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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拒绝的球」(2 / 2)




「那你何必这么慌张。」



「你心情都写在脸上了,九重同学倒是成天摆一副扑克脸。」



「啊──小汐的春天也终于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被人如此揶揄,使得我脑袋一片空白。这是我的初恋,我想好好珍惜这份甜蜜的心情,将它藏在心底,不希望任何人伤害它、拿它来开玩笑,最后我一时冲动,说出了违心之论。



「而且汐里最近总是跟他在一起,你喜欢得也太明显了吧?」



「才不是!我跟阿雪才不是那样……我才不是──那是因为阿雪总是一个人,看起来很可怜我才陪他!我才没有喜欢他……」



「所以你不喜欢他?」



「就说不是了!我才没有喜欢阿雪──」



我面红耳赤地反驳咧嘴捉弄我的朋友,连自己在说什么都分不清楚了。此时,朋友们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视线望向我身后,令我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我回头一望,阿雪从男厕走了出来。



咦?为什么阿雪会在这?



这疑问实在是太过愚蠢,厕所这地方谁不会去?但这时的我脑中一片混乱,就连这种事都无法想到。刚才的话,被他听到了?被谁?阿雪?我刚才说了什么?我向阿雪告白,但我刚才却否定了──我的思考在找不到出口的回廊不断转圈。



「那、那个,九重同学……」



朋友脸色苍白地向他搭话,但他却像是没注意到似的,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便走掉了。



「怎、怎么办,汐里,刚才的话说不定被他听到了!」



「都是我们的错,都怪我们捉弄汐里……」



「你真的没告白吧?如果刚才说的是一时气话,最好赶快去跟他说清楚,不然他可能会闹脾气。」



「小汐,如果不赶快澄清可能会出大事喔……」



「唉!等等,我──」



明知道必须做些什么,但强烈的焦躁席卷我的全身,我怕得脚都动弹不得。



怎么办?该怎么做?告诉他我刚才是在说谎?



说不定他根本就没听到,还是不要多事的好,不过,要是他听到了呢?我无法得知答案,只能任由思绪被焦虑卡死空转。



过了几天,我依然没向阿雪确认。表面上,阿雪一如往常,还是那么温柔、帅气。可是,我却感受到我们的距离稍微疏远,因为那变化过度细微,并不是非常明显,我才会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不过是因为不安才会错意。



最后,我所说的谎,我不知情的状况下逐渐发酵──



「大赛快到了呢。」



「是啊。」



今天我也和阿雪一起回家。我们走在天桥上,在那之后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我因此感到放心。



然而这却招致失败,假如我一开始就向他说明真相,两人就不会渐行渐远或是产生误会……



「我还在等你的回覆喔!」



我没考虑到阿雪的心情,便浮躁地说出这句话。



「回覆?」



「呜,你不会说忘了吧?告白的回覆啦。」



阿雪的神情令我萌生一丝不安,阿雪并不会明知故问,若不是真的产生疑问,他不会做出那样的回应。



「啊啊,那个啊。汐里,已经够了,你不需要再陪我了。」



「咦?」



「我并不会感到寂寞,应该说我还比较习惯一个人,我是喜欢才一个人待着,你不需要同情我。」



「什么……意思……」



我明白阿雪在说什么,但他接着说出一句关键性的台词──



「汐里,你不用逼自己陪不喜欢的人没关系。」



这时的阿雪也和以往相同,视线和声调全无变化,不过他的语言中,夹带了明确的拒绝。



「没想到你会做假告白这种无聊的事。」



阿雪平淡地说出,就好像心情没有任何变化一般。



他果然听到了!早知道当时老实跟他澄清就好了!



我急忙想向他传达真正的心意,但强烈的后悔席卷全身,我难以发出声音。



「汐里,如果你想听我的答覆,那答案是NO。」



「不要!不对、不是那样的阿雪!那个不是我的真心话──!?」



「跟我这种人回家对汐里……不,对神代也很困扰吧。这种事就到今天为止吧。」



神代?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好像回到了初次对话的时候。



不要,不是那样的!我是真心喜欢阿雪,我没有假告白──



我将手伸向淡然地前进的阿雪,然而慌张的我,却没发现自己的步伐踩空,本该在脚下的阶梯不见,我不听使唤的脚被抛在半空中,平衡感消失,最后我的身体顺从地心引力,笔直地落向地面──



「汐里!?」



他叫了我的名字,即使是在这种状况下,我仍感到开心。不过,身体却停不下来,当我察觉时,阿雪已抱住了我,我们一起跌落阶梯。



着地后我确认身体安危,似乎没有受伤,我被某人保护了,那人只有可能是阿雪。阿雪,对了、阿雪呢!?



阿雪成了我的垫背保护了我。



「汐里,你没事吧……!」他以细微苦闷的声音说道。



太好了,他还有意识,阿雪也没事!我开心没多久,便看到了,阿雪的右手呈现难以置信的扭曲形状。



我也有在运动,一眼就看出那代表什么意思。



阿雪的右手骨折,而大赛即在眼前。



──阿雪,不可能出赛了。



我的发型嘛,真要说就跟散切头(注:日本谚语,拍拍散切头便会听到文明开化的声音。散切头意指剪断丁髷西化。)没两样吧,不过拍拍我的头,也不会发出文化开明的声音。总而言之,我为何要打篮球呢,纯粹是因为羞耻心,我想要彻底忘记,自己那足以犯下羞耻误会的愚蠢。



毕竟我可是蠢到自以为跟儿时玩伴两情相悦,打算跟她告白时,她却先交了男朋友还甩掉我呢?总之,我真的是大受打击。



没多久,砚川和学长感情迅速升温。哪像我,根本不记得自己最后一次握砚川手是什么时候,说不定其实压根没握过,更别提接吻了,总之我们没做过更进一步的事。



所以对于那个轻易和对方跨越一线的儿时玩伴,我仅感到难以言喻的虚无。



我开始自暴自弃地想:「啊啊,果然还是变成这样……」



我每一天都感受内心的空洞逐渐变大。即使想填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感情像是底部破掉的水桶,不论如何往里头注水都无法填满,最后只会逐渐溢出、消磨殆尽。



我对这样的日子并不感到恐惧。不过,理性却告诉我不能就此放弃。



于是我开始努力参与社团、练习篮球,我一心一意练球,只为了填补内心的空洞,为此我设立了一个目标。



我打算将最后的大赛当作踏板,向前迈进。当时,我还保留着「喜欢」砚川的感情。不过,我已知道那是无法达成的愿望,事到如今再抱持这种情绪也没用,于是我订立目标,借此切割这份心意。



慢慢地,自己不只是「喜欢」的感情,甚至连对他人的「好感」也会一并消失,当我察觉这件事时,我已经无法理解那份心情了。我感受到自己一天天坏去,而为了否定这一点,我更加投入在篮球上。



这时有个人接近了我,那就是神代汐里。



我们很快地变得友好,某天,神代对我告白,但那其实是假告白。即使知道是假的,也无所谓,我不仅没受到打击,甚至还感到放心。



反正最后的大赛不结束,一切都无法开始,只要我心中那个名叫砚川灯凪的人不消失,我也无法面对神代。



所以我才决定保留答案,等到大赛结束,我才能够前进。



可是,我却在大赛前夕骨折无法出赛,一切功亏一篑,最终我的心情悬在空中、无法整理,这又使我内心更接近毁坏。



那时候,如果我有顺利出赛,一切会有所改变吗?我又能取回什么东西呢?答案已经无从知晓,至少,我和神代之间的关系,在那时就已经得出了答案。



「这颗球气不太足啊,再多充点气比较好。」



我试着运球,发现球的反弹有点弱。把我卷进这个事件的爽朗型男,实力究竟如何呢?我飕的一声传球给光喜,他看似惊慌地接了下来,接着咧嘴一笑,瞬间钻过学长们的防守灌篮得分,好强大的身体素质。



全场女生欢呼喝采,人帅也太诈了吧?每次只要抓准机会表现就能海赚女生好感。



攻守交替,轮到学长们进攻。我马上就察觉,学长们的实力不怎么样,一年级和三年级的体格有着巨大差异,即使如此,我们还是能轻取对手。他们身材高大,动作却不够熟练,光观察视线,就能分辨他们打算采取何种行动。这就是这所学校的篮球社水准,被说是弱小也完全能理解。



只要防止学长快攻,他们便急得胡乱投篮,我方抢下篮板,再次攻守交替。这次我向伊藤同学传球,他漏接并慌张地追球。依我看──



「我们能不能打到这就算了?」



「那怎么行,当然得继续打下去。」



「可是这怎么想都是我们稳赢了……」



「是吗?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吧?」



「想不知道都难吧。是说光喜,看你的动作完全是有练过篮球的吧。」



「你现在才发现喔,你都不知道我至今抱持着怎样的心情……」



我自认是会念书的类型,但我最不擅长的,就是国文里「请回答作者的心情?」这类蛮不讲理的题目。我在答案纸写上「正心浮气躁赶着上厕所?」,却被老师念说不准乱写。实在难以理解……我又不是心理学家,哪可能知道作者在想什么东东!



我看根本不需要打满两节。对手练习量跟技术完全不足,实在太弱了,篮球可不是光靠块头大就能赢的运动。唉……我不禁咳声叹气,虽然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干劲,但现在心情更是彻底跌到谷底。



我随兴投篮,球像被吸引般钻入篮框。此时周围再也没有发出欢呼声了,几分钟前气氛明明还很热络,如今那股狂热早已烟消雾散。



死寂支配着放学后的体育馆,这根本是单方面辗压,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有够无聊……」



我完全没发现,在场全员听了这句话后表情僵硬、嘴角抽动。



「既然如此,雪兔,下一节跟我比一比吧。」



爽朗型男的尖锐眼神,直射在我身上。



好久没感受到这股皮肤刺痛的紧张感了,让我感到十分舒畅。



我绝不会放过这个等待已久的机会,老实说,连我都觉得自己很蠢,老是拘泥这件事又能怎样。



「即使如此,我还是期盼着这个瞬间。」



对我,巳芳光喜而言,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独一无二的,是我梦寐以求才终于邂逅,有如恋人般的存在。



有许多运动社团邀我加入,我喜欢运动,国中时期之所以选择打篮球,单纯是不想在夏天练习时,还得跑去户外给太阳烤。我从一年级开始,就被提拔成正选队员大展身手。



我们的篮球社实力很强,是足以在县大赛挤进前几名的强校。



不是我自傲,我有着优异运动神经是不争的事实。正因为如此,我见到那个男人时,才彻底被他震撼。



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时值地区大赛,对手是名不见经传的弱校,连资料都没必要看。我们的目标是全国大赛,地区大赛不过是踏板罢了。面对这种没人在意的对手,任谁都觉得我们会大分差取胜,事情本该是这样。但开场数分钟后,我们就像是见鬼似地趴倒在球场上。



那个男人用着黑暗深沉、不流露一丝情感的眼神睥睨我们,明明是打得分后卫,却支配着全场。所有行动都穿不过他的防守,传球会被抄截,假动作都无法使他上钩。传球时也完全看不出有任何预备动作,明明盯着他手中的球看,一走神,球就从他手上消失传出了。体力也跟怪物一样,一滴汗都没流,就把我们的投篮一个个盖掉。而且不论他得了多少分,都看不出有分毫喜色,就好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默默地重复得分这个指令,怎么想都不正常。



奇怪的还不只是如此。他队上,只有他一个人能力突出,其他人则实力平平,队伍强弱过度不平衡。即使找出这个胜机,我们早已无心再战。我第一次感受到压倒性败北以及屈辱的滋味。



我们算什么强校,还敢妄想打进全国大赛。我感受到奇耻大辱,只要不打败这个男人,我们就绝对不可能进军全国。学长们的梦想就这么结束了,他们紧握双拳、颤抖落泪。我不甘心,这是我第一次强烈感受到,不想输给他人。



于是我开始认真面对篮球。当时我被选为队长,我的目标,就是打倒那个男人,不光是我,这成了我们篮球社的共同目标。



我们意气风发地迎接了三年级最后的大赛,但他却没有出现。我们打进全国大赛,在第三轮败北。学校的人们以「壮举」、「势不可挡」、「大捷而归」形容我们这次的成绩。



但篮球社的人却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我们没有打倒那个男人,即使进军全国,那又如何。我们输给他,而且永远失去从他手中取胜的机会。



最后在因缘际会下,我又再次遇见了他,这令我不禁相信起命运的存在。多么奇妙,他竟然跟我读同所高中,还是同班同学,而且他是个超乎想像的有趣人物。



他的个性荒唐,却又令人无法将他放着不管,我甚至开始怀疑,他真的是那个九重雪兔?



直到接下刚才的传球,我才终于确定,手中残留的触感告诉我,他就是击溃我的那个男人。



我冷颤不止,全身因欢喜沸腾,我想再次与他交手,我想成为九重雪兔的队友,和他一起打球。这个氛围,和当时完全一样。这个男人的球技能消除一切事物,不论是对手的斗心,还是场外的欢呼声援,最终只剩下寂静支配球场。



我没将视线从球上移开,但球却消失一般突然传向我,让我顿时慌了一下,只能说伊藤会漏接也是无可厚非。一切就跟当时相同,我无法揣测他的思考,也无法感受他的情绪,没用的,光凭学长绝对无法阻挡他。此时雪兔碎念道:



「有够无聊……」



是啊,说得没错,你肯定感到无趣吧。但我不想错失这个机会,我还想再和这个男人打球,于是我──



「既然如此,雪兔,下一节跟我比一比吧。」



巳芳同学忽然对阿雪下了战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巳芳同学不是跟阿雪同队吗?这个疑问一浮现,又马上消失了,只因阿雪再次站在球场上,令我无心理会其他事情。



打街篮很开心,不过他应该待的地方果然是在这里。



我过去犯下种种悔事,摧毁了阿雪的未来。



我以为阿雪上高中后会继续打篮球,但他却选择了回家社。



「嗳,为什么你要这么努力啊?」



过去,我曾问过他这个问题。答案令我意外,即使是难以启齿的话题,他仍稀松平常地回答了我。



他告诉我,他被儿时玩伴甩了,打球是为了挥别那份心意。



我向他告白时,他希望我等到最后的大赛结束,那一定是阿雪决定的目标,他想借由那次大赛,整理心中情绪。



但那个机会却被我给剥夺了,都怪我,是我的愚蠢造成的结果。



那么阿雪心中的情绪,令他如此投身于篮球的情绪,如今去了哪呢?



他被夺走了向前迈进的机会,那份尚未理清的情绪,说不定从当时,就依旧冰封在他心里。



「啥?光喜你疯了吗?别以为人帅做什么事都能被原谅。」



「反正这样打下去也很无聊啊。」



「无聊又怎样,我今天跟朋友约好回去要一起玩。」



「少来,你哪来的朋友!」



「喂喂喂,你这花花公子开什么玩笑,我可是认识冰见山小姐这位美魔女呢。」



「这……算朋友吗……?」



「不过嘛,她那对我来说算是危险地带,所以我也没打算去。」



「那不就是没有约吗!你不要年纪轻轻就对熟女产生性趣好不好……」



「谁叫我没女人缘,事到如今只能找熟女了。」



「嗯──虽然我想极力否定,不过算了。学长,我现在加进你们那队,请找个人顶替我吧,这样下去你们会输喔。」



「喂、喂,你们别自说自话,哪能这样搞啊。」



「反正继续打下去学长们也不可能赢啊,拜托啦!」



「没想到会被一年级的打得这么惨。好吧,我跟你换。」



「谢谢学长!」



「那我加入你们这队吧。」



「为什么大家都无视我的意愿乱搞?」我实在难以理解。



「你还算好了,我打从一开始就被无视耶?」伊藤同学说道。



「你……?就算了吧。」



「为啥啊!?」



伊藤同学人还挺有趣的。双方谈妥后,光喜转身面向我。脸上显露的不是平时那副爽朗型男笑,而是狰狞的笑容,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斗志。真是的,这家伙这么好胜,干么待在回家社。



「雪兔,我这次一定要赢你!」



「你性格有这么热血吗?」



「我想和你一起打篮球。」



「我并不想打。」



「可是,如果是你──!」



「不好意思,我只能辜负你的期待。」



光喜表情蒙上一层哀愁,他呼地吐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那么雪兔,如果我赢了,我就要收下神代!」



全场瞬间静了下来。半晌后,全场哀鸿遍野。神代则是其中最困惑的一人。



「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巳芳同学!?」



哦──原来光喜喜欢神代啊,两人都是体育会系,还是俊男美女,说不定挺配的。至少比起整天缠着我来得健全。如果对象是这爽朗型男,也不会有人提意见吧。



至少神代的好朋友莲村同学应该会就此放心。



「太好了呢神代,光喜可是个好家伙喔。」



「……唉?」



「喂、雪兔!你真的能接受吗!?」



「你请便。」



为什么说出要收下神代的爽朗型男,反而是最慌张的那个人?况且真要说的话,这关我啥事?你们俩自己搞定不就成了,何必打什么比赛。



「这样你跟我比赛还有任何意义吗?」



「雪兔,为什么你没有察觉!你真的什么都感觉不到吗?不管是神代,还是砚川,你看着她们的态度就没有任何想法吗?」



「不懂你说什么,总之你跟神代好好相处。」



「雪兔,为什么你要拒绝一切?」



拒绝?什么事?还是谁?我果然听不懂爽朗型男在说什么。



回想起来,砚川和神代都对我谎言相向,我根本不可能懂她们真正的想法,况且现在的我也不可能理解了。



我拒绝别人?不对吧,我才是被拒绝的那个人。不论是母亲、姊姊、儿时玩伴、同学甚至学长,任谁都在拒绝我。我不被任何人需要、也没有容身之处,大家要求对我的要求,只有消失而已。



从来没有人对我好意相向,有的都只有「拒绝」。拒绝一切的并不是我,不可能是我。是我被拒绝,而我──



「──真的是这样?」我心中传来声音。



那不是同情你,她的告白不是谎言,神代在那天,确实说出喜欢我──



一股钝重刺痛袭向我的大脑。这感觉好熟悉,我好像失去了某种重要的东西,心中空洞再次扩大。



又好像听到乓啷一声,有什么东西摔坏似的。



算了,都无所谓啦!



我放弃了一切,反正都搞不懂,想再多也没用。



在众人对WHO丧失信任的当下,决定不相信任何国际机构的男人,就是我──九重雪兔。在这联合国也无法相信的世道,个人又有什么拿来证明自己的信用。这世上充满毒害,连想说的都无法说出口,对我说谎又有何好处?为什么要说谎?没人能够答覆我,我也想不出答案,去思考真相谎言什么的,根本是自寻烦恼。



话虽如此,支持同学的恋爱应该是正确的行动吧。巳芳光喜肯定是个好家伙,既然如此,我该做的事只有一件。



「好吧,如果我赢了这场胜负,你们就不要再和我扯上关系。」



「什么?」



「阿雪……你说什么……」



「接下来能否顺利交往只能看你们俩,不过那跟我没关系,只要不跟我扯上关系,就不会被卷进这种麻烦事。我也不会加入篮球社,万事解决!」



「慢着,为什么你总是──」



「马上开打吧。」



这样神代和爽朗型男就不必顾虑我,能够好好加深彼此的感情。哼,想不到从没交过女朋友的我,竟然还得当别人的邱比特,真是不幸。



「九重,这样的比赛我可无法奉陪。」



「虽然不知道你们在吵什么,但你这种态度,我们可是不会帮忙喔?」



伊藤同学和学长对我指责道,并以责难的眼神看着我。没错,就是这个眼神,这才是他人看我的眼神。被这种眼神盯着,令我感到悠然自得、无比放心。他们不会想再与我扯上关系,就像是肯定我这个人的存在,不,应该是否定才对,这才是面对我这个阴沉边缘人应有的态度。



「那好啊,我自己打。」



「喂,九重。你不要以为自己有点强就──」



「你们到旁边休息吧。」



我缓缓运球,场外观众也露出相同困惑的神情,不过对我而言,这倒是一如往常,每当我进行篮球比赛时,会场总是不知不觉变得静悄悄的。如同盯着珍禽异兽的眼神,直刺在我身上,反正每次都这样,完全不必在意──本该是这样的。



「等一下!我要加入阿雪那队!」



神代那凛然宏亮的声音响彻球场。



我实在坐立难安,最后便选择冲进球场。我不想让阿雪独自战斗,这股冲动促使我采取行动,连我也被自己大胆的行为吓到。



「你在说什么啊神代!?」



「对不起,巳芳同学,不过谢谢。」



「我知道把你卷进来是我不对,可是这家伙──」



巳芳露出迷惘、困惑、痛苦的表情。虽然他忽然说出那种话,让我感到十分讶异,如今他打错了如意算盘,相信这是巳芳同学以他的方式在关心我。



「嗯,我知道。」



我转身面对阿雪。



「就跟先前一样,我们一起打球吧,阿雪。」



多么罪孽深重的台词,我竟然白费了阿雪想疏远我的贴心。



我已经多久没有发自内心笑出来了。与阿雪和学长们一起在公园打球、欢笑的那段时光,在我心中闪闪发亮。现在,我要再次传达自己的心意。



「你有听到我说的话吗?」



「我没有资格接近阿雪,这种事我知道,不过,我还是很高兴。」



「高兴?」



阿雪眉心微微皱起,他果然还留有感情。



「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只要我能成为阿雪打球的理由……这样就够了。」



即使他拒绝我,只要阿雪能再次站在球场上,而且理由是我,那我就别无所求了。当时,对着阿雪的失望骂声,本该由我承受才对。我再也不希望,有人用那种眼神看着阿雪。



「所以……我……希望阿雪能赢──」



不论如何被阿雪讨厌,我都再也不会讨厌阿雪。如果他想远去,我就追上。我不会放弃,即使这份心意无法传达,我也要待在他身边,这就是我的任性。



──阿雪的手骤然碰了我的脸颊。



「觉得高兴就别哭。」



「咦……?真、真的耶,好丢脸,啊哈哈。」



(插图010)



我自己摸了才惊觉,原来泪水已从眼眶溢出。



「对不起,怎么办──停不下来。」



「如果是爽朗型男,一定不会让你悲伤哭泣。」



「……毕竟巳芳同学很温柔嘛。」



「他可是连不动产公司看了都惊呆的优良物件,是人都会抢着要,换做是他一定能让你幸福。」



「即使如此,我还是喜欢阿雪。不是其他人,而是阿雪你。」



我清晰地说出一字一句,紧张屏息的外围观众,似乎是听见我们的对话,便开始交头接耳。不过,那一点也不重要。我再也无法压抑高亢的情绪,我不会再否定自己的心意,不论多少次,我都会说给他听。



阿雪看似难受,我急忙上前撑住他的身体,一瞬间,他温柔地制止了我。我见到阿雪此时的表情,不禁屏息凝神。



「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神代──汐里,一起打吧。」



「嗯、嗯!」



「首先把那个成天吹嘘自己不看电视的家伙打趴了。」



「我什么时候讲过这种话了……」



巳芳同学困惑地吐槽,他也为阿雪恢复成平时难以捉摸的态度感到安心。阿雪根本没办法坏人演到底,他对别人总是太过温柔。



「光喜,总之先不管那些有的没的条件了。我来陪你玩玩。」



「雪兔,你……!」



「呃……你们别自说自话,篮球社的事要怎么办啊?」



「你去问经理吧。」雪兔回覆道。



「哈哈,这也……太扯了……练成这样还是赢不了吗可恶!」



毋庸置疑的败北,让我自然地笑了出来。



三对三除了打满限制时间外,只要先抢到二十一分就赢了。计分牌上的分数比,显示出我们被轻取这项事实,令我战栗不已。



即使努力练习,打进全国取得佳绩,我还是无法触及到他。至于雪兔早已离开现场,他打完便一脸无趣地早早回家了。



他还是那堵高墙,这令我感到无限雀跃。我调整呼吸、抚平瑟瑟发抖的手臂。我轻易地败给了他,完全不是对手,即使如此,我还是满怀欣喜、兴奋得欲罢不能,想要冷静下来根本是不可能。



不过比起这个,巳芳更加在意其他的事,为什么这个朋友不愿意与人携手前行,为何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不与他人扯上关系。



「神代,我之前也问过你,为什么雪兔没有参加三年级的大赛?」



凭他的实力,不可能被踢出正选,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出了意外无法出赛。之前神代敷衍了我,这次她终于说出答案。



「当时阿雪骨折了。」



「原来是受伤啊……」



「那……都是我的错。是我说了谎,才害阿雪……」



体育馆只留下我们俩,围观群众早已解散。



「为什么他会坏得这么彻底啊……」



「拿去,给你喝。」



「付你一百五十圆。」



姊姊将运动饮料递给我,而我拿出千元钞交给她,找钱就免了,剩下的就当作是姊姊温柔对我的服务费,或是当陪我放学的费用也行。跟姊姊放学一起回家,就是有这般价值,而姊姊一如往常露出诧异的表情。



我难得能和姊姊一起回家,不过真要说的话,这次说是我被她硬拉着回家比较正确。话虽如此,能和美女姊姊走在一起实在是十分爽快,这或许是我唯一能拿来自豪的事。



「你之后要加入社团?打球开心吗?」



「不,很无聊。还有,我是边缘人所以不会参加社团。」



「是吗?」



明明是姊姊自己问的,她的回答却好像觉得怎样都无所谓,不过这确实不关姊姊的事,因此我也不太在意。姊姊提这些问题,肯定不是因为对我产生兴趣,只是担心话题中断才问的,好温柔,悠璃根本天使。



「是说米迦勒怎么突然找我一起回家?」



「蛤?」



「没事,当我没说。」



米迦勒(姊姊)看似心情不好,又或者是天使这个层级拿来形容她,实在是太低了,这完全是我的过失,未来就用大天使来尊称她吧。只是我和姊姊完全没有共通话题,马上就没话聊了。即使想问「今天天气如何?」之类无关痛痒的话题,如今都已经黄昏了,实在没必要管什么天气。



「上学开心吗?」



「开心……开心吗……嗯──」



「这需要犹豫吗?」



「大概,不怎么开心吧。」



「是喔。」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有够尴尬的关系。不过,这样就够了,我不能太过接近姊姊。不然又会发生当时那样的状况。



「你高中毕业后,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是什么意思?」



真是暧昧不清的问题。突然问我未来出路实在有点困扰,这么说来,我一直不擅长应付这类的问题。将来的梦想、想做的事、对什么有所憧憬之类的,我总是无法认真给予答案,这些问题,我甚至连想都没想过。想升学?就职?她是想问这些吗?



「天晓得?」



「这算什么答案。」



我也只能这样回答。霎时间,手中感受到温暖,虽然稍微比我稍微冷些,但这是人体的温度。不知何时,我的手被姊姊握住了,这是什么意思?表现出绝不让你逃走的钢铁意志?又或者是想代替手铐?



「不要走。」



「走去哪?」



「哪都别去,待在我身边。」



姊姊到底想说什么?我实在难以理解,我周末并没有预定要去旅行,根本是闲到有剩。当然也没打算跟人出去玩,谁叫我是边缘人!假日跟朋友出去玩,那是只有现充才会干的事。



「雪兔。」



「嗯?」



为什么要抱住我???这是怎样?发生什么事?她就这么想拘束我,不让我逃走吗?是说我又能逃到哪?她误以为我是逃犯之类的东西?



「不论我说了多少次都不够,对不起。我看了今天的你,变得好害怕,担心一切都太迟了。但即使是这样──」



「悠璃?」



「不要从我面前消失,不要伤害你自己,不要疏远周遭,我想待在你身边,大家都很喜欢你。」



「不用说谎了。」



「我没说谎。」



姊姊不知道在胡扯些什么,难不成她以为我正伤心难过?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我的扑克脸传说可是不胜枚举,不只是扮鬼脸从没输过,我这张铁面皮,可是连儿时玩伴砚川也从没见我笑过。我并没有感到失落,也没有感情起伏,所以才感到混乱。



她为什么要说这种谎?



因为、因为姊姊她──



「你不是说过最讨厌我?」



「我最喜欢你了。」



唇瓣感受到轻柔的触感。为什么,我会被姊姊亲?



(插图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