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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4「错误」(1 / 2)



我一边走,一边想著和「我该怎么办」相反的事。



假如我是明神明,会怎么对付春日透呢?对我能否解除隐形,他应该是半信半疑,而且他是目击我犯罪现场的被害者,怎么样也不会认为我肯平白替他解除,这样的话判断为不可能帮他解除即可。也就是别用解除来引诱他比较好。而明神明接著该考虑的,很可能是杀了我之后能力是否会自动消除。



这部分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或许会解除,又或许会持续下去。假如他真的走投无路,最后一步十分有可能是拿我开刀。



只要明神明无法接受成为隐形人的自己,就无法避免这场厮杀。



不过这些都是我假设自己是明神明而作的想像,参考价值存疑。将立场不同到甚至敌对的他人当自己一样预测行动,实在是件可笑的事。给自己灌输那样的观念,反而还会造成死角吧。



我想像明神明或许正从背后逼近,不禁回头。



有的只是毫无异处,我一路走来的上学路。虽然有人笑称这里是「铁门街」,不过在这个乡镇的整体形象中,它仍是个大放光明的地方。在这时段,正要上学的学生与刚下班的酒家人走在一起,还算热闹,对隐形人来说很难走吧。我转回前方,但又立刻回头。



「喔?」



我忍不住往差点没发现的东西再看一眼。



有个摇摇晃晃的人影,被一辆又一辆的脚踏车追过。自然下垂的头发在额头中央分成两边,一旁毫无光泽的半紫色眼眸,即使走在人行道上感觉也很危险。



是小光。她穿著很不搭的制服,所以是想上学吧。我折回去,小光也随即发现我,脑袋左右晃了两晃,不晓得是什么意思。



「什么风把你吹来啦?」



「你可以夸得更直接一点喔。」



「你真的不适合穿制服。」



我配合小光的步伐,跟在她身边走,腰愈走愈酸。



「你真的很适合穿裤袜耶。」



「咦?啊,谢谢……?」



我不晓得她是不是在报刚才的仇,打迷糊仗。



「因为你的脚很结实吧。」



「呃,因为很常用?」



「也可能是因为黑色吧。」



小光明白什么般点点头。裤袜的确是黑的,但满莫名其妙的。



「话说,你是第一次上学吧?」



我带著「竟然能一个人来」的赞意这么问。小光暧昧地「欸~」一声之后擦擦鼻子脸颊,动作像猫一样。



「你今天状况不错呀?」



「开玩笑,不错的话我就在家里打滚了。」



滚到爽喔~小光左右扭腰。或许真的是那样吧。



「不过你脸色真的比较好了。」



我从浏海缝隙间看进去。或许单纯是这里比较亮,白色盖过了紫青也说不定。小光被我这么一看就停了下来,当我纳闷时,她说:



「春日你到底看到我的什么呢?」



有意思。如此呢喃的小光表情变化虽少,但脸色看起来是真的比平常好。



「咦?你受伤啦?」



小光往我看回来,盯著贴布问。应该没多少人受伤会贴贴布吧。



「稍微啦。」



蒙混过去。小光没多问,不再感兴趣般向前走。



……她是真的想知道,还是明知故问呢?



我们就这么散步似的往学校走了一段。小光没有半路蹲下来呕出一片血海,脑袋很不稳般摇摇晃晃地走。很重吗?



「你该剪头发了吧?」



「春日理容院几点开门呀?」



「我是超级大好人,所以死不帮你剪。」



一剪下去,连小光也要变隐形人了。



「那么春日婆婆呢?」



「再等五十年吧。」



我马上换掉自己开的话题。



「我有件事想问你一下。」



「喔喔耶~」



「听我说。」



我有时候真的很想踹这个朋友的屁股。好险好险。



「我就听吧,要问什么?」



「你知道跟年纪比较大的人交朋友有什么诀窍吗?」



或许我不该问一个整天关在家里的人,不过人不可貌相──的可能也不是没有嘛。



「你问错人了啦。」



不知道是怎样,她说得有点得意。



「就是说啊。」



「你恋爱啦?」



「你这才真的是问错人了呢。」



幸好没抱多大期待。



我说的人,是明神明的姊姊──明神阳。



我起先是以除去她为前提,而那样的确较无后顾之忧,不过经过约三天的苦思,我改变了心意。目前从人们对明神明的讨论看来,事情没有闹大,而他似乎也没有散布关于我的流言,没人正确掌握那晚的实情。



这让我觉得不用那么急著杀她。



明神明只要屏息不动,我就没法子找到他,不过她姊姊既然能发觉隐形的我,应该能找到隐形的弟弟。



她可能很有利用价值。



而阻碍我利用她的最大问题,便在于如何与她拉近关系。



「难度好高啊。」



「杜鹃太高飞不过,就从底下钻钻看。」



她这个想到冷笑话就说出来的习惯就不能改一改吗?



「比较大啊……大几岁?」



小光忽然问起。原来这话题还没结束啊。我眼睛飘了飘。



「呃……大概四或五岁吧?」



明神明已经大我两岁,那么姊姊大概是那么多吧。



「大学生或社会人士啊……嗯嗯嗯。」



小光抱起胸,似乎想得很认真。



不过我看得出来。



「其实你什么都没在想吧?」



「哎呀,搞不好我有喔。」



于是她抬起头献计了。



「脱光硬上怎么样?」



「笨蛋。」



「那不脱也硬上怎么样?」



「白痴。」



「微妙地变毒舌了一点……」



闹起别扭了。可是过没两秒,她又照常继续打屁。



「你就跟他做朋友嘛,笑一下就一切好办了吧?」



「有一点问题啦,跟『和好』又不太一样。」



模糊了细节,我也不好说明。再说我也不知道明神阳对那件事有多少认知。



以及她当晚对我了解了多少。



「那么,把那个问题解决掉不就好了。」



「就是啊。」



说得还真没错这点恰到好处地令人嘴角抽搐。



「总之加油喔。」



「我会加油~」



对她没心的声援,我只能乾笑。



看样子,还是只能见了面再说。



搞不定再杀掉就好,无论如何我都不吃亏。



我们就这么进行没营养的对话来到学校。其他学生都理所当然地走向校舍,和朋友有说有笑。人潮毫无迟滞,难道失踪的学生会长存在感就只和投入日常这口池塘的小石子一样重吗?这让我深深感受到一个人的性命是多么不值钱。



「春日,可以换我考你吗?」



「考我?」



「猜猜看我教室是哪间。」



「………………………………」



「猜错我就放弃前进纽约,回家打滚。」



不知道自己教室是哪间就直说嘛。



我叹著气回答:



「一C。」



「啊,和你同班?」



「对呀。」我回答。小光以额头划开浏海,轻举双手说:「答对了。」



等了好久,她都没公布答对的奖品是什么。







超能力就像伤口结的痂。



为掩盖缺陷而生,却生过了头。



我至今认识的超能力者,能力大多来自于相关的弱点,对金属过敏的我也不例外。现今社会金属无所不在,活得我怕东怕西心力交瘁,尤其我反应来得很快,更是喘不过气。



因此──我注视掌心。



「……………………………………」



由于我有那样的经历,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我一直想──



隐形能力的根源究竟是怎样的缺陷?



「请问春日透在家吗~?」



虽然我也觉得现在时间明显不对,但我抵达后还是先问了一下。



话说现在怎么还有门口没对讲机的家呀,令人忍不住笑了。



所以没办法,只好扯开嗓门喊喊看。



按门铃后,我手按在包包上以便随时打开,一个老爷爷在这时慢条斯理地开门出来。满头白发向后梳得很整齐,背也直挺挺的。从手脚还很俐落看来,应该能顺利对话。靠近后,有股浓浓的菸味。



「我孙女没过来喔……哪里找啊?」



他说孙女,所以是春日透的爷爷喽?



「啊~我是春日学姊的……学妹哩。」



与其用朋友这种横向关系,纵向关系比较不容易露出马脚。



「结果真的不在啊~有点来晚了的样子。」



在不熟悉的土地靠手绘地图找房子实在不容易。



这时,我才想到「没过来」的说法有点怪。咦,她不住这儿?



「怎么会在呢,小透家在其他地方嘛……」



「啊,原来这里是她阿公的家啊,原来如此。」



那当然不在。那个隐形哥竟然给我乱报。



我保持开朗态度,试图把这个差错搓掉而随口回答:



「因为学姊跟我说她家在这里啦,不好意思。」



既然明神哥应该有看到她从这里出入,应该不是太久没见。「她家啊,喔~」听了我没多想过的藉口,老爷爷眉上有些喜色。不晓得是为什么,总之他似乎满喜欢「家」这个字。



「这个嘛,这里是我在住的……就是我家啦,不过她今天也说要过来住就是了。」



老爷爷有点害羞地搔著脸颊这么说。



「啊,这样啊~」



既然如此,这一趟或许没来错。



「那我放学以后再来哩,打扰了。」



我鞠个躬就匆匆离开家门口。



老爷爷一脸意犹未尽,还没炫耀到孙女的表情。真不知死活哩。



幸亏遇到一个这么好说话的老爷爷,如果能钓到春日透本人就更棒了。要是她傻傻出来,我已经准备好把她宰了呢。



对付一个潜藏在城镇里的双面杀手,趁大白天在家人面前下手其实效果特别好。对方不容易耍技俩,行动也要考虑到善后而有所限制,攻击方简直占尽优势。



我退后几步,站在路中央环视房屋整体。



「真是古色古香哩~」



包含没有对讲机在内,完全是旧式日本民宅的风情。庭木屋瓦皆为传统和风,墙壁看起来也是木造。周围没有人家,不知是屋主过世了还是年久失修而拆除了。这种环境就算大吵大闹,也得过段时间才会有人来,真是太棒了,不过它真的有够老的。我仰望高高的松树。



「适合这种房子的摆设,就属日本刀了哩。」



在人前扮演弱女子的高中生自己会有刀吗?NO。



她会把刀隐形藏起来吗?NO。



如果她会,那天杀人时就应该看不见了。



要是能让自己和刀隐不隐形都能自由控制,就某方面而言根本超强。



既然她做不到,可以推知她的能力不能任意取消,对明神哥是个天大的噩耗吧。这表示,她需要一个能自然地保管日本刀的地方。



「所以摆在这个家里就很自然啦。」



既然她今天也会来这里住,那就得在放学前准备好。



开打之前,要先调查过那把刀。



不是为了动手脚,就只是想确认材质。



万一误会,问题就大了。



「好啦。」



我左右看看。



该躲在哪里,怎么溜进去呢?



是隐形人就轻松多了。啊,这不是挖苦喔。我笑著这么想。







想不到小光每堂课都待在教室,没有早退。



而放学后,她还不等我就自个儿摇摇晃晃地回家。我追上去问:



「我问一下喔,你还好吗?不舒服的话,我陪你回去。」



「咳呼咳呼。」



「看来没事。」



「你从哪看出来的啊?」



她状况真的差时,会用某种独特的方式装没事,所以一看就知道了。但话说回来,就算她状况好我也不会要她跟我来,所以一起走到鞋柜后我们就分头了。



「你要去其他地方?」



「对呀,有点事。而且我今天要住祖父家,方向不一样。」



「是喔~」



平平都是一年级,低头看著光却有种看著学妹的感觉。



而这个小光左右拨开浏海,露出藏在底下的眼角看我。



并且有点唐突地叮咛。



「那你自己也小心喔。」



「咦?喔,嗯。」



「下周见~」



「……明天继续来啦。」



光无力地挥挥手,有点摇晃地走了。



「是要怎么个小心法啊。」



好歹也说个路上小心吧,不晓得是对什么的叮咛。



但也没错,我的确得小心。



想接触明神阳,就必须考虑到明神明可能就在附近。不是无法提防,假如他想彻底利用隐形优势,攻击手段自然受限。



由于明神明是本人隐形,很难挟藏凶器。说得更精确点,是只能将武器藏到攻击前一刻。这么一来,空手杀我会比较确实。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从背后偷偷接近将我勒毙,从高处推落也很有效。喔不,不需要高处,光是算准时间把我推上马路就足以要我的命了。我如此想像,往马路一瞥。



市营公车正好经过,我彷佛见到自己惨死轮下。



我就这么一次次地在脑中杀死自己,并一个个设想对策。总而言之,隐形的优势全都归著于能够有效偷袭,而我有比任何人都更了解隐形现象的自信。使用看不见却存在的东西很容易出错,我起初也是用得跌跌撞撞,直到某天突然跨越了障碍,从此驾轻就熟。



那时,我才终于认为自己真正拥有这个能力。



「不过成功拥抱它之后,感觉倒还满像小型犬的呢。」



而且脾气跟主人一样坏,一样任性。



包含这部分在内,真是可爱到不行。



闲话就说到这儿。



我边走边思考该怎么开口。将猎物一刀毙命,和与人交际时的第一句话感觉很像,但后续大不相同。我该用什么话题接触明神阳才好呢?



若是男性,还能用一见钟情当藉口硬搭讪,可是这招对同性就困难多了,多半会直接吓跑吧。这样或许不会让她想到弟弟的事,是种不错的牵制……有点参考价值……没有吧。



我就这么举棋不定地来到了明神阳家附近,从转角探头偷窥周边状况。虽然遵照小光的嘱咐小心查看,但也没得到任何有用资讯,我也看不见明神明。他到底在不在?



他说不定会为了保护姊姊不受我攻击而每天偷偷跟著她。



变成隐形人却只想跟著姊姊屁股跑啊?



死变态。



我不想继续在角落等下去,走了出去,可是速度好慢。



动作迟钝的脚老实得使我不禁苦笑,同时感到不知所措,心中越发混乱。



特地跑来人家家里,说什么「这么巧遇见你」可行不通。



不如别管那么多,劈头就跟她谈弟弟的事算了。



「……啊,对了。」



带著刀去找她比较好吧。我停下来。



刀可不能少,这样苗头不对才能直接宰了她。反正明神阳看不见,带刀去找她也没问题。用谢绝来往的刀代替表示友好的花束,真有我的风格。



于是尽管白跑一趟,我还是决定暂时先回祖父家。



这绝不是想拖延问题而逃跑。



「……嗯~」



会让我这么烦恼的人,还是早点杀了比较省事。



回去拿刀过来杀了她吧。一这么想,脚步就轻多了。



我从原本的通学路绕了一大段来到祖父家,路上天色没什么变,但太阳已经开始斜下。在这个时段,傍晚前吵闹地放学的小学生集团也几乎散光。



虽然早上就说过要在这里过夜,不过直接进门还是不礼貌,于是我照常按了门铃,望著远处的柿园等祖父出来。



发了一会儿呆,眼睛和警戒都松了。其实在这种时候我也该随时提防隐形人袭击,但这部分在自己家就是会变得弱一点。



也不是弱,就是好像变软了一样。



「……奇怪?」



我转回家门。



祖父没出来。在上厕所吗?我再稍等片刻,一样没等到往门口走的人影。祖父没有重听,应该不会没听见。我用脚试著开门,门上了锁,不在家吗?可是祖父不是会明知我在这时间要来还出门的人。



「…………………………」



很难想像他在这时候打盹。



有股纵向流动,一堵墙般停在眼前,令人不快的气氛。



没事的,别乱想。离开玄关绕往中庭的途中,我如此无凭无据地一再在心中安慰自己,并在来到与外廊边时脱鞋进入榻榻米房间,房中变化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



壁龛的刀不见了。我没出声,惊讶得眼睛四处转动,忽一定住。



祖父带走了?这样的疑问窜过眼瞳上缘。呼嘶、呼嘶。我将空气挤出夸张挪动的嘴角,代替深呼吸。咽下几分惊愕后,我往室内走廊移动。



且随即停下脚步,呼吸也停了一会儿。



祖父仰倒在房间前的走廊。



光是这样就够吓人了,还有个更令人全身血液冻结的东西竖在眼前。



那把日本刀,就插在祖父喉咙上。







近午时分,我在老爷爷似乎出门购物后钻出壁橱。这时节已经热得不太适合这样躲,害我全身是汗,一出来就忙著抹额擦脖子。



要潜入这么老旧的住家实在是小事一桩。面对中庭的纸门一打开就是房间,一点防犯意识也没有。春日透的刀也没有严密保管,大剌剌摆在壁龛,一进房就找到了。



这样放是最自然啦,可是她都不怕遭小偷吗?



「乡下小镇」这么一块显眼的招牌,或许真的不是挂假的吧。



好了,不管它。



刀是找到了,可是想光明正大地在房里调查,问题就来了。房子构造应该没考虑到隔音,很容易被老爷爷发现。虽然我已决定一被发现就杀人灭口,可是……哎哟,我又不是杀人魔。



只杀必要的人再潇洒离去,感觉比较好。



除了刀以外,我也想对整间房子做一轮调查,所以才会钻进房里的小壁橱等机会。灰尘味好重,又好像有点腥臭,真是糟糕透顶。



我拍拍衣服和头发上的灰。既然要拍,就拍在八成是春日透睡的床铺上吧。恶作剧结束。



其实我很想先开冰箱找点麦茶来凉一下,但碍于时间有限便拿起了刀。拿起刀以后,那沉甸甸的感觉才让我「啊」地想到一件事。



这把刀会不会连鞘都是铁制的呢?一阵不安涌上心头。我不曾认真研究日本刀的构造,想到紧握著刀鞘的右手晚点会变成什么样就头大,想赶快放开,但又发现那个独特的现象没有发生。



看来是木制的。还以为刀鞘也是金属,真是太好了。



我用左手把刀抽出约一半,注视刀身。



柄感觉比漫画里看过的更长,好重,实在没办法自由地挥。



这也有点类似钝器,重是当然的,可是她有必要特地选这种东西当武器吗?这世界明明还有更多轻巧好用的武器。



我将鞘尖抵在地上仔细检查。食指轻触刀腹,觉得麻麻的。没问题,这是金属。



这样就能摆她一道,稳稳干掉她。



「好像是普通的刀嘛。」



摸了只是手指有点发红,没有隐形。



果然隐形的秘密是在春日透本人身上。



话说她居然咬这么重的东西来挥,该不会是恐龙人吧。要是被她咬中脖子,搞不好会扯一大块下来。



「要注意她的嘴。」



我收刀回鞘。这东西要好好摆回去,给春日透来用才行啊。



低头看著手里的刀时,我发现她将血腥味擦得很乾净。



老爷爷知道自己的孙女没事就会半夜拿这把刀出去捅人吗?



假如知道,他就是共犯,不知道嘛──



老爷爷早上那张开心的脸浮现脑海。



春日透,你也太坏了吧。



「你干什么!」



背脊猛然一抖,我仓皇回头。



出了门的老爷爷从走廊窥探我。原以为他是忘了带东西临时折回来,不过他手上提著超市的购物袋。



这么说来,我没调查过这附近有没有超市。



看样子,应该是超级近的吧。



啊哈哈、哈哈……我乾笑著缓冲情绪。



「哎呀……真糟糕哩。」



这老爷爷会不会太瘦啦。脚步声轻得令人不禁苦笑。



他一直说著「你是刚才的……」、「干什么……」之类的,在见到我手上的刀时脸色大变。嗯,既然就握在手上,就用它了吧。于是我又抽出刚收回的刀,将地上的鞘踢到角落。老爷爷见状扔下购物袋,向前伸出双手。正常人不会有这种反应吧。



啊,果然啊。我笑了。可是,已经太晚了。



都是我的疏忽,很抱歉。



「真的很糟糕哩。」



我又不是一开始就想赶尽杀绝的那种疯子。



可是到头来每次都弄成那样。







刺在祖父喉咙上的刀,随时间慢慢倾斜。



一眼就能认出那是我用的刀。



我立刻靠到墙边,查看四下,接著缓缓吐气。



闭上眼。



「祖父。」



没有更多言词,静静地为死亡哀悼。



流出刀与伤口之间,沾染脖子的血已经乾了,没救了吧。



祖父双眼瞪大表情惊恐,不知见到了什么。



他是个很温暖的人,可是那份温暖却连同血液全流出肉体了。



谁杀了他?



第一个怀疑的,是我自己。我是会杀人没错。



无论有多少矛盾与不合理,我仍然怀疑自己。



接著睁开眼,确认祖父的尸体。祖父就在那里,所以不是我。



因为我杀的人不会留下尸体。



那么是谁?



我想起明神明,但感觉不太对,他的身影很快就模糊消散。



他是连是否该当场杀了我都会犹豫的人,很难想像他采取这种从复仇对象周边下手的阴险手段。我边想边咬起刀柄。



并极其慎重,不伤到祖父地抽出刀,以祖父的衣服擦去花纹般的血。祖父的伤口失去刀的阻挡,涌出新血。



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鲜红的血。



看著看著,一不小心头就快晕了。



「……………………………………」



凶手用这把刀杀了祖父,为什么还要刺在他身上?若是冲著我来的,想必和明神明有关,可是假如他是凶手,不太可能会把刀留在这里。这会是种警告吗?还是在夸耀他已经不怕我的刀?如果是我……我站在明神明的立场,大概两者皆有。可是我这种想像有用吗?



对方和我除了杀过人以外,没有任何共通点啊。



「……喔不,还有一个。」



我们无疑都是伤人而见死不救的杀人犯,但不仅如此。



还拥有将对手的武器高调留在现场的从容。



散发有别于普通人类的歪曲优越感。



对方,也是超能力者。



站起时,有种声音掺著耳鸣传来。多种音乐与人声彼此交杂,像是电视声。不是来自屋外,而是室内。以祖父平时的音量相比,大得不太自然。祖父听力并不差。



彷佛是告诉我,他就在客厅等我。



我放弃折回玄关逃走的明智想法,在前往客厅前进入榻榻米房间,打开壁橱取出隐形斗篷。「咦?」这时,我发现灰尘的状况不太对劲。薄薄积在地上的灰尘有的地方抹掉了,有的地方堆了起来。



范围大得不像伸手进来摸索,滚了进来还比较接近。可能是凶手杀害祖父之前曾躲在这里,离尸体并不远。以日本刀为武器,可能是因为就在旁边,或是某个他认为方便的原因。



而当然,就算他躲进这里,也不会发现隐形斗篷的存在吧。



确认四下无人后,我盖上隐形斗篷。如此一来,就算对方是明神明,我们也感觉不到彼此。我想起我的天敌,那个女人的脸。看来今天是不适合找她了。



说实在的,我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很讨厌装得一副亲切和善的样子,尤其是对方年纪比我大。



不过当年纪大到爷爷奶奶那种,反而能笑得很自在。



我想我和祖父的关系很不错。



所以,我很遗憾。



准备结束后我往客厅走。尽管我极力削减脚步声,衣物摩擦等细微声响仍无能为力。声音都闷在室内,掩盖不了。



这也算是简易隐形人的弱点之一。



就这样,我保持一定距离窥探客厅。



「…………………………」



甚至暂时屏息,仔细观察。



电视机的光,从傍晚时分的阴暗客厅内映出一道人影。



有个没见过的矮小女国中生坐在电视机前。



「哎呀~这房子真好。我很喜欢木造建筑哩。」



国中生目不转睛地盯著电视,自呓般对我说话。



附近有个破掉的超市购物袋,内容物撒得到处都是。



看起来是晚饭材料,大概是祖父买的吧。



「好就好在气味很棒,有种独特的乾燥香气,沿著鼻子一~直爬上来哩。可能是对金属过敏的关系吧,金属味怎么闻都很难受哩。」



这时,国中生坐著转过来。



目光与其童稚长相相反,相当成熟。



「虽然看不见你,不过你在吧?声音好像消不掉哩。」



我不予理会。视线略为偏离我,应该是真的看不见。既然知道我的能力,可见她的确接触过明神明。



没有任何理由留她活口。



可是,她那份露骨的从容是怎样?就算周围撒那些东西可以侦测我的接近,躲都不躲地这样等我行动也太奇怪了。



放在她身边的运动包有什么机关吗?



「喔~喔~你怕了是吧~」



国中生又转向电视,整个背不设防地摆在我面前。



好粗浅的挑衅。都国中了,应该有足够智能知道这样没用吧。



可是无论她说什么,我都得过去。



老实说,我没有其他攻击手段。



该刺脖子还是腹部呢。考虑到踏位,决定是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