭雅还是不得不说。



「如果是即兴地命令我们『攻略』,倒还可以理解。」



扩大战果的命令极其当然,趁著良机赌一把是符合战理的决断。如果是下令攻占,就不会有半点迟疑。



「可是,要是在看到『攻略可能性』的瞬间,做出停止进军的决断,这难道不会是某种恶毒策略的前兆吗?」



实际上倘若可以攻略,谭雅也想这么做,因为是在转职活动前。既然要转职,便会想要一些能在转职对象面前推销自己的卖点。



就在这种时候,收到禁止攻略的指示。



在取得功名的机会之前,这种指示也让她很泄气。



话虽如此,但也不可能根据谭雅这个一介校官的功名心,来决定要不要攻略敌国首都。



要是这么做,便等著被盖上连行政命令都无法遵守的危险人物烙印了。



以转职前的差错来说,这是最糟糕的失败。想要赚取印象分数的谭雅想了又想,拚命地以客观角度思考著,能推销自己的卖点有没有掉在哪个地方上。



到最后她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没有任何能赚取分数的机会。这虽然很难受……却也让她在某种程度内看出上司的意图。



「依下官愚见,本国,或是说杰图亚阁下……是打算把义鲁朵雅王都当成游乐场吧。」



「游乐场?」



「就是玩具箱不是吗?尽管没有重启战斗状态,但即使很勉强,仍让强力部队前进至王都附近的阶段。另一方面,敌军也同样在增强兵力。难道不能认为阁下这是在集结玩乐的同伴吗?」



说要打一场礼数周到的战争,手法却意外地恶毒。



「这与其说是战争,更有可能是为了政治的军事力行使……」



正当谭雅说到这里时。



挂著少校阶级章的年轻参谋,一副顾不得规矩与礼节的模样,十万火急地闯进正在进行指挥官会议的帐篷里。



「请恕下官失礼,师团长!」



「我只是代理。所以,有什么事吗?」



敬礼也做得匆匆忙忙。年轻少校递出一张小纸条,似乎是刚收到的命令文件。



「请看这个!是本国发来的最新命令。」



像是挥拳般地提出文件,十万火急地赶来的这名少校,该说很热心吧。只不过,谭雅对命令文件的兴趣比人还大。



「是话题中的杰图亚阁下发来的吗?」



对于谭雅的试探,雷鲁根上校在默默点头后看起文件。



「很像是阁下的命令。」



那么?──对于表现出干劲问道的谭雅,雷鲁根上校点头回应。



「说是要在停战期满的同时,刻不容缓地攻击敌野战军。贵官则是要率领魔导部队,前去进行魔导歼灭战的样子。」



「歼灭敌魔导部队,并尽全力歼灭合州国军?这就是上头的意思吗?」



「对贵官的命令是这样。军队全体的目标是敌野战军,而且要在敌军重建体制之前歼灭,也就是正攻法。」



「看来是要我们去教育一下合州国的新人,什么是战争的味道吗?」



会欢迎来宾,也会指导新人。而且无论哪一边都不会敷衍了事。这就是帝国的待客之道。



礼数周到说得还真是没错。谭雅几乎傻眼的意识,被雷鲁根上校有如忠告的声音唤了回来。



「不过,对于贵官有一句补充。」



「对于下官?」



正想提出疑问,谭雅便随即改变主意,认为这样才是杰图亚阁下。



要说的话,就是作为好久没有强人所难的上司所下达的命令,单纯的正攻法太不自然了。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参谋本部直属的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都会被狠狠使唤。



转生前和平且良心的准时下班生活,至今也作为早已失去的过往,让谭雅不得不感到怀念。



啊,和平。



啊,准时下班。



啊,日常。



失去的事物,是多么美好啊。



正因如此,才要取回来。



「是不可能的任务吗?请交给我吧。那怕是义鲁朵雅首都,下官也会以直击化为焦土。」



「杰图亚阁下真的很了解贵官的样子呢。」



「上校?」



「……说是唯独贵官,对于义鲁朵雅首都的行动只能保留在威胁上。这部分作为军令,明确记载在命令文件上,甚至还限制你靠近首都喔。」



听到雷鲁根上校彷佛苦笑般地答覆,谭雅立刻向他确认。



「上校,恕下官失礼……意思是,别说攻略,就连攻击都禁止下官去做的命令吗?」



尽管怀著不至于吧的疑惑,雷鲁根上校却一脸得意地在谭雅眼前点了点头。



「实质上正是这样。」



也就是说──两人的想法在这里达成一致。



杰图亚阁下的命令,是要在现状下对「义鲁朵雅的首都」置之不理。而且还是以再三嘱咐的形式。



「杰图亚阁下居然下达这种命令。」



这背后的意图究竟有多么恶毒啊。



无论如何,事情都很清楚了。



这是前兆。



即将落在谭雅等帝国军参谋本部直属棋子身上的,将尽是一些受到政治意图限制的命令吧。



「战争的方式改变了呢。」



「的确……只不过我不打算对此说三道四。如果这是必要之举,那便只需要去侍奉必要。」



话虽如此──雷鲁根上校露出有些疲惫的表情。



「但如果只需要战争,会有多么轻松啊。」



痛切地喃喃说出的这句话,透露著辛劳的痕迹。



「因为是政治与战争呢。我们也不得不去注意自己的行为表现。」



无论是谁都会这样做吧。



在战时状况下,立身处世是非常重要的。



谭雅也基于出人头地与自我保身的观点,想尽可能地建下军功。为了在转职履历表上做出让人印象深刻的自我宣传,功劳愈多愈好。



「……可以的话,真想直击王都。」



谭雅纯粹的心声,似乎是将到底太过现实的升官欲望吐露得太多了。只要看到雷鲁根上校有点僵硬的表情,就能看出长官感受到要她「自重」的必要性。



正因为谭雅自负很了解人类心理,所以当下便理解到有必要解开这个「误会」。



「上校,请放心,我也是军人,会遵守命令的。遭到误解并非下官所愿,只要下令等待,等待就是下官的职责,所以还请上校放心。」



「啊,那个……中校,贵官有狩猎首都的兴趣吗?」



「咦?是说狩猎首都吗?」



「达基亚、联邦,然后是义鲁朵雅。你想直击国家首都的习惯是不是很严重啊……」



原来如此──谭雅这下懂了。听他这么一说,自己确实会因为显著的军功欲望,前去攻打明显目标,有著这种类似坏习惯的倾向啊。



对于义鲁朵雅的王都也是兴致勃勃。



然而,这种倾向并没有强到会让她无视上头合理的命令。这种愚蠢的自我宣传,有谁会去做啊?



因此,她懂得身为善良军官的处世之道──至少,当事人谭雅确信自己很懂而挺直身躯,作为对义务与责任有著自觉的将校,以模范且甚至让人感动的认真态度,面对雷鲁根上校的误解。



「上校,这些是误会,下官是因为军务的命令才这么做的。如有必要,无论任何地方,下官都会前去化为焦土,然后悠然地凯旋而归。」



「还真是可靠。既然如此,这次也很期待贵官的表现。」



「当然。敌魔导师的歼灭交给下官吧。就连敌野战军的歼灭,下官也会做出某种成果来。」



这样啊──如此回应的雷鲁根上校会在这时说出社交辞令,是因为他以参谋将校来说太过善良的人格吧。



总而言之,雷鲁根上校问了一个粗心的问题。



第八装甲师团能帮上什么忙吗?



对此,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的回答带著非常邪恶的企图。



「那么,雷鲁根上校,不好意思,想拜托你一件事。能借我几辆至今缴获到的敌方车辆吗?」



对新大陆人来说,旧大陆是个有哪里让人「憧憬」的地方。



纵使这是某种偏颇的观点,不过旧大陆因为历史悠久所累积的文化气息,对于纯真的年轻人来说也是足以抱持憧憬的要素吧。



不过,时代有点太糟了。



渡海来到义鲁朵雅的合州国先遣部队,遭遇到的是旧大陆的怪物。



在总体战之下变得瘦骨嶙峋,然而也在总体战之下锻炼成长,名为「帝国军」的这头不顾一切的战争之兽。



这头野兽,说不定也是一种文化。



是累积下来的战争艺术产物。



在万骨枯的尽头,让名为参谋将校的恶魔添上经验的翅膀,成为有如奇美拉的世界公敌。



喝采吧。



因为这值得喝采。



因为这些无法成为超常英雄的凡人们,尽管如此却依旧作为勇者,面对著化身为「人类天敌」的「帝国军」这头必要的怪物。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义鲁朵雅战线



一个加强规模的航空魔导大队的「车队」。



没错,是车队。



而且还偏偏不停地发出魔导反应,以歪七扭八的队列让自己无比显眼的一群人,在「干道」上悠然进行著大规模旅行。



宛如在避寒胜地的愉快郊游,比方说就有一位帝国军女性魔导军官一面骑著摩托车,一面无忧无虑吃著巧克力棒。而在这辆摩托车的边车上,过于娇小的将校还闻著从保温瓶中倒出来的咖啡香气,笑逐颜开。



具体来说,便是没有前往战地的紧张感。



彷佛在美梦中远足旅行的气氛。一副像是出外游玩的这些人,真实身分却是帝国军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的精锐们。



借用第八装甲师团刚缴获的车辆,将抢来的高辛烷值汽油注入便携油桶里。顺道一提,由于在停战期间,魔导部队就像头驴子一样成天搬运著这东西,所以也让他们对便携油桶又爱又恨。



将这样的便携油桶挂在义鲁朵雅军制式二轮车的侧边后,他们便一路彷佛兜风似的,沿著义鲁朵雅干道往王都方面南进。



这些举动是一种佯动。



是为了引出敌魔导部队,将他们好好料理一番的伪装策略。



总而言之,这么做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将警戒心不足而「掉以轻心的帝国军魔导部队」这块美味诱饵,挂在义鲁朵雅与合州国两军面前,引诱他们做出反应。



这是要让敌方认为,即使是在东部四处征战的魔导部队,在来到远离东部的义鲁朵雅土地后,也一样会「放松警戒」的初见杀。



只不过,稍微出了点意外。具体来说,是在关键的伪装上有难处。



直接了当地说,便是对魔导反应的控制。



谭雅的要求,是要为了伪装,故意以粗糙的魔导静默泄露反应。这么做是要吸引敌人上钩──直到向部下们说明用意为止都还很顺利。



有让他们理解目的,就连该做的事也彻底地让每位部下明白。



没有任何问题。



上、下级有著共同的意识,甚至全员都十分清楚,自己的行为会达成怎样的目的与作用。



然而,等到实际要让魔导静默变得粗糙时……别说是成功了。



结果实在凄惨。



尽管下令要盛大地泄露魔导反应,还不断地反覆指导,但绝大部分的魔导师依旧泄露不出来。「我漏不出来。」当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勉强挤出这句坦白时,谭雅就觉悟到这会是个难题。



甚至承认自己的教育有一部分是错的。



因为在至今为止的战场上,谭雅一直要求部下做到「完美」的魔导静默。



这要说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要求。



魔导静默不是零便是一。



会泄露反应的静默,本来就毫无意义。



坚决的静默。最为重视隐密性,彻底追求著奇袭效果。



这正是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的理所当然。



在这种环境下,硬是神经质地不断重复著魔导静默的部队,能完美达成「不准泄露魔导反应」的命令。



实在是太讽刺了,居然办不到相反的事!



「是我的教育有问题吗?太过强调不准泄漏了。」



作为教育家的坚定自信,在这一瞬间出现了巨大裂痕。



他们是身经百战的勇士,所以也能理解是深入骨髓的实战经验,让他们对泄漏魔导反应一事感到生理上的厌恶。



亦即所谓的前线习惯。



谭雅也试著修正,但部下们忌讳犯禁的习性已根深蒂固。导致愈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便愈是在演技上耗费时间。反而愈是像维斯特曼中尉这种新加入的将兵,就愈能在这件事上做到近乎谭雅理想的表现。



只不过,这种程度倒也算不上什么问题。



老手只要习惯的话,就能勉强办到。或是说,办到了。



也能说是让他们办到了。



拜此之赐,让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的众人能一面一点一点地泄漏著魔导反应(虽然要说到伪装程度,依旧有著相当的不满),一面在义鲁朵雅干道上悠哉飙车。



况且今天还是个平稳的兜风好日子,天候良好。要是视野也很清楚,关于「敌人」的存在,便能在被他们发现之前发现他们。



抢先发现,先发制人,一击脱离。



所谓理想的战斗,总而言之就是这种东西。



只不过──谭雅为了不让粗心的部下们照著往常的习惯「解决掉」对方,仍然没有忘了发出警告。



「Salamander•leader呼叫全员。立即确认接触到的合州国魔导部队,规模是小队,高度七五○○英尺。请『无视』像是以警戒态势巡逻中的那个。千万不要像往常一样攻击唷?附带一提,以往抑制魔导反应的习惯,唯独这次给我克制一点。」



对于谭雅自身的命令,在一旁愉快飙著摩托车的副队长提出形式上的抗议。



「02呼叫01。要是无视敌人,马上就会被捅屁眼吧?」



「01呼叫02。玩笑话要适可而止啊。」



「下官失礼了。」



拜斯少校一面敬礼一面灵活地低头致歉的模样,被谭雅一笑置之。因为副队长也不是真的在担心。



这是用来纾解紧张感的那种笑话。



在濒临危机时还能开得起玩笑,一直都是个好迹象。



谭雅满意地将保温瓶里的咖啡倒入杯中,一面享受著初冬暖阳,一面品味著令人舒畅的一杯。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贵官帮我泡的咖啡还是一样美味啊。」



谭雅一面向骑车的副官道谢,一面从背包里拿出板状巧克力递给副官。



不理会尽管不好意思,却仍不客气地收下巧克力板大口咬下的副官,谭雅朝著浮在空中有如两颗米粒的敌人望去。



「只不过,还真是漂亮。」



一感到愉快,谭雅便忍不住笑逐颜开。



以小队编制飞行的敌人,真是漂亮的直线飞行啊。跟著并排行驶的拜斯少校一起鉴赏起上空的敌人,她甚至出言批评。



「瞧瞧他们的飞行。还真是『漂亮』。我要让各位排出那种队列,肯定需要猛特训喔。」



「拜托饶了我们吧。事到如今还要我们排出那种阅兵典礼的整齐队列飞行……」



喂喂喂──谭雅苦笑起来。



「即使是我军,只要找一下,依旧会有陈旧的教范吧?」



「要照著陈旧的教范行动,下官可是怕得办不到。」



就连浑身颤抖的副队长,以前也是个墨守教范的人呢──谭雅微微苦笑起来。



是在达基亚战争时的事吧。



真是让人怀念。当时,谭雅的副队长……可是个会依照陈腐的教范,打算从战列步兵的方阵上空脱离的人。



结果怎么了?



如今拜斯少校这名人才,已久经实战到会去讥讽依照教范的漂亮飞行队列了。



「人是要培育的呢,少校。」



「咦?」



「哎呀哎呀,没想到贵官竟然会瞧不起教范。」



感慨良多的谭雅,让拜斯少校面红耳赤地摆著手。



「那都过去了!我也曾年轻过啊。」



「说得没错。年轻的时候,就是要不断经历这种错误来学习唷。我也该对格兰兹中尉与维斯特曼中尉宽容一点吧。」



不过对于谭雅这句稀松平常的感想,骑在驾驶座上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却投来一句意外的评语。



「……那个,我有时会这么想。」



「怎么了吗?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



「每次听到中校谈起年龄的话题……」



咦──谭雅感到像是可以理解,又像是不对劲的感情。只不过,一旁的副队长纠正了副官的误会。



「喂喂喂,中尉,你这是误会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