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平滑世界及其敌人(1 / 2)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d830700061



“不知道哪边才是爸爸啊。哪边都是一样的呢”



——R·A·拉夫尔提《街角的孔洞》(浅仓久志译)



“有希……你在说谁,我的名字可是美鈴啊?”



——sorethroat《多女主综合症》(sorethroat经查可能是笔名,译注)



1



从闷蒸一样的热意中醒来,打开窗帘后,看到窗外一片雪景。



倏忽飘落的绵密雪花,落在庭院青翠茂密的草木之上,想必不过多久就会将整个世界染白。路上的行人往来不绝。把脸靠上昨天看河对岸的烟花大会的窗户后,那冰冷和静寂,让我心底一震。



夏天虽然也一日一日更盛,但早晨起来先从窗户眺望积雪已经成了我每天的必做之事。大概半年之前因为大雪高中停课,从那以后就成了习惯。不管是七月还是八月,因为大雪学校停课的可能性是板上钉钉的零,下雪的日子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我就每天早上“使”雪在窗外降下。



如果就一直这样凝望着的话,也倒有可能跟那个冬日一样停课,实际上这种事也不过发生过四五次。最后,通过让自己看到“下大雪了!今天不用上学了!”这个选择肢的存在,心情也会变得好一些。特别是像今天这个大汗淋漓暑热难当的早晨就更是如此了。总结一下,赏雪景,就是为了生出能够从早晨的被窝爬出来气力的仪式。



换下睡衣就要换好校服的时候,窗外已然一换到夏日阳光的煌煌,我不禁想到,是啊,就躲在被窝里一辈子也是挺有魅力的事情,但真要这样的话就参加不了课外活动,放学后也不能和朋友一起玩了不是吗。



“葉月!饭要冷了!”



“就来!”



走下楼梯来到厨房,父亲已经吃完了,在桌子对面读着杂志。我可没有这般空闲,只是象征性的问了早安,就开始进行早餐的摄取。因为今天的味增汤有点咸,吃完之后就让碗消失在视线之外,啃起沾满草莓酱的吐司。虽然只剩下不到一半,但作为甜品的替代来说这倒是正好。坐在对面的母亲说了。



“弥生,今天是你父亲的忌日,要早点回来”



“哇唔~哇唔~(知道了)”



是了。父亲因为交通事故四年前就去世了,好像是有这样的事情。塞入最后一口面包,把茶碗放在桌袱台上马上站了起来。背包悬在肩上,



“我走了——”



“走好啊”“一路顺风——”



两亲送别的声音中,我飞奔出了家门。



迎接我的,是其上摇摆着阳炎的沥青路面。



一路小跑下被近三十度热气炙烤的坡道,我心情爽快擦汗的同时,就走过那因为异常气象垂下盛开樱花树木的两侧街道,途中嘎吱嘎吱踏上路面红透了的红叶,眺望那反季节的裹上银装的桥梁及那已经冻结的河面并一路穿行过去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小山丘上的学校。



目睹着四季的混杂完成了到学校的路程,但自己的原则是跑步的时候稍微有些寒冷的吹拂是最让人心地舒服的,所以自然而然的,走在低气温的路上的时候多了起来。在学校附近和朋友们有时会合有时不会合,和不是同班同学的常代,蓝那,真琴一边谈笑着,一个人,没个准点的冲进学校。



“葉月〜”



还没完全打开教室的门,就听见同班新藤常代的声音传了过来。



“战线6真的超有意思的。故事情节真的让人想哭”



“诶,已经买了吗?”



“唔嗯,虽然是后天发售,但等不及了就今早排队去买回来了。今天不上课都已经进行到第三个村子了”



“那我也来玩玩看”



“葉月〜”



还没完全打开教室的门,就听见同班时塔蓝那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啊,昨天的时候从各个地方借的钱已经累计一千万了”



“又是扑克吗?再怎么样也借不到这么多钱吧”



“以此为纪念,我想开个party”



“然后又打牌是吗。你够了吧真的还不了了”



“弥生!”



便利店的门还没完全打开,就听见领班的柴峰桑的声音传了过来。



“后天的班能代我一下吗?正好有个约会”



“诶,你不是和医大的男朋友分了吗?”



“你是不是弄错人了?我可是都热恋三年了!看看这个照片”



“呜哇……真是热死了……”



“你在说什么啊”



下意识的看一眼窗外的雪景后。玩起今早一早买的“战线6”。跟评价一样,故事从开端就开始让人想哭很有意思。但是,



我稍稍歪头,向常代问道。



“战线的故事确实很有意思,但难易度上是不是做的挺糟糕的?”



“初始角色如果选女剑士的话就是最平衡的啦!……哦!都忘了!剑崎老师让你自习前到办公室去一下”



“诶,不是吧?”



班主任的剑崎老师,有着播音员或者偶像一样的气质条件。长眼和细眉稍给人严厉的印象,所以从女剑士会联想至此也是有其原因的女性。一边回想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我往办公室走去。在家里已经盖上毛毯让玩“战线6”的环境更加舒适了。我就想着如果教训我的话,就集中精神玩游戏。



办公室的桌子旁,剑崎老师一只手拿着咖啡在看文件。



好,在她注意到我之前,全身心真挚的,夸张的喊出“失礼了!”,在被骂之前先堵住气阀。这本来是我的打算,老师却好似背后有眼睛一样朝这边转身过来。



“架桥吗。坐吧”指着圆凳子。“被骂之前先拼命道歉”的作战失败了。正想着要不撤退算了的时候,剑崎老师却说出了意外的话。



“今天,有转校生来”



“啊。这样吗”



对于没有预想到的内容,我的回答同样没头没脑。



“我有调查一下,以前好像是住在这里的,小学好像是跟你一起?严岛真琴。你还有印象吗?”



“真的吗!?幼儿园的时候就已经是好朋友了,确实好像是因为她爸工作的关系搬家离开了”



“已经很长时间没见面了吧?”



“要看怎么看了。今天还一起上学了一下来着。转校之后三年间,一次都没见面”



太过惊讶之下,我戳了一下真琴。



“今天真琴要转校过来吗!那个,中学的时候不是也说了可能要转校走吗。那个时候也搞得大家一片骚动”



正在斥责部里后辈的真琴从教室的窗子面向这边,



“是吗。好像是有这回事来着”



一副怀念的样子叉起手臂。



剑崎老师手伸向咖啡,继续道。



“所以,有件事想拜托架桥”



“是”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下意识就认真的说道。



“能做到的话最好,倒也不是强制,总之,一切都是看架桥自身对严岛怎么想来决定的”



对于说教的时候总是单刀直入水银泻地一般的剑崎老师来说,总有点在绕圈圈的感觉。



“你能去帮助一下她吗?”



“帮助吗?”



“转校之后,就遭遇了事故的样子。直到现在都对身体有影响”



“诶?具体来说是什么样的?……难道是脚吗?”



“有可能吧。本人有说希望不要告诉同学,所以我是没办法说什么的。也有隐私方面的问题。也许她自己会直接告诉你也说不定”



有拄拐杖的,有坐轮椅的,有看不见的,身体上有不便的同学有太多了,其实不用专门事前说这种话,大家也会主动去帮助的吧。



“你是哪里受伤了?”



“不知道啊。我没有看的”真琴也歪起头。



那倒真是挺奇妙的。本来移开视线想要问一下同样担任班主任的石崎老师和末广老师,但又想起真琴转入的只是剑崎老师的班级所以也没有什么意义。



“要是有我能够做到的事情的话,一定会努力去做的。毕竟是朋友来着。”



剑崎老师低头说了谢谢。说起来我来这之前不是等着挨骂的吗。



回到教室的我,不安的同时整理心情等待访客的来临。对游戏,闲聊还有打工都没有一点心思。



伴随着自习课的铃声门打开的时候,我不小心把从客人那里接过的零钱撒在了收银机里。那是因为在剑崎老师的伴随下走进教室的少女,看上去就有一种不同寻常的违和感。



长袖的上衣,是主要在冬季着用的校服,在这个时期来说会很闷热吧。真琴从小到大明明一般都是辫子头,但转入女生的头发可以说剪到了超短的程度,加上那凛凛的相貌,说是高中女生不若说更像是中学的美少年。虽说本来就是个比起甜美可爱先给人帅气的家伙,但还是觉得这样有些过了。



然而更重要的是,那敏捷的如军人一般的步调面向讲台的表情的僵硬,好像并不能够完全用进入新环境时的怯生生来说明。



“虽然班上可能有不少人都见过面,但还是要介绍一下自己……”



老师还没说完之前,



“我的名字是,严岛真琴”



真琴的语调尖锐如刀刃。



“这之后的高中生活,没有必要就不要接近我”



班级整个寂静,气氛变得紧绷起来。剑崎老师看不下去再次让她进行了自我介绍,自习结束后马上就是生物课,但是大家都没办法集中精力吧。那之后的五十分钟,课堂都笼罩在一种异样的氛围下。



“这些视觉细胞各司其职,分别叫做视椎细胞,视杆细胞,量边细胞(量边细胞实际上并不存在,文中没做过多解释,疑为作者架空的跟乘觉有关的细胞,译者注),其作用的不同以及分布,因为会在之后的考试中出现所以一定要注意”



就在年迈的东宫老师用干涸的声音讲述这些的时候,众多的学生仍然跑在教室,走廊和上学路上各处热议着传言。而在调理实习中的常代会把磅蛋糕中砂糖的分量离谱的搞错,也大概是因为这个教室里坐在常代正后面的就是真琴。



面对突然的拒绝有些吃惊的我,五十分钟内,对于课程真是没办法集中一点注意力,只等下课的铃声一响起,就向真琴的座位靠近,她从座位没有迈出一步,正在看参考书。



知道周围人都在看这边,所以尽可能自然的搭话道。



“哟,刚才的自我介绍真够拒人千里之外哪,突然之间开那种玩笑还真不像你诶”



真琴好似往这边看了一眼,但马上视线又回到参考书上去了。



“你刚才没听到吗?我说没有事的话就别跟我搭话”



全员大概都默默都听到了这番拒绝的话,教室的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



“这么认真吗,服了你了”一边夸张的挠头,我尽力挤出明朗的声音。



“别这么冷漠好吗。我们这是三年不见的再会吧?还是说你还在为上个月情书骚动生气呢?”



“架桥”



不叫名字而是叫姓,这让我也怔住了一瞬间。



“不巧的是,我在转校之后的三年间,和哪个你都没有再会过”



“……这样啊。抱歉刚才跟你这么不客气”



我有一瞬间,恭顺的低下头,



“但是啊!”



我两手敲在真琴的桌子上。



“所以我想知道你是怎么了,我也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不是吗?”



我露齿而笑。这次,轮到真琴显得有些胆怯的样子,但也只是一瞬间,马上又重新瞪着我。



“有什么事情就赶紧说,没有的话,可以不要再烦我了吗”



“那个,你既然回到这里,脚也没受伤,那我想让你加入这里啊,田径部。我呢,正好就是现在的副部长,以真琴的运动神经一定能参加大赛的”



“我不要”



“太好了,那就赶紧去拿入部申请书吧。午休的时候向学生会提出申请的话,正好能赶上明天放学后的操场练习,诶?”



“没听到吗?我说我不要。我没有时间去进行什么部活动”



我大张着嘴,差点要发出声音,随后总算是回过神来,继续向真琴问道。



“开玩笑吧,你这种每天都走好几公里的田径痴人还说这种话?”



“啊,确实可能有那样一段时间,但是”



真琴今天第一次笑了,但却是让人不寒而栗那种,冰冷的哂笑。



“我的人生,没有侧路也没有回路了”



2



最后真琴在休息的时间数次被打招呼都一如的拒绝,等最后一节自习课结束之后逃也似的离开了教室。



我虽然也急着整理好东西追了上去,但在飞奔出校门的时候,和粘在旁边的人差点撞到一起。我慌忙正过身子,将落下的包捡起来准备继续向前跑的时候,对方也不看我的动作还是把我叫住了。



“那个,不好意思问一下,你是这所学校二年级的学生吗?”



大概二十多岁,瘦高的暖男的样子。我们校服上的徽章会根据不同的学年颜色也不一样,大概是看到这个判断出我是二年级的吧。



我点头说是的同时,往后一步保持开距离。



“那么你知道严岛真琴桑现在在哪里吗?”



男人的话让我一下子警觉起来。再次好好打量起对方。衣服倒是很正常的西服,但总觉得身体哪里抱恙一眼脸色铁青。就像是新进公司当天身体搞垮的新鲜社会人一样。



“你是哪位?不是她家长熟人什么的吧。难道是尾随者?”



“不不不,完全不是。这是我的身份。”



男人慌忙打开记事本大小的黑色身份证明,在照片下面,这样写着。



梶川警察署巡查长 须藤准



“警察吗,为什么会找真琴……?”



“这个嘛,情况不太好公之于众”



对方用手绢擦着汗,流露出一副不太好办的表情,



“没办法啊。”



他看了看周围,继而低声说道。



“严岛真琴桑,三年前卷入某个时间并因此而负伤,而被假释的那个时候的犯人,前些日子不见了踪影。这个男人,你有印象吗?”



给我看的照片上的男人,不管是宽阔的肩膀,还是如雕刻般的五官,都让人想起如维京人末裔一般的容颜,而从右脸直到下巴有一道深深的刀痕。就好像戏剧部按照经典特征做的“海盗”面具一样,没有一点现实感觉的长相。但同时也是看一眼就忘不了的长相。我不停地摇头,不说这个男人,连真琴牵涉到这个事件,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为什么这种家伙逃跑,完全没有新闻报道的?”



“因为他不是逃狱,只是假释中的失踪,这种情况也没办法全国通缉。”



“那为什么要在真琴周围埋伏……”



“因为她是最可能被袭击的对象。服刑的时候就有很积极的去调查她的事情。只是怨恨也应该有个限度的吧。而且因为那个事件,严岛桑还有了乘觉障碍……”



说完之后,好像才一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的表情。有点可笑,看起来还真不太适合当警察呢。



“乘觉障碍,那是什么?”



用眼角看着慌忙捂着嘴的他,我转过头,向蓝那进行了说明,顺便问起了这个词语的意思。



“乘觉障碍嘛。唔,这倒是对上了。”蓝那就靠在学生会教室的墙壁上,自顾自的点头,随后从抽屉中取出一个方形的小盒子,放在桌子上。



“这里有一副扑克。”



紧接着用魔术师一样灵活的手法,将从盒子中取出的牌扇形排开。



“一副虽然只有五十四张,请先想做有无限多张好了”



正面朝上摆好的牌,首尾是两张王,中间按黑桃A到方片K按顺序整齐的摆好。



“任意一张都可以,选一张手指放在上面?”



按说的那样,把手指放在红桃5上。



“这只手指,就是葉月的意识。手指指着的牌面,就是我们现在进行对话的这个现实。”



蓝那抓住我放在牌面上的手指,移到了梅花K上。



“这,比方就是葉月打零工,我和葉月的联系不是同学,而是便利店的常客和店员之间关系的现实。”



手指继续被移动,这次到了方片7上。



“这里比方就是我和葉月分别在不同的国家里居住,没有见过面也没有任何接点的现实”



明白了吗?被问到的我点点头。



“我们在无数种类的牌面上来去穿行。【外面虽然在下雨,但真不想被淋湿啊,于是就去没有下雨的现实好了】【祖父虽然在不久前死了,但还有话想跟他说。那就到祖父还活着的现实去好了】【因为事故手受伤了玩不了游戏。那就到没有发生事故的现实去好了】【最近刺激不够啊。那就到发生核战争一片荒废的现实去好了】……去往这里,行至那里。在所有可能性中移转生活。对于乘觉正常起作用的我们,可以看到,听到,碰到所有的可能性。”



我不停的点头。



“但是!”



说着,蓝那将除了我手指指着的那张牌其余五十三张,全部推到桌子旁边。



“如果只剩下这张牌的话,你觉得会怎么样呢?”



我诶的一声。



“只能依靠这唯一的一张牌了。无法从这个自己跳到别的自己。无法转移向他处。真琴现在所发生的,就是这种事情”



看着手指下那唯一一张纸牌,我继续听着蓝那的发言。



“当然也就不可能知道在自己没有转校的现实里,和葉月是如何度过的,另外说和葉月一直没有见面,也是实话。”



“所谓人生没有侧路也没有回路,就是指的乘觉障碍吧。”



我重新面向她,



“原来如此,乘觉障碍啊。那就能说得通了。”,真琴点点头。



“之前都不知道的吗?”



“因为我和那个“严岛真琴”都没有交换过嘛。都没有意识到。”



确实,如果以刚才蓝那的扑克牌比喻来说,现在在我面前的,是能够在五十四张牌中的五十三张,或者说是无限之中的无限减一张牌里自在来去的真琴。对于从整副牌中失去的那一张牌会没注意到也不是件奇怪的事情。



“——非常抱歉。再多说就会涉及到搜查上的机密了。只是,我也有给她家打过电话,但如果你有遇见严岛桑,麻烦跟她说要尽可能不要一个人,回家的时候要多加小心。”



看到我点头,警官也松了一口气一样擦着汗,对我不断说着感谢离开了。



但要说被他一拦我也追不上了,真琴现在的联络方式我也不知道,没办法传话给她。我为了以防万一先给老师打了个电话,接着继续沿着放学的道路走去。



“即便如此,”我自言自语起来。



不管是手脚手上还是视觉听觉丧失亦或是失去家庭,不过是稍微改变一下所处的环境的事,根本不用承受任何苦痛。什么时候返回来都行,甚至不返回来也可以。但如果是乘觉障碍的话,所有的“逃离”都变得不可能了。



而且,在乘觉障碍者的世界中,难以发生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无法认识低下的可能性实际发生的现实的话,那么在盛夏中大概也难以看到雪,更别说穿墙而过什么了。这对于之前一直有这个能力的人来说会很难接受吧。



比如说,遭遇一个大事故丧失了脚的技能的时候,如果不知道根本就没遭遇事故的现实,取得奇迹般回复的现实,以及找到治疗方法的现实的话,没有选择权留在哪一个地方,必须不得不留下来的话,那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而我突然也意识到了。



现在这个现实中,治疗乘觉障碍的技术是不存在的。那么就去看一眼乘觉障碍额治疗方法存在的近未来的现实,再将这个方法应用在真琴身上不就好了吗?



我迅速的切换视线,坐在沙发上的我的周围三百六十度都是书架。我从眼前的书架上抽出一册,再打开。这是乘觉治疗的专门书籍。毕竟我就是其作者。翻开没几页,其上写的内荣的记忆和理解就苏醒过来。



接着,我又返回到走在放学路上的架桥葉月。



……不行。记不住。



确实,乘觉障碍的治疗方法,对于彼处的我来说,是已经确立的,自明无误的东西。但是想要以记忆的方式,带回到这里却是不可能的。首先,就算是距离现在最短的“有着乘觉障碍治疗方法的现实”,和这边的语言,还有文字,还有化学式的体系完全都不一样。而且就算直觉上能够了解,和这边的技术等级也相差太大。即使在那边能够理解,在这边的时候又不能理解了。



我把书包就抱在胸前闭着眼睛即使去进行回想,也无法再现知识和理解。应该很重要的图形和文字好歹残留在了头脑里,于是试着在日程本里写下来,然而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



我下定决心,坐在回家路上的河岸边。从书包里拿出昨天才买的笔记本。



去到那边,尽可能多的记住几行内容,再记在这个本子上。



看一眼,再回来,再写。看一眼,再回来,再写。感觉自己就像个想要依靠记忆去盗取不传外人的魔法书的异端一样。不不,应该说比这难度要高多了。因为感觉要是把图书馆偷出来一样。在那边的时候,我是知道的,仅仅这一本医学书是不够的,想要把特异发展的整个医疗技术的理论体系完全移植过来的话,除了要把医学,工学和生理学的入门书籍,专门书籍,词典,技术书籍,治疗器具的设计书,手册这种数量庞大的册数拿过来,这边还必须要进行实际运用不可。



头蓦然觉得有点痛。可能是因为一直持续工作的原因,又或许是任务达成的不可能性的原因。我用手指数次揉搓两眼的周围。因为一直坐着的原因,腰部也开始疼痛起来。



日头西沉,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书写基本上已经不可能了,就在我猛地抬起头的时候。



“真琴”



隔着小河的那条道路上,今天才看到的男孩子气发型的真琴走在上面。



我赶忙把笔记塞进书包,向着已经沉于黑暗中的河上踏出一步,通的倒在水中。



“唔啊”



脑子使用过多的原因有些转不过来。确实可以从河面走过而完全不湿一点的到达对岸。只要选取偶然实现了这个可能的现实就好了。但是要穿过河面到达“那个真琴所在的”对岸是不可能的。原因就是,有着乘觉障碍被隔离开的真琴,只在一个现实中存在。



巨大的水声下,让真琴注意到了这边。



“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冷漠的声音让我有些心生不服,我挣扎着起身,大声道。



“你才是。不应该早就回去了吗,一直在哪逛到现在呢?”



“我从补习班回来。没人有理由担心我。”



“不是这样的吧。警察可是跟我叮嘱了说不要让你一个人。”



警察这个词让真琴有了反应,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被卷入的那个事件的犯人失踪了的样子。”



“……那你应该已经听到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了吧。”



“对不起,但是——”



“知道了的话!就不要再缠着我了!”



真琴比刚才走的更快,就此消失在住宅街的方向。



我自己站了起来,一边拨掉缠在身上的水槽,突然就想起以前的事情来。



幼儿园的时候,有一次我和真琴争执谁跑的更快,发展到围着幼儿园的中庭跑三圈还是五圈的比赛。那个时候也是竞争过于激烈在最后一圈的时候两个人都跑出了跑道,掉在了中庭的池子里。因为都想要超过对方。就在被一直都很温柔的幼儿园老师狠狠教训的时候,也是在一点点剥下身上的水草。



跟那个时候又像,又不像。



……那之后的几天里,我都在努力的收集情报。



在保证田径部日常的训练的同时,我去图书馆调查了事件当时的新闻报道,在网上进行了检索,也算是大致掌握了事件的概要,但另一方面也奇怪为什么之前从来不知道这件事的。



制药研究所的男性所员,偷走了对方药品的油罐车冲撞其他其他建筑物的事件。数名所员因此负伤,真琴也有了障碍。真琴会被卷入其中也是偶然。学校的授课要求学生对当地企业的员工进行采访,于是真琴就去了亲戚所工作的那个研究所。被倒下的油罐车中泄露的药品淋了一身的真琴,当场就有了乘觉障碍。



虽然知道了事件的内容,但想要靠近真琴的尝试,怎么都成功不了。除了我之外还有不少同学和“其他的真琴”是朋友,他们也都对这顽固的她进行尝试结果全部以失败告终。还是说乘觉障碍者这件事已经传开来,大家都已经觉得真琴会这样,一定是因为已经下定决心因为这是无法失败的人生所以更要全身心学习的缘故。



“但果然还是觉得好可惜,就是心里有个疙瘩啊”



我在操场上画白线的时候,对部长这样说道。



“比我体型纤瘦适合搞田径,还和我一样喜欢跑步。”



在我抛出类似的问题之后,常代说“恩,人生的后备数据没有了是挺难受的吧。”



蓝那“是对剩下的自己有什么不满吗?家庭,境遇什么的”



柴峰桑“男人吧。被男人说了‘不喜欢有肌肉的女生。’。”



而部长在考虑了一番之后,这么回答道。



“如果说一个人会变成这样,那果然还是那什么制药研究所事件带来的什么不为人知的心理创伤不是吗?”



3



从地图上看来,这里就是藤堂制药的第二研究楼没有错,墙壁上有一处凹陷的地方,大概这里之前是挂着招牌,伸缩式的大门紧闭。虽然有保安,但就在内侧的入馆管理的小屋里空无一人,也没有停着的车。暗灰色的建筑物里面,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数个房间里都没有人,毫无疑问这栋楼现在已经没有在使用。



——一边打着工进行着部里的活动同时在电车里摇了数十分钟,接着再徒步二十分钟,我在到达的目的地前叉起了双手。



“最好还是找当事者去问一问。”



没办法之下我分开来探寻。一个转念,穿过墙壁上挂有“藤堂制药 第二研究楼”招牌,打开的大门。



楼内小屋中的保安,看见我一副惊讶的表情。



“我是被卷入一阵修辅造成的时间中的严岛真琴的关系者。真琴让我带了一些话,应该找哪位才好呢?”



我的话下,保安一副匆忙的打起内线电话。



“是。我这里是接待。来了个三年前外部引起事件的,被害者的,呃,有关的人。说是有传言什么的。是,是。学生来着。是。”



保安在和电话那头交谈什么的样子,很快挂了电话。



“请稍等,马上就有人能来接待。进去之后右边有个接待室。请先去那里等候。”



过分的反而让我有些不安的亲切接待方式。



到了接待室不久,就有一个事务员一样的女性给我泡了咖啡。但因为苦的东西我实在喝不太来,就一边等着接待的人,一边继续对成为废墟的研究所的探索。穿过后门潜行过去,运气不错的从一个卸了窗户的地儿侵入了进去。连照明都被撤除的走廊中,在只有窗外射入的阳光照射下的昏暗处,有人影在那里。我一瞬间心生怯意,但马上认出了那个背影。



“啊,是警察先生!”



肩膀一震之后,朝这边转过身来的,是在校门口遇见的他。



“啊,是严岛桑的朋友吧。别吓我啊”



大概是挺惊讶的,连声音都有些不稳,接着像是病情发作一般咳了起来。这个人也倒挺麻烦的。



“让您久等了。是和严岛真琴有关系的人对吗?”



进入接待室的,像是在工厂工作的,着灰色作业服的初显老态的男性。



“是。我是真琴的朋友架桥葉月。”



我站起来打了招呼。虽然不知道现下的我有没有资格说是“那个”真琴的朋友,但毫无疑问是严岛真琴的朋友。



“我是研究主任。今天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呢?”



至少,没有看我是小孩子就不重视的样子。但如此这般殷勤对应反倒让我感到了警惕,我慎重的选择词语说道。



“一阵修辅在别的现实逃走,真琴成为目标人物。警察的搜索也陷入了困境。不知您这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非常抱歉,虽然说是我们的社员,但是在别的地方发生的,我们也无能为力。”



我把几乎没剩下的咖啡送到嘴边,在此之间展开了思考。



“说起来,很奇怪不是吗,为什么真琴会被跟她没什么特别关系的罪犯给盯上啊?”



“这恐怕严岛桑是最理解的了吧。因为一阵也是患有乘觉障碍。”



我差点要呛住。



“——这是怎么回事?”



“您不知道吗?和严岛桑一样也是因为药品的原因。一阵在工作的时候,因为实验器具的破损淋了药品一身。这是不幸的偶然重叠在一起的结果,当然,在“这个现实”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故。“这个现实”中一阵没有变成乘觉障碍,没有染手犯罪,直到去年因为自身的关系退职为止,都勤勤恳恳的一直工作。”



这个人,面对我这样的一个小女孩是不是说的太多了。这反而让我感到一种危险,以防万一我还是转念先上了个保险。



“——所以了,咳咳,我有在考虑一阵还藏在这个废墟中的可能性。”



还在咳嗦啊,我则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