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周的周一，在一家和公司稍有一些距离的咖啡厅，第13开发部的全体成员聚集在了一起。因为有无论如何都要告诉大家的事，所以我们放弃了午休，特意来到了这家其他部的同事不会来的店。



「……把我们叫来这里是有什么事？」



一直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轻浮司，看到我和樱井小姐严肃的神情，也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啊，而且似乎很麻烦。」



女王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干净利落地将烟灰落到烟灰缸里，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章鱼烧大叔则是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用手帕擦汗。问题=死，他好像已经被吓坏了。



（要是知道等会会发生什么，部长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看到他那副慌张的样子，我不禁担心了起来。



「在大家这么忙的时候，把大家聚集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实际上，关于我们部的存续问题，我偶然听到了一些风声……」



我刚开口，轻浮司和章鱼烧大叔就逼近过来，做出了反应：



「什么……真的有这回事啊！」



「部部部、部的存续，桥场君，那是关于部的存续的事情吗！？」



两个人满脸煞白。这也在所难免吧……



「哼，好像很糟糕啊。」



女王也做出了反应，但似乎并不怎么震惊。



「请、请冷静一下，我会按顺序进行说明的。」



我和一旁的樱井小姐一起，说起了周五的事。



开发部的再编，而最先被提出的，便是我们第13开发部。



而那个契机之一，似乎便是我主导的业务改善方案，这也是一件无法遮掩的事。



虽然还只是传闻，不和大家说也没有问题，但相比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这件事，还是现在说出来伤害比较小吧。



不过，正如我所料，轻浮司针对这点开始了指责：



「啧，净做些多余的事。桥场，要不是你自作主张搞什么业务改善的话，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吧？」



「或许是这样没错……」



不过实际上，既然我们部已经被看作负担了，那即使没有业务改善，结果大概也是一样吧。



不过，导火索的确是我。



「这种事……已经传开了吗……」



章鱼烧大叔深沉地说道，然后便陷入了沉默。



情况糟糕透了。



……不过，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但是，现在还有机会。」



我站在他们面前，沉着冷静地说道。



「现在正在进行的企划，只要将它做出来，然后提交给上层，我们部门就能正常开展活动，这样的话……」



我们部也能存续下来了，我刚打算这么说的时候——



「我已经受够了。」



轻浮司打断了我的话。



「受够了，是什么意思？」



轻浮司一脸厌烦地挠了挠头。



「我决定跳槽了。」



「哎……」



「跳槽啊。很正常吧。与其等着被调到流放室，先决定好下家才是明智的选择吧。」



听了这个话，旁边的女王也点了点头。



「我也准备去别的开发部做杂务了。好在我技术还算熟，应该会有人来招募吧。」



她对企划似乎也没有什么兴趣。



「还没有确定下来啊，现在不过是传言罢了，我们只有怀着危机感……」



然后去参加企划会议就好了。但现在看来，完全是起到了反效果……大家的心渐行渐远。



「那、那个……我也十分不安，但要是大家都辞职的话，这不是正中公司的下怀吗……」



樱井小姐满脸不安地说道。



「是啊，要是什么都不做，乖乖伸出脑袋的话，不就只能一无所得地结束了吗……！」



「……向从来没有期待过我们的人展示自己是正确的吗？我们可是既没有场合，也没有机会哦？」



轻浮司低沉地说道。



现场的氛围变得更加沉重起来。



谁也没有说话。



「那，我就回去了。」



轻浮司率先起身。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看看招聘网站找找下家。」



然后，拍了拍樱井小姐的头。



「总之，这个幼稚的企划游戏已经结束了。」



樱井小姐的肩膀抖了一下。



面对努力抓住机会的她，这么说也太失礼了吧！而且，你有这么说她的资格吗？



看着只会逞口舌之快的轻浮司，我渐渐压不住自己的怒火。



「请等一下。」



我从座位上起身，挡到了轻浮司的前面。



「……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还没完。企划游戏这种暴论，请你收回。」



「反正根本就不可能成形的吧。这要是不叫游戏的话，那该叫什么呢？」



「我们不正打算通过一次次的企划会议让它成形吗！结果你却完全不支持我们，在一边风言风语说什么放弃、跳槽，你就不能认真一点吗！」



轻浮司不快地咋了下舌，移开了视线。



看着他这副自暴自弃的样子，我愈发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你就……没有认真投入工作的打算吗！」



瞬间，轻浮司抬头瞪向我。



「你很吵啊，什么都不明白的家伙，给我闭嘴啊！」



由于突如其来的轻浮司的怒吼，整家店瞬间安静了下来。



轻浮司似乎也惊讶于自己的举动，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认真什么的，在这个世上，瞬间就会被打翻在地的……」



厌恶似的说完，便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沉重的沉默再次包裹了大家。



「那我也先走一步。没能帮上忙，真对不起。」



接着，女王也起身离开。



「不管想法多么优秀，要想把画里的大饼变成实物，可是相当困难的。如果有那份精力的话，还不如将其用在自己身上，我是这样想的。」



碾灭了手里的香烟，她静静地离开了店里。



剩下的3人，无言地坐在那里。



「……对不起，樱井小姐。」



「请别这么说……要是我的企划能再优秀一点的话，就不会……」



樱井小姐这样说着，垂下了肩膀。



我其实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个情报说出来。但是我果然还是希望大家能够更加认真一点，希望大家能更积极地参与企划。



虽然是个消极的话题，但我还是希望这能够激发大家的斗志。但最终，这导致了大家渐行渐远。



（这样……就结束了吗？）



由于奇迹般的邂逅，我好不容易进入了心心念念的游戏业界的名门企业。



可是，我进入的却是一个不实际制作游戏的部门，现场一片阴云惨淡。



所以，我采取了行动。期待着事态能够有所改善，大家能够继续前进。



……但是，事态再次急转直下，事情的发展超乎了我的意料。



在创作的前一阶段，故事便宣告了终结。



「那、那个，二位……」



我和樱井小姐看向声音的方向。



章鱼烧大叔担心地看着我们。



「部长……对不起，话已经说完了，您就先回去吧……」



他大概是觉得现在回去有点尴尬吧，所以我这么说道。



「不，关于之后的事，我们再认真讨论一下吧。」



「哎……？」



「你看，我毕竟是部长嘛，肯定要关心部门的发展才行啊。」



真是意外。



我本以为，部长会像之前一样，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结果他却做出了很有部长风范的发言，说实话，我有些惊讶。



在和部里的大家说完这件事的时候，我还以为这次又是毫无收获。可是，我现在觉得，能够说出来真是太好了。



看来我看人的眼力还是不行啊。



「然、然后……有什么好办法吗？」



看着一脸期待的我，部长露出了清爽的笑容。



「当然是，没有啦！所以，就让我们一起思考吧。」



我的眼力似乎没出问题。



我和樱井小姐失落地低下了头。



「期待过头了……」



「不过，至少有一点干劲了，真是太好了……」



说实话，这件事对我的鼓励不只是一点而已。



我先取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日程。



「到本周末的企划会议为止，抱着最低限度的希望去努力吧。」



「不过，要怎么……？」



「那两个人的话，要是我们提出具体方案的话，肯定也会改变想法吧。」



的确，我们光在那里一个劲地说什么企划，结果关于如何实现，在刚才的话里却完全没有涉及。



反过来说，要是有了可行性的话，那么可能性就会增加。



「我会努力看看的。」



我打开RINE，和朋友定下了谈话的时间。



「我还，不能在这里……放弃。」



◇



窗外，传来电车驶过的声音。



这间公寓虽然是距离车站很近的逸品，但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个噪音。



「抱歉，外面电车的声音有点吵，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向那头问道。



「没问题，你自豪的帅气声音，我清楚地听到了哦。」



早川开玩笑似的回答。



「那要是工作没了的话，我干脆去当主播好了。」



「这个好哎，等你关注数过10万了，一定要来和我们公司合作哦。」



虽然这只是朋友间的玩笑，但要是工作没了，或许真的可以试试。



在上一份工作的时候，作为促销的一环，我和一个Youtuber有过交流，每天要做的就是摄影、编辑、定期上传视频以及更新社交账号。我当时觉得这真是个轻松无比的工作。



不过世上并不存在什么轻松的工作。每份工作都有各自的优缺点，这便是这个世上的道理。



「抱歉啊，本来应该请你一起吃顿饭的。」



「没事啦，我知道你很忙。」



「怎么样？差不多该放弃，来我们公司了吧。」



关于那次事件，我早早就给早川发了邮件。



据他说，还是早点辞职跳槽为好。的确，听到这个情况，大部分人都会这么说吧。



「说实话，我也有考虑……不过，我还想再挣扎看看。」



我并没有接过他递来的橄榄枝。



「为什么？为了之前说过的可爱上司和部里的后辈吗？」



「也有这方面的义理，不过要说的话，还是我自己的意志。」



表面上看，我这么做似乎是为了樱井小姐。但不仅是这样，其中或许还有着我想要改变现状的熊熊热情，以及不想背叛过去自己的真情实感。



总之，事情并非只有一两个理由。



「所以，我想跨越过无数修罗场的早川，一定会有什么想法才对。」



「虽然不知道能否达到您的期待……但我会努力的。」



早川用微妙的尊敬语气，接下了我的委托。



「首先，有必要先调查一下啊。」



「调查什么？」



「那个部门统废合计划，是全公司的一致意见呢？还是说只是某一方势力放出的风声呢？」



这便是早川的着眼点。



公司分为两类，一类是一人独裁的公司，还有一类则是若干派系构成的公司。



Succeed Soft是上市企业，虽然是由创办者家族世袭，但这次世代交替中似乎产生了一些矛盾，这里或许便隐藏着我们的胜机。



「你们公司现在主要分为两大派系……我把资料发给你。」



早川发给我一份调查报告。



「以前，为了开拓广告业务，我曾经拜托调查公司调查过，你看完之后，要负起责任删掉哦。」



「我知道了……」



我打开文件，从第一页起看了起来。



Succeed Soft，由茉平茂于1980年创办，开始时是以电脑软件的网上销售为主业。



当时的电脑软件行业正处在繁盛期，软件的销售情况非常好，可这时的茉平为了公司的未来，开始推进公司的自主研发项目。一开始开发的历史模拟类游戏，但也业界大厂商还是存在巨大差距，95年开始开发成人游戏。一开始，Succeed Soft这一举动在业界并不被看好，但是由于游戏精美的原画、稳定的系统，以及和知名作家的合作，Succeed Soft取得了巨大成功，不久便成为了业界数一数二的大公司。



2000年代踌躇满志地进军主机游戏领域，在这里再次取得了重大成果。2005年上市，之后也率先看出来手游的可能性，公司一直保持着高额的收益率，在游戏业界内也是数一数二的优良企业。



「不过，只看表面的话，是看不出什么问题的。」



「是啊。因为不固执于某一个行业，所以公司能够成功地转移方向。」



不论是美少女游戏公司还是主机游戏公司，很多大厂都逐个倒闭了。而其理由大多都是「沉溺于繁荣时代」。



「没错，这家公司很擅长调转方向……所以，现在才会产生矛盾。」



「为什么？」



早川将材料翻到相应页，拿给我看。



我翻到了那一页，上面是某个人物的个人简历。



「茉平康——社长的独子吗？」



大学毕业后便作为应届生进入了Succeed Soft，现在已经是公司的常务董事了。



（常务……那个人竟然……）



我想起前几天在电梯大厅里擦身而过的他。



「很厉害吧，和我们同年龄的上市公司常务哦。一般除非是一炮打响的投机企业创始人，不然是很难做到的。」



的确如此。但他毕竟是公司壮大后才进入的后来者。



社长的继承人这一身份给他带来了强大的背景，但同时也为他招致了不满。



「总结一下，就是和反对公司世袭的董事们发生了对立吗？」



「不愧是桥场，理解得真快。但是，并不仅仅如此。」



「那是……？」



早川又发来了别的资料。



是一篇经济杂志的报道。作为带领公司进入手游领域的关键人物，茉平康的照片被大幅登载在上面。



（毫无疑问，就是那个人。）



不顾我内心的震动，早川继续说道：



「他进入公司后不久，便压制了公司内部的反对意见，设立了手游部门。当然，老员工们纷纷反对，公司内部充满了不合作的氛围。」



「……结果，他的预见是正确的。」



「没错。原本只有部长1人、部下2人的第12开发部的手游业务，现在份额已经占到了公司开发业务的一半。」



将社长继承人所说的未知事业当作空谈，结果不知不觉间对方就创造出了自己难以企及的收益，被取代的危险也随之产生……



这对守旧派来说，肯定不是一件高兴的事吧。



「所以，要是那个常务出言赞同那个部门统废合方案的话，你们就没有胜利的希望了。」



「是吧，势力差距太大了。」



「但是，要是正相反的话……你明白吗？」



早川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欣喜。



「要是能把常务拉到这边的话，就有可能逆转了，是吗？」



「就是这样。所以要先做那个调查。」



内部的详细情报的话，河濑川应该很清楚吧，去问问她好了。部里的同事……作为参考也问问好了。



「还有啊桥场，你现在思考的那个企划……有胜算吗？」



「嗯，虽然可能没法大胜，但也不会大败。」



最理想的投资，自然是低投入、高回报。但是，这种好事还是很少见的。



既然如此，那一开始只要能有盈利就足够了。然后再慢慢增加收益，发展壮大，这便是很好的结果了。



「好，那你一定要做出优秀的企划哦。认真写出低风险、高收益的内容，不要让对方抓到把柄。」



不愧是在魑魅魍魉横行的广告业界生存下来的男人，早川的指点很有道理。



「谢谢你，真是帮大忙了。」



「大学时候你毕竟帮了我许多啊。这也是还你人情。」



说起来，大学时早川的确经常有事拜托我啊。



他说，这件事是那时的回礼，还真是个谨守礼仪的男人啊。



「那个时候真是开心啊。」



「啊，还做了许多现在已经不能再做的事啊。」



早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最近，我一直在想。」



像是突然想到似的，早川换了一个话题。



「我高中时候不是一直在打棒球吗？」



「啊，我还记得。你当时是作为特长生录取的嘛。」



早川小学、初中、高中时期是一个棒球少年，而且还是一个小有名气的选手。



在棒球杂志的职棒选拔瞩目选手中，虽然比较靠后，但其中也登载了他的名字，当时他肯定是个很厉害的选手吧。



「实际上，我当时通过了W大的选拔。」



「哎，那不是超强的吗……」



说起W大，那可是大学棒球名门中的名门，出过许多职业棒球选手。听说即便不进入职棒行业，光是出自那里的棒球部，就对之后的就业很有帮助。



「不过，最后我还是没有去那里。」



据早川说，他对自己的棒球实力没有那么自信，同时虽然会对今后的人生有所助益，但考虑到棒球的压力，他还是放弃了。



「不过，拜这所赐，我才会遇见桥场，并在这里就职，所以我倒是并不后悔……」



呵呵，我听到他的轻笑。



「不过我时不时也会想，要是当时选择了那条道理，人生又会是一幅怎样的景象呢……」



他自嘲似的笑了，但我却笑不出来。



通话结束后，我也一直在想刚才的事。



早川是完全有可能的。要是沿着棒球的道路前进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是职业选手了。他的那条if妄想，说不定是真的有可能的。



【一寒：想看正作里踏上职棒道路的早川。】



我也不禁妄想了起来。要是，我那时去了艺大的话。当然，那样的话我就不会和早川认识了，交友关系肯定也会大不一样吧。



说不定，我会和白金世代的三人成为朋友，一起进行创作吧。



「哈哈，果然还是妄想过头了……」



但是，人生会变成怎样，没有人能够知晓。我现在所幻想的「也许」，说不定在某个世界中真的存在。



和川越京一一起思考讨论，创作剧本。



和[email protected]一起写歌。



拜托秋岛志乃画画。



这种未来，说不定是真的有可能的。



「……好了，白日做梦就到此为止。」



现在必须要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的容身之所才行。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幸福妄想有朝一日可以成真，也要先创造出那个基础才行。



明天就先去见那个具体方案的关键人物吧。



我打开RINE，和那个人预约了时间。



「从现在起……我一定要开辟出新的道路。」



为了将我直冲BAD而去的人生重制成HAPPY END的道路。



◇



在本社大楼的旁边，有一条名为目黑川的河。两岸种植着许多樱花树，似乎每年春天都会有很多人来此赏花……



走在公司旁的道路上，我询问河濑川樱花的事情。



「樱花？好像的确是有开啊。」



真遗憾，这个人似乎对樱花完全没有兴趣。



河濑川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遗憾：



「真抱歉啊，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不，我完全没有这个这个意思。」



「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你了哦，它在说，真是个不可爱的女人。」



河濑川瞪了我一眼，噘起嘴巴，不满地说道。



虽然距离上次和河濑川单独交流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她似乎变得比之前更麻烦了。



不过，我感觉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确实缩短了，她大概对亲近的人便是这样的态度吧。



（说起来，这件衣服……）



我偷偷看向她。



衬衫上披着一件樱色的对襟毛衣。



我要是没看错的话，那应该就是前段日子一起出去买东西是买下的那件吧。



（那时候她明明好像不是很中意啊……）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意我的感受，那个时候的河濑川看起来还蛮高兴的。



不过，我要是问她的话，她肯定会想出许多理由来搪塞吧。虽然的确想问问看，但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



「……然后呢？你不可能叫我出来只是谈论樱花的话题吧？」



「嗯。虽然以樱花的话题结束也蛮有魅力的。」



我将之前听到的部门统废合的事情告诉了河濑川。关于公司内派系的问题，毕竟不是确切情报，我也就没有触及。



听完后，河濑川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样啊，你已经了解到这么多了。」



看来河濑川是知道事情的全貌的。



「真对不起。邀请你来公司的时候……还没发生这些事情。」



她所在的第2开发部虽然据说也要增员，但还没有确切的时间。所以，为了留下我这个人才，就急急忙忙地安排我进了13部。



「不过，之后就透出了部门重组的风声。本以为这件事仅限于亏损的主机游戏部门，但最后似乎发展到要在全公司推行了。」



我也渐渐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如果只考虑利益的话，确实只要裁掉渐渐成为累赘的主机游戏部门的员工就可以了，但这样相当于直接打了守旧派大人物的脸，公司内的员工也会愈发分裂。所以，这么做是不行的。



「于是，不仅原本计划的第2开发部增员被迫推迟，任人宰割的13部也成为了祭品……是这么回事吗？」



河濑川点了点头。



「董事会内的冲突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依靠主机游戏收益的社长派和以手机游戏为主的常务派为此争执不下。」



没想到，早川给我的资料完全正确。



河濑川继续说着，提到自己如今的位置：



「现在，我的立场也十分微妙。」



「为什么？第2部部长的话，立场不是很明确吗？」



她摇了摇头。



「第2开发部，是同时设计主机游戏开发和手机游戏开发的混合团队。所以这次就被夹在了中间，左右为难。」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很辛苦啊。



「河濑川有加入其中一方的想法吗？」



「……说实话，我讨厌派系。所以不想加入任何一方。不过……」



河濑川用冷静的视线看向前方。



「社长派是没有未来的。常务……不仅仅是手机游戏而已，他还看到了之后的发展潮流，所以早晚一定会赢的吧。」



「是个能让人如此断言的人物啊。」



「嗯。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但是也很恐怖……」



说着，河濑川的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但看来确实很有能力。



「但是，我并不想投到他的麾下。我现在只想专心把手里的主机游戏完成。」



那个和白金世代合作制作的游戏啊。



「你为什么会对这部游戏有这么深的感情呢？如果只是同龄的话，应该做不到这个程度吧？」



听了我的疑问，河濑川又叹了口气。



「我和他们是同校的同学啊。不仅如此，还是同一学科，我们从那时起就在一起创作了。」



「是这样啊……」



这样我就能理解了。奇妙的是，这竟然和我昨天的妄想一样。



如果是大学以来的感情的话，那肯定是十分特殊的吧。



「一开始碰面的时候，大家都说这下终于又能一起创作了。但是，项目一直遭遇阻挠，企划也变更了多次。明明应该是个梦幻企划才对，我现在却只想让它顺利结束了。」



接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因为无聊的政治原因就给人添堵，我已经受够了……」



河濑川痛苦地说道。



她肯定是积蓄了许多难以言说的不满吧。不论是明明不能喝酒，却还是喝个不停，还是告诉我这么多内情，都是已经接近极限的标志。



「真对不起。说不定你还是离开公司比较好呢。」



她低着头，这么对我说道。



「明明是我把你招进来的，现在却这么说，我知道这很失礼……但是我已经……」



各种各样的事情在我脑子里打转。



和我预想的一样，公司目前已经卷入了一场风暴。但这种事无论在哪家公司都有可能发生，没有冲突的公司才是异类。



现在辞职当然轻松，但这样的话，我刚刚起步的改革就只能是梦幻泡影了。



（更重要的是，樱井小姐都那么努力了……）



屡战屡败的她，好不容易要提出一个企划案了。



如果因为公司内的冲突让她的心血付之东流，我绝不能容忍。



「喂，河濑川。」



我停下脚步，看向她。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为了让她安心，勉强露出了微笑。



但那个笑与其说是自信，更像是无畏。



我接下来所说的话，便是如此的蛮勇和不自量力……简单来说，绝不是什么绅士会做的事。



「我也知道，这件事很麻烦。但是我相信……这对公司来说是有必要的。」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啊？」



我对她说起了那个作战。



一阵强风吹过目黑川，简直就像是预感着即将到来的波澜一样。



◇



和河濑川谈完话后，我又回到了公司。



虽然已经超过了约定的时间，但我今天有事要做。



「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我走进了看惯了的地下办公室。



「啊……」



正好碰见轻浮司和女王从办公室里出来。



彼此都有些难堪，我们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那个，今天……」



已经要回去了吗？大概是意识到了我要问什么吧，「是啊，今天我就先回去了。」轻浮司没好气地说道，与我擦肩而过，推开了门。



「反正不管做什么，都是没用的……」



我听到他临走前这么小声说道。



「哎……？」



我刚想反问，回过头时，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桥场君，欢迎回来~」



「辛苦您了，真是聊了很长时间啊……」



还留在这里的两个人，给我送上了慰劳的话语。



「我倒是没事啦。不过那两个人……这就回去了吗？」



「虽然我知道你会不满，但希望你可以理解一下他们的心情。」



章鱼烧大叔露出了前所未见的寂寞表情。



「发生过什么事吗……？」



「嗯，发生过很多事啊。」



虽然我很在意，但现在有不得不去做的事。



等做好了完全准备，再去认真了解吧。



「不过，部长您和我们待在一起，真的不要紧吗？」



虽然我和樱井小姐准备留下来，但并没有拉着章鱼烧大叔一起的打算。所以，当对方自己说出要留下的时候，让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当然了。这可是关系到部门的存续，这时候要是不帮忙的话，还算什么部长啊？」



「谢谢您……」



说实话，我不觉得章鱼烧大叔能想出什么好主意，但是，部门的负责人能够在场，还是让我感到十分安心。



「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