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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伍章 舞台(2 / 2)




承受到讨厌的冲击,却没有停止动作。



空中威胁的可怕,他是深入骨髓地明白。只要对这场战争的经验愈深,就算再不愿意也会学到这件事。总之,开阔的干道上是最危险的。不论敌人是航空魔导师还是飞机,能从上空看得一清二楚的地面目标,就只会是一个刚好的靶子。



「疏散!快疏散!动作快!」



雷鲁根上校一面引导驾驶至少掩蔽一下车辆,一面不断向其他部下高呼趴下。



高度本身就是一种凶器。对匍匐在地上东逃西窜的人来说甚至感到可恨!他不得不低下头,不顾队列乱成一团,大声催促著部下。



「散开趴下!别聚在一起!」



这样能获得的是些许的遮掩与微弱的防护。



战斗机就连主装备的机枪,都有著足以充分撕裂人体的威力。就只能躲藏、趴下,然后祈祷子弹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对遭受袭击的帝国军队列来说最烦躁的是,遭遇义鲁朵雅飞行中队完全是个偶然。



这个义鲁朵雅方飞行中队,是在得知国境地区遭到突破,部分飞行中队长不想让飞机在地面上遭到歼灭并为了掌握状况,而独断地决定起飞的部队之一。



他们碰巧没有与以跑道上的敌机为目标展开航空歼灭战的帝国军航空舰队的航道交会,因为当机立断的关系,完全回避了遭到击破的风险。



还不知道这有多幸运的他们,就这样在兼作为侦察的北上飞行途中。



在干道上发现成群结队冲锋的帝国军先锋装甲集团,就是发生在这种时候。



当然,认为这对义鲁朵雅军是必要情报,飞行中队打算回报他们发现敌军一事。但尽管尝试用无线电向地面的司令部传达状况,电波状况却不佳。



在迟疑了一下后,重视侦察的他们当场决定掉头。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帝国军将兵就只是飞扑在地上,弄得军服满是土砂就没事了吧。



不过,并非空手而来的义鲁朵雅人,就像顺便似的射出所搭载的武器。将义鲁朵雅制八十公斤空用炸弹、联合王国制空对地火箭,还有授权生产同轴机炮,兼作为试射地使用著。



这对义鲁朵雅军来说,几乎算是在做兵器测试。



总之为了妨碍敌军前进,在朝醒目的先锋集团发射挂载武器后,他们就掉头离去了。从规模来看,他们毫无疑问当这是一场小规模遭遇战。对遭到扫射的帝国军装甲师团来说,可说是一场真会找麻烦的骚扰攻击。



这种牵制程度的攻击,顶多就是打爆几辆前头车辆。



然而,战场上充满著无法预期的混沌。



正当大半的帝国军将兵低著头,委屈地目送敌机经过时,直到方才都还维持的指挥突然混乱起来。



「师团长阁下战死!」



当注意到事态的第八装甲师团将兵连忙赶往前头车辆的残骸时,自第八装甲师团的约尔格师团长以下,大半幕僚都连同车辆一起被炸毁了。



指挥官先行的弱点,就在这瞬间露骨地暴露出来。



负责指挥师团留守司令部的雷鲁根上校,就只能伴随著困惑接受才进行一次遭遇战,自己就跃升为指挥序列首位的事实。



就算用未受创的通讯车联络师团的各个部队,也还是没有自己以外的高阶人员。



陪同约尔格中将阁下的高级军官们,全都一起踏上了晋升两级的旅程。留下来的人,十分寂寞地就只有负责留守的自己,以及另外一名年轻少校。



阵容薄弱到让人真心想从连队或大队之中抓指挥官过来接任的程度。



「看来,似乎就只剩我们了呢,约阿希姆少校。」



「……雷鲁根上校,请下令。」



紧张兮兮的少校表情极为悲壮。



「唔」了一声,雷鲁根上校苦笑起来。



自己以上校来说也算很年轻了,不过要说到约阿希姆少校,他才离开军官学校几年啊?通常来讲,几乎是个才刚要升上尉的小孩子。



如今在军队里,就连自己也算是资深将校啊。



再次让人体会到帝国军打太久战争了。



「……由我继承指挥权。哎呀,居然是上校阶的代理师团长。」



雷鲁根上校一面叹气,一面用通讯车的机能向各部队发出继承指挥权的通知。所幸就硬体面来看,司令部机能依然健在。



问题在于软体方面。



就在为了与约阿希姆少校协议善后对策,探头注视起地图时,他的提议让雷鲁根上校感到非常失望。



「虽然航空舰队确保了某种程度的制空权,但状况难以说是完美。在光天化日之下沿著干道进击,风险太大了。」



「所以?」



「要不要等到夜幕低垂之后再前进?」



心想这是在胡诌还是在说笑的雷鲁根上校回看过去,就看到约阿希姆少校十分认真的表情。看样子,他似乎是认真的。



当然,明白他想说的意思。大半的空中威胁,晚间都会回巢睡觉。考虑到这点,年轻参谋将校所提议的夜间行军在理论上也有点道理。



不过,光是忘记最重要的时间要素就没得商量了。雷鲁根上校苦著脸默默摇头。



「在敌地的夜间进军,会赶不上时程的。」



如果得眼睁睁看著时间流逝,那就只能选择在光天化日之下进击了。要是不承担风险,就会错失大好时机。



突破的把握高于一切。



他们有著少量的自动车辆与马匹,最重要的是,进军路线是义鲁朵雅自豪的南北横断道路。跟为泥泞所苦的东部不同,路面状况不会对发挥速度造成任何障碍。



此外,就唯独现在,敌人还尚未构筑防卫线。



唯独现在,唯独这一瞬间,能通过这条道路。他们可是帮我们准备好了一条直达义鲁朵雅首都的干道。



「与时间的竞争高于一切。不能给予敌人缓冲的期间。」



「可是,实际上像刚刚那样……」



「约阿希姆少校,要是在这里停下脚步,约尔格中将阁下就白死了喔。」



有著开战初期的奇袭效果,敌人的抵抗也很零星。



己方有空中优势,而且后方有著强力的后续部队。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浮现在东部的最终任务报告文件中看到会背出来的「道路」。



只要能冲过去,那么现在就跟突破前线一样。



然而要是拘泥于巧迟,敌人就会重整态势。墙壁,就很可能会阻挡在前。所以要是没有在他们建起墙壁之前冲过去,一切就会功亏一篑。



「……难怪杰图亚阁下会执拗地拘泥于速度。」



正因为熟知速度的重要性,约尔格中将也才会拘泥于阵前指挥……忘掉这点停下脚步,是继任指挥官怎样都无法正当化的行为。



雷鲁根上校伴随著叹息,从口袋中掏出在方才跳车时被压扁的菸盒。



在一面抽菸,一面注视著地图研讨敌情后,情势果然很清楚。



只要前进,就有活路。突破口依旧没有遭到封锁。要是停留?机会的大门就会非常轻易地关上吧。



结论,不能错失良机。



进击是既定的路线。话虽如此,自己等人要是被敌方航空部队发现到,也不是件愉快的事。



「约阿希姆少校,贵官是想要把伞吧?」



「如果是指空中支援的话,下官确实是这么想……」



雷鲁根上校心想,要是每次遭到零星袭击就得停下脚步的话,就会对最重要的进击速度造成阻碍。



想要高空掩护。



但是航空战力正为了确保制空权,在以激烈的轮班速度全力出击中。就算一切事情有八成是照著作战计画发展,也完全没有能紧随著地面部队提供掩护的方便余力吧。



杰图亚阁下的调音非常彻底。



为了演奏战争音乐而排除一切多余事物的管弦乐团,作为精密的战争机器善尽著各自的职责,这点毫无怀疑的余地。



不过,有一个。



他知道一个该说是例外的密道。知识就是力量。



「出门在外,最需要的就是朋友啊。」



就算是走后门,能用的东西就要拿来用。



雷鲁根上校盘起手走到通讯人员身旁,同时扬起一道浅浅微笑。



被这个举动引起注意,追随上来的年轻参谋将校以莫名感到担忧似的眼神望过来。担心进军也就算了。研讨风险也很重要吧。



不过,约阿希姆少校也是校官阶级,是一名优秀的军官。军官在士兵们的众目睽睽之下,不能老摆出一张不安的表情。



一面感到年轻少校的历练不足,一面为了让他安心下来,雷鲁根上校决定向他搭话:



「我要提出掩护请求。我想只要叫来两个中队的航空魔导师就够了吧。贵官的看法如何?」



「哪里还有这种余力啊?」



「贵官要是太小看我可就伤脑筋了。一旦是经验丰富的参谋将校,就会有一、两个能方便使唤的秘密预备兵力。」



「恕下官失礼,上校。打从方才,下官实在是……」



就订正吧──在雷鲁根上校在心里发著牢骚。



眼前的约阿希姆少校是受到不安的驱使吧。



这是完全不合道理的奇怪表现。明明是在这么有常识的战场上,面对著这么显而易见的情势。在这些条件面前,究竟是为什么……让人想歪头困惑。



「……这么说来,那家伙有时也会不知为何地做出歪头困惑的举动呢。」



这会是个大发现,还是对她的理解有了进展呢。



今天,脑海里经常浮现提古雷查夫中校的脸啊。尽管非常遗憾,但太过小看王牌也不是一件好事吧。



「抱歉,无线电借我一下。」



在从通讯人员手中接过听筒后,雷鲁根上校就面对著长距离无线电机。这种时候,如果要发送未经加密的信文……就多少要顾虑一下吧。



「既然是明码文件,就得动点脑筋呢。」



话虽是这么说,但对象可是她。值得信赖的军官还真是让人感激。



「首席战斗群长呼叫副指挥官/请速速前进。」



一脸诧异的少校是不懂吧,不过只要这一句话,就能充分让她理解了吧。在她赶来之前,还能命令部队稍作休息。



就在收容遗骸、将拋锚在干道上的车辆移开的工作几乎完成时,雷鲁根上校注意到约阿希姆少校一脸惊讶地跑来。



「报、报告!是魔导部队!友军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派遣两个魔导中队来支援我们!说是会立刻开始掩护!」



「这样啊,那就随意使唤吧。」



「恕下官失礼,请问是怎样叫来增援的?」



对于以尊敬眼神询问自己的年轻参谋将校,雷鲁根上校若无其事地丢下一颗炸弹。



「从杰图亚阁下的口袋里借来的。」



「还真亏上校借得到呢。」



「因为我是偷借的。」



年轻少校当场愣住的表情还真是难以形容。



老人们戏弄年轻人的理由,就是想看到这种表情吗?指导粗心的青年将校是老人的义务……这也是种愉快的消遣吧。



就一面教育愚蠢的约阿希姆少校,一面好好疼爱他吧。



很不幸的,在这场大战之中,从北方开战初期幸存到今日的雷鲁根自己也完全处于老人的立场上了。



这种年轻军官与年轻代理师团长进行的战争啊。哎呀,这要是在以前,可是怎样都想像不到的局面。



「我跟那边的指挥官在各方面上都很有缘分。」



就这个意思上来讲,那个小孩也是大人了啊。不对,从年龄来说是小孩没错。完全就是个小女生……唉,提古雷查夫中校在可爱上是缺了不只那么一点。



雷鲁根上校几乎离题的思考,就在这里紧急煞车。



向前跨出一步站稳脚步,忍不住仰望起义鲁朵雅的天空。



天空是一如往常的蔚蓝,却让他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疯了。



涌上一股晕眩感。



在这瞬间,他深深感到基于重责的精神疲劳与肉体上的疲劳。



毕竟,这是在说那家伙喔?与其说是宠物犬,还不如说是猎犬的她喔。



「上校?」



「没事,我似乎是累了。有点疲劳呢。」



「果、果然会有问题吗……?这、这是在擅自借用参谋本部的预备兵力吧?」



就从年轻人担忧的话语来看,自己也露骨得危险到需要让人担心的程度吧。身为指挥官,愈是疲惫就愈要抬头挺胸。



雷鲁根上校稍微耸耸肩,笑得像是没问题一样。



意识到周围的将兵,并以自己的话语与态度作为示范。



「我们有提出掩护请求的自由吧?那么,接下来就……」



稍微停顿一下,吸引注目。



虽然没当过,不过指挥家在音乐会上准备指挥管弦乐团演奏时,也是这种心情吧?



将忽然浮上心头的疑问收回去,雷鲁根上校以坚定的语调发出宣言:



「向前突进吧!」



只要跟随自己,就会成功。



高举著单纯且明瞭的希望。指挥官必须摆出自己总是掌握著状况的态度。更何况是临时继承指挥权的部队的话,就更该这么做。



既然缺少平时累积的信赖这条救命绳,不让将兵们丧失希望就是绝对不可或缺的事。



就算是常待内勤的将校,雷鲁根上校也是个参谋将校。



是帝国、帝国军,也就是世界最高峰的暴力装置,经由睿智与经验培育出来的一种名为参谋的怪物。就算是原本具有善良人格的个人,只要作为参谋将校成形的话,就只会是一个出色的齿轮。



顺道一提,优秀的齿轮会期待他人也同样如此。



「提古雷查夫中校,就跟往常一样拜托贵官了。打开前进的道路,进行高空掩护,顺便也做一下交通引导吧。」



「一切就照参谋本部的命令。」



一如雷鲁根上校的希望,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毫不保留地发挥出以他们的经验作为保证的通用性。



高空警戒、弹著观测、地面掩护,还有传令军官与空中侦察,偶尔还会在地面进行交通管制,简直无所不能。在东部累积的经验乃货真价实。



作为杰图亚上将培育出来的万能部队,两个中队被彻底使唤。



对雷鲁根上校来说,模仿上司的做法是非常有效率的行为。而提古雷查夫中校则跟往常一样,只能把怨言往肚里吞。



把这种事拋诸脑后,雷鲁根上校一味地怒吼著前进。



「渡河!渡河!命令师团全力冲锋!」



「马、马匹该怎么办?」



雷鲁根上校用一句:「给我想办法。」便踢著约阿希姆少校迟疑的屁股,不断向前、继续向前地推进著部队。



「以速度优先!立刻让师团司令部前进!」



就算只凭著在东部的些许经验,这也是很单纯的事。



指挥官必须身先士卒,比任何人都还要率先掌握情势。



正因为如此,那位杰图亚阁下才会阵前指挥。然后只靠著阵前指挥,就将暧昧的「指导」权限活用到最大限度,带动部队前进了吧。



约尔格中将阁下也是如此。



既然伟大的连队学长战死,那就只能代替他这么做了。



雷鲁根上校知道这是做得到的事。因为他知道,这是光凭自己所做不到的事。



没错,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是没有希望突破敌阵的。



正因为如此,只要是为了让士兵们追随自己,他会无所不用其极。将追上来请求自己回心转意的年轻人们甩开的演技,倒不如算是不起眼的部分吧。



「侧、侧面会毫无防备的!只要稍等一下,就预定能与后续的步兵师团会合了!先等后续部队抵达,之后再……」



「就让大海保护我们吧。」



不顾苦苦央求的约阿希姆少校,向周遭发出「继续进击」的明示。



凭著要在能前进时不停前进的信条,现在并没有裹足不前的理由。



因为在眼前的河川上空,航空魔导师已展开完毕。雷鲁根上校指了过去,一面告知「我们是在他们的掩护之下喔」,双脚一面不断向前。



「让、让大海保护,上校!那内陆这边要怎么办啊!」



「以进击速度为优先。有其他问题吗?」



「跟预定相比,我们师团太过前进了!」



「别担心,少校。陆地这边的侧面应该会受到战斗群守护。如果是他们的话,在其他师团抵达之前的这段时间一点也不需要担心吧。」



「咦?」



「沙罗曼达战斗群,应该就在我们的侧方。」



他能确信这点。



上空配置著提古雷查夫中校,自己的侧面则由她一手栽培的老兵所组成的战斗群守护著。这样就算全副武装的联邦军近卫装甲师团突然出现,也无须担心不得已陷入意外战斗的情况吧。



确信能在蹂躏之后加以突破。



他们在东部的战功,就是在雷鲁根心中留下如此巨大的信任。



「好啦,各位将校。带上行李了吧?要小心得避免弄湿的东西啊。」



让他在意的,就只有不得不赶快过河的焦躁感。



由于是刚接手的师团,基本上在下达命令之后,就只能依靠各级指挥官的指挥……但提供可能的支援是司令部当然的职务。



这在现状下,就是烦恼该如何渡河吧。既然眼前没有桥,渡河器材就会是造成拖延的主要原因。装甲师团怎样都得带上许多重物。



「少校,这个师团的工兵有依照标准吗?」



「有的,上校。」



这样啊──雷鲁根上校点了点头,整理起想法。工兵装备里有包含渡河装备,但顶多就是渡河用的小艇。



数量有限,而且主要是速度很慢。根据假定状况,这时应该要夺取「桥梁」,但跟到处寻找桥梁的风险相比,会让人想以进击为优先吧。



既然如此,就只能把没有的东西弄来了。根据必要,发出必要的请求筹备。



要是怎样都弄不到的话,就算要从敌人身上抢来也要弄到。



这是在杰图亚阁下底下接触过战务的所有参谋都会学到的原理。



那么,为了达成此目的之手段是?



就拿起通讯机,拜托她一件有点强人所难的事吧。



「提古雷查夫中校,有在对岸发现可用来当作渡河器材的东西吧。」



「如果是小船程度的话,是有发现到。」



虽然不错,但这样不够啊──雷鲁根上校摇了摇头。然后朝无线电拋出追加的要求。



「可以的话,我希望是速度够快的东西。」



「是想要装有发动机的船只吗?这样一来,说不定就得稍微扩大搜索范围了。」



要避免浪费时间且让手头上的战力分散。



要是急著赶时间的话,就怎样也难以接受这么做。



「……那小船也行。就让魔导师牵引了。」



是感到错愕吧。提古雷查夫中校难得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确实隔了一会后愤然回话:



「……我们不是拖船!是魔导师!」



「做得到吧?」



在隔了一段以不甘愿来说有点可爱的时间后,提古雷查夫中校迅速向他举起投降的白旗。



「……是有可能。」



收到想听到的答覆,这样就够了。



雷鲁根上校笑著点头说「很好」之后,随即结束对话。这是能力的问题,被粗暴对待的魔导师有什么怨言都等以后再说。现在,这个瞬间,总之必须要以前进为优先。



毕竟眼前的问题不是实力,而是「时间」。



啊啊,总是这样吧。



「有种被催促的感觉啊。」



时间。



时间。



时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帝国为什么会陷入被时间追得如此紧迫的事态啊。



「就连我都这么想了。」



高层、杰图亚阁下,究竟是在想什么啊。



不过在现场,就算去想这些也无济于事。



烦恼也没有用。



待在现场的自己,就只需要作为现场的最资深军官,靠著装甲战力专心大举入侵敌地就好。



「啊,原来如此。」



这就是原因啊。



忽然发现到一件事。



虽是偶尔,但提古雷查夫中校有时会不耐烦地向参谋本部提出意见的理由,他总算明白了。



「为什么,就是没有发现到啊。」



在不小心说出口后,雷鲁根上校一面在内心焦虑著不晓得有没有被周遭人听到,一面做著深呼吸,重新端正表情。



战场上看到的事,后方是不会明白的。



就算让他们一览战场情况,后方也不知为何无法理解?



或许……指挥官的苦恼是得在现场烦恼,在呕心沥血之后,才能勉强理解吧?如果只有经验才能促使理解的话……



尽管很残酷……但卢提鲁德夫阁下是无法理解杰图亚阁下的想法吧。



「……也难怪事情会变成这样了。」



战胜义鲁朵雅是确定的事。



至少,这场军事行动的目的「毫无疑问」会达成吧。这可是前线归来的杰图亚阁下用他的脑髓所制定出来的作战。



他不知道作战以外的要素究竟会变得怎样。



只是作为参谋将校的雷鲁根「不太想跟这些扯上关系」,本能性地对此感到忌讳。



诸如义鲁朵雅作战的政治目的等等,在被告知之前他不想介入。



本分是作战。然后,既然是熟知战场心理陷阱的那位大人所制定的军事作战,那自己就唯有善尽本分了。



「……谁教我正在转地疗养呢。这种程度,他会原谅我吧。」



当天 沙罗曼达战斗群



就沿著义鲁朵雅的干道南进这件事上,帝国军沙罗曼达战斗群对于自己等人位于友军的最先锋这点,就连怀疑的念头都不曾有过。



一直都是最先锋。



一直都在最后方。



总而言之,就是一如字面意思的常在战场。



这要是日常化的话,甚至会让部队内蔓延起一种奇妙的意识,认为所谓的友军就是在自己等人「背后」的存在。



正因为有著冲在前头的自觉,所以代理指挥官的拜斯少校才会毫不迟疑地打算行使「第一名」的特权。



「去收集渡河器材吧!在友军抵达之前通通收集过来。格兰兹中尉,不好意思,想请你去收集对岸的器材。」



拜斯少校的命令就结果来说,是一道愚蠢的命令。



因为走在他们前面的第八装甲师团已经搜刮走大半的资材。只不过,对沙罗曼达战斗群的成员们来说,他们完全没预想过「自己等人会是第二名」这件事。



这是自拜斯少校以下,在全体军官的脑里就连作梦也没想过的情况。



因为,他们总是作为友军的先驱冲锋陷阵。以最大限度活用敌方遗弃的物资,是他们习以为常的行为。



格兰兹中尉的中队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起飞,想必很快就能收集到必要的器材吧──所有人都确信这一点,正因为确信,所以才会分心思考起渡河后的事情。



结果,格兰兹中尉太过意外的报告,让拜斯少校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少校,好像都被友军拿走的样子。」



「什么?友军?」



拜斯少校搞不清楚状况似的瞠大眼睛。不过,格兰兹中尉比他还惊讶,飙高声音报告道:



「哎呀,原以为我们是最先锋,哪知道友军的装甲师团冲得更快!是第八装甲师团。第八装甲师团在我们前面!」



「冲在我们前面?你确定是友军吗?」



就连拜斯少校也一时之间难以置信。



他们可是在东部一直都担任著帝国先锋的部队居民,并带著自己等人冲得很快的自负与实绩来到义鲁朵雅。



就连战斗群的魔导师也全都是Named。不论是战车、炮兵,还是步兵,全都跟其他地方的家伙们有著天壤之别。全体将兵都充分受到提古雷查夫中校的薰陶。



会作为不断在枪林弹雨里冲锋陷阵的资深部队,是有其相应的道理。



就是这样的自己等人才会一直都是最先锋,换言之,能得到率先取得敌方遗弃物资的权利。



这种确信全是来自于他们彻底运用魔导部队的便利性。这样的自己等人会落后?若是如此的话还真是惊人。第八装甲师团是在这种时代之下,拥有著相当优秀的魔导部队吗?



「没想到猎物竟然会被人抢先。看来帝国也意外地广大。是第八装甲师团吧。他们魔导部队的指挥官是谁啊?」



「那个,是……」



「是隆美尔阁下出马了吗?」



「不是,这个……哈哈哈,就某种意思上是这样呢。」



脑内响起警报。



直觉发布危险性的警讯。



「那个,是中校。他们的指挥官是中校。」



啊啊──拜斯少校尽管理解了一半,也依旧还是打断了格兰兹中尉的发言。这是他最起码的挣扎。



「帝国军很广大,中校也有很多位喔,中尉。」



「可是,拜斯少校。恕我失礼,你不是也有猜到是哪一位中校吗?」



「这样一来,那就是参谋本部附属的航空魔导军官,我等所敬爱的大队长了?」



拜斯少校带著「只可能是她了吧」的确信发出询问,而格兰兹中尉也像是打从心底同意似的点头。



「因为,没有其他中校了呢。」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抑或因为这里是战场吗?常在战场说得还真是好啊。



「中校在牵引小船的模样,还真是让人印象深刻。看来是快我们一步把周围的渡河器材通通回收走了。」



嗯嗯──这是只能盘起双手叹气的展开。



光是听到他们派魔导师去牵引船只,第八装甲师团打算彻底活用一切的企图就很明显了吧。



「这样的话,有用的东西都被拿走了啊。」



尽管不觉得进击速度有慢下来,但是总觉得有点太天真了啊。



「……没想到得和中校竞争呢。」



忍不住发出的抱怨,隔著无线电得到一道深深的叹息。



「让人笑不出来啊。」



「就是说啊。」



一如格兰兹中尉所指出的,如果要和那位中校竞争的话,事情可就严重了。是会让人想抱头苦恼的情况。只不过,一旦身为代理指挥官,就必须得做出决断。



必须得准备善后对策。



「得让中尉辛苦一下了,但无论如何都得找到替代用的器具。」



拜斯少校一面要求格兰兹中尉筹措物资,一面为了让大家了解状况,将战斗群的各军官们召集到附近。



「各位,情况有点不太妙。」



性急的阿伦斯上尉,只听到这一句话就狰狞笑道:



「是敌人吗?」



「不,上尉。意外地是友军。」



咦──他就像没兴趣似的应了一声。彷佛看到方才的自己,拜斯少校实在冷静不下来地重复说道:



「上尉,是友军。是在前方的友军啊。」



听到这里,愣住的装甲军官就像理解似的敲了下手。



「是后续的友军先锋部队有什么联络吗?后续的步兵耽搁了?」



他的脸上大大写著:「不就跟往常一样,有什么问题吗?」这一句话。要顺道一提的话,就是丝毫没有前方是指「自己等人的前方」的想法。



反过来说,也是他对友军不抱持期待很久了吧。就连拜斯也很痛切了解这种心情。这在战斗群里算是常识了。



不过,要说这世上有著令人难以想像的新问题,或者说状况,还是该说扭曲吗?总之虽然很迷惑,但偶尔也会经常发生不可思议的事。



认知到僵化的固定观念妨碍了理解现实,拜斯少校就特意明确地说道:



「有部队走在我们前面。」



作为装甲家,他有著什么感触吧。阿伦斯上尉茫然地反问:



「抱歉,我好像没听清楚。你刚才说什么?」



「是友军。友军抢先了我们一步。」



拜斯少校在看到其他军官们全都露出「你在开玩笑吧」的表情后,就先发制人地补充说明。



说不定,他们有点太过傲慢了。



「这是事实。是友军的装甲师团。虽然没差多少距离,但第八装甲师团……确实,毫无疑问地是在我们的前方进击中。」



难以置信。



在众人这种表情之前,他尽管一副很明白大家心情的模样点了点头,也还是继续说明下去。



「顺道一提,我们亲爱的中校正担任那边的直接掩护。」



这消息足以让就算听到敌袭也面不改色的军官们瞠目结舌。不论是好是坏,出乎意料的发展都会使人狼狈。



「……这也太狡猾了。难怪我们会落后。」



即使是梅贝特上尉这句有如小孩子般的抱怨,此时也足以让人举双手赞同。



因为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这也太狡猾了」。



只不过,他们的思考也在这时重新启动完毕。脑海中想到的是状况。



他们理解到了。



中校在前面……也就是说,自己等人是第二名。就像是被这个想法所影响一样,军官们一齐思考起落后所代表的意思。



虽然无法大声宣扬,但第一名是有特权的。



也就是能拿走最美味的战利品。这不只是比喻或战功的意思,也包含「床铺」与「徵用」这种实质利益的部分在。



冲在最前面的部队,能拥有最好的条件。



在先锋拿走大部分的好处后,后续部队就得在缺乏有用物资的条件下致力于借物竞赛吧。



拿走敌方遗弃的物资,或是从周边收集食材与燃料作为勇往直前的粮食。



来自敌方的资源就是如此重要。在像东部这种来自友军的补给常常拖延的战场上,就更是如此了。



然而,敌方遗弃的资源大致来讲是有限的。



就连友军都是争夺的竞争对手。



根据时间与场合,一马当先有时也是必要之举。而当无法依靠敌方资源时,就会不得不停下脚步。



就这点来讲,不太会迟疑的托斯潘中尉果断地率先提议:



「要放弃勉强进击吗?」



嗯──拜斯少校也差点点头同意。担任先锋与后续的接点,也是很出色的军务。



不过,也很难坦率地赞同。理由非常明确。



「只不过,该怎么说好,这样也很糟糕啊。」



说到这里,身为魔导将校的拜斯少校摇了摇头。只要看部下们愣然的表情,便显而易见他的说明不够清楚。



作为魔导将校,他太过于习惯接收魔导反应了吧。



「要说是提古雷查夫中校的督促吧。就连现在也能侦测到她不停地放出魔导反应。这样要是我们拖延的话……」



会很可怕。



哎呀,尽管不是小孩子,但脑海中光是浮现长官变脸斥骂的画面,就让人不由得感到害怕。



足以让老大不小的军官们一齐浑身发抖。



对于斥责的恐惧,在这件事上甚至对脑袋造成奇妙的刺激。



「该不会?不对,可是……」



伴随著惊叫,是一张恍然大悟的表情。直到方才都还盘著手沉默不语的阿伦斯上尉,突然间失去了冷静。



「就魔导部队的基本原则来讲,会不停地放出魔导反应……也就是以我们会注意到作为前提吧?」



真想现在立刻跳上自己的指挥战车。他以这种表情提出疑问,其担忧得到众人的「理解」。



「没错,阿伦斯上尉!就跟贵官说得一样!」



有种火烧屁股般的焦躁感。



伴随著由衷的迫切感,拜斯少校有点半是惨叫地喊道:



「长官不是说了吗!」



提古雷查夫中校仔细叮咛过的事情,拜斯少校就算想忘也忘不掉。



「其他人也就算了,但我们可是奉命要成为『最先锋』啊!哪怕对手是下令的中校本人也绝对不能落后!」



都那样严格下令了,她有可能会容许「例外」吗?答案很简单。



没有例外。



即使对手是提古雷查夫中校本人,也不会认同例外。



这是不用讨论就显而易见的事。



因为是命令。哪怕爆发了明天太阳不会升起的天灾地变,也必须要实行所下达的命令。能悠哉谈笑著「他们太过突出了吧」、「既然是第二名就放慢脚步吧」等话题的余裕,已从他们的脑袋里消失得一乾二净。



他们奉命要成为「冲在最前面的部队」。



以上。



因此,战斗群的各部队就只能以冲在最前面为目标。



「倒不如该怀疑,为什么中校会这么强调这点吧。」



拜斯少校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盘起双手,深深点头。



「友军的强力战斗单位居然会冲到前面去了。她是假定了这种情况才下达此命令啊!」



姑且不论谭雅的用意,但部下是这样理解的。



根据平时的经验与军人特有的思考回路所导出的这个答案,说不定跟谭雅想做出的暗示不同。只不过,有别于不在现场的谭雅用意,她的部下们将所想到的个人见解奉为正确答案。



托斯潘中尉再度率先说道:



「……这样一来,由联合兵种编成战斗群的沙罗曼达战斗群要是『迟到』,看起来甚至会像是无法原谅的怠慢。」



梅贝特上尉一脸苦涩地点头。



「比寻常部队强大,并且身经百战的各部队停滞不前啊。」



这对沙罗曼达战斗群的军官们来说是绝无可能的事态。迟到的应是他人,不会是自己等人。



遵循作战,严守时刻。



这说不定是他们一点点的自豪,却是有实绩保证的骄傲……如果这是傲慢的话,就必须要不顾一切地洗刷污名。



「补给之类的其他杂事,就等『之后』再去烦恼。」



拜斯少校的这句低语,获得军官们的一致点头。



他们在把头抬起之前的动作全都一致,但之后就露骨地展现各兵科军官的习惯。



装甲家阿伦斯上尉一脸现在就想跳上自己战车的表情;炮兵家梅贝特上尉坐立不安地思考著移动程序;至于步兵,则是摆出一张深思熟虑后的严肃表情做好觉悟。



只不过,方向性一致。没有任何一个人对拜斯少校说要「突进」的见解提出异议。毕竟提古雷查夫中校本人都不停挥著大旗,表现出她的态度了。



总而言之,先锋集团就算要胡来也得勇往直前。



确认到简单明快的前进命令,战斗群军官们已将脑内的优先顺序改掉。



「进击吧。命令固然要遵守,但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先行的雷鲁根师团遭到孤立。」



拜斯少校宣布既定方针。



同时,他带著苦笑接著说道:



「梅贝特上尉,抱歉要勉强你了。恐怕会请炮兵以直接射击支援我们。」



考虑到炮兵师团还在遥远的后方,现在就必须得派出所能动用的全部战力,努力维持著前进速度吧。



「就觉得不可能没有我们的事。也就是会被狠狠使唤一顿吧。」



炮兵军官苦笑起来,但也一丝不苟地进行著熟悉的工作。



「不论是马匹或牵引车辆,都能设法维持下去吧。但燃料就快不够了。必须得特别提供部下一瓶葡萄酒才行。」



对于梅贝特上尉几乎是牢骚的希望,拜斯少校毫不迟疑地点头应许。



「我保证会给。」



「哪里还有这种剩余物资啊?」



因为机灵,所以装甲军官代表全员率先提出疑问。



大家都很清楚补给情况。如果是以进击为优先,就怎样都不得不拣选行李,诸如葡萄酒之类的物资,战斗群不论去哪都没有带上。



拜斯少校对此给了一个堂堂正正的答覆:



「这种东西,就找敌军补给就好。纵使敌军没有,也应该会有后续部队大摇大摆地带过来。最坏的情况下,只要从友军那边抢来就好了吧。」



断言「这很简单」的拜斯少校充满自信。



这让平时总是赞成积极方案的装甲军官,在点头赞同的军官们之中当起了煞车角色,引发了这种不可思议的机缘。



「跟友军抢,会很糟糕吧?」



相对于哑然询问的装甲家,梅贝特上尉与托斯潘中尉则是早已失去认为规则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陋习了。



「阿伦斯上尉还真是高雅呢。」



「没错没错,这种事就是要发挥巧思与多方筹措唷。」



有著创意巧思余地的两名军官,歌颂著对临机应变的爱。不论好坏,海军都教会了他们用自己的脑袋思考的习惯。



军港勤务的规则教育足以改变一个人。



「托斯潘中尉?」



一脸意外的装甲家,让步兵中尉轻轻微笑。



「这称为需求是发明之母。我在军港防卫时对此是深有痛感。我可不想为了遵守规则而战死。」



他以一派认真的表情,真情流露地说下去:



「首先,我不想跟那位中校解释迟到的理由。只要有过想枪毙无能的经验,就不想让自己也成为无能。」



对于愣住的众人,梅贝特上尉在一旁以无奈的口吻补充说明:



「你们知道吗?我们在军港防卫时,与负责管理的海军发生冲突的那件事。要我们在构筑野战阵地之前得先提交文件,坚持要我们遵守规则。拜他们所赐,让我们在联合王国军的突击部队上门游玩时,没能完成应该要有的欢迎阵地。」



不掩对无能的憎恶,托斯潘中尉猛然点头。



「那可不只是辛苦啊!我讨厌这种重视规则更胜于现实的家伙。发自内心由衷感到憎恶与轻蔑。」



作为极为合理且实战性的军官,他们在沙罗曼达战斗群里经常被长官灌输要直视现实的金科玉条。



与东部联邦军的战争,让他们成为极度的现实主义者。



而敌人也一样。



被视为共产主义者军队的联邦军,如今已拋开意识形态的蒙昧,就只是作为「战争机器」不断地与帝国军激烈交锋。



当敌军的重炮打下来时,官僚主义的神圣性一点用也没有。



正因为经历过铁与血的洗礼,他们才会伴随著发自内心的认同,理解托斯潘中尉的愤慨。



不论好坏,都针对战争最佳化了。



他们将名为必要的环境理解为所给予的前提条件,不容拒绝地接受下来。现场气氛甚至已经开始将抢劫友军视为「可行」的办法了。



但即使是他们,也确实不是完全没有犹豫。



只不过,全员都是这么想的。



跟友军解释与跟战斗群长提古雷查夫中校解释,究竟哪一边比较容易啊?



打从一开始,前进就是作为最高命令了。



既然如此──他们决意共谋。



「如果是官僚主义跟中校的话,优先顺序就很清楚了。就让官僚主义自个去哭吧。因为我可不想被中校弄哭啊!」



拜斯少校代表众人做出决断。



在场军官们没有异议。就像充满干劲似的,全员一致点头。



基于义务与必要的请求,让他们毫不怀疑这个决断。因为比起敌人,沦为无能的部下等著长官大发雷霆还比较可怕。



在这世上,往往会因为意料外的相乘效果让事态加速。



在入侵义鲁朵雅的帝国军各部队当中,位于最先锋的是俗称雷鲁根师团的部队。



对于只是暂代指挥的雷鲁根上校来说,将战局带入机动战撕裂敌军的快感,伴随著时间经过渐渐转为会不会遭到孤立的恐惧。



在敌阵中沦为孤军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交通线暴露在危险之中,后续的步兵部队只以合乎常理的速度在进军途中。



就算想期待掩护,友军部队也几乎……就在他思及此时,前去周边侦察的提古雷查夫中校等人传来最新情报。



真是令人傻眼,居然还整理成正式的文件格式。



是在飞行时写在纸上的吧。未免也太能干了。



「……尽管知道魔导中队很好用,但没想到会这么好用啊。」



侦察、密接支援,而且还能兼任联络军官的魔导师,真是太好用了。这要是身经百战的航空魔导军官的话,一个人就能做到好几个人的工作。



不幸的是,就是太好用了。因为过度的便利性让他们在各战线上遭到消耗,甚至损害到补充的人员基础,这是个让人遗憾不已的事实。



如此贵重的魔导师,一旦是银翼突击章持有人,而且还是代表拿过数次的槲叶章的话,就会更加非凡。不仅能侦察敌情,还能探索友军的情势。就连敌防卫线的破绽都能掌握到。指挥官想知道的事情,她瞭若指掌到令人眼红的地步。



只不过,雷鲁根上校在看到追随部队的清单后苦笑起来。



「后续部队居然是沙罗曼达战斗群啊,提古雷查夫中校这家伙。」



虽然并没有小看她,认为她只是一匹擅长战争的猎犬,但她却总是超乎自己的想像。像自己这样的常识人,似乎怎样都很死脑筋的样子。



喃喃说出半是赞赏、半是傻眼的话语。



「她把部下训练得还真好啊。」



当听到她让自己作为预备兵力时,还对这种不像是指挥官先行的统帅感到诧异……哎呀,要是有彻底做好军纪教练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像她这种不仅是能干的魔导军官,还能兼任参谋将校的人才要是再有几打的话,就连机动战都能打得非常轻松吧。



不对──雷鲁根上校就在这时摇了摇头。



「量产那个,大量配备?」



就连自己都觉得这是要不得的妄想。甚至想逼问自己,为什么会去幻想这种事情。



这要是成真的话,会造成多么严重的惨剧啊。



「自己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发著牢骚,伸手拿起香菸与打火机。摄取尼古丁,吐出烟雾,即使用其他味道掩盖呼气时带有的苦涩,却也依旧沉淀下来。



一会儿希望提古雷查夫中校有著可爱的一面,一会儿又考虑把她量产。



「……战争真可怕呢。」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自己居然会觉得要是有许多提古雷查夫这种理论之兽就好了,妄想著这种事情。换作是在军官学校第一次认识她的自己,肯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我是疯了吗?」



深深觉得现实的变化真大。



叼著的香菸灰烬落在地上,雷鲁根上校改用稍微诙谐一点的观点看待这个束手无策的现实。



不论诉苦、怨言,还是常识,战争全都一饮而尽。



这里有的就只有理论。



既残酷又明瞭,只要不幸地有所「理解」的话,就是浅显易懂。原来如此,难怪杰图亚阁下会把自己丢到这里。



所需要的是在东部窥看过深奥的经验啊。或许也能认为,杰图亚阁下带有著不同于自己的本质。但不论如何,都不认为这是寻常的理论。



令人讨厌的理论呢──如此心想著。这是作为人类的反应。



不过,更加恐怖的是──



「……我理解了。」



这是为了达到最佳解的一步,理解了这个事实。



良知在悲鸣著,说著:「这不是真的。」



然而,理性却傲慢地回道:「没有问题。」提古雷查夫中校这种人,是怎么处理这种内心纠葛的啊。



「上校!请等一下,上校!」



尽管雷鲁根上校还在思索这件事,准备搭上指挥战车时,听到直奔而来的约阿希姆少校叫喊,摆出有点厌烦的表情。



「还有事吗?少校。」



「……上校,不是其他事情。」



转过身来,站在地面上的这些人还真是让人不耐烦。雷鲁根上校尽管感到烦躁,但也还是姑且听少校诉苦。



「士、士兵到极限了。雷鲁根上校,就连师团主力的掌控都已接近混乱。请暂时进入长时间休息,给部队重新编制的时间。」



「不准。」



「可、可是!」



年轻的参谋将校,用精疲力尽的声音诉苦著。雷鲁根上校就像在模仿自己的长官一样,就连瞧也不瞧他一眼地把人赶走。



将校要是有空在士兵们面前诉苦,应该要先采取行动吧。



「不能给敌军重新编制的余裕。更进一步来讲,我们要是停下来,就会让沙罗曼达战斗群的侧面毫无防备。」



只要「理解」的话,这就是显而易见的事。



在战争之中,等待下一个时间与良机──没有这种笑话。一旦开始走起钢丝,不是走到底,就是摔下去的二选一。



要是作为救命绳的国力没有余裕的话,就只能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了。



「在混沌之中,勇往直前是最好的办法。只要有一个旅团,只要是现在的话,就能突破敌方的防卫线。」



「……疲劳已经达到极限了。」



年轻将校的话千真万确。



雷鲁根上校也承认约阿希姆少校所说的疲惫是事实。尽管点头表示认同,不过他还是补上一句话:



「只要还没死就好。」



愣住的他还不明白吧。不过,要是他武运不错地活下来的话……就算再不愿意也肯定会理解到这件事。



不限于约阿希姆少校,这是全体将校都该知道的一件事。



「能前进的时候,就要前进。这是战争的真理吧。」



这种时候,忽然想起军大学那场毫无道理的参谋旅行。



在疲惫不堪时遭到教官们的痛骂,面对著难解的战术问答。被逼著立刻做出判断,鞭策著精疲力尽的脑袋。



那真的是最派得上用场的教育。



就算肉体疲劳侵蚀著自己的判断力,也必须根据必要,实现勇往直前的战争艺术,他直到今日才终于理解这个道理。



「现在是这样吧。疲劳的士兵就只是不满而已。」



但是──雷鲁根上校带著确信,说出放弃机动战优势的愚蠢之处。



「明天,会很悲惨吧。说不定会听到在战壕阵地前丧命的惨叫声。」



只要有时间,就能构筑简易阵地。



尽管不知道义鲁朵雅人会构筑怎样的阵地,但就连单薄的散兵坑都很棘手。死守在阵地里的对手,去吃屎吧。在排除抵抗之前,究竟会要求多少的时间与鲜血啊。浪费多到不愿去想的人力资源,丧失时间,最后导致作战挫败,这种事完全没得商量。



「能节约的牺牲就是毫无意义的牺牲。跟遗族的怨言相比,士兵的怨言听起来还不错吧?正因为人还活著,所以才听得到这些怨言。」



如果温柔会害死士兵,这份温柔就是邪恶。邪恶的组织人必须只基于必要与理论来使唤部下,让他们得以生存下来。



对于不果断的将校,雷鲁根提出一个令人悲伤的事实。



「我们是在用速度购买时间。要是不想辛苦,停下脚步的话,就会本末倒置变成是要用人命赎回时间吧。」



「我们很可能会在敌阵中遭到孤立!要是突出的话,即使是装甲师团也会被包围啊!」



很正当的疑问。



突出战线,在敌地遭到孤立的危险性!



如果是在战前,约阿希姆少校的这种意见会被视为贤明吧。只不过在这场总体战之下,已无后路的帝国用来衡量风险与利益的天平早就坏了。



正确答案不一定总是正确的。



「现在要是停下来的话,就会跟你说的一样。好啦,继续南进吧。」



「上校!」



对于就像在怀疑他疯了似的约阿希姆少校,雷鲁根上校轻轻笑了。



「速度正是我们的友人。军官不要诉苦。等到了英灵殿,再听你尽情抱怨吧。」



「……上校是认真的吗?」



「自己是指挥官,心中有著参谋本部的命令。此外还需要什么吗?你听好,要前进了。去让战车前进吧。」



雷鲁根师团的突出,甚至被同时代的目击者形容是「自杀性的冲锋」。一部分的师团将校,甚至还怀疑起指挥官的精神状态。



然而,历史并没有记录下帝国军的失败与统帅问题。



「传说性的突破」。



在战史教范上,写著这是「稀有的例外事例」的注释。



尽管附带说明这是绝对不能一般化,不该当作是常识的指挥范例,但就算不愿承认,众多专家也还是不得不动笔写下这是一场伟大的成功突破。



专家们尽管感到纠结,也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是现实的一个事实。



历史学家则是更加单纯地赞扬这是「伟大的奇迹」。



稍微熟悉一点情况的内行人,则是会摆出深知内情的嘴脸向人解说,这是根据「东部归来军人老练的战术判断」所进行的「临机应变的突破」。



这可是自东部归来,而且还精通义鲁朵雅情势与兵要地志的雷鲁根上校。



侧面有过去老巢的雷鲁根战斗群所构成的友军,由身经百战的参谋将校率领著指挥习惯的装甲师团,以「适当的判断」成功达成突破。



就军事上来看,这对帝国在义鲁朵雅方面确保完美的抗衡状态做出了极大的贡献,所以这些也算是很中肯的赞赏。



夺取军事要冲。



确保防御纵深。



排除对帝国本国的威胁。



然后,在义鲁朵雅北部展开凄惨的「泥沼」。并同时与对峙的同盟国各军队展开各式各样的战略。



取回国家理性,为了生存苦苦挣扎的帝国,他们的固执所造成的空间就在这里。



人称「杰图亚的玩具箱」。



放进这个玩具箱里的,是尸体,还是炮弹。



堆积起来的尸体,是在国家理性的要求下殉身的爱国者,是试图先发制人的诈欺师,还是无辜的牺牲者。



这是个人人都缄默不语、愤然唾骂,然后摇著头拒绝对话的世界。



被敌人厌恶地说是稀世诈欺师的杰图亚上将,他的战争指导总归来讲,就是混沌。



正因为如此,即使是同时代的人,置身在战场上的将兵们也全都不得不喃喃说道。



他是个可怕的存在。



在每日的战争当中,他们即便不愿意也会得知他的存在。



汉斯•冯•杰图亚。



贵族出身,有著不起眼的学者性格,看似温厚的老军人。



他所创造出的是「玩具箱」。



这个箱子上,就只用鲜血大大写著「必要」两个字。



正因为如此,被卷入其中的义鲁朵雅绝对忘不了。



他们诅咒著跟他有关的一切。



就连「雷鲁根」这个名字也不例外。



正因为知道他所扮演的角色,所以才会变成极为厌恶的对象。即使当时不知道,之后也会知道。尽管作为外交当事者来访,却在背地里暗中活动,作为刺在义鲁朵雅心脏上的「杰图亚的短剑」。



此外,在当事者雷鲁根上校的回忆录中,尽管详细叙述著义鲁朵雅战役「导致发生的来龙去脉」,但对于关键的战役本身却只有记载著「在这场并非本意的战争之中,我尽到了作为帝国军人的义务」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