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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舍弃存活理由的原因(2 / 2)




「没有,也不是怕高。」



我只是想问,有钱人为什么都喜欢高高的地方。



打开606室的门锁:「请进。」田之上邀我进入房间里面。从摆放在玄关的鞋子来看,这跟我的房间比起来是云泥之别,我房间全都是肮脏得像一团抹布的鞋子。我也许应该跟田之上成为朋友,我一边为这利益考量的友情内心摇摆不定,一边脱了鞋子步上狭窄的走廊。田之上消失在走廊最里面的左手边,我也跟了过去。稍微看了一下右手边,那里好像是寝室。



我羡慕着有两间房间本身这件事,走进那间像客厅的房间后停下脚步。



房间中央有张桌子,桌上摆着一盆花当装饰,那里有四张椅子,后面是餐厅。那里有一张仿佛手一摸就会沾上指纹的纯白沙发,加上一张犹如哈密瓜苏打撒上去经过一段漫长岁月的绿色地毯。顺便因为楼层高,所以窗户能将街景一览无疑,但这种有点黑黑脏脏的街景,看着也没什么好玩的。



「…………………………………」



像这样四处转头无视于它也到了极限,我望向那边。



摆在房间中央的长方形桌子。



在那里,有个东西引动着如同绳子般的剪影。



就像来亨第一次出现在这世界上一样。



跟花朵一起坐镇在桌上的是「蛇」。身体细长、红黑条纹极为显眼的蛇仰头凝望着这里,嘶嘶吞吐的舌尖也像身体一样鲜红。散发独特光泽的鳞片看起来好像一片一片互相缠绕、不断地在移动一般。它头的形状是流线型,我从来没看过像这样的蛇。



眼神一对上,我真的就像被蛇盯上一样紧张。



「你有养蛇啊。」



我瞬间呆住露出惊讶的样子,事实上我是很怕蛇。田之上极为认真的回答:「不,没有那回事吧。」这时我硬是进一步装傻。



要是突然对蛇讲话,不就变成奇怪的人了吗?



「有钱人都是在当地找材料做蛇皮钱包吗?」



「你就别再装傻了。」



可能是耐不住性子了吧,蛇自己开口跟我说话掌控局面。吓死人了!是腹语术吗?这种明显的装傻就太过头了,不管怎样我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他跟我差别非常大,我是个觉得房间里不需要椅子这种东西的人。我想我跟这家伙应该都是靠父母送来的钱过活的,但怎么会差这么多呢?



「会说话的蛇啊,我家那只好像会比较受欢迎。」



我用炫耀宠物的方式对抗,田之上疑惑地歪着头。



「你家有那种东西吗?」



「有啊,刚刚出去散步了。」



我适度的搪塞过去。然后,故作轻松地询问蛇。



「你是未来人的总头目?」



「并不是那样,我们没有领袖。」



蛇的声音是女的,而且是潜藏相当漫长岁月的声音,这让我想起国小时的级任老师,一位老是在出差的怪老师。



「今天你可以帮我把很多事都告诉这个邪恶的中枢吗?」



「邪恶的?中枢?」



蛇被那言辞所蕴含的凶恶镇住了。什么嘛,原来是田之下自创的用语啊。



既然这样……



「你先离开一下。」



我对田之上这么说,这房间的主人瞪大了双眼,对这出乎预料的提议感到惊讶。



「咦,为什么?」



「这种讲法有点奇怪……但我跟蛇两个人,要单独讲一些秘密。」



这家伙在,有些话不好讲吧?因为这条蛇一定在骗他。



一开始他面露难色,但因为蛇也与我同调:「我也请求你。」于是田之上勉勉强强的同意了。



「嗯,那……重要的事情要先跟他说好。」



在田之上的催促下,蛇头柔柔软软地蠕动。



「你指的是在『原本的历史』中,跟熊谷蓝在一起的人是你吗?」



蛇将些许烦腻的模样隐藏在语气中,如此说着。



「对,就是那个。」田之上单纯地笑着,似乎真的只觉得那个很重要,之后便踩着开开心心的步伐走出了房间。我知道他真的非常高兴,但那真的好吗?虽然他会活下来,但真的只要那样就好了吗?要说他单纯,还是天真好呢?



不知道她对此有多少回应,但比起我来,那小子对她的爱一定更巨大。虽然不会因此有什么东西获得救赎,包括他自己。



「你也觉得很受不了他吗?」



蛇寻求我的认同,这我没有回答它,只说为什么要请田之上离开:



「那家伙不在,你也比较可以毫无顾虑地放胆直说吧?」



「嗯,这样就可以告诉你真相而不会有所误会。」



蛇板着一张脸(动物无论哪只都是板着一张脸)说出这种话,我心里面不由得「哇」了一声。真相这词在我耳边回响,就像用手指轻弹薄壸一样,声音在内侧回荡。



「唆使人吃下智慧之果的也是蛇啊。」



「你不想当个棒槌吧?」



不知道它在这时代住了多久,但它好像已经会使用现代的用词了。对它这个毫无掩饰的露骨说法,我笑了一下之后,蛇摆出叹息的模样。



「你身旁的未来人跟你灌输了什么。」



「我才想要问你,为什么要欺骗田之上。」



这么一对峙,我觉得至少出现在我房里的是鸡真是太好了。要是房里突然出现蛇,我一定会叫得比看到蟑螂的女生更大声,根本没办法好好说话,解释完之后也无法彼此关照下去吧。



「我没有欺骗他什么,怎么说得这么难听。」



「你说刚刚那个不算说谎吗?」



「那是真的,在原本的历史中,熊谷蓝跟他应该会变成情侣关系。」



「是哦……」



它刚才也用了同样的表现,「原本的历史」这部份让我有点挂心。



我以目光寻求它针对这部份的解释,结果看到蛇的红舌闪动。



「从现在开始的两年再过半年之后,熊谷蓝会死亡,那是原本的历史。」



「哦?这个你没有告诉田之上吧?」



「没有。」



蛇没有半点愧色,仿佛在说:我没告诉他,所以不算说谎的样子。



它这态度让我回想起某处的某位先生,不由得咕咯一声。



「那是什么?」



「是我的坏习惯,然后?接下来呢?」



「……她在两年再过半年之后,感染了这时代尚属未知的病毒。」



「病毒?」



「嗯,力量强大到甚至会致人于死地的病毒。她成为第一位牺牲者,但那牺牲让人在早期就发现了这个病毒,使全人类免于陷入近乎灭亡的境地。」



蛇淡淡的说明让我瞪大了双眼。这滋事体大,我无法立刻吞咽下去。



我仿效蛇把一颗蛋整个吞下去的样子,张开喉咙慢慢吞咽。



对很多事情的理解,就像雨水浸透干枯的大地一般充满了我的心中。



「……啊,我懂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病死吗?啊……啊……,嗯。」



有很多事情我都开始领会过来。像是我一直以来所做的事,还有来亨一直以来敦促我的事。



如果这是真的,那她确实是病死,来亨没有说谎。可是,为了对抗未知的病原体而学空手道,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遥远的未来,感觉就像外国人对忍者的误解一样,空手道也被神格化了吗?



蛇对我展露獠牙,散发出确切的敌意。



「不过,你却想要阻碍那未来。」



「……我?」



未来改变了?因为我的缘故?我所做的,只是让她适度的运动并提供她食物而已。这样就有效果了吗?我对此感到惊讶。



「可是,我当然会想改变未来吧?我喜欢她啊。」



「就算全人类灭亡也无所谓?」



蛇用那与之交换的东西——全人类的牺牲,来询问我。



「你的行动所引起的分歧,使未来开始大幅度偏移。原本的历史如果再继续偏移下去,就没时间修正轨道了。在一切尚未太迟之前,要想办法解决你,所以今天才请你过来。」



「『想办法解决』这说法感觉有点险恶,不过……什么啊,她绝对非死不可吗?其他的,我想想……谁都可以不是吗?除了她,还有我以外。」



「嗯,要解救全人类,熊谷蓝就要被感染,这是必要的。」



「哦……?我怎样都不认为她是那么伟大的人。」



我只要想起平常一松懈下来,就会忽然展现在我面前的那张蠢脸,就会觉得她跟「全人类」这种巨大的概念无缘。遇到考试就长吁短叹,期待长长的春假,早餐看到有肉心情就很好的她,只要死亡就能拯救全人类,想活下去就会杀死全人类。



「嗯……」



未来人很喜欢用「分歧」这个文字的表现方式。也许他们是用这样的概念在理解「时间」这种东西。与我们的认知不同,这也是当然的吧。



蛇垂着头,这是在向我低头致意吗?



「请不要再继续干涉她了,在目前这个阶段,这是……请求你。」



「请求啊?我是很想答应,但我讨厌蛇啊。」



欺骗我,让我的脑袋搬家,像这样被摆一道的情况也是有可能的。从外表看来好像也有带毒,就算没有,它的嘴巴里面也一定很不干净。再怎么说它都是未来出身的蛇,里面装的是什么样的坏人谁知道。



「你不肯听的话,我也有我的打算。」



很明显的,它一开始就只考虑用那个方法威胁我。



不过,这里我硬是开口问它:



「怎样的打算?」



「我这边有准备『熊』。」



它翻开了一张底牌,这是明确的威胁,事实上我也很害怕。



没想到真的有变成熊的未来人会出现,这是跟鳄鱼或老虎一样恐怖的东西。



「那是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吧?」



「……是叫我雇用猎人叉鬼?(注:注:猎人叉鬼 日本东北地方或北海道的古老用语,指的是集团狩猎的猎人,主要猎物是熊。)」



蛇张开大口恫吓我。可是,我可是很认真考虑着的。



「你始终都要阻挡全人类的发展?」



「嗯……就算把全人类什么的放在天秤的另一端,我也没什么感觉啊。」



她对我来说又有多少份量,这也有一点难说。



虽然只要能确定这一点,也许分外简单地就能找出答案。



「不过,我会考虑看看啦……但在那之前我有件事想问你。」



「是什么?在我所能回答的范围内,我就告诉你。」



祈望那范围不要比小气的鸡还要狭窄。



「为什么要欺骗田之上?」



「没有为什么,为了方便他在生活上能提供我居住的地方,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要是跟熊谷蓝有关的人,谁都可以。」



说是为了生活,这还真是切身的理由。不过也是啦,这我也可以理解。就像来亨,也是在我的保护之下才可以悠然自得的过生活,若非如此,也许在达成心愿之前就已经被收拾掉了。他们似乎无法从未来带任何东西过来。



之前被狗袭击的时候,那只鸡也完全没帮上什么忙啊。



我原本还期待一旦陷入危机,它会张开翅膀架起什么雷射枪呢。



「你不打算好好地,把所有事情全都告诉他吗?」



「告诉他又有什么意义?」



不愧是变温动物,蛇散发出冬天的寒意。这一瞬间我有了一个邪恶的想法,也许应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接把它从六楼的窗户丢下去才对。



但是,对于一个言语相通又没有攻击我的对象,要我动手杀他,我还是觉得有点胆怯,怎么样都无法真的执行。



「知道事实真相之后,他也会想要黏在她身边吗?」



除此之外,田之上东治也没别的办法能维持他与熊谷蓝命中注定的关系。



要是走上别的道路,也许田之上就会死掉了。



我一边想着那小子兴奋吵闹的神情,一边试着询问蛇。



「有可能呢,他就是那样的个性。」



「是吧……」



要说他死心眼好呢,还是盲目。他一定不需要烦恼,真是羡慕。



「……我可以做到吗?」



我能做出决定吗?首先,得先确定有什么是需要做出决定的。



「嗯……嗯……」



我就那样双手抱臂,不断的沉吟着。



保持警戒地离开田之上住的大厦之后,我在大马路上的咖啡馆里点了一杯咖啡,享受了一小时左右。店员的视线开始让人感到刺痛,但我仍不断地在思考的迷宫当中徘徊。



与蛇对谈,于我有益。应该是有益的。因为能知道一些来亨绝口不提的事情,让我思考的层面也变得更加宽广。另一方面,烦恼也增加了。



我回顾蛇所说的话,仔细思考。



她三年后会死亡这件事,似乎是他们共同的体认。那就是所谓的「原本的历史」吧?我猜。可是照蛇所说的,如果没按照那历史,人类将会因为未知的病原体而受到近乎威胁人类存续的灾害。之前来亨曾说过,她被当成圣女一般的存在,那原因我也可以理解了。



「原来如此,如此如此……」



我啜饮一口几乎没拿起来过的咖啡。冷掉有点没味道的液体穿过我的喉咙,但我以为我点的并不是冰咖啡。



「嗯……」



放下杯子,又沉吟了一声。我知道我的下唇像蚯蚓一样弯曲起伏着。



目前,她正要脱离那什么原本的历史,主要是因为我和来亨造成的。据说如果继续远离下去,她将不会成为病毒感染的第一位牺牲者,从那里开始产生的分歧,使得人类延误对应,而被逼至灭亡的境地。为了预防这一点,蛇前来说服我,为了排除掉打算让她改革的我。



没有直接对她出手,是因为三年后她就会因病死亡了。



「嗯……」



全人类将灭亡……是吗?防止事态产生的蛇,以及促使其发生的鸡。



单就那事实相比,来亨确实是被算在坏人那一边也不奇怪。



对于历史,尤其是时代潮流我并不是很清楚,但如果遵循历史,她的死亡可以拯救全人类的话,不照着走,那条蛇还有来亨的存在都会消失不是吗?



蛇所说的我可以理解,但鸡是怎么想的,我完全搞不懂。



不管未来人的目的是什么,已知的是,他们对她的生死意见不一致。简单说,就是选择要拯救全人类,还是要救她。



虽然极为宏伟壮阔,却很浅显易懂。我的脑袋好像也能跟得上。



「嗯……」



好了,接下来才是问题,我应该展开什么行动呢?



如果我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听说那由未来人所扮演的熊就会前来消灭我。



熊终于要来了吗?从派出有终极武器感的熊这点来看,他们是认真的。就算我想请叉鬼的猎人们来保护我,也不知道熊什么时候会来,我的财力可不够一直雇用他们。可是赤手空拳的跟熊交战,我又不是国际空手道联盟的大山总裁(注:注:大山总裁 大山倍达(1923-1994年),是一位国际知名的日本空手道家,曾任国际空手道联盟总裁,极真会馆馆长。),别开玩笑了。



「嗯……」



熊啊,我想起之前看过的小说。但那不是熊,只是以地点为主题的故事。回想那本小说里对于熊的描写,像鎌刀一样的爪子,像锯子一样的獠牙。日本不知道有没有灰熊,但「好像很强的」满满的抢着要排队。



如此一来,还是考虑有勇气的撤退比较好吧。



「嗯…………」



我跟她死亡,全人类获得救赎。



只有她死去,全人类获得救赎。



还是让她活着,让全人类死亡?



加上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之后,变成有三种选择。如果说无限的未来太过壮阔而一点都不真实,我够选择的就只有这么点范围吧。不过,光是能选择,就是很罕见的状况了。



我可以选择未来,所以才感到迷惘。



「大学的考试也是这样啊……」



烦恼了很久之后决定考现在这所大学,也总算是考上了。以结果来说,那个选择导致了我现在这个状况,那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要再等一阵子命运才会为我证明吧。



我一口气把变冰的咖啡喝完,在胃与食道里留下不太清爽的东西之后,离开了咖啡馆。好了,直接回家跟鸡嬉戏也不错。



步行的街道是灰色的。墙壁、天空与地面都是,明明一天才刚开始而已,就已丧失了色彩。我现在才发现,今天的天气是仿佛即刻就会来一场大雨的浓厚阴云天。而阳光被掩盖之后,连凌乱的建筑物都染上了一层灰色,不对,也许是展现了原本的色彩。还是说,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灰色,所以也有可能是我的眼睛是灰色的。如果是那样,要重涂好像很简单。



与其说是我往前走,不如说仿佛是街道在退后的感觉。脚边好像有一团灰色紧黏缠绕着,非常能够表现我的心情啊,我心里感到佩服。这应该是因为,我察觉到街道和人们正在走向死亡吧。就像放着不管尸体就会腐烂一样,世界正逐渐衰废。我和她所带来的末日,在每天的层叠累积当中,一点一滴地混了进去。像这样,以若无其事的步调将翻转的底盘调整好,碰一声就逆转了吧。永远都是这样,明明就已经每天不见得有变更好了,与她的距离却逐渐变得不明确。



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是……就是因为我抱持这样的心境吗?



马路的对面是一间手机店,是我之前买手机的店。一年前店门口还系着一头吸引客人用的迷你猪,但现在已经没有了。是因为已经不再迷你,所以被卸任了吗?不过,不管怎样都好。路上有一间鞋店在结束营业大拍卖,转角有一间理发跟美发合在一起的店,她和蟆目走在那前面。



一眼看到的瞬间,噗通一声。我好像整个头浸在湖里面一样,身体变得很沉重。甚至连噗咚落水的幻听都出现了,我抬头往上一看,终于小不心漏出一声:



「啊……」



自己没骨气地流露而出的声音,并不悲壮。就像青蛙被压得扁扁的脚,轻飘飘地被风吹起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感觉啊?我如此想象着,自己歪头感到疑惑。除此之外的另一个不解之谜是:被压扁的东西,当重量移开时是会维持原样呢?还是会反弹而跳起呢?我是哪一个?



我就那样嘴巴朝上地换一口气,侧眼观察着她和蟆目。他们好像没有发现我,还牵着小手手。要是发现了会放手吧,我从她的个性猜想,有点想要穿过马路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但我这个性很快就放弃了,做这种任性调皮的行为,要是运气差一点搞不好会被撞死,果然还是算了。相反地,我停下脚步死死的盯着他们。



我也不知道几个月没有直接见到蟆目了,他依然散发出一种带着包容的气息。她对那样的有感觉吧?对我来说,只会觉得那像是吸了太多水的粥一样。我以为两个都会空手道的人在约会,会不会讲到一半就开始讲解怎么出正拳,但他们只是很普通的谈笑走路。你们好无趣哦,我臭骂着无趣,但承受这骂名的她微笑着,以我不知道的容颜盛装着。背微微伸直,感觉是在隐藏真正的自己。女人脸上的妆隐含着心意。脸颊红红的是因为寒冷的关系吧,我嘴角往上扬。



我无法窥见她全部的人生啊,虽然是事已至此,但我还是亲身感受到了。在我过着自己的每一天时,同一时间,她也在别的地方有她自己的故事。就像在午睡期间,世界上的某个地方有大量的人类死亡,大量的人类出生一样。



我想起风势强劲的日子,对面房子种植的棕榈科树木剧烈摇曳的样子。



看不见的东西,在摇晃着看得见的物体。



原本预定是田之上会待在那旁边,就他本人所说的那似乎是命中注定。如果那是真的,我已在某个时间点离开她身边了吧。不,不对,我不由得否认。我想我跟她,会在两人的距离几乎维持不变的状态下死别。永远都是这样啊,我觉得似乎听见了在其他未来的我的声音。



因为,就算「未来」这种无法无天的东西改变,我还是在这条道路上。



把田之上击退之后,被选来代替他的是蟆目。我想就算把蟆目赶走,接下来也又会有别的家伙跟她在一起。那里并没有为我准备攀爬上去的道路。



我在没有棒球选手才华的相邻土地上,拥有那才华。



谁都没有说,未来我会在她身边。



那种东西我就算再怎么拼命努力,也没有任何地方能找得到吧。



「啊─」



永远的配角。那就是我被赋予的职责,被改变未来的鸡所找出来的东西。她缠着我说想吃肉,我却端出综合蔬菜,这一切与我那模样重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我,而是灵魂在恸哭。干涸的喉咙泣血嘶喊力竭。随着膝盖往下沉落,我的头也跟着一起浸入精神之泉,往下沉溺。被情念之凝胶缠住的身体,无力抵抗地沉落到底。呼出的气泡发出「啵啵」声响,在抵达水面之前就已破裂。



思考之水不只流入口鼻,也进入耳中对我喃喃细语。



只要不坚持于她,就会出现其他的道路吧。



我从一开始就不想被熊给宰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那个轻浮的臭女人。



一个个全都在呻吟声中浮起,都是我心声的一部份。



啪一声,脑中传出某样东西断掉的声音。



瞬间,近乎痛楚地觉得呼吸困难。原本已经麻痹的感觉,像流血一样地喷出,变得极为敏锐。混身是血的感性尖叫着痛苦翻滚,呐喊求救着:快点想想办法啊。眼珠仿佛寻求依靠般四处游移,往对面的人行道攀附。



在那里,与她的视线交会。



她心旌动摇地不断眨动双眼,其中包含着种种惊愕。



那也是当然的吧。



不过,比她这样的反应更重要的,我看着的东西是——秀发。



多么地美丽啊,我看着那秀发看得入迷,动手像要将它拉过来一样。



自然而然地,我借着像要抓住秀发的手势,从湖底抽身而出。



一屁股坐在人行道上调整着呼吸,静静等待头痛与心跳的双重奏结束。一驼背低下头,就听到有声音传来,像汽车在头顶上奔跑一样。



首先结束演奏的是心跳声。我因为残留的头痛而神情扭曲,但仍是站起身。



经过了九死一生之后,停留在我身上的是黑暗。黑暗,但表面却闪闪发光。



微黑,伴随着烧焦的味道。



那是一种清除的意识,也可称之为杀意。



我……



一些人不知发生何事而从远处眺望着,像是张望着有点恶心的东西一样,我环视他们一圈。



蟆目也瞥了她一眼。



我裂嘴一笑。



我想,灭亡也好。



「我可以的。」



我可以做到。



所以我开始奔跑,全力往前来的道路折返。



像是要将其踢破一样地打开那扇门,再次前往那家伙那里。



「喂!干嘛、干嘛!」



田之上跳了起来,我越过他扑向桌上的蛇。



蛇威胁似地将头往前探出,我与它极近距离地面对面,竖起中指。



「你试试看啊!」



保护全人类给我看啊!我向蛇宣战。



「我是相信你所说的才回答你。管他是熊还是全人类灭亡,要来就来。」



「说什么啊?」



「如果全人类灭亡她可以得救,那不就够了吗?」



我张开双臂如此宣言。田之上整个呆住了,我爽快地当作没看到。



我真实地感受到,连声音都舒畅愉快地描绘着美丽的涟漪。



就像未来人与现代人对时间的认知不同,我和这家伙对人类的认知也不一样。



全人类与,她。一比较,答案就很清楚了不是吗?



蛇用紧绷的声音问我。



「就算你会死也无所谓?」



「再见了,人类。」



我挥手说掰掰。现在就是人类的衰退期,也是人类灭亡的时候,如果是最后的光辉,那我就将那光辉全部献给她吧。这就是我的答案。



比起跟这种蛇订下约定,我还是想将答应她的事放在第一位。



蛇蜷成一团,舌头时不时的吞吐着,因为它瞧不起我。



终于,蛇好像理解了它想说服的对象——我的本质。



「你是那种,无可救药型的笨蛋是吧?」



「是啊。」



收到这最高级的赞美言辞,我气宇轩昂地返回。自然而然地扬起了嘴角。



我一定就那样带着阴森的笑容,走在街上、路上。



「呵呵呵,熊啊,你可以不用冬眠吗?」



动物所受的束缚超乎想象得强大,只要看着来亨,就能清楚地了解这一点。你以为他是自己想要咕咯咕咯地叫着,开开心心的啄着地板吗?是啦,啄着地板的那位搞不好已从中找出乐趣了,但无论如何,那都是无法抗拒的。如果他甚至能废除那一点而前来杀我的话,那我也只能彻底的与之奋战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途中我自然而然地大幅挥动手臂。



我觉得好像回来了。第一次与她相遇,一见钟情的那颗兴奋雀跃的心回来了。光是那么一点小事,世界就更加广阔地延伸出去,仿佛可以一路走到那尽头似的,我被那巨大的希望所牵引而抬头望向天空的喜悦感回来了。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呢,那种焦躁、烦恼,脑中只想着那个的爱恋感回来了。



我终于想起了这个,甚至有一种在道路上迈开步伐的感觉。



她就是她。无论附属或附赠的是什么,她乌黑的秀发是如此美丽。



因为她的黑发,世界灭亡。这样的理由不是很好吗?



这是我最能接受的理由。无论是什么样的未来,只有这一点一定不会改变。



就像原已飞散的情爱再次返回、聚集过来一样。



仿佛要将那接住一般,我平举手臂、展开翅膀。



「我没有弄错,正因为有外表才有那一见钟情。」



我爱上的女人,是能与全人类的生命一起放在天秤两端衡量的对象。



这个事实让我无止尽地兴奋昂扬。



空前地爽快。



「只要,只需要,划、向、明、天!」



不久冬天就会结束,春天即将降临。



到那时候,各式各样的花朵必定争先恐后地,在地面上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