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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陆章 冲击(2 / 2)


「唔唔,等、等等,那个!是我的!」「中尉,你刚才不是才吃了这么多起司!这就让给我吧!」「我打算做成三明治带走的说!」「我的巧克力被咬了一口!是谁干的!」「白面包还真好吃呢……」



伸手、把手拍掉,或是抢先一步把能存放的食物俐落地打包带走,在这种混沌但不知为何很和谐的不可思议餐桌上,大量堆放的食物就这样被塞进胃袋与背包里消失无踪。



航空魔导师的消耗卡路里本来就很多。



所以吃也是一种了不起的战备。



只不过,会让注意力分散。当方才中途离席的指挥官踏著不开心的步伐赶回来时,不会漏听脚步声的警戒力,不论任何时候都是必备技能。



警戒也是有限度的。



一出现在室内,指挥官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就以不是白银,而是符合受众人畏惧为锈银的凶恶表情开口喊道:



「全员集合!全员集合!」



维多利亚•伊娃诺娃•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虽是资深魔导师,而且是身经百战的勇者,但也还是濒临差点让面包与火腿占据喉咙的危机。



(插图016)



「唔!呜,咳咳,咦、咦!」



语调、气氛,还有用词。



只要在战争途中,就算不是预言家,老兵们也能以接近百分之百的机率猜中接下来的事态。



不妙的发展。



总之,毫无疑问是麻烦事。



一旦是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这种经验丰富的航空魔导军官,就会假定最坏的事态,根据状况立刻行动。



更正,她的身体没有动。



动的是双手与嘴巴。



「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所有人员立刻全副武装集合!」



「才刚完成一份工作耶!」



趁部下抗议时,咽下用新鲜小麦粉烤好的面包。



那是没有苦味的白面包。她也不是特别讨厌本来的黑麦面包,但没有掺进杂物的白面包是格外美味。



「有听到命令了吧!」



「等、等等,等等,请等我吃完这些!」



不知是谁的惨叫,就趁他惨叫时用咖啡把面包灌下去。



居然这么随便地喝著真正的咖啡,真是难以置信的奢侈。这是对会让人昏倒的金额与价值的冒渎性浪费吧。不过比起这种事情,现在还是想先把火腿丢进嘴中。



吃到肉的滋味。尽管没时间品尝,但跟粗糙的代食品就是不同。



味道是如此美好。虽然很浪费,但错过机会还比较可惜。咕噜地吞下去后,伸手拿起下一道食物。



「不准再吃义鲁朵雅饭了!赶快集合,集合!听懂了吧!」



在长官不耐烦的话语中,能轻易感受到临界点。



只要在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的年资够久,就会知道长官有著无法容许的界线在。尽管如此,但还没吃够啊──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试著说出一句抵抗。



「……请、请容许我们补充出击所需要的卡路里!」



一道冰冷的视线狠狠瞪来。



同时,长官提古雷查夫中校向她发出的……是以缓慢的语调,说出甚至是温柔的话语。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这就是贵官的主张吗?」



临界点。



而且还咕噜咕噜地沸腾著。



搞砸了──注意到这点的她连忙试著灭火。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当然,下官这就去准备出击!」



对于在起身后,就迅速抓起东西带走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长官伴随著完全是在看可疑人物的视线发出警告。



「喂,维夏。」



「是的!」



「把饼乾给我放下。」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以坚决的态度做出主张。



「这是紧急口粮!」



那副自信满满的表情,假如不是谭雅这种认识她很久的上司的话,那顽强脸皮足以让她硬闯过关。



「贵官不是有一大堆我的巧克力棒吗?」



「这是两码子的事!」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喝我的咖啡豆就要好好品味。」



「遵、遵、遵命!」



混在匆匆忙忙跑走的魔导师们之中,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俐落地带走谭雅等人份量的咖啡豆。



用途自不待言。



那是会议用的饮料。



于是,依照提古雷查夫中校「应该要在轻松的气氛下开会」的意思,提供著咖啡与巧克力的会议室气氛非常良好。



在开发者,同时也是改装V-1的修格鲁博士展开说明与感人演说的会议室里,香气四溢地弥漫著咖啡的芬芳。



只不过,魔导部队的成员们也在自家指挥官开始说明作战概要时正襟危坐。



在熟练的魔导部队,曾运用过V-1、V-2这种奇特武器做出实绩的资深人员面前,谭雅也省略不必要的说明简洁说道:



「目标,敌战舰群。以上。」



在理解般的点头后,魔导部队的成员们就为了搭乘疯子亲手打造的加速装置开始移动。



也就是要在临时赶工整备好的发射设施搭乘V-1改良型。



只不过,主张核心部分已有革新性改良的人,就只有修格鲁博士一个。要谭雅说的话,变得能微妙转向的V-1依旧只是V-1。



在义鲁朵雅的蔚蓝天空中,靠著联胺燃料的推进力直奔而去。



待在铁块里头,由谭雅等资深魔导师们组成的部队在反覆进行微妙的方向调整之后,形成冲锋队列。



V-1的速度到底是非常迅速,以猛烈的速度消化著所指定的航路。只要照这样下去,就能在不给对方对应时间之下完成任务了吧。



然而,义鲁朵雅军不是法兰索瓦军。也就是不像后者那样,具备著能冷静等待V-1著陆的精神。



最主要的是,义鲁朵雅人是战争的后发参加组。



不论好坏,他们都能明确认知到,帝国军经由空路的斩首战术已成功过无数次的事实。



正因为是中立国吧。



义鲁朵雅有著能用来警戒的预算、资源,甚至是管道。驻帝国武官探听著战术内容,驻联合王国武官调查联合王国的对策,他们甚至还能进行这种分工合作。



就算不论哪一边都做得不上不下,也还是基于蓝图著手「研究」了。至于这是不是适合实战的适当做法,就另当别论了吧。不过作为事实,他们整备好了警戒网。



既然如此,该做的事情就十分明瞭。守备部队没有一丝迟疑。在开战报告自国境地区传来的同时,义鲁朵雅海军就尽全力将人力配置到港口防卫设备上。



有装备、有人员,然后是一如假定的敌人。



义鲁朵雅海军按照既定方针,尽全力展开行动。朝著军港上空尽可能地发射防空炮火。尽管单纯,却也因此很有效率。



足以让谭雅傻眼的浓密弹幕网就这样形成了。



「还离这么远耶?」



只不过,令人傻眼的要素也包含距离在内。还远在十分难以命中的长距离时就发射了防空炮击。要是一般情况的话,会嘲笑他们吓得胡乱开炮吧。



不过考虑到不断戏剧性恶化的状况,就让人笑不出来了。



「他们的目的,是视野啊……」



防空炮火的密度,如果以谭雅的基准来看,是稀疏到有办法突破的程度。



但也知道对敌人来说,光是这样就十分足够了。因为爆炸的炮弹与四散的黑烟正在让视野加速恶化。



黑烟。而且该死的是,只要往地面看去,就能清楚看到敌人无所不用其极的模样。



驱逐舰发出像是烟幕的浓烟。尽管不知道他们是打算把锅炉操得有多过分,但是实际上非常有用。



照这样下去,视野会被遮蔽的。



「啧,该死的义鲁朵雅人。动这种让人讨厌的歪脑筋!」



V-1在进入终端路线后难以进行细部修正。



对这类的兵器来说,就连些许的目测失误都会影响到后续发展。就阻止效果来说,义鲁朵雅人的选择完全是正确答案。我方帝国军也会采取相同的手法吧。



「……说对手是和平痴呆,是太小看他们了。」



怎么轻视他们是没有实战经验的对手。对义鲁朵雅陆军大胜的结果,说不定让我们低估了敌人。



必须得承认这是天大误会的事态。



因为,义鲁朵雅就本质上是「海军国家」。就跟联合王国陆军虽然不值一提,但联合王国海军却是恐怖的威胁一样,这群船艺的化身可是老奸巨猾啊。



得不到手的东西,总是让人羡慕不已。



「该死,就是这样我才讨厌海军。」



我方的水面舰艇无法依赖,就只有敌方的有用。这是很严重的不平衡。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家里的海军,除了潜舰之外都应该再稍微反省一下。



这群薪水小偷。



真想把他们赶下船,编制成海军地面步兵丢到东部去。这样一来,水面舰艇部门也会打起干劲了吧!



谭雅忍住牢骚,将意识切换过来。



「……比起他人,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不在假定状况里的视野恶化。



我方的火力就只有十二根。



以饱和攻击来说太过稀疏了。要是个别的命中率下降,能获得的战果也会相应减少。



要全弹命中?



这也太蠢了。



现实可不会这么刚好地让梦想与希望实现啊。



即使是资深中队,也无法期待全弹命中……让人非常怀疑能不能将五艘敌战舰全部击沉。只有直击到上部结构的程度,战舰这种硬物是意外地不会沉没。



乾脆集中攻击两艘或一艘──脑中闪过这个主意。



主要是视线的恶化很不妙。在任务愈来愈有可能因为烟幕与炮弹硝烟而失败的现在,应该要研究一下是否要重新考虑其他选项。



不过,这也是已在执行中的计画。



「在紧要关头变更,反而很不妙吧?」



与其在大混乱之中实行最好的计画,应该选择次好却是可靠方法的瞬间,在这世上是常有的事。



首先,命令不该轻易变更。



在这里把事情搞砸,陷入混乱的弊害甚大。



这次要是搞砸的话会怎样?到底还会不会有下一次的机会?不对,我并没有想一而再地搭乘V-1,但这是基于职业必要性的疑问。



能清楚知道的是,机会很少。



一旦出海的话,V-1就无法锁定目标。如果是V-2的话,尽管是能抓到机会吧,但也无法无视招式已经曝光的情况。



「结论很单纯啊。」



甚至微微苦笑起来。



敌人在能减少的时候就要尽量减少。除此之外不需要任何理由。不能错失良机。



与其随便更改命令,一艘也好、两艘也好,还是确实击沉会比较好。



「问题只有一个吧。」



而且,还是相当棘手的问题。



这个V-1是那个疯子亲手打造的。真的能赌在这种东西身上吗?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但得到强制性的答案也很让人烦恼。



「既然都来到这里了,就不容拒绝啊。」



谭雅尽管想保留意见,但上级想赌在这东西身上。这是命令,换句话说,谭雅也被迫赌在这东西身上了。



没有选择的余地。



说到底,命令早就安排好一切了。



「真是过分。」



当官还真是一点好事也没有。虽然已决意转职,但也不能做出会被立刻枪毙的举动。



「话虽如此,但没想到会让V-1载这么多次……」



甩甩头,把杂念赶出脑海。



现在只要专心想著把这东西砸在敌舰上头就好。不管怎么说,只有威力是有的。要是只论威力的话,是毫无疑问。



正因为是视野不佳的环境,所以才必须得要专心。



「01呼叫全员。就按照计画进行吧。」



正因为如此,谭雅在进入目标领域之前向部下们宣告。



「直击是最为理想,但近弹也无所谓。可能的话,给我瞄准后部的推进器!」



就算是无法移动的战舰,也是十足的威胁吧。不过,能够移动的战舰会更加棘手。有必要让义鲁朵雅海军在这里丧失资产。



「各位,我对各位有著很大的期待。期待会有著跟往常一样的结果。以上!」



上司的演说,一直都得简明扼要。在简略告知任务内容后,谭雅向自己的副官发出通讯。



「副官!就跟分配的一样。跟我一组瞄准最后方的战舰!」



「收到!」



联胺推进器的状况?



实在是好得不行。以十分令人傻眼的推进力一个劲地划破天际,直奔而去。



完全是破坏力的化身。



再过不久,就会直接撞上停泊中的军舰。



即使是阻止方也没有疏忽。一如字面意思的全力射击,为了阻碍V-1前进而自大地发射而来。防空炮火的弹幕、统一射击的区域,以及缜密的防空阵地,构筑在谭雅等人前进的路线上。



「义鲁朵雅海军很优秀呢……明显不熟悉实战,动作却很俐落。」



对于副官的评价,谭雅一如字面意思地点头。



「真是令人羡慕。」



彻底的训练。



还有受过教育的人员。



这恐怕是在这次大战之中,交战各国所无法指望的奢侈。如果对手是珍惜培养出来的人员,帝国这个夕阳产业就是全体部门都处于追求即战力的状态吧。



竞争对手是良心企业,是非常不期望的一件事。就算我方不是黑心企业,他们执行相同业务的效率性也会很可怕。必须得承认敌人的优势。不过现在的话,还能在经验上胜过对方。必须得彻底运用这份优势才行。



「我们可没义务让他们累积实战经验喔。」



「中校说得是。」



在副官回应的空档,也开始进行角度的最后调整。映入视野的烟幕尽管烦人,但也早已习惯这种方式的干扰了。



「就招待敌舰享用大餐吧。」



目标,义鲁朵雅海军战舰群。



在微调后,以射出形式将乘员从V-1本体中弹射出去。



一飞出义鲁朵雅的蔚蓝天际,谭雅以下的魔导师们就立刻以飞行术式拉开距离,完成脱离。视线看向方才的军港上空,那里还是一样非常热闹。



义鲁朵雅海军依旧朝著这里胡乱发射防空炮火。



而且还很眼尖地目视到我们的位置吧。



「真烦!」



甚至还用上小手段,将防空炮火的射击线集中在「魔导师个人」身上。当然,靠著防御膜与防御壳保护的魔导师是不会因此受到危险。尽管如此,暴露在敌火力之下也让人非常不愉快。



不对,只要没有被打会感到爽快的特殊性癖,就没有比这还充满压力的事了。



「这虽是个人的自由,但我可没有这种癖好啊……喔?」



在视野角落发出闪光的物体,是疯子以真心完成的,由疯子亲手打造的疯狂兵器。



贯穿力超群、炸弹载满、加速万无一失,进入直击路径的那东西,不论有著再顽强的战舰装甲,都只会一如设计工程师的性格,毫不客气地照自己的意思前进。



那个就是希望达到这个效果才制造出来的。



因此,才会变成这样。



帝国军这名射手所射出的十二根V-1,划破义鲁朵雅的蓝天与蓝海,然后纷纷落在急忙想要出海的义鲁朵雅战舰群上。



一如字面意思的作为灾难降临。



就算受到烟幕遮蔽,也不会改变位在那里的事实。



直击有六。就连近弹也有四。



效果出类拔群。



即使急著出航,港湾也跟大海不同,没办法任意进行回避。



一旦是停泊在军港里的话,就会是个「很好的靶子」。就在这种时候,遭到保有最精锐训练水准的第二○三上门闹事。这是在理想环境下的战果吧。



仅仅一个航空魔导中队,就当场一如字面意思地炸毁两艘战舰,还成功让另一艘盛大地翻覆。



特别是爆炸沉没的两艘十分惊人。在诱发爆炸的巨响、以及冲击波的撼动之下,甚至是稍微扰乱了空中机动姿势。只要满意地远望港湾,就能看到爆炸的冲击。



虽然义鲁朵雅战舰群之中最新锐的两艘还勉强浮在海面上……



「可以认为是让它们触礁了吧。」



已夺走了机动力。尽管不知道是会触底,还是会浸水翻覆。但未来的事,谁会知道啊。



不过,就只有一点很清楚。



「变成那样的话,就无法再自由移动了。」



将义鲁朵雅海军自豪的棘手战舰群,一如字面意思地击破。毫无疑问会从义鲁朵雅海军的战列之中脱离。



眼前的光景胜于雄辩。



三艘击沉,两艘确实破坏。



大量的钢铁与油污的残骸,在蔚蓝的义鲁朵雅海面上逐渐沉没。就连方才挡住视野的碍眼黑烟,如今也变成漂亮的色彩。



因为夹杂著敌舰盛大燃烧的火红啊!



另一方面,脱离的中队成员们也平安地在这里重新集结完毕。没有发生从V-1脱离失败的不幸意外,真是太好了。



要是损耗零,战果大的话,结果就再好也不过了。



「要扩大战果吗?」



最近有点太过偏爱欺负弱小的副官在一旁提议。就谭雅个人来说,这瞬间对部下的将来感到些许不安。



「中尉,我一直都觉得……我们可是在打仗喔。」



懂得适时撤退才是职业军人。



敌人丑态毕露的现在正是定时下班的好机会,为什么就是不懂啊。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该不会认为能靠工作价值无限地工作下去吧?



「中尉,贵官喜欢工作价值吗?」



「咦?是、是在说工作的时候吗?」



虽然部下稍微警戒起来,但她的反应也很正确。



长官询问工作意愿,基本上是不太受欢迎的举动。尽管想要她放轻松,但唯独这点,就连相当擅长沟通的我也无法轻易办到吧。



唔──稍微想了一下后,试著以轻松的语调询问:



「啊啊,没事,就只是有点在意。贵官是不是有在追求工作价值呢,这样。」



有点担心她听不听得懂。不过就表情来看,她看来是顺利理解了谭雅的言外之意。



「那个,要是有的话就好了呢……的程度吧。」



「谢谢你回答,维夏。」



也就是普通啊,就只是表现出一点这种倾向。是标准的人类吧。就连谭雅自己也认为比起无益的工作,去做能感到工作价值的工作会比较快乐。



这种程度,就叫做人生。



「全员脱离!到目前为止工作都很完美!就毫无损伤的完美到最后吧!」



发挥逃跑速度。



在这点上,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的资深魔导师们可是拥有著被评为在同时代屈指可数的轻快速度。就像在说自己没有在敌地上空久留的奇特兴趣似的回转脱离。



不久后,众人尽管以空中队列说说笑笑,也没有放松周遭警戒。直到最后一刻,在以毫无多余的动作平安归还指定据点后,谭雅满意地点了点头。



「全员辛苦了!」



在宣布「解散」后,谭雅就改变主意,认为有必要对在一旁立正站好的副官说几句个人的慰劳话。



「副官,贵官也是,真是辛苦你了。」



「谢谢中校……中校,那个,我们接下来是?」



「嗯?喔喔,我打算移动。」



「是要往哪个方向?」



目的地早就决定了。



是前线──谭雅微笑著。



「我们也差不多得到前线去,担任拜斯他们的后援了。」



「那个……我、我们才刚猎完战舰耶。」



还要工作吗?──副官似乎勉强忍住了这句蠢话,但她的言外之意谭雅也很清楚。



帮雷鲁根上校开路,顺便也跟敌舰队战斗。有鉴于最近的工作状况,很明显是过劳了吧。想要劳基署。



然而,这是痴心妄想。劳基署是不会保护帝国军人的。



正因为如此,才要作为自力救济的一环向前移动。毕竟要是作为预备兵力待命的话,就会有数不清的麻烦事袭击过来。



比起高风险、高报酬的后方待命,选择在前线待命的中风险、中报酬,能回避最坏情况的可能性很大。尽管如此,帝国军并没有这种精神性,会把到前线去的行动称之为「逃跑」。既然如此,就从风险回避的志向来看,甚至没有理由不在前方展开部署。



「我明白副官的担忧,但我想预先掌握好战斗群的整体战力。」



「毕竟是这种状况。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呢……」



「这是当然的吧。我们可没空待在这种地方吃闲饭。」



谭雅的发言,却引起意料之外的反应。



「那个。该、该不会──」



「怎么啦,副官。」



「中校还在生气吗?」



生气?我吗?困惑不已的谭雅老实反问:



「生什么气?」



「那个,在出击前,我把火腿……」



「是指贵官把食物塞得满嘴都是的事吗?我可没小气到,会为了我没吃到的火腿被某人吃走这种事生气啊。」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十一月十九日 帝国军占领地区



只要无视义鲁朵雅作战在军事上、政治上的如此这般,义鲁朵雅战线其实是个非常美味的战区。



不光是火腿、起司等食物。



就连义鲁朵雅自海外进口的咖啡豆,谭雅也眼尖地回收了。岂止如此,甚至还带回全新的工具。取得了一组萃取器。这样以后就能享用浓缩咖啡了吧。虽然用浓缩咖啡机冲泡会比较轻松,但追求没有的东西也没办法。



在占领地区散步,顺便采买必要的物资。当然,是合法的。



谭雅总是彻底教育部下,比起组织性的掠夺,组织性的徵用会比较合理,而且也比较安全。最重要的是,这是合法的。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之后帮我准备联合王国的法定货币。」



「是要去采买物资吗?」



「没错。」



在敌地最好用的就属外币了。毕竟,这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比起军币,外币的信用度可是出类拔群。顺道一提,取得来源是敌司令部的金库。



只要袭击敌军,(这是其他友军很难仿效的取得手法吧)就意外地能弄到手。除了在最前线激战时,要在占领地区筹措物资,这将能发挥出类拔群的效果。



孙子也写得很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他肯定具备当经营者的才能。具有成本意识,跟马克思完全不同。



「要先去视察。我走了。」



「请容我随行。」



在说了声:「好啊。」两人结伴在占领地区散步一会后,就算再不愿意也会明白到一件事。不对,就算不用视察,这也是显而易见的事。



「跟帝国不同,一切都很『乾净』啊。」



「不过,有一些地方刚被破坏呢。」



一如副官的指摘,不乾净的地方,或者说设施与住家被破坏的部分有点显眼。就算认为原因大半跟帝国军的侵略有关也无妨吧。



最新的伤痕,是弹孔吧?



「说到我方的地面部队,还真是不顾形象。义鲁朵雅的家伙们在这点上就太过高雅了吧。」



大半的敌人连桥梁都没爆破就撤退了。哎,不过当中似乎也有例外地做好觉悟的家伙在。因为听说有一部分的地区彻底化为焦土,甚至会让人误认为是联邦军下的手。所幸的是,这种地区仍有限。大半的义鲁朵雅人似乎还是照著平时的想法在行动。



帝国也好、联邦也好,联合王国也好,不论是哪里都好。明明就没有人会让进攻路线完整无缺地让敌军夺走吧。就这点来讲,义鲁朵雅甚至是还很悠闲。



「早在会对破坏基础建设感到迟疑时,就非常不适合战争了吧。」



「我们也,姑且,那个……」



副官战战兢兢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并不是因为想破坏才破坏的。」



谭雅对此也有同感。



「没错,是在必要的命令之下去做的。」



只是,有一个问题。



名为必要的女神,究竟真的是女神吗?



这个重要观点,可说是深不见底的疑问。



就谭雅所见,早在对存在X这种家伙置之不理时,这个世界就问题重重了。要用公平世界假说进行理解,也太过强人所难了。



「为什么自己这么辛苦,自己所得到的回报却这么少?」既然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我们就只能自力救济。



谭雅忽然伸手拿出塞在口袋里的东西。



「维夏,你瞧。」



「咦。这是什么啊?」



「是马铃薯,马铃薯唷。」



以马铃薯来说太过小颗,而且形状也很丑。



但就算长成这样,这也是马铃薯。在出击前把食物塞进口袋里,对士兵来说是基本中的基本。毕竟不太能期待补给。



只是,谭雅向一脸不可思议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点了点头。



「以塞进口袋里的东西来说,说不定很奇怪。」



「是呀,一般都是塞巧克力之类的呢。中校也很爱吃。」



你说得没错──谭雅带著苦笑,在手上把玩著马铃薯。



「因为机会难得,所以想跟义鲁朵雅的马铃薯比一下大小,就从帝国军基地里随便拿了一颗走。」



还真是惊讶啊。就连要拿走一颗这么粗糙的马铃薯,都必须得靠参谋本部与航空魔导大队的头衔强行拿走。这尽管不是需要跟副官提的事情,但身经百战的Named、航空魔导军官、参谋本部附属中校,居然得为了一颗马铃薯十分认真地进行交涉。



顺道一提,也没有真的拿去比较。



「本来是打算比较一下的,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这是为什么啊?」



答案自不待言。「哎呀」一声,谭雅伴随著叹息说出不愉快的现实。



「因为就只会感到悲哀唷,副官。」



在义鲁朵雅拿到的马铃薯非常漂亮。不论是色泽、大小,就连重量都完全不同,甚至会让人认为这是不同的蔬菜。内在也很饱满充实吧。我们的明明就乾扁到不行。



就连主食的马铃薯都这样了。



总体战的毒素,完全侵蚀了帝国这个国家的根基。



「遵从必要女神的命令,我们来到了此地。」



要是朝著祂悄然指示的道路前进,终点除了破灭之外,不可能会是其他结果。命运一直都是残酷的。



所以杰图亚上将才会朝命运丢粪,意图与命运诀别。就谭雅所知道的,杰图亚这名人物就以个人来说,或许是一名非常善良虔诚的信徒……但以组织人来说却是彻底邪恶的现实主义者。



大概是不会允许观念上的「神」这种存在挡住自己的道路。



对于计画的障碍物,就算要爆破也会在自己的道路上勇往直前。要是命运的女神拋弃帝国的话,帝国军参谋本部副战务参谋长阁下就会朝命运的女神竖起中指。



就算对手是神,他也不会手下留情吧。



讽刺的是,如果能不用走上「通往结束的道路」,杰图亚阁下不论对方是神、是沙丁鱼头,就算是飞天义大利面怪物都会依靠吧。



没错,结束了。



杰图亚阁下所勇往直前的是一条为了让战争结束的道路。如果要不加修饰地说,就是为了输得比较妥善的硬著陆战略。



总而言之,就是帝国要关店了。



摸索如何闭幕。



如今在处理掉义鲁朵雅方面后,挤出了些许的时间。杰图亚阁下会以此作为资本,开始进行东部的结算吧。就像债务整理似的,让帝国的资产逃离,或是切割。



……如果合理思考的话。



不过,要说到这是不是正确的假定,谭雅也无法断言。谭雅心中有著些许迷惘的心情。根据直觉,谭雅深深觉得在杰图亚上将的指导下,这场义鲁朵雅战役包含了某种并非「军事作战」的意图。



如果是政治目的的战役的话,却难以看出是怎样的政治目的。



并不是「没有」吧。有闻到被彻底隐匿的味道。尽管没有基于物理证据的确信,但谭雅的直觉闻到某种「内幕」的存在。



攻打义鲁朵雅,帝国所能得到的利益是什么?



只要无法看出这一点,作为在盘面上任凭上将阁下摆布的棋子,会难以决定将来的方针也是实情。



有必要继续当个有前途的棋子吧,但即使是棋子也想要思考。必须得自己决定价格标签,因为说不定会被卖给奇怪的买家。



对于这方面的分寸,需要细心地警戒与安排。



人脉与关系在今后也很重要。回头瞥一眼副官的模样。在可能的范围内,也不得不考虑部下的职涯了。要是有办法,就作为管理职,要是有办法,就作为自己的手下,想跟他们配成一套,以整组搭配的方式提高附加价值提供给买方……但是,会有地方想买吗?



共产主义者是没得商量。



这样一来,就会是资本主义者。



如果是资本主义者的话,就能以利益说服吧。



不对,虽然共匪也有著国家理性,但共匪终究是共匪。对于富裕且具备文化性与文明性的谭雅来说,是无法在市场经济以外的世界呼吸吧。



如果要强行推销的话,买家当然是富裕的对象会比较好。既然合州国已被硬拖到义鲁朵雅方面,那要是能跟他们在这里交易的话就好了。



「……嗯?」



虽然感到些许的不对劲,谭雅也还是对脑中浮现的阴谋论一笑置之。



「哎呀,是我想太多了吧。」



目的不至于会是「那个」吧,这也太穿凿附会了。



我也累了吧。谭雅始终不发一语,在帝国军刚占领的地区上,就像是要重启散步似的动著双脚。追随过来的副官尽管递来询问的眼神,但她是个明白人,没有更进一步地追究下去,让人感到非常舒服。



如今,自己、帝国军,正在攻打义鲁朵雅。



然而,只要看到占领的土地就能一目了然。就连废墟,义鲁朵雅都是色彩丰富的石造建筑。人民的健康状态良好,相对地帝国阵营就只能说各个都像是没吃饱一样。



毫无办法地,国力出现了差距。



要是帝国就跟攻入罗马的阿提拉一样强大的话,历史说不定就会不同。可悲的是,我们就跟匈人一样无力。



「……无力的国家,很可悲啊。」



「中校?」



「只是发牢骚罢了,中尉。」



谭雅一面在形式上摆手要她别在意,一面仰望著义鲁朵雅的天空。



蔚蓝、透彻的美丽蓝天。



日照丰富,是位在阳光之下的世界。



作为闯入者南下的自己等人的军服,才显得相当不配这个明亮热闹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帝国就像是没有容身之处。



帝国所拥有的力量体系在战争中缩水,作为利益体系十分贫弱。但最重要的是,价值体系已在战争中磨耗。



已经难以期待战前的荣光了。人称莱希的帝国,无论愿不愿意,都得面对世界的破灭。于是在毁坏的废墟之前,谭雅一面单手把玩著小巧马铃薯,一面苦笑起来。尽管不是凯撒,但对凯撒的心情是深有同感。



虽然不得不渡过卢比孔河,但渡河之后,就是跟「昨日为止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



谭雅不会否定转职。提升职业能力也很重要。人类不该否定以自由意志做出选择的权利。



尽管如此,也还是会想。



事到如今,不论是谁都只能一路冲下去了。



不会说她期待这种发展。



不过,她知道。因为她知道了。



杰图亚阁下以败北作为所给予的前提条件,开始死命挣扎。不论会掷出多少点数,都已开始摇动骰子。



骰子的点数,在掷出之前都无人知晓。



然而,那可是杰图亚上将。应该要假定他有在骰子上作弊吧。



不知是要欺骗世界、欺骗帝国,还是欺骗一切。



就连谭雅也不清楚全貌。



前方会有著什么?那个结果会有助于自己吗?还是会成为新时代的滥觞?就只能去想像了。



只是,事态已经开始了。



虽说是没办法的事,但就到此为止了。就像这颗小巧马铃薯一样穷困潦倒的帝国,所能选择的道路只有一条。



在渡过卢比孔河后,就只能一路冲下去。



「……骰子已经掷下。」



我们已经无法回头了。



(《幼女战记⑪ Alea iacta est》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