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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拒绝的球」(1 / 2)



时代正处于IT社会,各政府机构都在奖励数位转型,而我却一大早就为张薄薄的纸片伤透脑筋,干脆无视好了,反正铁定是麻烦事。



就当我为这个新的麻烦来源而苦恼时,有个一派轻松的男人向我搭话。这家伙就没有烦恼吗?



「雪兔你在干么?」



「有封信放在我的鞋柜……」



「哦,是情书吗!」



他这么一喊,全班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



爽朗型男你怎么不去死一死啊啊啊啊啊!



「九重仔,你收到情书喔?」



「哪有可能,不是我自豪,我从没受过女生欢迎。」



「这家伙脑袋坏去了吗?」



「我也这么想。」「我也是喔。」「同意。」「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嘻嘻……不过他就是这一点好……」「没问题,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也是。」「投脑袋坏去一票。」「他果然有问题啊。」「还真敢说啊。」「脑袋坏去」「人渣去死。」「这该死的疯子喵。」



「你们是哪冒出来的!?」



吵死了──!不要弄得像SNS的主题标签一样!而且怎么有个家伙语尾像奇幻世界的居民?竟然还全场一致认同,搞什么,原来大家都是这样看我?我不过就想当个边缘人,窝在角落悄悄地生活……



「所以呢,到底写了什么?」



「就是不知道才头大,你觉得这像是情书吗?」



又不是塞进鞋柜的玩意就叫做情书,这不过就是张折成四分之一的活页纸,内容也只简单写着:「放学后,请到自习室。」,连让人涌现梦想和希望的要素都没有。



「不过这个,是女孩子的字吧?」



「我也有这种感觉,只是看起来不像情书……」



就樱井和峯田他们的观察,似乎能删除情书的可能性。所以是怎样?这到底是什么!?好可怕!



「阿雪,这东西这么可疑,不用去啦!」



「我也不想去好不好,怎么办。光喜你代我去吧?」



「为什么是我去啊。算了,反正很闲,如果你坚持我也可以去看看。」



「你……真是个好家伙,所以我才不懂,为什么你老对我过度评价?」



「……一言难尽并不只有你啊。」



爽朗型男怎么忽然说出如此耐人寻味的话?虽然要他去侦查也是颇具魅力的提案,但交给他人处理也是于事无补。没办法,放学后去看看吧!



「呃,所以你到底是谁?」



写信的人就站在我的眼前,而我目前唯一知道的,就是现场氛围,绝对不像是告白那般酸甜。现场只有我们俩,感觉也不像是邀我进社团。



「我是C班的莲村,谢谢你来赴约。」



「我需要自我介绍吗?」



「我很清楚你的事。你不记得了吗?我们读同所国中。」



「不过,我们是初次见面吧?」



「不算,话虽如此,但这是第一次当面说话。」



我完全回想不起她是谁,这下更不明白她找我出来做什么了。



「我找你出来,是有事想拜托你。」



她细长的眼瞳眯成一线,视线似乎带有敌意。



「我就直说了,拜托你解放汐里吧。」



我反覆思索这句话。汐里──是指神代吧。解放又是什么意思。



她被封印了吗?又或者被俘虏?我可不记得自己有违反国际条约。



「你能说得清楚点吗,解放是什么意思?」



「汐里是我的好朋友,这全都是你的错,只要跟你扯上关系,汐里就变得闷闷不乐的。就连现在,她也是……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多么悲痛的声音,好朋友是吗,听到这我就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纯粹是担心神代。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在说谎,我从她凛然的眼神中看到了决心,莲村同学,是希望神代不要跟我扯上关系。



「那我该怎么做?」



「咦?」



「你说要解放,但我并没有强制她做些什么,莲村同学你也应该很清楚吧。我已经跟神代说过无数次了,她就是不肯跟我拉开距离,所以我到底该怎么做?」



这提案明明是莲村同学自己说出口的,但她却用着怀疑的眼神看着我,她似乎为此感到困惑。



「怎么做……难道你能接受这种结果吗?」



「我本来就想着同一件事。我也不希望神代一直同情我。」



「不对!当时是我们捉弄汐里而已,汐里她是真心──」



「过去的事怎样都无所谓啦,我们是在讲现在的神代吧?」



「可、可是……你就这么轻易放弃汐里?」



这句话我实在有听没懂。



放弃?我?放弃谁?就算不放弃,又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吗?什么都没有。



不论何时,我都没有得到任何东西。



我尝试追求,最终下场都是惨不忍睹。



想着想着我的头又疼起来了。



「哪有什么放弃不放弃的,我打从一开始就配不上她,谁叫我们并不是对等的。」



「汐里是为了追随你,才选择了这个高中。汐里明明对你好意相向,为什么你要把那些当成谎言?这点事你总该分得出来吧!」



「不对,事情不是那样的,莲村同学。」



她不清楚我和神代之间发生什么事。她是神代的好朋友,或许这是让她得知真相的好机会。



我对她概略说明始末后,她惊慌失色说道:



「怎、怎么会是这样……」



「你希望我离开神代对吧。我知道了,我再试着去跟她说说看。」



「慢着!汐里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为什么,怎么会──」



莲村同学呆站在原地,而我转身离开自习室。



我早该跟神代说清楚了,为了彼此着想,我们应该要保持距离。



我之所以会无法贯彻,或许是觉得那段时光其实不坏。只可惜,那已是再也无法挽回的过去。







嗨,大家好,我是三年干太郎!



在下是承袭三年干太郎这个外号的九重雪兔。



这会不会太过分了点!?干太郎又是什么鬼,又不是开干小弟,我怎么都不知道一年级有这样一号人物!就差我不是我横滨海湾之星的球迷,呜呜……



我九重雪兔,在三年级学生会长和副会长下跪求结为炮友之后,一跃成为了全校第一的风云人物。这谣言会不会传得太夸张了点。



总之我因此被封为「三年干太郎」。



先说好,我可从来没做过那档事,连套子都没用过,当然也不可能办事不戴套。



学姊给的那玩意,还好好收在我的书包,毕竟得以防万一,真的是以防万一而已喔?我、我说真的啦!



这下,边缘人计画已化为泡影,我现在光是在走廊走动,就会有人窃窃私语。仔细想想,被人非难的情况跟三年寝太郎完全一致,还真是要命。



在众目睽睽下丢脸,还被封了这种蔑称,若不是我的精神力超越钢铁,如迦密石般强固,不然肯定会受到巨大创伤。就这层意义来说,幸好不是其他人受到如此对待。不过前途真是一片灰暗,我过上理想中校园生活的那天,根本是遥遥无期。



这样下去真的不行,我只想像被放逐到边境过着慢活的冒险者般,平淡无奇地过日子,为何就是无法如愿。



不该是这样,得想个办法……不过,到底该怎么做……



我正抱头苦恼着,学生会长不知在想什么,竟然接近我弟,还做了那般奇行,现在传得整间学校沸沸扬扬。她似乎是磕头向雪兔谢罪,不过真正的问题是后续发生的事。



我有预感,要是放着不管,事态会变得难以收拾。



回家后,我试图逼问弟弟,但他却三缄其口。他的表情僵硬,视线犹疑,他的心里肯定压抑着某种情绪,不愿意宣泄出来。至于那是怎样的情感,我根本无从想像。



要思考的事实在太多了,青梅竹马、同学,现在还加了个学生会长,这间学校太多人会伤害那孩子了。



「干脆把他带回我班上好了。」



「悠璃,你怎么了?」



「不知为何,那孩子的同学见到我就会膜拜,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是说雪兔是悠璃的弟弟对吧?听说学生会长向他下跪是真的吗?真是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超新星耶。」



「那传言是真的?我是不太相信啦。」



「都有人拍了照片,绝对是真的啦。」



「唉……我说你们,这可不是玩笑话,而是相当严肃的问题。」



我必须得守护弟弟的校园生活。我打算参加今年的学生会选举,并改善学校,让那孩子变得更好度过校园生活。我只能为他做到这点事,但是我非做不可。



他再次喊我姊姊的那天,真的会到来吗?



我其实和砚川灯凪和神代汐里差不多,就只是为了这么点微小的愿望而行动。



不,我仍有自觉,我是伤害他最深的人。弟弟从未将当时发生的事说出来,而我也害怕被他人知道,一直将那件事怀藏在心。然而,事到如今才惊觉已经太迟了。



我身负不可饶恕的罪孽,害弟弟感情崩坏的人,其实就是我。



是我亲手将弟弟……我视线落在双手,当时的触感还残留在上头。我甚至到现在,还会梦见他那时的表情,而他的眼神,透露出心中想法:



「啊啊,这个人也一样啊。」



从那天起,亲昵地跟在我后头的弟弟身影消失了,他心中,也失去了对我的亲爱之情。



我们失去了姊弟间的亲情,他甚至把我当成外人,我们什么都不是。



那孩子肯定不知道,我是如此担心他吧。



──因为那天,我差点把弟弟杀了。



「我最讨厌你了!消失吧!」



她松开了牵着我的手,眼睁睁地看我掉下去,她的眼神似是在问:「为什么?」我无法移开视线,直视着她的双眼。脑中疑惑瞬间就变换成达观,我接受事实,并希望──







「九重雪兔在吗!」



我都快习惯这种剧情发展了,这老梗是想玩几次啊!



现在我的知名度水涨船高,不只是运动社团会跑来挖角,甚至有学生把我当成攻陷了学生会长的男人,跑来找我做恋爱咨询。竟然找从未受过女生青睐的我做恋爱咨询,害我笑得肚子都痛了起来,该不会是便秘吧。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别人在想什么,我就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理解了,哪可能理解他人的情感。



一如往常,又有学长跑来教室找我……这人是谁?



不知不觉就认识一狗票人的男人,那就是我,九重雪兔。



「我就是,YOU跑来这班上有什么事?」



「原来是你啊,我是三年级的火村敏郎,是篮球社的队长。」



「我有不好的预感,对了,九重刚才跑去学生食堂。」



「你刚才不就说自己是九重了,别装了好吗?」



「我有什么办法,谁叫光听就觉得好麻烦。」



火村学长不愧是篮球社的,体格相当不错。不过我记得这所学校的篮球社称不上强,甚至算得上是弱鸡,毕竟外县高中会四处招揽有才华的选手,所以这样的强弱差异倒是见怪不怪。



「我听百真学长说了,他一直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没参加篮球社。」



「你们认识啊?」



「百真学长是这所学校的OB啊?你不知道吗?」



「我不喜欢打探他人隐私所以不知道。」



「总之我就是这样认识你的,我是来挖你入社。」



「如果我真的有心想打球,早在刚开学就入社了。」



原来如此,百真学长竟然是这里的毕业生,仔细想想这种程度的巧合倒是经常发生,这应该算是他身为学长的体贴,也可能是纯粹感到疑惑。总之,真是有够麻烦,虽然我应该老实感谢他的关切。



「篮球社里应该有跟我念同所国中的人吧?那些人没来拉我入社,学长应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我也是这么想才去问过,社团里没人跟你念同所国中。」



「是这样吗?」



「谁叫我们篮球社并不是那么热衷于社团活动。」



「那何必邀请我加入啊?」



真的是事到如今何必拉我入社。我参加社团不过是为了逃避现实,并不是因为抱持着信念,最后才会轻易失去热情。我就连唯一的目标都没有达成,半吊子地结束了社团生活,但我放弃时没有任何想法,也没打算再次加入,最重要的是,我根本没特别喜欢篮球。



「九重,对我而言今年是最后的机会。我们社团确实没特别强,也没凑齐足以赢得优胜的战力,但我们好歹也努力了三年,希望在最后的大赛拼尽全力,拜托你助我们一臂之力!」



「可是这说不过去吧?哪有这么简单就让一年级上场──」



「先说好,我们篮球社包括我在内只有九个人。」



「咦!?九○年代的篮球热潮结束了吗!」



「现在都令和年间了。几年前确实有流行过一阵子,主要是拜JUMP所赐。」



「那你们根本超弱的嘛。」



「就是因为弱,才想在最后跌破大家眼镜啊?」



「跌破谁眼镜啊,我可没那种对象。」



「九重,其实我在同年级有个喜欢的对象,大赛结束后,我打算去告白,在告白前,我想让那家伙看到我帅气的一面!」



「结果是为了你喔!为什么这间学校的高年级,都会一股脑对低年级说出自己的生平?这是什么风土病吗?」



火村学长就是个简单明瞭的热血男儿,而且是个傻子,总之他直线条到想到什么就直接去做,对我而言根本是扰民,想告白干么不直接去找对方。



又来了,班上同学的视线又集中在我身上。不准偷笑!你们是笑屁啊!考虑到火村学长的性格,我也大概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



「既然如此,九重。放学后跟我用篮球定胜负!」



火村学长根本是漫画世界的居民。还有你「既然如此」个头啦,前后文根本对不上啊!我完全不懂这场胜负有何意义,还有同学们,你们是在嗨三小,其中几个人还兴奋地拿起手机按个不停,他们到底是想干么?



「我明白了,雪兔我们上!」



「蛤?先等一下!你没事插什么花?」



「阿雪,来比赛吧!」



今天的巳芳也好帅啊──笑容的爽朗程度甚至比平时还增加了三○○%,还有这几个家伙怎么擅自同意了?



咦、我的意愿呢?为什么大家都无视我擅自炒热了起来……这违反人权了吧?现在是在霸凌吗?



「我们就比三打三如何?班上正好有隶属篮球社的伊藤。」



「什么?原来隼人你也在这个班啊!」



「我就这么没存在感吗……」



隶属篮球社的伊藤(?)同学,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过来。说实话我对他不熟,甚至连名字都没啥印象,原来如此,他就是伊藤隼人啊!



「你们就不能放过我,自己去比吗……」



我乏力碎念道。



手机的群组开始热烈讨论。这是个会逐一报告弟弟相关情报的神秘群组,不过因为方便,我也有加进去,虽然这群组也算是我头痛的原因之一,弟弟本人似乎对这群组毫不知情,看来是未经许可公开他的情报。



「那孩子又……!」



自某事件发生后,弟弟就成为话题人物,就连二年级也能经常听到他的名字。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成了全校第一的知名人物,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人到处讨论他,就连我班上,也有许多同学参加这个群组。听说他这次,要跟篮球社的队长在放学后比赛。



为什么那孩子就不能安安静静地上学呢?



他国中时虽然全心全意集中在篮球上,但现在已彻底放弃了,我也看不出他有所留恋。之前他发出豪语说自己要加入回家社,如今却要跟人比赛,我实在是摸不清头绪。他没事吧?不会又被卷入麻烦事了吧?我真的好担心。



呵呵,真是奇怪,我哪有资格去担心他,我早就失去了担心他的资格不是吗?我暗地自嘲着。



没错,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失去了那样的资格──



「我最讨厌你了!消失吧!」



我从公园的游乐设施上,把弟弟推了下去。我当时分不清,这么做代表什么意思,只是顺从自己的感情行事。当时的触感是如此鲜明,我松开牵着他的手,看着弟弟的身体落下。



他看着我的眼神,倾诉着:「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看着他瞳孔摇曳的光点,心头涌上一股冲动,我忍不住大喊:「因为我讨厌你!」



须臾后,传来了钝重的声响,鲜血从他额头裂开的伤口涌出,人类的血,原来是如此鲜红美丽……我心里抱持着毫无现实感的空虚感想。直到看见弟弟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我才终于回过神。



「咦……?」



我刚才,做了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采取的行动。我不愿意承认,这般结果是自己造成的。



我刚才,用这只手将弟弟给──



身体被虚脱感所支配,心头恐惧席卷而来,我的双手颤抖、膝盖乏力。



我从游乐设施上慢慢爬了下来。



「雪兔……?嗳、你、你没事吧?」



没有回应,这是我至今从未见过的重伤。那对年幼的我,是过度冲击的景象。鲜血喷散在地面,渐渐转变为漆黑。



「……不……为什么……会变这样……」



我否定眼前的现实,逃离了现场。



──最后,弟弟没有回家。



我最喜欢弟弟了,妈妈工作繁忙,弟弟都是由我照顾。弟弟很乖,照顾起来完全不费事,而且他很黏我,妈妈也因此感到放心。可是,我和弟弟只差了一岁,说到底,我也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我总是和弟弟在一起玩耍。虽然那并不造成我的困扰,但是我也正值建构自身人际关系的时期,当时自我意识萌芽,开始觉得世界迅速扩张。



这时,我开始觉得和弟弟在一起,成了我的重担。



妈妈也老是在意弟弟,或许这造成我的心灵蒙上一层黑影。现在回想起来,妈妈绝对没有偏袒弟弟,只是我渴求母爱,感到寂寞而已。



某一天,我和好朋友真希玩在一起,弟弟也在。



真希是独子,一直希望能当姊姊,她非常宠弟弟,使我心里充满了疏离感。弟弟被抢走的独占欲,以及朋友被弟弟抢走的丑陋嫉妒,种种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而我无法好好消化。就在某天,我和弟弟一起回家时,事件发生了。



我将心中压抑的情感倾巢而出,让他的身心受到了严重的创伤。这或许无法光用严重二字带过,我究竟有办法否定,自己没有杀意吗?即使年纪还小,这仍是不可饶恕的行为。弟弟没有回家,不安在我内心不断膨胀。这明明是我的错,是我一手造成的,弟弟的眼神,深深烙在我的脑海,无法挥去。



妈妈一回家,我就向她说明事情经过,毕竟瞒也瞒不住,我们急忙赶往公园,但弟弟已经不在那里。我心想,他说不定回家了,于是在家等待,但他迟迟没有回来。



隔天,我们向警方报案。报案完成到警方联络之间的时间,有如身处地狱。不过真正的地狱,是在他回来之后。



弟弟回到家,已是六天后的事了。不对,他并不是自己回来,而是警察打电话通知我们找到人了。



弟弟的面容十分憔悴,虽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走的,但他人最后是在邻市找到的。



他的额头受了重伤、骨头裂开。弟弟会变成这样,全都是我害的!我后悔内疚、良心深受苛责。弟弟却用灰暗的眼神看着我,以沙哑的声音说:



「对不起我没有消失。」



──咦?不对、不该是这样!该道歉的应该是我,你什么都没做错!



感情洪流逐渐污浊,淹没了心中千言万语,使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弟弟受到的,不光是肉体的伤。



所以,雪兔没有回家是我害的?因为我叫他消失?他才打算消失在我面前?



想当然,妈妈对我大发雷霆。不过生气的妈妈,最后抱着我痛哭。这肯定是比纯粹生气还要椎心刺骨。



那时候,我还无法理解弟弟那句话的含意。



弟弟打算从我面前消失。我只从字面意思解读那句话,以为他只是想从我身边离开而已。因为我当时把他推下去,这是无法被原谅的错事,再怎么悲伤后悔都没用。



对当时年幼的我而言,这种程度的认知已是极限。



时机究竟是什么时候,已经不重要了,我经历成长,理解了人类的「死亡」后,一切产生改变。



弟弟打算去死。他所谓的消失,不是指消失在我面前,而是从这世界消失。所以他才没有回家,即使当时弟弟,并没有理解什么是「死亡」,但他似乎本能地感受到也说不定。



若是再晚个一天才发现他,说不定他就会这么死去。或者是从游乐设施上掉下时撞到要害,可能也会当场死亡。



当我理解这件事时,被吓得脑中一片空白。我差点亲手杀了最喜欢的弟弟。差点因一时冲动夺走他的生命。



弟弟回来后彻底改变,他再也不牵我的手,也不再黏着我。那个跟在我身后,笑咪咪地喊着「姊姊」的弟弟,就此消失了,甚至,他再也没称我为姊姊。



想也当然,我差点杀了自己的弟弟,谁会想跟杀人犯相处,天晓得我什么时候又会错手杀了他,离得远远的才是正确选择。不过,弟弟的眼神中没有丁点恐惧,这使我更加困惑。若是畏惧我倒还能理解。不过弟弟的反应,就像是若有所失,又或者像是坏掉般地异常。



我对他道歉、谢罪了无数次。每当我梦见那天发生的事,看到弟弟坏掉的身影,就会不自禁向他道歉。



可惜,已经为时已晚。不论我怎么道歉,对弟弟都没有用。所谓的谢罪,是请求他人原谅的行为。向对方传达自己做错事,被对方生气,才终于能化解恩怨,若非如此,两人则无法向前迈进。



不过弟弟却完全没有生气,他打从一开始就原谅了我。已经原谅的对象,再怎么谢罪都无法成立。不论怎么传达自己做错事,要是对方早已宽恕,那便是毫无意义。



就好像,他丧失了「愤怒」的感情一般……



他已经原谅我了,也没有生气,那我再怎么道歉都是于事无补。我每次道歉,弟弟就会原谅我,话题就此告终。一切都没变、也无法改变,而破镜也没办法重圆。不论我多么想回到原本的关系,早已原谅我的弟弟,却再也回不去了。



我希望接受制裁、被他人谴责:「为什么你会做出这种事!」



我想哭着向他道歉,对他真情告白说,其实我最喜欢你。我想再一次和他成为姊弟,即使那已无法如愿。



之后,弟弟的状况变得越来越糟。每当发生什么事,他就像是又失去了什么似的,那模样看起来,如同一丝丝感情从他身上剥落……



这时我才发现──如果,他丧失了一切感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和他通话时我才再次想起,他说等他高中毕业,等什么?不用说也知道。那孩子打算从我面前消失,我可能再也无法见到他了。要是在那之前,他连「恐惧」的感情都失去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自杀。



我那天说的话,至今仍如楔子,将弟弟的心灵死死钉住,无法松开。无法触及弟弟内心的我,是没办法帮助他的。



所以我才期待她们能够拯救弟弟,然而最后,却以失败告终,岂止如此,还把他伤得更深了。



我根本不该交给她们!这次就由我自己来拯救弟弟,说什么都得做到。



「比赛篮球……他明明根本不想做这种事。」



弟弟的心境转变,我一个都没看漏。任何征兆及细微的变化,我都不会放过,我再也不会把眼神从他身上移开,过去我曾放开他的手,结果就是他再也不愿意触碰我。



这次,我要是把视线移开,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还是准备一下毛巾跟运动饮料好了。虽然他应该自己也会带,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国中时,弟弟打球的身影非常帅气,说不定有机会再次看到。



我将思念怀藏在心,引颈期盼着放学到来。







体育馆塞满了前来观战的闲人们。



「那就是传说中的……」有人朝着我窃窃私语,还是无视为妙。突如其来的活动,降临于一成不变的日常,总会叫人心生期待,换成是我也想当个旁观者看戏,只可惜最大的问题,就是这场骚动是以我为中心发生的。不好意思,我能回家吗?分明是事件核心人物,却喊着想回家的正是我,九重雪兔。



为什么一个回家社的学生得遭受此等对待,至今我仍无法理解。对手是火村学长带头的三名篮球社正选队员。根据看事情的观点,这场比赛也能看成是学长VS想造反的嚣张学弟,我明明只想过上和平日子……



这场比赛是三打三攻守交替制,一节五分钟X2,比赛时间十分钟。三打三的特征就是一开场马上就打完了,几乎不需要战略。



「那么,只要我们赢了,你们就得加入篮球社可以吗?」



「知道了。」



「知道个头!不要擅自帮我决定好吗?学长你们会不会太没品了?」



「因为我们也没有赢的把握!要是我对篮球社有信心也不会来邀你了。」



「那我们赢的话篮球社得解散行吗?」



「只有这个、只有这个我做不到啊啊啊啊啊啊!?」学长们哀号道。



实在难以理解,哪有一开始就觉得自己会输一年级的三年级学长。先不论隶属篮球社的伊藤,我其实也不清楚爽朗型男的能力。



「而且我没啥干劲,说实话赢球或输球都没差……」



「雪兔,我们绝对要赢!」



「我说你们,对手好歹也是正选队员的学长好吗?我们稳输的好不好?」



「我们会赢。绝不可能会输的,你说对吧?」不知为何,爽朗型男奸笑道。



「你这自信到底哪来的啊。」



没想到我又会在学校打起篮球,我还以为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世事真的难以预料。



我偷偷瞥向观战学生,发现姊姊也在其中。她竟然会特地跑来看,我猜,八成是来监督我有没有闹出问题。



我国中时之所以打篮球不是为了别人,纯粹是为了自己。我只是想借着打篮球,挥去失恋的打击罢了。队伍胜利、社团队友,那些都无所谓。所以我总是一个人练习,因为我不是为了进步才练习,不过是想要活动身体。



二年级的夏天过去,突然有个家伙突然找我攀谈。



她就是神代汐里,那个对我假告白的人。



「奇怪?他是不是上周也有来啊?」



星期六,我看到那个人在公园球场练习,我记得他是男篮社的人,这是我第二次在这看见他,我记得,他上周也是同个时间在这里独自练习。第一次见到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到了第二次,我却莫名地在意起来,或许是因为我也有打篮球,才被他的存在感所吸引。



只是不知为何,他散发出的氛围相当异常,有点拼命过了头。



我很快就见到他第三次,那是我初次在学校见到他。虽然男篮和女篮彼此有交流,但我和他没太多交集、也没说过话。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假日都会跑去自主练习,应该是个热衷于篮球的人。



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和对社团活动毫无热情的我完全不同。



我们学校的男篮并没说特别强,为什么要这么努力练习?我开始对他产生兴趣,视线不自觉地追逐他的身影。



这选择说不定是错误的。当我注意起他,才发现他有多么异常。他不论白天放学,甚至入夜了仍在练习,而且他总是一个人,就篮球这种团体竞技而言,他的行为实在太不自然了。只有他练习能有什么用?全队不一起变强就没任何意义。



我不禁想,他真是个笨蛋……但相反的,内心某处却又觉得他十分耀眼。



后来他逐渐崭露头角,想也当然,毕竟社团内部有着明显的温度差,大家都只想开心打球,此时却混入一个拼死练习的异类。男篮的成员肯定会感到困惑,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他却视社团氛围为无物,也不要求他人要和自己一样努力。今天,他也是一个人默默练习。



我实在是太过好奇,忍不住向他搭话。



「嗳,为什么你要这么努力啊?」



聊过之后,发现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同学。不对,我一定当时就感受到,他是个健谈又温柔的人。



别看我这样,似乎还挺受男生欢迎的,有好几个人向我告白过。毕竟我个子高,胸部的发育也不错,男生的视线总会盯着我的身体。



要说我自我意识过剩也没错,不过他却不同。他从未对我投以下流的视线。又或者说,他根本没认知到我这个人。我第一次向他攀谈时,他竟然回了:「你是谁?」说实话让我有点生气。



独自做着没有回报的练习究竟有什么意义?



到底要怎么做,他才会对我产生兴趣?他对别人的兴趣,淡薄到我忍不住开始思考这件事。



他的眼神是如此暗沉,像是冷漠地看着某个事物,不禁让我想像起,他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模样?但他的言行却十分温柔,这样的奇妙反差,令我无法放他不管,这就是九重雪兔。



这样一个人,却让我能够放心与他相处,是我最珍惜的异性朋友。花不了多久时间,雪兔在我心中就化作朋友以上的存在。



不久之后,他的存在使社团发生了重大转机。二年级的秋季大赛,男篮社战胜强校,打进县大赛前十六强,这是一大壮举。过去总在地区大赛一、二轮便败北的男篮社,竟能挺进县大赛留下佳绩,连校方都给予表扬,这几乎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不过,篮球是团体运动。他一人再厉害,也会马上迎来极限,不过这项成果,大大地转变了男生们的想法。



只要大家一同切磋琢磨,说不定就能拿到更好的名次,男篮社内蔓延着这般期待。男生们一改过往的态度,全心全意投身于练习。雪兔一个人,就改变了整个篮球社。



他在我心中,变得不仅是同学、要好的异性朋友,而是令我有着强烈憧憬的存在。



最后那股热情的余波,渐渐影响了女篮社,所有人都变得比过去还要认真练习。



从那时起,我身边的人开始在意起他,甚至也有队友对他投以热切的视线。那是当然的,因为他真的很帅气。身怀黑暗,却又无比耀眼的他,怎么可能不吸引大家的关注。



我除了稍微抱持优越感外,也感受到不安。当时还幼稚、只懂得运动的我,还无法理解这个心情,叫做恋爱。



之后,我们的交情仍持续着。从那时开始,我已经完全喜欢上他,和他聊天会很开心,想和他在一起,这样的心情不断膨胀,最后清楚地让我感受到,这就是恋爱。



于是我终于忍耐不住,将心意传达给他。



可是,没想到会导致那样的结果……



从那天起,我就不断后悔,要是没说出口就好了。或是如果我能更加坦率,诚实面对自己的话──



「阿雪,你听我说!今天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汐里,怎么了?」



天色开始暗下来,阿雪放学后总会练习到最后一刻,回家时太阳已经下山,我决定等阿雪一起回家。



他看见我紧张的模样,仍一如往常地温柔,没有多说什么。



「我,喜欢阿雪!」



他的眼瞳微微摇曳,神情夹杂着讶异,过去我从未窥见他的心中情感,这可能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



我所知道的,只有他平时温柔的模样,还有独身一人严厉练习的身影。他这时的容貌占据我的心,我也瞭解到自己将心意传达给他了。我直视阿雪的眼睛,等待他的回覆。



「对不起,汐里。回覆能等大赛结束后再说吗?」



这个答案出乎我的意料,不论他是答应或拒绝,我都能接受,我就是抱持着这样的决心,才鼓起勇气告白。但最后得到的,却是第三种选项,「等待」。



仔细想想,对如此努力打球的阿雪而言,三年级最后的大赛,将是他这三年的集大成,肯定会想全力以赴。现在就连阿雪以外的队员,也满心期待着大赛,希望能够大展拳脚一番。我完全能够理解,他目前想集中在比赛上。



「结束后你会给我答覆吗?」



「一定会。」



「……我知道了,我等。可是先说好,我最讨厌难过的结果了!」



我无法承受害臊和尴尬,便丢下这句话跑走了。或许我内心某处期待,应该能得到不错的答覆。因为阿雪要是不喜欢我,或对我没任何想法,那根本没必要保留,当场直接说出来就好了。



他却说想要等到大赛结束,那绝对是因为阿雪需要时间来面对我。



若是这样,阿雪肯定会给出我所期盼的答案,于是我心满意足地朝着家里迈步。



没多久后,我在女生厕所前被朋友逼问,我们三人虽不同班,不过是从国小认识的朋友,至今感情依然很好。她们察觉到我最近的态度怪怪的,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咧嘴笑问说:



「汐里~你是不是向九重同学告白了?」



「什、什么啊!?才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