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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谎言的代价」(1 / 2)



「在学校别找我说话。」



「唉,真是有够麻烦,为什么我会跟你这种人是青梅竹马。」



「拜托你别闹了,我很忙的──像个白痴一样。」



「骗子。」



我从她眼中看到厌恶。我以为两人相处得很融洽,当时我甚至还相信,友情、亲情、缘分,这类看不见的东西确实存在。



当我察觉已经太迟了,只能接受眼前的事实。即使知道一切无法挽回,我还是死命挣扎,最终恋情轻易破灭。



我早已习惯被厌恶,这次只是轮到被她讨厌,不过如此罢了。我竟抱持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催眠自己,「她与别人不同」、「她不可能会讨厌我」。但若这是她的愿望,那我就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



未来,我只能乞求她得到幸福,并不要再与她扯上关系。



「我对你好失望。」



「为什么要对她──!」



「你不要待在我身边,肯定会招致不幸。」



「──不要再来了。」



烦躁、焦急,言语中夹杂了各种谴责,我背叛了她的期待,虽然我连理由都不清楚,但我对于他人的失望却不感到意外。



或许我心中早有这样的预感也说不定。久违的第一句对话竟是诀别,然而我只能顺从,反正我们之间的交点已寥寥无几。



我根据她的想法,重新解释了我们俩的关系。



我没资格当她的「儿时玩伴」,现在连朋友也不是,变成了无关的他人。







人类一步步累积起的文明之中,也有从未改变的事物。



像是伞的起源得追溯到四千年前,但伞的造型却从未改变,不过摺叠伞是一百二十年前才发明出来,也无法说是全无进化。



为什么拍照时要讲「笑一个」?想听山壁回音时要喊「呀呼」?人类被此类旧习囚禁已久,是不是该有所进化了?于是我决意成为人类进化的尖兵,对着眼前的高山大喊。



「塔尔塔罗斯!」



高山无语。完了,我的情绪直线掉进地狱。



我只好放弃挑战人类历史,对眼前不解之事提出疑问。



「爽朗型男你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应该没比你刚才的行为更好笑才对吧?」



「我只是在挑战人类的可能性。你说说看,现在是什么状况?」



天空被厚云所覆盖,似是在说明不欢迎我们。



眼前是都市里难以一见的雄伟自然,我深吸了一口气,感受新绿芬芳。只可惜气象预报说晚上天气会转坏。



我看着眼前的巳芳,今天他的型男光辉又更上一层,这家伙是内建闪光灯吗?还敢给我装傻当作没事,我现在给你个机会好好为自己辩解。



「这什么什么到底是什么状况,为什么我会分到这什么什么的组别?」



「你不要一直什么什么的,又不是当机的机器人。」



我、光喜、砚川跟神代四个人,组成了在这班上,可说是与我八字最不合的小组。这肯定是爽朗型男的阴谋。



我们在山道入口等待出发,但此刻的我对现况充满疑问。



今天我们来到山上校外教学,学校每年为了让新生增进感情,在开学后会立即举办健行活动。我们将花两小时登山,吃完午餐后再下山,就我来看,这跟叫你挖个洞再把洞填好相去不远。



「这分明就不对劲吧!为什么我会在嗨咖团体里?像这类活动,不就是同学找亲近的人一组最后缺人,班导才拜托他们,勉为其难让无处可去的我加入,这才是边缘人的职责啊?」



「你确实是因为我们缺人才加入啊。」



是没错,但现下最大的问题并不是眼前这男人。



「你这么懂我,应该知道要拒绝让我加入啊!」



「我懂个屁啊!我也只是碰巧跟她们同组好不好。」



在我和光喜争执时,砚川和神代的视线也不断刺向我。有够尴尬,这跟上司明明对新进员工说不必拘礼,最后却在聊天时发火一样尴尬。虽然我没出过社会。



我并不想妨碍她们,把我当作是不小心掉在高速公路的单手手套无视掉,开心度过校园生活不就好了。



难得一次校外教学,乖乖跟要好的朋友同组不就行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此时老师的哨声响起,指示学生开始登山。山路仅微微倾斜,没有任何困难与危险,走起来十分自在。



相对地,我们这组的氛围却差到极点。爽朗型男连说话技巧也相当完美,他努力带话题,不让聊天中断,但我就不懂他干么动不动把话丢给我,他们三人开开心心爬山不就得了,害得我不得已化作只会回「啊、是」、「不会啊」、「相反来说」的机器人。题外话,经常有人会讲「相反来说」,真的有必要这样回话吗?



不知不觉,我们抵达目的地。恰到好处的疲劳和登山成就感,以及从山顶眺望的自然美景,让不少人展露笑容。



话虽如此,也大约有半数组别缺乏体力,一抵达山顶就气喘吁吁地坐在草地上。



唉……好尴尬,虽然我千百个不愿意,但又不能无视,只好不甘愿地向她搭话。



「砚川,你还好吧?」



「雪兔?咦……谢、谢谢。不过,为什么?」



我将刚买的运动饮料,递给独自坐在远处的砚川,她的气色不佳,并为我找她攀谈感到惊讶。



我想她会有这疑问也很正常,毕竟开学后,我从没找她说过话。



我主动对她保持距离是事实,但我也不懂为何事到如今,砚川还以青梅竹马自居并主动接近我。过去否定这点,选择疏远的正是她自己,当时我想改变这样的关系,结果就被她甩了。



这让我回想起,砚川一上国中就对我说:「在学校别找我说话。」



那时她刚进入新环境,正与新认识的人建构关系,八成对青梅竹马这段孽缘感到厌烦,才会想要疏远我,所谓的人际关系,也不过就是这种程度的东西罢了。



对她而言,我成了绊脚石。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结束,如今只是外人。



「到处都有自动贩卖机还真方便。」



砚川的呼吸相当急促,但她气色不佳的理由不光是累了,看她的动作,似乎是在保护脚踝,虽然她想隐瞒脚伤,但一眼就被我看出来了。爬到山顶前,我们几乎没有对话,就算抵达目的地,我们也没理由假装相处融洽,这点程度的事我当然明白,但现在似乎不是在乎这些的时候。



「抱歉,我没考虑到步调。」



「不会,是扯大家后腿的我不对。」



「不用介意啦,砚川同学!」



「回程得走慢点。」



神代跟光喜同样关心砚川,他们认为是自己走太快才害了她。



正巧在场全员,都是与运动无缘的回家社成员,不过我至今仍会慢跑跟做重训,神代国中时参加女篮,爽朗型男则是十项全能,以至于我们这组的爬山步调过快。



换做是过去的我,肯定会更早察觉到,这不只会增加消耗的体力,还对砚川的脚造成过大负担。即使现在我们形同陌路,我也不忍看砚川受苦。



「砚川,脱掉。」



「……咦?不、不能在这里啦!?这种事应该在其他地方──」



「你在说什么啊,快把脚给我看。」



她到底以为我想做啥啊?我从包包取出运动绷带,坐在砚川面前。砚川终于察觉自己会错意,满脸涨红的她点了点头,并把鞋子脱掉。



「这、这样可以吗?」



「袜子也脱掉,不然我没办法绑绷带。」



「可、可是……」



「嗯?啊啊,我不会在意味道。」



「这、这种事不用说出来!」



即便我心里没有一丝歪念,但被异性说这种话肯定觉得很丢脸,我得好好反省。



「有道理,我刚才那么说实在不够体贴,你放心吧,你的脚散发出花儿的芳香。」



「你这样讲哪里体贴了!」



「没有啦,我担心说有味道你会受伤……」



「有、有味道吗!?」



「你说吃泡芙哪有不掉馅的对吧。」



「不要瞎扯了!到底有还是没有啦,快点说!」



「我知道了啦,大不了我捏住鼻子不闻就是了。」



「你这不是在拐弯说有味道吗!」



「你要求很多耶,你这么坚持我闻总行了吧!」



「对啊快点闻……不对不对!绝对不可以闻!」



糟糕。现在不是享受砚川足香的时候。



「冷静点,不要乱动。我会稍微碰到脚喔?」



「嗯……」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少女心吧,砚川忽然就静下来了。在旁人眼里,我八成是个借机偷摸女高中生脚的变态人渣,若是有人报警,我还是乖乖认罪好了。



不过砚川似乎没打算呼唤警察叔叔,勉强过关。我用运动绷带,顺着脚底、脚踝、脚后跟、腓肠肌,包扎到阿基里斯腱。



「雪兔你好熟练啊,你平常都带着这个吗?」巳芳叹道。



「毕竟我会跑步嘛。」



「你还是跟我一起加入运动社团吧。」



「对我来说回家社就是运动社团。」



其实我也不算说错,反正我这阴沉边缘人回到家,能做的事也只有念书跟健身。你问朋友?哈哈。



「会太紧吗?试着动动看。」



「嗯、嗯……大概没问题。」



「这样应该会轻松不少,下山慢慢走吧。」



「谢谢。」



「会痛再跟我说,再见。」



「等、等一下!」



(插图008)



正当她叫住想离去的我,旁边忽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我转头一看,班导小百合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以充满歉意的表情看着我。



「九重……抱歉,也帮我包扎一下……」



「老师,你这样怎么参加小孩的运动会啊。」



「我还未婚好不好!」



「起码也要偶尔活动筋骨啊,不然未来伤脑筋的可是你自己。」



「我有什么办法,每天回到家都已经晚上九点,连晚餐都只能靠外食解决,哪还有时间运动。最近生活节奏错乱,皮肤干到连粉底都不服贴。我的人生完蛋了!我要就这么干枯至死了!」



老师失魂落魄地哭喊,她的话太过写实,害我难以吐槽。



不过老师好歹是个成年女性,我实在是不太方便帮她包扎,啊,我想到了!



「神代,我教你,你帮老师包扎。」



「我、我吗!?」



我向站在一旁观望的神代搭话,接着将道具交给她。



「你不是说想当社团经理?这可是必备知识啊。」



「这样啊,说得也对。嗯,明白了,我试试看。」



神代以认真的神情,兢兢业业地帮老师包扎。



「太紧了太紧了!」



「哇哇、对不起!」



「老师,我发现橘皮组织了,哦,这儿也有。」



「混帐!这种事怎么能在女性面前说出口!」



「别这么气嘛,我教你能够消除橘皮组织的按摩方式如何?」



「我给你操行成绩加分。」



「感激不尽,叽嘻嘻嘻嘻──」



「别一本正经贼笑怪恐怖的,还有你那根本不是笑声吧。」



到了自由时间,我上完厕所回来,不知为何砚川跑来坐我旁边。



砚川摸了摸脚踝,似乎有点在意运动绷带。



「没想到这类东西真的有效,我还是第一次用,好不可思议。」



「应该没长水泡或磨破皮吧?有的话就说一声,我有OK绷。」



「为什么你会准备得这么周到……」



「也不知为何我经常受伤,所以会随时备着。」



「这么说来,雪兔国三时也受过重伤呢。」



「你知道啊?」



「那当然,我一直都看在眼里。」



看在眼里?砚川?看我?为什么?



「反倒是我都没有注意你。今天也是,你这么难受我都没察觉。」



「……是说,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的表情相当凝重。回想起来,我所认识的砚川个性相当强横,对我总是恶言相向。现在倒是没有那样的氛围,与印象完全不一致。



她就好像,变回了我最早认识的那个砚川,但又有些不同。



「我们是同班同学,总会担心一下。」



「同学……这样啊,说得也对。」砚川反覆咀嚼刚才那句话。



我摸了摸自己口袋。



「给你巧克力,吃了打起精神吧。」



「咦?……谢谢。这么说来你以前好像也经常给我。」



糖分是消除疲劳的最佳解,那怕效果只是一时之间。



「只要静养马上就会好了。」



我起身打算离去,却被她纤细的手抓住。



「──对不起,不要走。」



「那个……你还留着喔。」



「唉?啊……你还记得啊?」



「我自认记忆力算好的。」



我碰巧看到砚川的手机壳上,挂了个丑丑的熊吊饰。



那是我以前在祭典摊贩上拿到的。吊饰早已褪色,变得破破烂烂的,实在称不上好看,她竟然还在用,这倒是让我感到讶异。



「那个时候,真的好开心……」



「你跟男朋友吵架了?」



「这……对了,灯织说想见你。她也想考逍遥。」



「这么说来我们好久没见了,她还好吗?」



「很好,不过我跟她现在正吵架中。」



「你们感情不是很好吗,真意外。」



「嗯,不过是我造成的,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只能道歉吧?」



原来吵架中的不是男朋友,而是妹妹啊。不过姊妹吵架要和解应该不是难事,哪像我从来不敢跟悠璃吵架。



灯织是灯凪的妹妹,是个会称我作哥哥的妹属性佼佼者,应该也算是我的儿时玩伴。在我记忆中,灯织是个温柔的完美妹妹,只要道歉她肯定会原谅对方!



「她绝对不会原谅我的,谁叫我践踏了灯织的心意。」



砚川望着远方,似是回想起某些事,而我只能一语不发地望着她。身为局外人的我,根本没办法帮上忙,姊妹吵架终究不是外人能插嘴的事,不过我多少能感受到,砚川似乎是在等待我开口。



「既然无法回到从前的关系,那就只好建立起新的关系了。」



「……咦?」



「就算无法变回感情要好的姊妹,也仍有办法建立起全新的姊妹关系,这点全看砚川你跟灯织了。虽然这话由我说实在没说服力,毕竟悠璃讨厌我。」



「呵呵,她才不可能讨厌你呢。不过,原来如此啊,说得也对,谢谢你。」



她的表情渐渐柔和,不过下一个瞬间,她就像是为下定决心而深吸一口气,接着以坚定的神情面向我。



砚川缓缓起身,腰杆挺直,对我深深一鞠躬。



「对不起,过去总是对你恶言相向。我一直想着要早点向你道歉,不过,又期待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再次回到以前的关系。我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砚川?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这样做真的很自私,我的内心丑陋,既傲慢又任性,只考虑到自己。所以……真的很对不起!」



砚川双肩颤抖,不停对我谢罪。这是砚川的悔悟,即使众目睽睽,仍要向我传达心中的想法,只是──



「呃……不好意思,我怎么不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过分的话?」



「……咦?」



我纯粹感到困惑,我连砚川为何道歉都不清楚。



「应该是我该向你道歉。对不起啊,砚川,我不小心把你的事说出来。」



过去,砚川向我搭话时,我不慎将她有男朋友的事说溜嘴。虽不知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个资被人泄漏,肯定不是滋味。



「我很感谢你。我有时候……就是要别人点醒才会明白。」



「为、为什么雪兔要对我道歉?做错事的人分明是我啊!那时候也是──!」



确实砚川曾对我恶言相向,但她说的不过是事实,我并不觉得那很过分,也不认为是毫不讲理。



多亏她明确说出为我的行为感到困扰,我才总算认清自己。关于这点我其实很感谢她,起码比她表面上与我来往,实则内心生厌要来得健全。



「我们也没吵架,我也没生气,你没理由向我道歉。」



我们并不是因为吵架才分道扬镳,不过是前进的道路有所差异,最后我无法待在她身边而已。对这点,我并没有任何恨意或懊悔。



「──你真的很温柔。就是这样……我才不想再见到你。」



再会仅会酿成悲剧,要是我们从未谋面,也不会让她露出此般表情,她在我心中依然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妨碍到她,只能祈祷她能幸福。



没资格当她的儿时玩伴,连当朋友也没资格的我,不过是她其中一个同班同学罢了。



我将毛巾弄湿,缠在运动绷带上冷却患部,并告诉砚川尽量不要乱动后,便离开该地。



「阿雪!」



神代见我离开砚川便上前搭话,令我更加忧郁了。



「你、你跟砚川在聊什么?」



「脚臭、姊妹吵架跟前程咨询。」



「呃……我不太明白。」



怪了,我明明一五一十传达给她,神代似乎完全听不懂。



「大家说下次想一起出去玩,之前阿雪你没来,这次要不要参加?一定会很开心喔,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去只会让气氛僵掉,还是算了吧。」



「……这、这样啊,不过你去的话我也会很高兴喔!」



正因为神代汐里为人直率,看她失望的身影才更令人心疼。



她的人气之处,就是能毫无芥蒂地与任何人相处,但现在的她却缺乏了平时的活力,造成这状况的原因就是我。



她的瞳孔摇曳,似是在求助,完全没有过往天真烂漫的影子。



「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来念逍遥?」



「因为……我知道阿雪要读这间。」



这答案烂到极点了。我好歹自认,已经把能做的事都做足了,也跟神代交代不必再向我谢罪。要是没这么说,神代肯定每天都会跑到医院来,这样只会招致不必要的闲话,而我只想避开这点。说到底,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全都是我自己的责任,神代根本无需自责。



要是有个万一,她在病房撞见悠璃,那才真的大事不妙了。



我根本不想再见到她,却想不到她会主动追来。



「喂,神代,在你眼里我真的有这么可怜吗?有惨到要你怜悯吗?」



「我没这么想过!我知道你讨厌我,我没跟学校的人谈,也没帮你复健,我只是想为阿雪做些什么,我只能做到这点事……拜托,让我帮上你的忙!不然我……」



「即使我不愿意也一样?」



「……我知道,阿雪根本不想再见到我。毕竟我为了自我满足利用了阿雪。可是,我不想就这么与你道别……」



她浑圆的瞳孔闪烁着,泪水好像随时会夺眶而出。



「唉……神代,我没有需要你帮忙的事。算我求你了,随便找个社团加入吧,你那么抢手,回家社根本不适合你。」



「可是……对不起,我想跟阿雪在一起!」



「跟我在一起害你难受不就没意义了。」



只要有我在,神代便会饱受良心苛责,我不想看到神代受苦,所以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做法,只要她能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展露笑容,那就足够了。



「……阿雪,你真的再也不打篮球?」



「我对篮球毫无眷恋了。」



我本来就是因为失恋才拼死练习篮球,说实话这行为不值得赞许。



只是我至今仍保有过去打球养成的习惯。



「不过我偶尔还是会打街篮。」



「真、真的吗!?」



早知道不该多嘴,神代一听便两眼发亮。



「不过是习惯罢了,毕竟不运动身体会生疏。」



「你在哪打?什么时候!?」



「我都在公园球场打……」



她挥去眼泪,眼神如充了电般散发光芒,再次变回我所认识的神代。喂喂,神代你搞什么!?为什么光是听到我还有在打篮球,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落差大到股市都快发动熔断机制了。



「我、我也要去!我们一起打球吧?」



「有空再说吧?」



「嗯!」



我根本拒绝不了,谁叫她靠这么近!她的眼神充满期待,让我联想到祈求主人要去散步的狗狗,如果她有尾巴肯定是甩个不停。



神代果然还是适合活力饱满的模样,无精打采的根本不适合她,她打骨子里就是一个体育会系学生,从那时候就完全没变。



我猜她八成是想活动身体吧,在搜寻引擎打上「回家社」,预测查询字串八成会出现「垃圾」、「后悔」之类的负面单字。神代的容身之处应该在其他地方,她真的没有必要陪我。



先不论这些,我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冲动了。



「神代,握手。」



「汪!」



「来──神代去捡回来!」



我将做为紧急粮食随身携带的糖果丢了出去,神代见状便直奔向丢出去的糖果。唉,她真的去捡了?啊、回来了。



将糖果捡回来的神代,脸颊微微泛红,眼神直视着我,似是期待着什么,这是叫我如何是好?



「不、不摸摸我的头吗?」



「神代,你听好了,你是人,不是狗,这点要有自觉。」



「要我这么做的分明就是阿雪啊!我都特地跑去捡了!」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真这么做,在别人眼里我不就成了借机偷摸女高中生的变态人渣──总觉得这话我刚刚好像也说过?真是够了。



既然她坚持,那我也没办法!我细细观察了神代十来秒。



她变得比以前更有女人味,还留有一丝未脱的稚气。不过,现在的我是不会停的。



我说做就做!我就做给你看!



「我懂了,如果你坚持要当只狗,那我就当自己是个饲育员吧。」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但如果这么做你肯摸的话……」



「神代,我已经做好觉悟了。好乖好乖好乖──好乖好乖好乖──」



「阿、阿雪!?是摸头啦!那边……不能摸肚子!」



「好乖好乖好乖──好乖好乖好乖──你把东西捡回来了呢,好乖喔~」



「呀!不能摸那边、啊……我、我不行了……住手……」



神代发出了苦闷的喘声,不知道我得判多少年?希望还有减刑的余地……



「这样你总该回想起自己是人类了吧?」



「我是、人类。」



「呼,幸亏我的牺牲没有白费。」



「阿雪!这、这种事,对别人做可是性骚扰喔!」



「不对吧,对你做一样是性骚扰啊。」



「你明知道还做!?」



「身为人总不能连这点自觉都没有吧?」



「就算有自觉也不能做啦!」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此时神代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对、对不起,不知怎么眼泪都流出来了……」



「花粉症吗?」



「不是啦。对了阿雪,你的手已经没事了?」



「是啊,所以你不需自责。」



「但我没办法当它没发生过……」



神代如同触摸伤口一般,小心翼翼地碰了我的手。也不知为何,我受伤算是常有的事,几乎称得上是家常便饭,甚至连疼痛的感觉都一并习惯了。



与神代间的闲聊,让我们的关系稍微回到一年前。



即使如此,也跟一年前有着决定性的差异,现在的我和神代的关系并非对等,不夸张地说,不论我怎么对神代性骚扰,她八成都不会告我。



只要这点没变,我和神代间的关系,就会如冻结般停滞不前。







「不见了……!怎么会!?掉在哪……骗人……怎么会……!」



「砚川同学你怎么了?」



「不在、不见了!我的吊饰!」



就在我们走回山麓准备搭上巴士时,砚川慌张地摸索行李。她的手握住吊饰的绳子部分,而前端那丑丑的熊吊饰却消失了。



「那个啊,爬到山顶时不是还在吗?」



「嗯,肯定是在下山时掉了!怎么办……要是没有那个……!」



「我看就算了吧?」



「我不要!……我要去找!」



「别胡说了,巴士都要开了耶。」



「可是──!」



「吊饰会断就表示寿命到了啦,你已经算是用很久了吧?」



「可是……可是那是雪兔最后给我的……──」



「那种东西叫男朋友买给你不就好了。」



「不要讲了!我不想听!」



砚川仓皇失措,她有那么喜欢那只丑熊?女生的喜好实在难以理解。但就算是如此,现在也不可能回头去找了,现在正和其他学生一起团体行动,大家不可能为了砚川一人延迟回家时间。



虽然我不认为那是有多重要的东西,但只好一面安慰砚川,一面带她回到巴士,这时的她有如断了线的人偶直低着头。



这是天罚吗?是因为我很久没跟雪兔说上话得意忘形了?



如果是,那也未免太残酷了。巴士晃呀晃的,一阵难以言喻的焦躁涌上心头,对我而言,那个吊饰象征的是情谊,它证明了那段无可取代的时光确实存在过。



而且,它也是雪兔送我的最后一个礼物。只要我开口,雪兔或许会给我其他替代的东西,但是,我要的并不是替代品。



我想要的东西,真正期盼的事物,如今已无法得到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做……?回到学校马上再过来找吧,应该没掉得太远,或许能在天黑前找到。



不过这样的想法,马上就被身体否定了。爬山累积了过多疲劳,今天已经难以动弹,甚至天气也开始转坏。独自在这状态下寻找实在太危险,况且我也不能把其他人卷进这种事。



那么明天再找呢?时间一拖久,找到的可能性就会降低。



我迟迟无法得出答案,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学校。班导小百合老师开始晚点名,不论她说什么,我都无法听进去,却不知为何,只有这段话清楚地听到了。



「喂,九重人勒?」



「他刚才好像说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家了。」



「我怎么都不知道?巳芳,是真的吗?」



「我也不清楚。」



「反正马上就要放学了是没差啦……那个问题儿童,起码先跟我说一声吧。」



他的座位上空无一人,说起来,回到学校时就没见到他人影,我们明明一起坐上巴士,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起来也不像是身体不舒服,是肚子突然痛起来吗……之后再问他好了,虽然他肯定不会回我,但还是有点担心。



我心中充满难以言喻的忐忑,糟糕的预感不断膨胀。



「我回来了!」



我放声大喊却没收到任何回应,多么可悲的独脚戏。



一小时前现场还满是学生的喧哗声,现在只剩下我一人。



我过去曾妄想到乡下过慢活,尝试以大自然为家,可惜对我这个现代人而言难度太高了。光是徒步一分钟内是否有便利商店,就掌握了我──九重雪兔的生杀大权。我跑便利商店的次数,多到店员八成给我取了奇怪的绰号,但我一点都不想知道真相如何。



「毕竟没办法放着不管啊。」



我们好歹也认识很久了,见她如此难过,实在无法视若无睹。



就算我们只是普通同学,见到对方有困扰,上前帮个忙也不为过吧。我在心里为自己找借口,重新提起精神。



我回想起登山的路径,在登顶时与砚川说话时,那吊饰确实还在。意思是它肯定落在登山道的某处。当时风也不强,应该是不会被吹走,但若是被松鼠之类的小动物叼走,那一切就完了,得赶紧动身。我以最快速度跑回来,但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五点,天空被云层覆盖,气温也一口气骤降,距离太阳下山大概只剩一小时。



「砚川,要是往返一趟没能找到,那我可只好放弃了……」







我将包包往房间随便一摆,整个人倒在床上,熟练地滑起手机,这是我每天回家的习惯动作。



手机里塞满了当年快乐的回忆。不过,一切在国中二年级便中断了,从那之后,手机的照片越来越少,开心的日子逐渐褪色,每一天都黯淡无光。照片里映出的,只有自己憔悴的面容。



「已经没办法回到那时候了?我不要……」



当时我总是在笑,乍看之下,表情是皮笑肉不笑,但内心总是十分快乐。我身边有着那个曾经最喜欢的人,当我贴近他想拍照,他总是一脸困扰,又看似害羞,最后面无表情地让我拍,这一切都是我最珍惜的回忆。



──最后,我失去了这份最珍惜的回忆。



照片上的我身穿浴衣。每一年,我都会和他一起逛夏日祭典。



一开始是双方家族同行,不知何时变成只有我们俩去。



一切回忆都是如此梦幻、美丽且温柔,至今我也难以忘怀。不过,全部都被破坏了,还是被我亲手摧毁的。



说不定,我们现在还有机会两人一起出去玩?等我们情感加深,一起出门逛祭典、牵手、接吻,回家后两人──泪水不禁从眼眶溢出,愚蠢的我,丢失了最珍惜的事物。



为什么?怀抱如此疑问是一种罪过。因为全都是我的错,是我舍弃了一切。我丑陋、胆小、卑鄙,是我无法承受这份幸福,所以把它毁了,我们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谈天说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