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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设下封禁之物与被遗忘的名字」(2 / 2)




──管理机构则是单一集聚智能体「奥门」。



帝国所拥有的星灵相关知识,全都来自这个机构。



「嗨,无名。感觉如何啊?」



『你三个小时前才问过这个问题吧?』



「很正确的反应。毕竟这里是专治星灵症状的独立病房,因此每三个小时就要来诊疗一次你的手臂。」



诊疗室被蓝白色的光芒所覆盖。



乳白色的磁砖地板回荡著快活的嗓音与脚步声。



「米卡艾拉,帮我拿病历表过来。」



「牛顿室长。」



「怎么啦?」



「您现在拿在手上的就是病历表。」



「唉呀?对啦、对啦,我一时沉浸在思考中,都忘了这回事。喏,这就是那种『戴著眼镜找眼镜』的现象对吧?」



被身穿套装的女医务官这么点醒后,蓄有胡子的室长随即露出苦笑。



──使徒圣第十席。



卡隆索•牛顿爵士。



俗称「最不健康的研究员」──正如他那对像是一吹风就会断折的胳膊所示,在以顶级战斗力挂帅的使徒圣之中,他是少数的非战斗人士。



这名男子对躺在病床上的同僚挥了挥手。



「所以我才会又问一次:无名,你现在感觉如何啊?」



『…………』



男子的外表相当诡异。



他从头到脚都被灰色的紧身衣包覆。



他遮蔽了脸孔,而且连身的装束大概无法让听诊器派上用场,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接受诊疗的病患。



『……伤势在作痛。』



无名。



以使徒圣第八席为人所知的这名男子,将唯一显露出来的肉体──粗壮的右手臂向上抬起。



但他仅抬高了数公分左右。



尽管肩膀微微一动,却无法再往上抬高,手肘和指尖也动弹不得。



『在执行女王活捉作战的时候,我挨了佐亚家当家、名为葛罗乌利老骨头的「罪」之星灵,然后就留下了这样的星灵症──这样的说明还得重复几次?』



深紫色的斑纹贴附在他的右手臂上。



看似烧伤的痕迹,其实是遭受「罪」之星灵侵蚀所留下的星灵症。



「老夫是佐亚家的当家葛罗乌利。好啦,接下来就是裁量你罪状的时候了。」



「这是所谓的化身兽。你早先犯下了罪,而这份罪孽已然转为『惩罚』了。」



即使到了最后,无名仍旧无法明白罪之星灵的全貌。



他与星灵能量凝聚而成的化身兽交战,受伤的右手则是从此动弹不得──他所能明白的就只有这些而已。



「毕竟星灵症的症状千差万别呀。」



牛顿室长像是在享受阅读的乐趣似的,在打量病历表的同时以雀跃的语气说:



「你是和纯血种交手对吧?帝国搜罗的星灵症知识无法在你的疗程中派上用场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对手是个超乎常规的怪物。」



『我没心情听你讲藉口。』



使徒圣第八席瞪视著谈笑风生的研究员。



『我的手臂会变得如何?会整个腐烂脱落吗?』



「有可能会这样,但也可能不会。最简单的治疗方法是砍掉你右肩以下的部位,然后装上和左臂一样的义肢。」



『就这么办吧。』



由于答应得太过果断──



听到无名要求砍下自己的右手,在一旁观看的女医官米卡艾拉的脸色登时变得铁青。



这名男子就没有丝毫犹豫吗?



这不是普通人的手臂,而是具备了帝国顶尖格斗技术的高手手臂。他即将丧失的,是比国宝级名刀更有价值的手臂,为何丝毫没有恐惧之情?



「唉呀,你倒也不必著急。」



牛顿室长将病历表随手一放,耸了耸肩说:



「根据你的报告,那个罪之星灵似乎会惧怕反星灵手榴弹的光芒对吧?既然如此,就有很高的机率能够根除。」



『────』



「这世上存在著星灵会为之排斥的力量。那主要是从高污染地区『卡塔力斯科』采集而来的矿石,我会将含有矿石成分的药水涂抹在你的伤处。米卡艾拉,快去准备相关事宜。记得多调配些不同浓度的药水,好增加采样的种类。」



『你的语气也太开心了吧。』



无名发出一声叹息。



对于这名瘦骨嶙峋的科学家来说,就连自己的星灵症也只是珍贵的星灵研究样本──他完全不以拯救病患生命为己任。



『要拿我的身体当作样本是无所谓,但要是搅了个乱七八糟后还是没能治好,我就和你没完没了。』



「我当然会倾全力进行治疗。我可从来没将星灵症患者视为玩物过啊。」



牛顿室长转头看向身后的女医官,对她送了个秋波。



「对吧,米卡艾拉?」



「您这样做很恶心。」



「看来送秋波这个动作得多练习几次啊。这个话题暂且不管,别看我这个样子,我还是以一名正经的研究员自居喔。但这世上似乎也存在著被称之为疯狂科学家的人物,而我也没打算出言否定。」



『──这么说来……』



无名低声笑了一下。



躺在病床上的他,看似愉快地抖动著肩膀。



『好像真有这么一号人物。我记得那是某人悉心栽培,然而在研究星灵时跨越了奥门的伦理守则,最后甚至多次进行人体实验的女人。那家伙也算得上是个挺厉害的疯狂科学家吧?』



「…………」



牛顿室长安静下来。



他摸摸自己自豪的胡子,罕见地被无名的话语堵得脸色一沉。



「……她是个非常可惜的人才。」



『她的名字叫什么来著?』



「凯宾娜。她原本具备登上奥门顶尖星灵症研究员的本事。以一名研究员来说,她无疑有著高超的天分。」



牛顿室长仰望天花板。



「然而,她的内心没有伦理观念,过于沉浸在求知欲海之中。不仅将自己的住所改造成研究所,甚至能不当一回事地进行人体实验。当我抵达现场时,一切都为时已晚……」



『她好像以叛国罪遭到了逮捕对吧?』



「她逃狱了。」



『……什么?』



无名的话语声混杂少许惊愕。



即使要自断一臂也面不改色的使徒圣,因牛顿室长的一句话而使得嗓音出现了动摇。



『她居然从那个「天狱」里逃出来了?』



「就是那么回事。」



『…………』



那是帝国境内戒备得最为森严的监牢。



强大的魔女、魔人以及因叛国罪遭逮的重刑犯,都会被关押在此处。



『无人逃脱──记得那边是拿这个标语当招牌的对吧?还是负责看守的第九席(史塔丘)犯了傻,眼睁睁看著她跑掉?』



「史塔丘老弟没出任何纰漏。而且若要再加上一句──那座监牢是无法凭藉一己之力逃脱出去的。」



『……有内贼吗?』



「大概吧。而且还是有能耐影响帝国军方高层的大人物。」



呼……



将白袍披在肩上的男子深深地呼出了一口长气。



「你还记得吗?大约一年前,某个原本和我们是同僚的使徒圣,曾把一名魔女从监牢里放跑对吧?名字叫做……呃……米卡艾拉?」



「他名为伊思卡。」



「没错。但他的劫狱行动和这件事不能混为一谈。毕竟他入侵的监牢并不是天狱,更何况他在那之后马上就被逮捕了。」



即使是使徒圣(伊思卡)出马也办不到。



就算试图骇入帝国的监视系统藉以逃狱,最后也只会落得和共犯一同落网的下场。



「然而协助凯宾娜逃狱的犯人至今未能查明归案。那人究竟是如何打开天狱的门锁,又是如何将她带出监狱的……」



『应该要问,为什么偏偏要放她逃跑吧?』



「确实如此。我至今也还无法明白,犯人不惜把那个危险的女人放出监狱,究竟打算做些什么事────唉呀,话题好像扯得有点远了。」



牛顿室长抬头看著墙边的时钟,搔了搔自己的后脑勺。



「我会帮你安排疗程,下一次会在七小时后过来,这段期间请好好静养。」



『知道了。』



「听话的病患才能活得长久。那我先失陪了。」



他甩动白袍,离开诊疗室。



而在走廊上──



「…………凯宾娜啊。」



牛顿室长发出近似呢喃的低语。



他特意压低音量,连走在身旁的女医官(米卡艾拉)都没能听见。



「凯宾娜•索菲塔•艾莫斯──很久没想起这个讨厌的名字了。」



2



帝国境内,「魔女诞生之地」──



小房间里满是尘埃。



天花板则是结满了蜘蛛网,各种奇形怪状的虫子自水泥墙的裂缝中缓缓钻出。



「…………」



「希丝蓓尔公主,别这样瞪我嘛。我不擅长打扫,连我的房间也是长这个样子喔。」



胭脂色头发的女研究员看似愉快地笑了笑。



「还是说,你依然为自己没受到公主应有的待遇怀恨在心,想要我立刻帮你解开手铐?」



「你错了。」



希丝蓓尔仰躺在布满灰尘的床铺上。手脚遭到拘束的她,正瞪著俯视自己的女研究员。



女子的肌肤看似营养不良的土色,眼角浮现出睡眠不足造成的浓浓黑眼圈。



尽管她浑身都散发不健康的气息,唯有窥探自己的眼球炯炯有神,散发著诡异的光采。



「……叫凯宾娜的,我厌恶的是你的眼睛。你那睥睨我的双眼,让我深感不快。」



「哈哈!真是个可爱的魔女啊。」



凯宾娜•索菲塔•艾莫斯──



这么自称的古怪女子就像在展示排列在白袍底下的大量针筒,掀开披在肩上的白袍。



「唔!」



「刚刚看到这些玩意儿的时候,你倒是哭喊得相当凄厉,还喊著『住手!请快点住手!』之类的句子呢。你就这么怕打针吗?」



「……是呀,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被迫以仰躺姿势倒在床上的希丝蓓尔咬紧嘴唇。



藉此忍受著难以承受的耻辱与恐惧。



「在我哭喊了一阵子后,你用滴管吸走我的眼泪,还说那是『珍贵的魔女体液』,当时的我真的是被吓得胆战心惊。」



既不是杀意也不是敌意。



这是希丝蓓尔这名少女首次体验到──没有尽头的「好奇心」所带来的恐惧。



……她只将魔女(我)视为研究样本。



……如此缺乏人性的帝国人,我还是头一次遇上。



帝国对于魔女的歧视心态固然令希丝蓓尔作呕──



但这名女子的态度却更为夸张,简直就像被某种难以名状的欲念支配一般。



「放心吧,还得再过一阵子才会用上这些针筒里的药剂。」



凯宾娜疼惜地抚摸著针筒。



她抚摸针筒的动作比为自己触诊时更为小心、更为纤细。



「现在必须忍耐呢,因为把你带来的人要我不准动手。看来你的星灵相当珍贵呢。」



「……是塔里斯曼卿吗?」



「哦,原来你知道啊?没错,就是那个魔人喔。」



完全没打算掩饰主谋的身分。



不过,也许该说是理所当然的吧。即使是合作的对象,凯宾娜仍称他为「魔人」。



「你就这么厌恶皇厅吗?」



「嗯?我不讨厌啊。我对涅比利斯皇厅可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喔。」



女研究员随意地搔了搔暗红色的头发。



她挺著与化妆无缘的身子说:



「我和帝国司令部不一样,不认为有将魔女和魔人澈底灭绝的必要。不觉得这么做太浪费了吗?那些可都是珍贵的样本。」



「……你没把我们当成人类看待吗?」



「当成人类?嗄?你是指哪方面的分类?」



「咦?」



「这世上的一切事物就只有两种分类,一种是『研究样本』,另一种则是『非研究对象』。至于样本究竟是人类还是非人类,不觉得都是些枝微末节的小事吗?」



女研究员一脸认真地俯视自己。



那对缺乏血色的嘴唇缓缓扬起,做出了微笑的形状。



「像你这样的魔女就属于前者,而在这个国家晃荡的帝国人则属后者。所以你可以为此感到开心喔。因为对这个世界来说,你是个有价值的存在。」



「…………」



凯宾娜的双眼牢牢地盯著自己。



两人的距离近到几乎要互触鼻尖。疯狂科学家像是舍不得眨眼似的凝神注视著自己的双眼,让希丝蓓尔一语不发地闭上眼皮。



她不想看。



她不想被人在这么近的距离持续观看。



「……你这人太不正常了。」



「很多人都这么说我。」



「唔!」



胸口传来某种触感。



就在自己闭眼抵抗的时候,胸口遭到了触碰。正确来说,凯宾娜是以把玩般的动作,缓缓搓弄著位于该处的星纹。



「『你是错的』──嫉妒我才能的家伙们总是这么说我,无论是奥门还是帝国司令部的人都一样。不觉得这很让人开心吗?到头来能正确评价我的,就只有八大使徒而已──」



「咦?」



「……哎呀,我说太多了,这可不行。因为我平时只会自言自语,所以一旦展开对话,就会不自觉地沉浸其中呢。」



希丝蓓尔睁开眼皮。



只见凯宾娜像个孩童般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巴。虽然刚刚提到的「八大使徒」一词让人感到在意,但从她的反应来看,就算追问下去恐怕也是白搭。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目的?要说我的目的,也就只有穷究这个世界的真理而已吧。因为我是个研究员。」



这研究的目的之正当,连希丝蓓尔都为之一愣。



但希丝蓓尔的认知,却被她的下一句话吹到了九霄云外。



「我最关心的当属『星球的最深处』。」



「唔!」



「希丝蓓尔公主,你知道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咦?」



对于对方投来的疑问,自己感到哑口无言。



星球的最深处?



那是什么意思?如果指的是构成这个世界大陆的地层最深处,那应该不管怎么挖都是一层又一层的岩石才对吧?



然而──



闪过希丝蓓尔脑海的,是休朵拉当家塔里斯曼的脸孔。在那名男子闯入露家别墅的时候,他确实说过这么一段话……



「若想抵达这颗星星的中枢,就必然需要帝国的协助。」



「小希丝蓓尔,让我们好好相处吧。寄宿在你身上的星灵,蕴含著能揭开这颗星星神秘面纱的力量,之后还得要你好好出力呢。」



「……我才想问这个问题呢。」



她咬紧牙根。



希丝蓓尔看向睥睨著自己的疯狂科学家,拉开嗓子喊道:



「什么叫『这颗星星的中枢』?你们到底隐瞒了什么样的秘密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