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伍章 转机(1 / 2)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五月十一日 联邦军诀别电文



发:西部军 代理政治军官霍布洛夫及代理指挥官马可夫中将联名



致:联邦军参谋本部



司令部已严令残存部队撤离。为支援战友同志之后退,司令部愿作殿军。但愿一兵一卒皆受友军收容。



己身当前正处敌火力之压制。诀别之际,对牺牲奋战之将兵同志,司令部由衷感谢。然而,我等无从回报奋战且裹尸泥泞之诸位战友同志之尸骸。全是于丧失空中优势之战区,我等一味徒劳蒙损之故。



丧失空中优势之地面部队脆弱性虽已众所周知,仍需强调其威胁。就如帝国军于达基亚战线之特异运用所示,已于众多战斗中获得实证。



其一、虽无从确保完全之空中优势,也须竭尽所能以拦截战力阻止敌航空攻击之。



其二、致力提高气象预报之准确度。



其三、航空魔导部队之奋战,对死守之贡献极为甚大,值得大书特书。



即使战局恶化甚大,也仍旧死守岗位。对诸多阶级问题之疑义,我等相信将兵已用自身血肉证明此乃无谬之事。但愿能认同他们之贡献。



与此同时,作战层级之高度灵活性、运用性总归而言,面对组织机构非僵化之敌,我等毫无优势。愿能对制度机构进行考量。



其一、承认政治军官于电报、战况报告上之重复报告会提高加密通讯之脆弱性。



其二、电报通讯之际,宛如我方企图遭到察知之事态频发。似乎导致了司令部位置之暴露。乃是受敌航空魔导部队袭击主因之可能性大。请考虑活用传令军官及通讯精简化、消除重复内容。



其三、意识形态用语于暗号上频出,已成为极为脆弱之部分。



已知于军事作战之际,限制将校们取得必要情报,将导致极为困难之事态。然而,除司令部外,全体将兵皆已于岗位上尽力而为。



总归而言,让战友同志无谓牺牲之愚乃司令部之责,还请宽谅下级组织。愿诸位战友同志幸运。



祖国、党、人民,万岁。



当天 莫斯科内务人民委员部 勤务室



读完时的徒劳感极大。与帝国军爆发激战后带来的结果,让内务人民委员罗利亚叹了口气。



「……太惨了。居然惨到这种程度。」



官方的报告书、电文副本,还有自己送去的「报告者」传来的内部通知。



「数量优势、品质充足,还改善了补给线,结果却是这个。」



现况是让人难以想象的悽惨。



被敌空降部队绕到后方扰乱,最后还被以装甲师团为中心的帝国军从正面突破后,遭到包围歼灭。



应该是为了这一天力求完美的军队却惨遭轻易瓦解的过程,甚至让人觉得这难道是品质低劣的政宣电影吗?



唯一跟党的电影不同的,就只有主角与坏蛋的差别。



应该打赢的联邦军被轻易解决,遭到应该打输的帝国军不断驱逐,除了这点外就跟电影演得一样吧。哎呀,那些拍电影的似乎意外地擅长追求真实感。



要把全员送去西鲁多伯利亚吗?——情况酷似到让人有点迁怒地如此半认真地想着。



「军方这下受到重创了吧。」



些许程度的努力似乎没办法改变战局。只要看过一遍报告,就算再不愿意,也会理解到这件事。简单来说,就是无法用缺乏革命精神这句万能台词处理的现实。



「我想确认一件事。同志,西方军的运用有问题吗?」



「据报,基本上是依照准则在运用。」



言外之意就是在指「总之不是军方的责任」的联邦军高级参谋,以一介上校来说还真有胆量。



只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会选他待在身旁。



「我想姑且确认一下。会说基本上,就是有例外吧?」



「当地部队似乎有在咨询过政治军官的意见后,适当地重新解释命令的事例。」



「上校同志,我不是在追究责任。也不是为了追究责任在盘问你。你能告诉我,他们在准则上追加了怎样的变更吗?」



如果要肃清的话,理由事后要怎样捏造都行。但我就只是想知道现场的实际情况——罗利亚接着说道:



「我的问题很清楚,上校同志。在运用时,现场会必须做怎样的变更呢?」



「……我认为这应该不是要向内务人民委员部报告的事情。」



「同志,我还以为你是能理解我的人。」



毕竟兼任辅佐的联络军官之流,联邦军参谋本部就像当成活祭品似的持续派遣过来。就连这位上校也是到最近才有办法毫不畏缩地开口。



「简单来说,就是一部分的战术性撤退,考虑到士兵训练水准的战术性变更等现场层级的多少改善。」



「喔,『多少』。」



「……同志,能请你认同这就只有多少的程度吗?」



尽管就让军方服从党这点来讲,军队的肃军非常成功,但就认同他们作为专家的矜持加以活用这点来讲,前任者似乎是做得有点过分了。



到头来,革命意识形态这剂万能妙药也跟鸦片酊差不了多少吧。建设社会主义的道路必须要有适当的调整。既然当初是飞跃性地在推动资产阶级革命,要是出现不适当之处,该修正的就该加以修正。



「我想问一件事,我军有必要在现场做出大胆的变更吗?」



缄默不语,但早在没有说出半句否定的话语时,上校的心声就是肯定了。附带一提,这同时也是派他过来的联邦军参谋本部的心声。



唔——罗利亚点了点头,在此说出结论。



「那就是准则有问题了吧。」



「罗利亚同志,这么说好吗?」



「亲爱的前辈同志说过,明确指出问题就表示已解决了一半的问题。有办法明确指出是哪里不好,反倒是该高兴不是吗?」



你就开心点吧——罗利亚面带微笑向紧张起来的上校说道。



「就坦白说吧。我没想到会输到这种地步。联邦军的事前预想,不是认为就算遭受反击也能进入火力战,使战局陷入胶着状态吗?」



「恕我失礼,这种事不是一介参谋……」



罗利亚和蔼地微笑起来,同时窥视起上校的眼睛。自己倒映在他眼中的表情,看起来是笑得还算可以。尽管如此,被参谋本部选上派来的联络军官,不论是谁都会在看到后,无意识地倒退几步。



「我能听听参谋本部的见解吗?」



隔着桌子,上校立正站好,自己却坐在这里不太好呢——罗利亚站起身,伸手轻拍起上校的肩膀。



结实的健壮体格……要是送去集中营,意外会是个不错的劳动力吧。不过,像他这样的专家就该以他专门的知识做出贡献。罗利亚知道这样做才能实现祖国与党的利益。



「我说呀,同志。」



「是……是的。」



「我只对身为专家的贵官是怎么想的感兴趣哟。并不是要你告发长官或是告密。懂吗?」



对罗利亚来说,告发者与告密者早就在参谋本部里以十二打为单位的安排好了。完全没必要特意让眼前的他去做。需要的不是特务的报告,而是内部作为主流的「专家」观点。



「参谋本部是怎么想的呢?」



「……老实说,十分震撼。」



「震撼?唔,能继续说下去吗?」



罗利亚能轻易辨识出人在过度紧张时的氛围。



点头答着「是」的上校脸上满是装作面无表情的努力。只要动动鼻子,他的表情肯定会变得更加僵硬。



不过,就算吓他也无济于事。罗利亚决定温柔地,以宛如慈父般态度的语调,催促他把话说下去。



「虽说我并非完全理解军人的想法,但也很能体会诸位同志的心情。毕竟就连我也没预期到会出现这么严重的损害呢。」



所以呢——在罗利亚这句催促之后,上校也点头开口:



「对高层来说,这次甚至投入了压箱宝的近卫师团与炮兵师团。期待会有万全的成果。未曾预期到会有这种结果。」



罗利亚唔地呻吟一声后沉默下来。这不能说是联邦军高级参谋将校的坏毛病,但他们似乎很擅长说出无从挑剔的委婉说词。



尽管懂得去掉话语的修饰,但这名上校却说出了只是将震撼这个词换个说法的报告,这背后的理由让罗利亚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也就是有这么顾忌吧?既然如此,就无论如何都必须要知道才行。



「就别兜着圈子说话了。原因是什么?我们想要尽可能地去努力改善啊。」



「……能容许我直话直说吗?内务人民委员同志。」



「这是当然,上校同志。这不是当然的吗!如果有我能为人民去做的事,还请务必要告诉我。」



罗利亚就在这时意识到自己的说词并不妥当。脸色完全惨白的上校,就像只眼看着就要收到送往西鲁多伯利亚通知的小鸟。



这次虽然没这种意图……但身为用这句台词把包含自己前任者在内的众多反动分子一扫而空的人,还是换个说法会比较好吧。



「我似乎换个说法会比较好呢,同志。」



「绝绝绝对没有这种……这种事。」



没问题的——罗利亚在挥手让他安静后,重新扬起微笑。



「军方就算会因为这次的败北受到某种处分,也会交由军方的军事法庭审理……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工作人员不会加以干涉,我以个人的名义向你保证。」



你就放心吧——罗利亚向他担保。对此,上校的反应激烈。直到方才就像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上校,就有如拉撒路复活般的恢复了生气。



注:约翰福音上记载,受耶稣复活的门徒



「……刚刚的话能向参谋本部做出保证吗?」



「就在党会议上帮你们拥护吧。总书记同志那边我也会负责去说服。这样够了吧?」



「感激不尽!」



「很高兴同志能这么开心。所以呢?」



「咦?」



一脸茫然的上校同志看样子是太过高兴到把要事给忘了。罗利亚愿意忍受政治局找麻烦的代价,可是要他「说出实话」。



「我想确定问题。接着,再向诸位同志与总书记同志报告,对该修正的事做出修正……同志,不觉得这事要是没有问题,我也不可能帮军方拥护吗?」



换句话说,就是不说实话的话,一开始的保证就取消。



「……有关那个问题。」



「嗯,是什么呢?」



「……是缺乏空中优势。我军在航空歼灭战中战败了。」



「航空部队已进行过相当的增强了吧。我有说错吗?」



「…………同志。那是……」



「上校同志,我从你刚刚到现在的态度大致察觉了。」



罗利亚伴随着叹息轻拍起上校肩膀,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要是罗利亚都做出这么大的保证了,算是有胆量的人也依旧难以启齿的话——



就能轻易联想到禁忌的存在。



附带一提,就连是怎样的禁忌都想象得出来。



「是航空魔导师吧?」



「是的,同志。」



虽然答得战战兢兢,不过该认同他能承认此事的诚实吧。毕竟罗利亚需要的就是这种人。



「我想请你说明一下。航空魔导师对空中优势的影响不是『极为有限』吗?据我所知航空魔导师对战斗机的威胁很有限。」



「问题在于航空魔导部队的整体特性。举个极端的例子,航空魔导师是以低空战斗为主要任务。虽然也有报告指出有Named能例外地在高空飞行,但他们是少数派。」



「这我非常清楚。然后呢?」



那妖精就是这样飞到莫斯科嬉戏的。



要是早知道的话,就会亲手做出更多、更多、更多,有如天罗地网般绝对不会让她溜走的安排了。



……虽说已对那些公然轻蔑魔导师的负责人施行了生物性的重新教育,但不得不认为那样还是太温和的大失败。



「空战的基本是取得优势位置。这就是重大误解的根本。」



「我对这不太了解,但总之就是绕到敌人背后射击吧?」



是的——点头回答的上校以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开始说明起空战的基本原理。就这部分来讲,不愧是参谋本部派到党来作为联络军官的人,解说得相当确实。



「根据空军的王牌驾驶员的说法,发现敌人并取得优势的发射点几乎就是一切的样子。」



「原来如此,跟过去的决斗不同,并不是面对面互相开枪的战斗对吧?」



「是的,就诚如同志所说的。因此会认为进入缠斗并取得优势的射击位置很重要。」



所以——上校把话说下去。



「就这点来讲,一旦对上魔导师,我军的主力战斗机在性能规格上会以速度占有压倒性的优势……因此『会说』在性能规格上具有优势。」



既然都强调「性能规格」到这种程度了,就算是军事门外汉也能轻易想象得到他的话中含意。是纸上谈兵的意思吧——罗利亚怀着这种推测摇了摇头。



「实际上呢?」



「交战根本就无法成立。」



咦?——罗利亚忍不住真心感到错愕。要掩饰表情是很简单,但内心里甚至是发出「这我可没听说过啊」的苦涩怨言。



……航空魔导师能用航空机对抗——在官方上可是这样强调的。



「为什么?」



「飞机必须降落在跑道上,但航空魔导师随时都能降落在任何地方。」



也就是说,能做出选择——听到他这样说明后,就在某种程度内逐渐理解了。似乎认为罗利亚理解的上校,就稍微加快说话速度的说出罗利亚至今从未听说过的事情。



「不是过于老实地与战斗机正面交战,而是能躲进地面据点,立刻成为击发防空炮火的火力点。」



「那用地面部队排除怎么样?」



「要靠步兵火力解决非常困难。反战车步枪勉强算是一种对抗手段,但就以用栓动式枪械攻击来说,不得不说这会是太过棘手的猎物。」



也就是地面部队难以成为对手这种运用上的回答。



「不是能夸口他们是速度比航空机慢,装甲比战车薄弱,人数比步兵稀少的『旧时代的反动遗物』吗?」



看到对方惊吓的表情,发现就连自己些许的孩子气也遭到误解的罗利亚,就像是要收回玩笑话似的连忙说道:



「我开玩笑的,上校同志。」



我并不是无法理解。倒不如说,我能理解那只可爱的妖精究竟有多么地调皮捣蛋。还真有摘下的价值不是吗?



「能比航空机还要自由地展开,有着足以跟战车比较的坚固防御力,而且还是相当于步兵的全能兵种吗……哎呀,脑袋虽然能够理解,但也就是说这是个太过棘手的兵科。」



军事大国——或是说偏重军事的帝国军会大规模活用航空魔导部队的理由是因为太方便了。不可能嘲笑这是依靠魔法的过时反动主义置之不理。



必须承认这是高出我们不只一等,甚至两等、三等的先进的航空魔导运用。帝国军的魔导军不是由于意识形态上的「反动性」,而是由于他们的「先进性」。



「到头来,能与航空魔导师对峙的,就只有航空魔导师吗?就算这么说,这确实是很伤脑筋呢。」



「咦?」



愣住的他们终究是军人吗?



「西方军强调航空魔导师的贡献这点也很麻烦哟,上校同志。」



他们的理解力还真差——罗利亚在内心底感到些许烦躁。这些军人太过正视现实了,要是轻视理论与政治可就伤脑筋了。



「是担心我们会塞太多人进集中营吧,这会是个微妙的问题。」



「是的,这是为什么呢?」



「这听起来像『借口』喔?」



被罗利亚简洁的话语吓到的上校表情,在无言中承认了失败。他们是被「说得太好了」的心情蒙蔽了眼睛吧。



「……我想诸位同志是煞费苦心地想要传达实情吧。」



「当然,你说得没错吧。问题就在于包含我在内,大多数名列职官名录的人就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解说:【职官名录】,是指在废除阶级的平等社会中拥有特权的人。当然,他们只是因为是在为了人民努力而被登录在「名录」上,跟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此外,没被登录在「名录」上,就绝对不可能出人头地。



旧帝政时代的魔导将校是坚决抵抗革命政权的核心。联邦名列职官名录的人对「魔导」抱持着严重的过敏。要以科学驱逐魔法——就因为曾夸下这种豪语,实际上也几乎将联邦内部的魔导师一扫而空,所以很难一下子就改变观念。



「……政治不正确呢。」



罗利亚朝着就宛如从喉咙中挤出呻吟般说道的军人,浅显易懂地表示肯定。



「虽然觉得用这么极端的说法有点不太恰当……但硬要说的话确实是如此。毕竟,就连总书记同志也不太喜欢航空魔导师。」



果然是这样吗?——由于他露出这种询问的眼神,于是罗利亚就带着苦笑补充。



「毕竟大家都有在反革命战争中遭受过抵抗,说到最近就连家都差点给烧了。这样一来,不论是谁都会讨厌的。我说得有道理吧?」



「是的,就诚如同志所说的。」



「不过,也不能无视战场的现实。这种时候就强硬起来,计划航空魔导部队更进一步的大规模增强吧。」



「同志是说增强?」



早就习惯被人用像是看到难以置信的东西一般的眼神盯着了。不过,被没有遭到意识形态破坏的正常军人用带有「敬意」的眼神看着,就算是罗利亚也一样会感到不好意思。



「有用的东西就必须要加以活用。这就是战争。」



在追逐妖精——他那可爱女孩的过程中,对「航空魔导师」这种生物了解得十分透澈这点帮助很大。



「航空魔导师可以用」。



不愧是有受到旧体制大幅活用。这是罗利亚这名政治怪物暨能干的变态所得出的结论。就算基于以政治性、意识形态来讲,过度赞赏「英雄主义」与「魔导理论」是很敏感之事的事实,也不得不承认航空魔导部队的可用性。



唉——罗利亚轻轻叹了一声。



「这样一来,就让人懊悔起我国没有彻底施行魔导适性检查了。」



魔导师是旧帝政时代的菁英。与革命敌对的他们正是阶级敌人的记忆已久。在联邦的官方说词中,他们就跟与生俱来的原罪同义。



因此,联邦共产党虽然认为有必要对魔导师「重新教育」,但却如此地严重缺乏意图挖掘他们才能的念头。这是当然的吧。不论是谁都不想碰触这块禁忌。硬要说的话,实际上尽管还保持着魔导检查技术……却是用来举发反体制派。想把人塞进集中营,就进行检查,如果查到适性就视为「隐性魔导师」送进收容所。会被称为现代化的猎巫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哎呀——罗利亚就在这时摇了摇头。



他的专门不是军事,是政治。要做专门外的事情时,还是交给绑上项圈的专家去做会比较顺利。



耸了耸肩,苦笑着「我不适合干这种事呢」后,罗利亚就把手伸向其他的文件盒,开始看起一份整理得很整齐的资料。



「好啦,必须看出这会有怎样的结果。」



在对帝国战线上的大败北。这让政治局内部甚至私下议论起「与反动势力一时性的妥协」这种事。正因为帝国的行事作风很合理,所以不是会有「停战、议和」的可能性吗?——能轻易想象得到部分党员在认真考虑着什么事情。



然而……就罗利亚所见,别说是议和,就连能不能实现停战都还是个未知数。



联邦军大败;帝国军连战连胜。如果谁都无法打败帝国的话,「议和」就是一种理论。而且也就仅止于理论。



就连停战都难以实现了。当我们在内战时陷入过几次为了停战协定的条件谈判啊——罗利亚伴随着苦笑回想起来。



脑袋因为理想论僵化的蠢蛋总是会寄托着「应该」这个字眼。



这真是太可笑了。人类这个物种的悟性有多差,只要翻开人类史就能立刻明白。如果要编纂蠢事百科全书的话,将会是国家规模的大事业吧。



因此,去挖掘潜藏在名为应该的可能性背后的事物,也是一种乐趣。罗利亚仔细读着为了找出潜在性要素而作为报告资料收集的文件,微微舒展了愁眉。



「……喔?」



手上拿着的是关注帝国内部民情的一般概论。虽然不是高机密层级的资料,但敌国的舆论是出乎意料地重要。



浮躁的时代精神有时将会露出獠牙。



「尽管能预想到帝国会高兴这场战胜……但陶醉了?」



尽管是非常有可能的事,但就社论看来……难道没办发现欲望全泄露出来了吗?



罗利亚就在翻开别篇翻译报导重新读起时,绽开了笑容。



「喔,喔,喔。」



帝国舆论强烈要求着「符合」、「胜利」的果实。就某种程度而言是可以理解,但就罗利亚所见,舆论比预期中的还要强烈太多了。



「巨额的赔偿、压倒性的要求条款……如果要议和的话,就至少想要这些?」



陶醉在胜利之中的主笔大吼着「帝国主导的新秩序世界」之类的话还算是可以接受吧;要求赔偿就以帝国的国民情感来说,也是有可能的事。



但罗利亚所能理解的就只到这里。要是帝国存在着会毫不自重地将所有的欲望宣泄在版面上的环境,这些言论的涵义就会有着决定性的不同。



「瞧瞧这个,瞧瞧这个,哎呀,哎呀哎呀……我们的贼运也很强啊!」



帝国的出版品当然也会受到审查。因此,就从这篇报导能通过审查的情况来看,帝国军的审查官应该是认为这篇报导「没有问题」。这样一来,这就会是「他们」这个社会团体的潜在意识。



「就算他们当中有人能理解政治……也不会是主流派吗?这还真是……」



有意思了——罗利亚在心中得意地笑着不停。



「过犹不及。重蹈覆辙看来不是专属我们的拿手好戏的样子。」



有别于受到顽强保护的帝国军机密,帝国军在政治情报这方面上就跟无知一样。是有关这方面的经验知识太少了吧。



正因为防谍意识绝不算低,所以反倒显得可怜。甚至就连自以为跟怜悯这种感情无缘的罗利亚都想由衷地表示哀悼之意。



他们在警戒着「间谍」。



这非常正确,也非常愚蠢。只守住「想隐藏的事情」,除此之外的事就撒手不管。情报战的基本明明是将不起眼的寻常小事宛如拼图般的拼凑起来,描绘出一张大型的图画啊!



罗利亚带着些许的情欲,颤抖地叹了一声。



「……我的恋爱路程,哎呀,是受到声援的呢。」



我那小小的妖精。尽管差点就绝望地认为「难道就只能放弃了吗?」,但看来是不用担心了。



战争会为了让我亲手摘下她而继续下去吧。



「……就是因为这样,未经管制的众愚主义才让人如此开心。」



帝国军是有打算审查吧……但他们并不知道新闻报导假如只有「审查」而没有进行「指导」的话,就会是不充分的发声管道这件事吧。



帝国这个国家终究是个老旧国家。依循习惯行动的他们,想像力仍停留在旧世界。



军事大国莱希,说得还真好。他们是靠军事建国的一群人。不是靠政治的力量,就只是在炫耀刺刀的一群家伙。



「这还真是有意思,也很讽刺呢。」



反过来说,联邦则是「党」凌驾一切。帝国与联邦擅长的事情当然会不同吧。也没理由要特意去挑战敌人擅长的领域。



「……果然,我们就该靠政治来战斗吗?」



同时期 旧协约联合领地 北方地区解放区(游击队与联邦军称呼)/



游击队徘徊地区(帝国军称呼)



不论是联邦军正在大战略层级上讨论方针变更,还是发生了让他们进行这种讨论的「事态」。某人随兴掷出的骰子结果,就像是要波及全世界般的逐渐改变了世界。



在帝国所称的东方战线爆发的冲突,可谓一大转折点。那场冲突的余波就宛如激流一般,也让多国部队在被视为东方战线次要战线的旧协约联合领地上的活动不得不受到极大的影响。



就跟许多的事态一样,是为了达成某人所毫无意图的目的,由一双看不见的手所导出的结论。



一部分的人称之为神的无形之手。



不管怎么说,联邦军当局下达的「航空魔导师的重新部署命令」会突然送到指挥官米克尔上校底下都是必然的事。既然联邦军主战线渴求着航空魔导师,强力的一线级部队不论身在何方都会受到召集也很有道理吧。



……只不过,道理终究只是道理。要问到有没有被打动的话,德瑞克中校自己是觉得羞愧。



「居然要撤退……尽管理解这是必要的行动,但还真是难受。」



「该说是更担心游击队这边吧。我们是外客。就算离开,也不会对正房造成深刻的影响。」



「多亏了他们的慎重,才不用被抛下他们的罪恶感给压垮。」



「……这点是得感谢游击队的睿智呢。」



你说得没错呢——德瑞克中校深深点头赞同米克尔上校的话。



是从情报宣传活动开始建立的人际关系,是在想努力学习标准协约联合语及一些方言,与当地人打好关系时,随即传来的撤退通知。



「只要本国没有其他命令,我们也要一起撤退吧。问题在于脱离方法。干脆就明知会放出大规模魔导反应的采取长距离飞行吗?」



「这样未免也太没道义了。」



「也是。」



游击队方有魔导师潜伏的可能性是高是低,是会让帝国军的对应产生重大变化的要素吧。理所当然的,对处于战力劣势的游击队方来说,是希望帝国军能够慎重行事。



因此,德瑞克与米克尔等外部来的航空魔导师已不在此地的情况,是会想尽可能长期隐瞒的战术情报。



「不过,曝光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吧。」



「……已决定要将部分装备让渡给少数的前协约联合军魔导师了。」



「前魔导师?恕我失礼,但这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我也是听官方说才知道的。」



「……是后备役吗?」



米克尔向突然发问的德瑞克摇了摇头。



「更糟喔?跟我过世的奶奶差不多年纪。」



「这还真是……敬老精神是给战争赶跑了呢。这就只是能启动宝珠的靶子吧。也太壮烈了。」



「不过,也就是只要有反应就好了吧。顺道一提,全都是志愿的样子。」



「『志愿』?居然允许『志愿』?」



在这种状况下?——甚至没必要问出这句话。



「是允许了。」



「……就当我没问。至少,有一部分部下对这类的话题很敏感。我不想再背上更多管制上的问题了。」



「有道理。」



「政治还真麻烦。只不过,战争是在这之上的怪物哟。完全不知道明天会变得怎样。」



「是想说这世界是个巨大的集中营吗?哈哈哈,这还真好笑呢。」



米克尔上校想要大笑,但嘴角却僵住了。



尽管德瑞克中校也懂得故作没发现到的体贴……但感觉就像是窥看到了某种不容拒绝的事物。



「外头的世界倒还比较好喔,中校。在这里,我能作为『人类』战斗,能作为『祖国的男人』死去。」



「这是夙愿啊,上校。」



「是呀,是我的夙愿。好啦,去向部下说明撤退作业吧……这样也好,主战线的战斗会比现在激烈,也能对敌人造成打击。就当作是这样吧。」



「了解。」



德瑞克中校一面回想起方才的对话,一面怨恨地无言瞪向装着冷掉红茶的马克杯。



不论是红茶还是心情,都变得冷到不行了是为什么啊?



硬要追究原因,会得出一个难以说是绅士的结论。眼前的碍事者还真是难搞啊——全是因为这种轻微的疲倦感吧。



「撤退?在这种……这种……这种局面下!」



「没错,苏中尉。」



「如今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渐渐获得当地游击队的认同了!如今只要在这里坚持下去!就可以解放祖国了!」



那双充满意志的眼瞳所述说的意图,就连德瑞克中校也能理解。



「我有同感。我也在这点上同意贵官。要在好不容易建立起合作关系的时候撤退,难以说是没有遗憾。」



「既然如此!」



趁帝国军在东方正面与联邦军进行大规模战斗之际,将过半的游击战力送往东方战线。包括让我们很辛苦的莱茵的恶魔在内,缺乏敌航空魔导部队的旧协约联合领地上的作战格外顺利。所以才让眼前的苏中尉有了足以化作「希望」的预期。



……正因为如此,德瑞克中校才会忍住叹息的开口。



「状况变了。」



根本性地——这是该补上这一句的状况变化。



「就简单说明吧。先行发动的联邦军攻势导致了诺登以北地区的帝国军部队减少,对我们带来很大的利处。」



「所以要在这时……」



面对这名就像是要发表什么长篇大论似的,只有阶级能看的中尉,德瑞克中校想起必须要以军官的身份直接告知她结论的事。



「我就先说结论吧,苏中尉。」



先安静下来——知道用手、嘴、眼神制止她发言是很粗暴的行为。尽管如此也还是举起了手要求她安静,并狠狠瞪着她。没有下令「闭嘴听我说」是最后的体贴吧?



「发起攻势的友军战败了。在正面大规模地败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