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的。」



「虽非出自本意，但你必须站在威胁前野的立场，动机就是你是为了要证明最喜爱的榎木津学长的清白。」



「最喜爱的？我吗？」



我不知不觉歪着头。



中禅寺只是苦笑着说：



「就当作是这样吧。」



接着又继续说下去。



「编造最低限度的谎言就好。你因为受到榎木津学长的亲切照顾而十分仰慕他，为了将榎木津学长从困境中解救出来，于是你向我这个朋友寻求协助，并发现园池丽子小姐与前野老师之间的关系。所以逼问老师要他承认，我希望你来担任这个充满正义感的学弟角色。」



「确、确实不算说谎……虽然不算说谎……」



「为了最喜爱的榎木津学长，驱除天邪鬼脱胎换骨一番吧，关口。」



「最喜爱的」这句话听起来最假，当我正想这么说时，中禅寺伸出食指在我面前晃了晃。



「你不要说你不喜欢学长喔，虽然外表是那样，但榎木津学长其实情感很细腻。如果他知道你没有很喜欢他，他会非常沮丧的。」



「我当然很尊敬他，但是喜不喜欢……」



我有喜欢吗？看着歪头思考的我，中禅寺露出拿我没辙的表情。



「我知道你担心自己做不来，但是必须做到让前野相信。懂吗？你是为了拯救喜爱的学长挺身而出的可爱学弟。所有的关键就在于你的演技。」



「我、我知道了。我会加油……」



虽然不知道做不做得到，看着大力点头的我，中禅寺说：



「交给你啰。」



说完他也用力点点头。



「好，现在来练习吧。我会准备你的台词，再来就是看你能不能放感情让前野动摇了。」



我发现中禅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直呼老师「前野」。



「我会加油，嗯，我会加油。」



虽然对于喜不喜爱学长这件事还是心存疑问，但是内心确实有想为榎木津做点什么的想法。



「为了『最喜爱的』榎木津学长，我会努力给他看。」



「真想让榎木津学长听到你现在说的话，他应该会很高兴的。」



听到我的话而这样说的中禅寺，看起来才是真的非常高兴。



「那我的台词是什么？」



「首先，要先试探前野，伊东屋的钢笔应该会是很好的题材，然后……」



仔细给予指示的中禅寺眼神非常认真，我也很认真地倾听，接着把他当作前野用心地练习台词。



傍晚，所有课程结束后，我独自敲了化学准备室的门。



「什么事？」



前野似乎没有发现我早上也来过，想必是因为我的存在感真的很低吧。虽然对此有自知之明，但还是有些沮丧的我开口表明来意。



「不好意思，关于榎木津学长的处分，我想要请求老师的协助。」



「榎木津？」



前野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我并没有放过他那一刹那游移的眼神。



「是的，榎木津学长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正遭受停学处分。」



「……为什么要找我？」



前野显露出无论如何也要保全自己的态度，虽然带着笑容，但他的双眼下方却阵阵抽动。这表示他心里有底，如此确信的我继续对前野开口：



「榎木津学长是在保护一位名叫园池丽子的女学生。和她交往的人并非榎木津学长。榎木津学长只是受她所托罢了。为了让她能拒绝被安排的亲事，所以自导自演让她未婚怀孕的不光采戏码。这都经过榎木津学长亲口证实，所以绝对没错！」



「……所以你为什么要来跟我说这些？」



前野很快地开始显出不耐。听他的语气恐怕会随时把我轰出去，虽然我有些畏惧，但我很快地重振精神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瞪着前野继续说道：



「因为，那位声称是榎木津学长让她未婚怀孕的女学生的恋人，不就是前野老师你吗！」



「什、什么……」



这一瞬间，前野张大双眼、哑口无言。



他的表情非常吓人，就像是拿掉面具现出原形的「天邪鬼」。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什么叫做杀气。他用像是被妖灵附身、准备杀人的眼神看着我，这次换我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是关口吧？到底是谁跟你胡说八道的？」



前野勉强挤出笑容，但看起来只是脸部痉挛，根本不成笑容。



但这不正是他心虚的证明吗？我奋力打起差点被击溃的精神，继续逼迫前野。



「是谁都无所谓吧。为了洗刷榎木津学长的污名，我四处调查才终于发现了真相。园池丽子小姐在伊东屋买了钢笔送你。你装傻也没有用，我打算明天就把你的照片拿去给店员指认。她的对象是你、让她怀孕的也是你，榎木津学长只是帮你顶罪。可是学长却要因此接受处分，我实在不能接受！我要让那些责怪学长的人知道，学长是一个多么懂得替别人着想的男人。」



虽然不能说我沉醉在自己的演技中，但我这么说的同时，情绪也随之激昂起来。我发现自己比起和中禅寺练习的时候，又添加了更多情感。



前野在我高声大喊时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依旧用他散发恐怖光芒的眼神盯着我，也没有出声制止。



因此我只能继续向他施加压力，最后连嗓子都哑了。



「拜托你了老师，能不能请你向大家公开老师才是园池丽子小姐的对象？我不能忍受榎木津学长遭受这种不白之冤。拜托你了，不要再让我对老师说出这种责骂的话！拜托了！」



再说下去就只能一直重复这些相同的内容，所以我暂时告一段落，面对前野深深低下头来。



前野似乎因此回过神来，用尖细的音调开始反驳：



「等、等一下，我实在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园池丽子。伊东屋？钢笔？啊啊，难道你是早上跟中禅寺一起来的同学？我不是说了那不是我的钢笔吗？你说要给伊东屋的店员看我的照片？真是太无聊了，非常无聊。快住手吧，你想把一高的家丑外扬吗？绝对不能去伊东屋，如果你去的话我会跟校长报告。说不定你会被退学，即使这样你还是要去伊东屋吗？」



事实上，前野的照片早就给伊东屋店员看过，也得到了「不确定」的答案，但中禅寺提议还是可以用「现在会拿去给店员看」来威胁前野。



上钩了，确实感觉到的我继续深入追问。



「……老师，为什么你这么不想让我去伊东屋？」



「我不想让一高的家丑外扬。」



听起来非常不自然的借口，我知道前野的眼神在游移。再补一枪也许前野就会吐露真相，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说不定连丽子的去向也能问出来。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本来就很激动的情绪又更加高昂，不知不觉我正对着前野大声斥责：



「真的是因为这个理由吗？难道不是因为我去了你会很麻烦吗？」



「怎么会麻烦呢？」



前野勉强想维持笑容。



「我身为一高的教师，不能放任你这样的行为。这攸关着一高的名誉。」



「不是一高的名誉，是老师的名誉吧？」



当我这样一问的瞬间，前野用前所未有的恐怖眼神瞪着我。



「无聊至极！你误会了，我说过很多次，我不认识名叫园池丽子的女性，也不可能从不认识的女性收到钢笔的礼物。你只会让自己丢脸而已！」



「丢脸也无所谓，我本来就不知道什么是丢脸。总而言之，我明天就会去伊东屋一趟，结果会再通知你，还有校长。」



之所以搬出校长的名号，是因为前野最不希望校长知道实情。果然不出我所料，当我一提到「校长」，前野吸了一大口气，用可怕的神情一直瞪着我。



他的额头上浮出满满汗珠，脸色比起苍白应该说是铁青。看到他眼神中异样的光芒，我感到自己恐怕会有生命危险，开始思考是否应该先在此收手。我的情绪又开始平静下来了。



「那我就先离开了。」



自己也觉得有些唐突地低头行礼，掉转脚步正准备走出教室。



「等一下。」



在我走出去之前，前野突然从背后伸手抓住我的手腕，我反射性地将他的手甩开。但是前野的手紧抓不放，不让我甩开。



「不能去伊东屋。事关一高的权威，我身为一高的教师，要阻止你的行为。」



走投无路的前野，眼神十分可怖。就像是一个已经失去理智的人。



「我先走了。」



也许是威胁过头了，我抱着后悔的心情想要行礼告辞。



「请放开我。」



我对着紧抓我的手腕不放的前野说，再次想要甩开。



「知道了吗？不会去伊东屋吧？」



但是前野却愈发用力握住我的手。



好可怕。



不，与其说是可怕，更应该说是毛骨悚然。



「放开我！」



前野的样子十分恐怖。但是比起恐怖，我更感觉到一股厌恶感。他用尽全力不让我去伊东屋的理由不就是为了明哲保身。他不希望让大家，尤其是校长知道自己其实是丽子的恋人。



男人再怎么没有担当也应该有限度，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露出异于常人样貌的前野让我感到害怕，对他卑鄙胆小的行径感到愤怒的心情在我内心交杂，极度不舒服的情绪让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老师你太卑鄙了！如果你真的跟园池丽子小姐没有关系，为什么不让我去伊东屋呢？这不就是你有关系的证据吗？」



「不是！」



前野高声大喊，声音仿佛是临死前的呐喊。



「跟我无关！这个叫做园池丽子的女性，她确实说了小孩的父亲是榎木津吧？那为什么你不接受呢？你知道吗？你再继续追查这件事，只会让榎木津的名声变得更差。即使这样你还是要继续吗？」



「卑鄙小人！会名声败坏的人是你！」



实在听不下去的我大喊后，被抓住的手突然被猛力一拉，失去平衡感的我差点倒向前野。



我急忙想要站直，前野却一拳击中我的腹部上方。



「呜。」



我喘不过气，低着头准备反击时，颈部又被手刀一击，当我感觉到痛楚而发出声音，又遭受另一次的手刀攻击。



完了，我太大意。我怎么完全没有想到前野会暴力相向的可能性。还来不及后悔就先失去了意识。



落到天邪鬼的手中了——脑海中掠过这样的想法，脚下突然出现黑暗世界的入口，我就这样毫无意识地掉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