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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和久〉客厅地狱(2 / 2)




原来,她躲在树后,绕到他的身后。



『不,没事。』和久结巴起来。



『如果你也走这条路回家,那我们一起走吧。』



和久和朱理一起走着,但他感到浑身不自在。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他们躲进树林中的凉亭。



接着朱理主动献身,于是,他们发生了关系。



和久和朱理在学校仍然形同陌路,然而他们常利用放学后或是半夜幽会,在郊外的马房、沙滩上交欢。



朱理很怕他们的关系曝光,和久也很小心谨慎。



在约会数次之后,和久把杀了小九的事,以及在雷季看到妖怪的事告诉了朱理。比起说出这些事可能会被朱理讨厌的不安,他更期待朱理理解这一切。



虽然小九早就死了,但和久仍然不时感受到他的视线,那双挑剔的眼神似乎远远地看着自己,随时准备嘲笑自己。



朱理听了之后,面不改色地安慰他,别担心,不会有问题的。



她略带忧愁、却又充满温柔的肯定,令和久得到莫大的安慰,也将多年来盘踞在和久内心的毒素洗净。



他发自内心地庆幸自己告诉了朱理。



『这种小孩应该趁早消失。』朱理斩钉截铁地说,『既然你告诉我秘密,我也告诉你一个终极秘密,其实,雷季是……』



朱理告诉和久,他在雷季时看到的其中一个鬼其实是她的亲戚。



『我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有一个名叫雷鬼讲的职务,每两年会轮替一次,听说是令人厌烦的工作。』



和久整个人都呆住了。



『鬼众原来是人吗?』



『那当然,他们只是戴面具、穿蓑衣,假扮成鬼而已。』



和久再三确认。



『真的不是妖怪吗?』



朱理笑了起来。



『是这个城里的大人假扮的。听说有些人一直到老、到死都不知道这个秘密,你不能告诉别人喔!』



朱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让和久感动不已。朱理果然和自己不一样,



『啊,但是,』朱理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说,『也有可怕的事。听说以前的鬼众也有像妖怪的人,和久,你有没有听过鸟羽木乃其这个名字?』



和久摇摇头,稳城流传着数百个鬼故事,妖怪的名字也不计其数,他似乎听过这类的故事,也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但不太了解详情。



『以前的鬼众里面有一个很奇特的人,听说他有天上家的血缘,具有神奇的力量,那人的名字叫鸟羽木乃其,听说他具有不死之身,没有影子,而且神出鬼没,在雷季以外也到处杀人,别人却抓不到他。反正有很多关于他的传闻,他根本就是妖怪。』



『现在还在吗?』



『怎么可能?是以前的人,听说被流放了。这个城市有时候会出现超越凡人力量的人,那个人应该也属于这种人吧。』



每次见面时,朱理都说想要一死了之。



『我好想死,你可不可以把我杀死?』



『为什么?』



和久惊慌失措。朱理每次这么问他,他都会惊慌失措,然后用尽心思说服她。



『因为我不想活了,活着根本没有乐趣,未来也没有价值,好像只是等待自己慢慢腐败一样。』



和久不知道朱理说的是真心话,还是陶醉于『死』这个字眼,抑或是想要观察自己的反应。



某一天之后,朱理突然变得很冷漠,也不再到学校上课了。



听说她已经对学校的集体生活感到厌烦了,所以家里继续为她请家庭教师。



和久开始在她居住的东区徘徊,希望可以巧遇朱理。



朱理家建着围墙,无法轻易入内,和久觉得朱理很不幸,简直就像笼中鸟,而看不到朱理的自己也很不幸,他的身心都渴求着朱理。



有一天,当和久远远看到朱理时,才恍然大悟。



朱理身旁有一个和久不认识的男人,那个男人身材比和久更加高大,年纪也稍长。



和久知道朱理有两个年长的哥哥,但和久直觉地认为那个男人不是她哥哥。



那是她新结交的男朋友。



和久小心翼翼地尾随在他们身后。以免被发现。



朱理和男人都没有发现和久,一起走进以前和久也曾经去过的凉亭。



过了一会儿,和久走去凉亭张望,发现那里所发生的事一如他的预期。那两个人搂在一起,喘着粗气,根本没有发现和久。



和久蹑手蹑脚地往回走。



原来是这么回事,自己已经被一脚踢开了。



虽然和久内心并不认为和朱理的关系会永远继续下去,但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一旦结束,和久反而冷静下来。



当初根本不应该把杀了小九的事告诉她。



这个女人根本不值得信赖,她可能会在聊天时告诉那个男人,『这是终极秘密,我告诉你,其实和久……』



而且,朱理的亲戚是鬼众,如果这件事被鬼众知道怎么办?



和久对自己为爱疯狂后悔不已,虽然和朱理只交往了短暂的一阵子,但自己难道要一辈子提心吊胆、直到朱理死去吗?



对了,朱理不是说她想死吗?她曾经拜托自己杀死她,她应该也会对她的新男朋友这么说吧?在她年华老去之前,她应该会对无数男人说相同的话吧?



但她既然拜托自己杀死她,就代表她没有机会变老。



秋天的深夜,当躲在马房旁的和久亮出刀子时,朱理痛哭失声、苦苦哀求,然而和久没有理会她。



看到朱理求饶、转移话题的样子,和久发自内心地感到失望。原本还期待她会露出冷漠的微笑说:『你终于愿意杀我了吗?谢谢你。』如果是这样,一切将会多么美好,令人遗憾的是,她的神秘感只是装出来的。



这个人的所有举止都是装出来的,难道是因为自己太幼稚,所以才觉得无法原谅吗?



『已经来不及了,你必须对自己说的话负责,懂了吗?』



和久杀了朱理,把她丢弃在树林中一间老旧库房里。



那一年的雷季,他几乎惶惶不可终日。



虽然门上贴了驱魔的符咒,但这种东西应该不会有什么效果。这次和上次杀小九的情况不同,因为这次杀死的不是来自俗世的纵火犯,而是和天上家有血缘关系的千金小姐。



即使鬼众是人类假扮的,或许其中真的有像朱理说的那种具有特异功能、名叫鸟羽木乃其的人,或许其中有人具有特殊能力,可以对稳城发生的一切事情了若指掌。



然而,鬼众并没有上门。



春天来临时,和久心想,自己又得救了。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他从来不曾因为春光明媚、繁花盛开的情景而雀跃过。



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活下来,然而无论是基于什么原因,事实只有一个——他还活着只



这代表自己得到了原谅、得到了许可,否则,就代表雷季的鬼众和庙会时扮成妖怪跳舞的那些人没什么两样。



4



摇晃更加剧烈。



四周天地旋转着,天花板变成了地面,地面变成了天花板。



朱理从和久的脚边走到枕边,目不转睛地低头看着他。小九也在房间里跑来跑去。



和久浑身冒着汗。



至今为止,和久曾经多次回想起他们的事,认为那是他胜利的记忆,但从来没有过过他们的幽灵,况且,他根本看不到幽灵。



为什么现在看得到……?



和久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难道是因为我正走向他们的世界吗?



和久费尽全力,仍然无法闭上眼睛,全身麻痹,无法动弹,腹部也没有感觉。



和久决定呼叫,努力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的上半身可以行动时,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还活着。



『喂~』



他依次叫着家人的名字,拉门却没有打开。



当他几乎想要放弃时,拉门轻轻打开了。



是希娜。



她没有眼珠子,耳鼻也被割掉了。



希娜身后,拉门外的黑暗世界正张开大口,寒风慢慢渗了进来。



和久和希娜两家人是世交,他们从小就经常玩在一起。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关系,希娜在和久面前总是表现出颐指气使的态度,高高在上地指挥和久,罗里罗嗦地对他说教。



希娜有时候会提起小九和朱理的事,大家几乎忘了这两个人的存在,但不知道为什么,希娜总是会固定唤醒大家的记忆。而且和久发现,每次谈论这个话题时,她都会偷偷观察自己的表情变化。



和久认为,她不可能知道任何事,只是凭着一些蛛丝马迹,根据暧昧模糊的推理,怀疑自己可能涉案。



如果可以的话,希娜一定很想揪住自己的尾巴。



当然,希娜这么并不是基于正义感,而是想抓住自己的把柄,只是像喜欢各种饰品一样,她想要在关键时刻亮出王牌说:『我可以让你身败名裂。』



正因为这样,所以更不能告诉她。一旦告诉她这个大嘴巴,马上就会完蛋。



自己的前途充满光明。



如果可以,和久并不想下手。



他原本希望朱理是最后一个。



和久对希娜采取了怀柔政策,她每次套话时,他都顾左右而言他,总是亲切体贴地倾听,有时候还会假装向她倾诉内心的烦恼,造成和她无话不谈的假象。然而,希娜还是没有学会什么叫做『谨守分际』。



不同于冲动杀人的少年时代,现在的和久已经了解其中差别,对杀人这件事也格外谨慎。必须假装和希娜建立起非情人关系的良好友谊,让大家对此留下印象,如此一来当希娜从稳城消失时,别人才不会怀疑自己。



他用地上的绳子绑在希娜脖子上,把她拖去废弃屋。必须尽可能留下希娜遭到残虐杀害的痕迹,这样的话,就算希娜的尸体在化为白骨前就被人发现,别人也不会认为和久做得出这么残忍的事。



他并不想这么做,然而情非得已,情势已经逼得他不得不做。



和久对希娜的亡灵说话。



希娜,我也是无可奈何啊,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希娜的亡灵顿时消失了。拉门仍然关着,黑暗根本不存在。



刚才看到拉门打开只是错觉,一切都是错觉。



为什么那些讨厌的家伙接二连三地出现?自己到底在和什么抗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最后的刺客是那个被风呼呼附身、来自俗世的少年,之前去山泉玩的时候,他虽然表现得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但其实都是假装的,居然还偷偷摸摸地跑去墓町。俗世的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一切都会否极泰来,只要把所有罪行都推到那个被风呼呼附身的俗世小鬼身上,一切就可以圆满结束,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杀人了,绝对不会出问题。



房间内愈来愈暗,纸灯早就熄灭了,不知为什么黑暗愈来愈浓。



眼睛仍然无法闭起来,但室内这么暗,和闭上眼睛没什么两样。



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肉体在呼吸,无法吸气,也无法吐气。然而,并不会感到不舒服,甚至已经忘记呼吸是怎么回事。



时间在黑暗中流逝,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也许说一声『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黑暗就会消失,呼吸也会恢复,然而,自己却无法发出声音。



有什么东西坐在自己的身体上,撕开肚子上的伤口,大口吃着自己的内脏。那个东西发出『咯呵』的笑声。



无数的话语飘进和久的脑海。〈和久,你真是厉害〉〈要负起责任〉〈杀人不是重罪吗?为什么这么若无其事?〉〈鸟羽木乃其〉〈你杀了希娜〉……



咯呵。



和久告诉自己,这只是错觉。



有什么东西慢慢侵蚀自己的身体,肌肉和骨骼被切割成无数碎块,渐渐消失。



和久动也不动地倾听着自己的骨头被啃食的声音。没有疼痛,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体渐渐消失。



空中响起轰隆轰隆的声音。



是夏夜的雷声吗?还是自己被黑夜包围的这段时间,外面的世界时光飞逝,季节已经改变?



啊,现在一定是雷季。



轰隆轰隆的声音愈来愈近。



上门的并不是大人假扮的,而是驾着雷云而来的真正鬼众。



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去哪里。



他只知道绝对不是天上家。



5



和久断气的那天夜晚,穗高一直陪在他身旁,父母不时地进来关心儿子的情况,也劝穗高早一点休息,但穗高执意不肯离开。



哥哥不时睁开眼睛,大叫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穗高呼唤着哥哥,但他没有听到。哥哥看穗高的眼神,好像她是妖怪一样,看来哥哥看到的,应该并不是坐在这里的自己,最后哥哥睁大眼睛陷入了梦乡。深夜时,穗高为哥哥换下沾满鲜血的绷带后不久,发现哥哥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她轻轻摇晃着哥哥的身体。



父母累坏了,正在睡觉。



远处传来鸡啼的声音,天快亮了。穗高轻轻打开门,走出庭院。



她用井水洗了洗脸。



不久之前,大家才一起去仙水玩。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到底怎么了?



贤也应该不会回来了,听说他已经走出墓町的门,奔向俗世。



然而,穗高无法理解。



没关系,大人会去追捕他,他还没有逃太远,大人会把他抓回来,然后……处死他,



想到贤也难逃一死,穗高的内心蒙上了更深的阴霾。



贤也也有可能顺利逃走,不被大人抓住。



穗高拼命思考着,然而,始终无法得出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