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正式制作前，我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Mysclo是一个已经被中途冻结的游戏。虽然大概已经不会重新启动，但也当然拥有着著作权。



我们表面上制作的是完全不同的游戏，但在玩家和市场相关者看来，完全就是迁移到另一个公司的Mysclo。



但是，Succeed Soft自然不会乐见其成。自己明明拥有著作权，本来准备榨干开发人员和创作者们，结果却被友商给截胡了。



所以，他们一定会以著作权为后盾，采取某些行动。



而正如我预想的一样，他们来找我们对话了。



“鄙人钵谷。是Succeed的法务部代表。”



访客会议室里的男人，平静地递上了名片。



“我是河濑川。开发部代表。”



交换过名片后，钵谷也没客套，静静地坐了下来。



“原本，这种确认就已经是例外中的例外了。不过，敝公司和贵公司之间发生的事已经完全出乎预料，所以我们才会寻求这样一个场所。让各位专门抽出时间，真是万分惶恐。”



语言虽然诚恳，但丝毫看不出惶恐的模样。



（这种事，的确是例外啊。）



参与大作系列的开发人员，竟然会在项目结束后大规模跳槽，这种事在过去也有成例。但是，虽然是冻结了，但在制作途中就几乎全员跳槽，实在是亘古未有。



“贵公司准备何时公布呢？”



钵谷继续问道。



“目前还没有确定，但至少会是次期之后的作品。”



河濑川回答。意思是至少也要等一年以后了。



虽然我们有更具体的预定，但没有必要和他说那么详细。



“这样啊，我明白了。”



或许是出于礼貌吧，钵谷接受了这个说明。



“那就开始吧。”



钵谷朝身边的律师使了个眼色，拿出了资料。



他身穿暗灰色的西服，头发整齐地梳作三七分。银框眼镜后的眼睛很细，也就是眯眯眼。



这副样子，实在是很难看出他的感情。仿佛就连呼吸的间隔都是固定好的，整个人堪称井井有条。



（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游戏公司的员工啊。）



不同于与衬衫无缘的开发人员，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商务人士。虽然还没开始对话，我就已经有些畏缩了。



“各位不介意的话，我希望马上进入正题，没问题吧？”



钵谷毫无铺垫地直接提议。



“……嗯，就这么做吧。”



河濑川也立即同意了。原本，双方就不是能够欢谈的对象。双方都想要说完正事马上结束。



“那么，现就敝公司持有的著作Mystic Clockwork,开始说明。之后就由贵公司进行提问，最后在双方认可的条件下达成合议。还请您知悉。”



河濑川点点头，开始了详细的说明。



我想起了事前Bee Craft法务的介绍。



Succeed Soft的法务部，在业界内以严厉著称。为了不被他们抓住把柄，一定不要说多余的话。



而这次，对方明显是来找茬的。要是乱说话的话，肯定会被他们抓住破绽吧。



“真是来了个麻烦的大叔啊。”



旁边的九路田发来了消息。



“是啊。和说好的一样，不要多说话吧。”



“嗯。看上去不是个能开玩笑的人啊。”



九路田也打算尽量缄口。



可是，我这次还是有一件事要做。



（只有这件事，一定要进行确认才行……）



这在今后的制作当中，一定会成为我们的瓶颈。用不到的话自然好，但是如果要用到的话，这个确认失误将会成为套在我们脖子上的绳索。



当然，我事先和河濑川、九路田商量过了。不过，二人对这件事能否顺利解决，都持保留意见。



“如果能妥善沟通的话，的确会大有助益……但也有风险啊。”



正如河濑川所说，如果谈不拢的话，这一部分就会受到牵制，让我们动弹不得。



风险很大，但依然有做的必要。就是这样的地方。



我们必须要注意提出的时机以及谈判的技巧。虽然我没有自信，但通过事前学习，好歹也懂得了相关顺序。



眼前，一张蛇脸的钵谷，正平淡地说明着著作。



我从未有过和这类人接触的经验。所以，要和他说话，我还是充满了紧张。



（冷静，对方也是人类。并不是机械。）



我反复深呼吸。



努力抑制着自己的紧张，等待对方出招。



终于。



“对此，贵公司存在异议吗？”



时机到来了。



“是——”



我缓缓举起手，开始了发言。



◇



对话在一小时后结束了，双方的法务负责人交换了书面材料，会议就此解散。我们肯定是没有兴趣留对方吃饭，对方离开后，我们都感到精疲力尽。



“呼，终于结束了，果然是很棘手啊。”



九路田深深呼了一口气，皱起了脸。



“没错。光是听他说话，就已经足够紧张了。在那种氛围下，真亏桥场你还敢讲话啊。”



河濑川敬佩地说。我摇摇头。



“不，我也很害怕。那是不得不说的话，不然的话我肯定也会保持沉默的。”



说实话，当我被那双冷酷的眼睛盯上的时候，我真的很想逃避。他就是如此可怕的对手。



“可是，多亏了桥场，在那件事上，我们终于取得了许可，对这边来说，可是算是成功吧。”



河濑川却没有完全放心。



“就这一点而言是啦。不过，在角色和美术设计上，他们连细微的相似都没有放过，照这样，我们得非常细致地检查才行啊。”



对方拿出的资料，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吹毛求疵。



宣传画中出现的水车水量和位置相同啊，女角色的发饰相似啊，喋喋不休地提出一个个相似点，我都感到有些无奈了。



当然，我们也对此提出了反对意见。河濑川拿出了以往相似不视为抄袭的判例，反驳了Succeed的指控。



可是，在事前就提出这么多细节问题，等到完成后，他们可能还会再次上门找茬。



“相比于现在，完成之后会更加麻烦啊。”



我点点头。



“不过，我们现在终于将完成制作所需的条件凑齐了。现在就先把他们放到一边，专心制作吧。”



九路田说的没错，我也想早日专心制作。



“是啊。那桥场你就整理一下刚才达成的共识部分，形成书面材料，以防万一。”



“真的不想用到啊。我明白了。”



就这样，我之前担心的部分，也终于尘埃落定了。



◇



“也就是说，现在终于可以着手制作了吗？”



听说共识的内容后，樱井小姐双眼熠熠生辉。



“嗯，之后九路田还有些事要确认，所以细节部分就交给他了。”



樱井小姐朝我敬了个礼，虽然还是有孩子气的地方，但她在工作上，已经十分可靠了。



“具体企划已经确立了，现在营业和广告的人员也已经加入，接下来便要根据销售额的预测，来审查企划的可行性了。这样的话，就可以给之前申请的五支团队，发送合格的回复了吧。”



和她说的一样，文件上写着预测的数字。



“各个团队也都很有干劲，真是期待啊。”



13部的大家虽然悲伤地分离了，但从后续发展来看，我们所做的事还是有意义的。尤其是樱井小姐，得到了可以发挥自己能力的场所，真是太好了。



听了她的报告，我点点头。



“等结束了和各个团队的对接，就得认真推进樱井小姐的企划了啊。”



我说道。



“是。终于……到了起点了。”



樱井小姐也认真颔首。



她所负责的Project Grape,是为复数游戏制作提供支援，一同制作、发售的企划。



而樱井小姐原本构思的，具有划时代系统的游戏作品，也将作为其中一个游戏参加其中。虽然预算已经有了，但是她自己说，想要等到Grape的结构完善后再做，所以如今还处在保留状态。



但是，毫无疑问，那依然是她心目中最为宝贵的游戏。



“启动真是令人期待啊，那个，啊……对了，名字。”



看到我回想了起来，樱井小姐咯咯地笑了。



“没错哦，游戏的名字就交给桥场先生了。”



樱井小姐略微缺少一些取名的天赋，所以她拜托我为游戏取名字，完全忘记了。



等有时间，认真思考一下吧。



“虽然规模比之前要小一些，但到了BCC之后，能够做自己的企划，真是太好了。”



樱井小姐追忆着说。



“为什么这么想？”



“我现在还没有什么经验，所以，制作这种规模企划的经历，对我来说十分重要。”



确实，她现在的企划，新意便占了其魅力的八成。要是因为预算的不足造成游戏变成平庸之作的话，这个企划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即便预算严峻，也能不损害游戏的魅力，对这个企划而言才是幸福吧。



“同人游戏就是因为这个，才会这么受欢迎吧。”



“是啊。我的朋友们也说，全部自己做完虽然很辛苦，但是真的很开心。”



Grape的合同，将尽可能多的利益，和创作的团队们进行了分享。



初期的开发费用由公司垫付，不过因为是零利息，所以公司给予的开发费用也不会太高。但相对的，游戏贩售时的佣金，公司也只会收取很少一部分。游戏大卖的话，能够让团队能够获得绝大部分的收入。



即便游戏卖不出去，为了减少团队的还款压力，也能采用分期偿还等多种方式。



关键，就是一种商业与同人之间的选择。



“说实话，我也想在现场制作游戏。”



苦笑着，樱井小姐说道。



“托您的福，我虽然从Succeed辞职了，却依然有地方上班。Project Grape也继续了下去，事业渐渐上了轨道，全都是些好事情。可是……”



“与Mysclo时不一样，直接参与制作变少了啊。”



以前，她是在参与Mysclo开发的同时，努力推进Grape。所以，当时开发业务是她的主要工作。



但是，到了BCC后，事情完全不同了。她如今的主要业务是制作管理和进行。



这当然说明了Grape重要性的提高，但游戏制作现场的工作减少了，也是事实。



“所以，我已经做好了等企划步上正轨后，就从公司辞职的觉悟。”



“哎，要做到这个程度吗？”



樱井小姐点点头。她竟然在想这种事啊。



不过，能够和自己的企划走到最后，感觉有些羡慕啊。



“我什么时候，也能产生这样的想法呢？”



我刚说完，樱井小姐就对我说：



“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毕竟桥场先生这么喜欢游戏啊。到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啊！”



她听起来十分开心。



“是啊，那到时候，就来申请Grape的审查好了。”



“可以哦~到时候，我一定会秉公审查的！”



◇



正式制作已经开始了一个月。自从编剧贯之告诉我要重新构思设定和情节，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



而今天便是展示成果的日子。我做好了万全准备，等待他的到来。



“对不起！我今天没能写出来……！”



一到公司，他就向我们深深低头，开始了道歉。



“虽然我们也猜到了，可能会有些困难……一下子从零开始是不是有点太困难了啊，贯之？”



“真对不起。要是有什么想法就好了，可是，我现在还没想到……现在就只有一些记下的零星点子。”



“能先让我看看那些吗？或许能够成为提示。”



“真的只是一些零星的点子哦。”再度向我强调后，贯之给我发送了文档。



我打开看了看，果然如贯之所言，里面是大量的单词，一些长一点的段落，以及大概是用作高潮的台词。



我和九路田一起读着这些文字，叉手思索。



“看，还是什么都没有吧？后面的串联工作，迟迟都没有进展……”



从零开始创作，看来比我预想的还要困难很多。



即便是有了好的想法，之后能不能充实成文章，在构思时还是未知的。只有实际往想法中注入素材，开始充实文章的时候，才会知道。



那只要马上去写就可以了吗？不安地摸索思想的碎片，再将其充实为文章，需要大量的精神能量。人在创作的时候，会受到体力、精神、当时的状况以及各种因素的影响。



贯之如今正在写作长篇轻小说，而且是从很久之前就开始的系列。因此，游戏工作难免就要排到后面。而且虽然他对如今的制作体系抱有好感，但在Succeed时代，由于公司的不负责任，贯之的责任编辑可没给我们摆过好脸色。



所以即便是贯之进度慢了，我们也不能把他关在开发室或者旅馆里，对他过于逼迫。



（但是，这样下去贯之的工作真的要陷入瓶颈了啊。）



当然，贯之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事前准备好了绘画和音乐所需的最低限度资料，保证制作可以继续推进。



但是，这也是有极限的。



所以今天，我们一定要找到突破口才行。



“那就使用已有的构思，看看能创作出什么样的故事吧。虽然我们的意见可能没法直接采用，但在完善的过程中，或许能有所启发呢。”



文档中，还是有着很多闪光的碎片的。



“类似头脑风暴和设定构思的过程啊。谢谢。拜托你们助我一臂之力了。”



贯之也接受了，我们三人开始了讨论。



◇



这次的作品Clodes——《Clockwork Destiny》，正如名字所示，是一个时间主题的故事。各种设计中，也多使用钟表、时针、数字。故事的大致内容在……就是在过去和现在穿行，追寻某件事的真相。



原本的Mysclo，也是时间主题的设定和故事，但一个重大区别是，Clodes是以过去为主题，而Mysclo则是以未来为主题。



这便是贯之提出的方向。为了不与其相似，虽然沿用了时间的主题，但之后的发展却完全相反，从而避免类似。



未来和过去都是有趣的主题，我也一直都相信，贯之一定能创作出感动的故事。



“要如何展开……在这里卡住了啊。”



到此，挖掘工作陷入了瓶颈。



“可是，过去的主题在娱乐作品中不是都快用烂了吗？虽然不能直接照抄，但是也可以作为参考吧。”



贯之坚决地摇摇头。



“过去已经确定，无法更改。虽然是娱乐作品的主题，我也不会使用那些没法打动我的东西。”



听到他如此断言，九路田也放弃了这个想法。可是，听到贯之的话，我瞬间想到了一件事。



（贯之……川越京一过去，就没有过后悔的事吗？）



人活到这个岁数，难免会产生一些，像是这里做错了，或是那时候要是那么做就好了的想法。时间已经过去，无法挽回，但心中还是会感到在后悔。



就我而言，我对自己大学的选择就感到无比后悔。当然，我在母校里也交到了挚友，也有许多美好的回忆，并不全是坏事。



可是，要是我那时候选择了艺大的话……这种想法恐怕会一直缠绕着我吧。我看着在我眼前进行讨论、原本高不可攀的二人。我不禁妄想，或许，在某个未来，我可以和他们更加对等地交流。



不过，贯之和九路田，都不会妄想这种未来吧。这并不简单是因为他们如今的成功，同时还是因为他们都做出了无悔的选择。



（我又会如何呢？）



因为我自己的不屈不挠和连续的奇迹，我来到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地方。之后，我又想做些什么呢？



◆



眼前，正在进行着前几天和“他们”会谈结果的报告。



“接着是图像方面，并没有沿用过去的形象。但是，并不能排除今后沿用的可能，所以，作为提醒，我方指出了美术中的相似点，万一对方承认了的话，我方便会做出相应的回应，要求赔偿。接下来，是音源方面，我方……”



法务部的钵谷，没有进行任何夸饰，只是平淡地进行报告。这很好。不论何时，人在向上司报告的时候，都有夸大自己功劳的倾向。但这个男人却好像是毫无感情似的，一切都无比精确。



我自然不能让伊知川他们称心如意地完成制作。那些无能之徒挥舞着创作——这杆看似甜美，实则暧昧而无可救药的大旗，我一定要让他们好好吃吃苦头才行。要是可能的话，我还想连同他们的作品也一并毁灭。



（如今，还没有机会啊。）



如今还没有甚至可趁之机。我本想找出明显沿用的地方，给他们一记下马威，但听钵谷说，这顶多只能算是牵制啊。



BCC，不，他们的母公司Bee Craft，有着和我们同等水平的法务。之前，针对其他公司独占的画面演出专利，曾联合数家公司联合上诉其无效，并成功胜诉。



（他们真让人恼火啊。还有河濑川。）



Succeed和Bee Craft是竞争关系。虽然在规模上对方是我们的两倍以上，但从近些年的发展看，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对手。



这种事倒是无所谓。重点是，有没有妨碍我的计划。



只要有些许的可趁之机，我就能进行重点突破，然后继续展开行动。



毫不在意我的想法，钵谷依然在平淡地报告着。他翻着手中的资料，终于到了最后一项。



“最后是关于设定、剧本，只有在这一点上，对方向我们提出了要求和确认。”



……要求和确认？



明明在其他项目上什么都没说，却只在这里提了要求。这让我十分在意。



“哎？是谁提出来的？”



在这种情况下还敢说话的人，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



（他出手的话，事情就有趣了啊。）



像是要回应我的想法似的，钵谷开口道：



“是现主任总监桥场先生。他曾在本公司任开发二部的副部长。”



“原来如此。”



和预想的一样。那么，这就有思考的余地了。



“有趣。真是有趣。”



我笑了，而钵谷的嘴角也稀奇地动了。似乎也是在笑。



“因此，我产生了一个想法。”



“真巧啊，我也是，能说说你的想法吗？”



钵谷露出了明显的笑容。



“明白。”



然后，平淡地说起了他的“提议”。



◆



会议室里，我们不断提出新的点子，并把它们写成文字。



白板上写上了一个个关联词。接着来，词与词之间连上了线，之后又有了新词。



“嗯，这不是挺好吗？框架大致定下来了。桥场，你对这种题材很熟悉吗？”



“是啊，算是有兴趣的题材吧。”



贯之和九路田略感钦佩地看向我。



（与其说是故事，倒不如说我是在对号入座啊。）



在会议中，我提出了许多建议。但是，这并不是因为我看过很多这类作品……而是因为我对过去存在许多后悔……是出于这种视角。



不过，看来这还是起到了积极作用。



“嗯，或许可以啊。在被魔王毁灭的王国，一名少年回到过去想要改变历史。从寻找救国之路这里开始的话，玩家也更感兴趣吧。”



“好，那就试试看吧。我先抓紧总结一下，稍等一下。”



故事大致设定在幻想世界，九路田调整着刚刚提出的建议和结构，开始了总结。



（能迅速总结出来，也是一种能力啊。）



我在故事和构成这些略微深入一点的工作中，就不如九路田优秀了，完全比不上他。



他肯定是在学生时代经过了认真地学习，然后又在实际工作中不断提高吧。想到这，我就感到十分后悔。



“好，大概就是这样吧。我投到屏幕上了啊。”



他将电脑上的文件，投到了大屏上。世界观、历史、主角设定，大概的部分都已经归纳为了文字。



“九路田，你果然还是考虑一下写作这条路吧。”



贯之钦佩地说。



“我身边就有个好的样本啊。要是靠码字吃饭，是会死人的。”



“哈哈，没错。”



听到九路田的回答，贯之露出苦笑。



（以前，贯之劝九路田当过作家啊……）



或许只是单纯的试探，但应该是有过这回事吧。



眼前的归纳文章，充分地展现出了九路田的文字能力。简单易懂、修短合度、重点突出。哪怕是模糊的地方，也有确实写到。



“就以此为基础，带回去考虑一下吧。直接沿用也无所谓。不过，你是不会这么做的吧……”



听到九路田的提议，贯之笑了。



“不会直接沿用的。这种输给你的挫败感可是会影响写作进展的。”



“是啊。”



真是融洽的关系。



在学生时代，两人肯定也是这样相互竞争吧。



“好，那我今天就先把文件带回去考虑一下。九路田、恭也，浪费了你们的时间，抱歉啊。谢谢你们。”



贯之站起身，向我们道谢，感觉好像比开始时轻松了一些，离开了会议室。



看到这，我和九路田一起松了口气。



◇



“贯之的情况，你怎么看？”



工作结束后，我和九路田走在去田町站的路上。



突然的话题，让我一时语塞。



“哎……感觉，他好像轻松一点了。”



“是啊。但是，他还是没能抓住什么灵感。或许，还会辛苦一段时间啊。”



说着，九路田摇了摇头。



“看到九路田的文章，贯之不是很有兴趣吗？”



“那不过是他的客套罢了。要是别人真的提出了什么好点子，他就会不甘心到一言不发了。”



确实啊。贯之是一个不服输的人。



“他一眼看上去像是那种冷静的专业人士，但内在却是是一个热血沸腾的少年啊。这次虽然没能提出什么好建议，但要是能给他增增温，也算是不错了。”



我点点头。



虽然没有提出能够刺激到他的主意，但我们还是一直在努力提出自己的想法。希望，也能给贯之一些启发吧。



“我要顺道去一个地方，先再见啦。”



“嗯，今天谢谢了。下次一对一的时候，我也会努力的。”



听了我的话，九路田嘿嘿地笑了。“别太拼喽。”说着，便走了。



“不只是剧本，角色设计也得继续推进，音效的工作也得开始着手了啊……”



如今，公司已经和白金世代的各位开始了正式协商，之后肯定会给他们施加更大的压力吧。



秋岛小姐……志野亚贵和[email protected]小姐都是好人啊，这一点上倒是不用担心。但她们同时也是顶级的创作者，一定不能等闲视之。



（要是这时候有个前辈就好了啊……）



部门里也有上司河濑川和同事九路田。两个人也都很有能力，遇到事情也可以找他们商量，但毕竟是同级生，而且他们各自也都有很重的工作和责任，所以也不能随便去找他们商量。



所以，只能靠自己努力了。



“咦……是桥场君吗？”



突然，我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



希望能有一个前辈的想法，甚至让我产生了幻听，听到了堀井先生的声音。要是这里Succeed的驻地五反田倒也罢了，这里可是田町啊。



“哎哎哎，堀井先生？”



站在我眼前的，正是那个半年前还频频见面的章鱼烧大叔。



“好久不见。你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堀井先生的笑容和以往别无二致。



“那个……我……”



可是，他和我，现在已经是不同公司，而且还是敌对公司的员工了。虽然见面说话倒也不是什么问题，但中间还是不好看的。



堀井先生也明白这点，小声说道：



“这附近，有一家不为人知的咖啡厅。我们去那里吧。”



我沉默着点了点头。



◇



穿过两条小巷，便看到了堀井先生所说的咖啡厅。



与其说是咖啡厅，更像是饮茶店，店前摆着一个带有可乐LOGO的看板，店内则是昭和风的橙色椅子和圆桌，充满了怀旧的氛围。



“在田町这里有一家合作很久的印刷厂，所以我就过来拜访了。每次我都会来这里吃午饭。”



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因为马上就要到晚饭时间了，我们只点了咖啡。



“确实，这里的话，我们母公司的人也不会来啊。”



“是啊，也就只有Bee Craft的老员工，会知道这里吧。”



能这样和堀井先生说话，让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堀井先生是我的原上司，是十三部这个掉队者集团徒有虚名的负责人。



但是之后，我才发现我对大家存在巨大的误解。部里的大家，都是因为和公司内的主流和上司产生了矛盾，被流放到这里的有能之人。而部长堀井先生，也是曾站在开发第一线的顶尖开发者。



我不知道，堀井先生为何会被下放到十三部做部长。不过，如今的他已经是常务的直属部下，再次在新部门里发挥自己的开发才能。



原本，他应该是不能和我这个叛徒说话才对。



“那个，我等会要去和十三部的大家见面。”



“要和我一起去吗？”这后半句话梗在我的喉咙里。



“这样啊，替我跟大家问好啊。”



堀井先生平静地回答，看来没说出来是对的。



虽然只是我的想象，但堀井先生大概既是受到常务的信赖，同时也处在监视当中吧。



实际上，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而且中间也没有通过电话和邮件彼此联系。我们没有做过任何见不得人的事，但是，常务肯定还是认为，我们在背地里筹划着什么吧。



所以，我们这样见面，其实是有很大的风险的。



“桥场君，我想你也知道。”



堀井先生放下手中的咖啡。



“要是被公司的上层知道我和你见面的话，我的处境会很微妙。”



“……是，我知道。”



果然，和我预想的一样。



“可是，我一见到你就感到无比亲切，而且也有事情要告诉你，所以才和你搭话的。”



“有事要告诉我？”



堀井先生点点头，再次拿起咖啡。他微微啜了一口热咖啡。



“那个人还没有放弃。千万不要大意。”



背上感到一阵电流滑过。



那个人……虽然没有直说，但毫无疑问就是常务。



虽然我早有预料，但被身边的人肯定，我还是感到无比震撼。



“还在谋划着什么……是吗？”



堀井先生摇摇头。



“我不知道。那个人几乎对我毫不信任。虽然将事业交给了我，但在其他事上，我完全得不到情报。”



“是吗……”



坏的预感成真了。



“但是，我也有些知道的事。前几天，那个人将法务部的钵谷叫过去谈话了。恐怕是要他去你们那交涉吧。”



“是的，他来过了。”



那个眼神阴寒、毫无感情的人。



“钵谷虽然是法务，但在整个游戏业界都有自己的情报网，同时还有开发经验，是一个可怕的男人。既然他和那个人联手了，就一定要小心才行啊。”



不只是阅读资料，甚至还了解现场，确实可怕。



“连堀井先生都这么说吗？”



“我只是一介小卒罢了。只是待得比较久，所以知道的多一些罢了。”



说着，堀井先生露出寂寞的笑。



“说起以前的事，就越来越觉得自己老了啊。最近，我一直在想，要是能重活一次就好了。”



我想起前些天贯之的话。



“堀井先生，也会这么想啊。”



“应该说，我这种人才会有这种想法啊。尤其现在，看到大家都过得这么辛苦，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呢？”



堀井先生大概经历过什么失败吧。因为他没有具体说明，所以我也只是推测，但只要继续听下去，应该就能了解一些了吧。



可是，堀井先生的话到此为止了。



他露出了失言的表情。



“就说到这吧。待得太久，被别人看见就不好了。”



“是啊……”



堀井先生站起身，突然向我鞠了一躬。



“请加油吧。现在的我也只能说这些了。真是没用。”



“别这么说……单是提醒我们，就已经帮大忙了。”



从他的话来看，肯定是冒了相当的风险吧。



虽然有很多无奈，但我和以往的上司竟然只能这么说话，让我感到难以抑制地悲伤。



◇



和堀井先生告别后，我在田町乘电车前往板桥。



这里是陌生的土地，但相比于熟人众多的山手线南部，在这里集合更不容易引人注目。这是宫本先生的判断。



我走进他常去的马肉料理店。伴随着店员的迎客声，“哦，桥场，这边！”宫本先生招呼道。



我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坐到大家身边。



“是开会了吗？桥场君会最后到，真是少见啊。”



小岛小姐询问。



“不，只是突然见到一个人。”



“哦。”一如既往，让人不明所以的回复。



（她意外地也会仔细问啊，还是小心一点吧。）



小岛小姐在辞职后，收到了海量的招揽，但是她全部拒绝了，如今作为一名自由工作者，参与到各种事业当中。听她说，月收入已经涨到了之前的三倍以上。



“桥场先生很忙……要经常和人开会协商。”



樱井小姐替我解释道。



“哎呀，谜一样的中途入职的桥场，竟然是这么能干的人。当初真是想不到啊。”



宫本先生叉起手，连连点头。



（在我看来，大家才厉害啊。）



樱井小姐已经进入了开发的中枢，宫本先生在跳槽到网络漫画事业部门后，一下子就获得了总编的待遇。果然十三部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啊。



不过，在其他公司或许也有这种事吧。明明是人才却要坐冷板凳，这是多么大的损失啊。



一想到周围大家的经历，我就感到十分复杂。



“实际上，我刚才偶然遇见堀井先生了。”



三人都露出了紧张之色。



“看上去倒还精神。但是，果然有很多话都不好开口啊……他托我向大家问好。”



大家听到这，都松了口气。



“这样啊，部长还精神啊，这就好。”



“我也想告诉他。我现在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宫本先生、小岛小姐、樱井小姐。



大家都对部长怀有感激之心。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没有告诉他们，部长的苦恼。



可是，那件事一定要告诉他们才行。



“然后，他还说了一件事。”



大家一齐看向我。



“他说……要我们小心常务。虽然不知道，到底要小心些什么。”



大家一起叹了口气。宫本先生露出了明显愤怒的表情。



“那个混蛋，还不肯罢休吗？真是阴魂不散！”



“真希望他能适可而止啊……”



过去的事似乎给樱井小姐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她垂下了头。



“不过，小心还真是模糊的说法啊。要是能找到他阴谋的证据的话，我们倒还能及时处置。”



“是啊……”



确实，说让我们小心，要是像驾驶、灾害这种事的话，我们好歹还有对策。



可要面对不知是否存在的阴谋，要采取行动，就很难了。



“这时候，就该宫本先生出场了吧？”



小岛小姐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宫本先生现在在情报网站的公司吧。要是和与Succeed有业务往来的公司发生联系的话，肯定能获得一些线索吧。”



宫本先生也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