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卷四 关于狗与猫的感情(2 / 2)


「我当然恨他啊,而且他几乎没有被问罪。我认为,犯罪者应该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所以你才想复仇吗?」



「你要问的就是这个?」



「还有一点,白雪先生辞掉消防官后过了一阵子就去美国留学对吧。然后,从白雪先生回国那年起,火焰人的传闻便扩散开来。那个,该不会火焰人就是白雪先生吧?」



「你是说我就是那个放火员妖怪吗?」



秋兔原本就觉得自己无法从白雪口中探听到什么,不过,没想到居然问什么都会被转移焦点。



「白雪先生,我觉得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做坏事的人,也觉得你绝对不会做坏事。但是……」



「有人跟你说我是放火员妖怪吗?」



「不是那样的。」



表情背叛了一切,秋兔绝对无法说谎。



「举例来说,看到年幼的小孩们在玩乐,我会打从心底希望这些孩子们可以幸福一辈子。这种心情并不是谎言。不过,假如有人对我说,他要夺走我深爱的人的性命,或是夺走十个小孩子们的性命,叫我二选一,那我无法断言自己不会为了拯救深爱的人,牺牲十个小孩子的性命。你觉得哪边才是我的真心话?我是为了自己深爱的人,可以夺走十个小孩性命的坏人吗?还是期望孩子们永远过着和平生活的善人呢?」



「我觉得让人做那种残酷选择的人是坏人。」



「那不算是回答呢。」



「我不想失去深爱的人,也不想失去十个小孩子。」



光是这么说出口,秋兔的脑海中就有讨厌的想象逐渐膨胀起来。



眼泪突然以让人惊讶的气势扑簌簌地掉落。



「我讨厌那样……我不要。」



秋兔边抽泣边这么说。



白雪将白色手帕放到桌上滑向秋兔,秋兔接过手帕擦拭眼泪。



「我现在也不断在寻找,但依旧找不回深爱的人。」



白雪说。



「有人在我内心划下无法愈合的伤疤。想要让对方留下同样的伤疤,是错误的想法吗?」



秋兔沉默下来。



「人犯了罪应该要得到相应的惩罚。你觉得这是正确的吗?如果有个坏人说要夺走你深爱之人的性命或是孩子们的性命,叫你二选一,你觉得那家伙才该死吗?」



无论哪个问题,对秋兔而言都太困难,脑袋仿佛会因为疑问与解答而肿起来。



「感觉要流鼻血了。」



秋兔带着哭声这么说。



萩兔发出低吼,这是在抗议秋兔的态度。



「抱歉,一直丢问题给你。如果是我,我认为给予犯罪者应有的惩罚是理所当然的,这与法律是不同的伦理观。但假如有某人惩罚了罪人,那个某人又会因为人类惩罚人类的傲慢心态,应该接受惩罚吧。」



『抓到把柄了啊,只差一步啰。』



「……这表示白雪先生果然向蟹江先生复仇了吗?」



「天晓得。如果要我说出自己的秘密,你也应该公布有相等价值的秘密吧?你也有什么重大的秘密,不是吗?如果有的话,就拿来交换吧。」



『别上当了,这是陷——』



在萩兔说出「阱」前,秋兔便开口。



「如果我说出自己的秘密,白雪先生也会把你的秘密告诉我吗?」



「可以这么说。」



「我是狗。」



秋兔这么说道,并盯着白雪的眼睛看。白雪没有笑,也没有说「别开玩笑」。他只是说「然后呢」,催促秋兔继续说下去。



「我与主人的灵魂因为落雷而交换。因为两边的名字同音,所以名字就维持原样,但灵魂交换了,我其实是一只狗。」



「然后,那只狗才是真正的萩兔小弟是吗?」



白雪俯视萩兔,萩兔则瞪着白雪。



「没错。」



秋兔回答。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秘密啊。」



「那个,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我相信你不会说谎,或者该说你无法说谎。你大概毫无例外地无法说谎,这表示姑且不论内容真假,你都告白了真正的秘密。不对吗?」



秋兔不是很懂地连连点头。



「既然这样,也来聊聊我的事吧。我那时憎恨着蟹江小弟,不是因为蟹江小弟刺伤我的未婚妻,而是因为他只受到保护管束处分就被释放。他所犯的罪需要得到应有的惩罚,我认为他应该以死谢罪。所以,我把他叫到山上,让他搭上我准备好的赃车。我们在车上交谈时,蟹江小弟拼命谢罪,但就算看到他那样道歉,我也无法原谅他。我在交谈的同时,拿电鼠(myotron)抵住他的侧腹。电鼠简单来说就是电击棒的同伴,而且使用电鼠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比用安眠药或勒住喉咙更能确实让对方无法行动。



我确认他无法动弹后,用胶带封死车门和车窗。我自己要下车的门,则从内侧先贴上胶带后才打开车门。然后,我将灯油倒在蟹江小弟身上。我一边倒一边向他说明:『我等一下要在你身上点火。你很快就能够行动,但何时能动得看你的运气。就算火灭了也会因为燃烧产生的一氧化碳而中毒死亡,所以身体能动之后,立刻跑到车外才是上策。我会把这支手机放在车外,换句话说,只要运气够好,你就会得救。得救的你可以报警举发我,因为那时候你已经得到与你的罪过相等的惩罚。』



我只说明了这些,走到车外后用火柴点火。一度爆开来的火焰立刻慢慢变弱,这是因为虽然不算是完全封死,但车内气密性很高,缺乏氧气。在火熄灭前会产生一氧化碳,一氧化碳是种剧毒,根据浓度也会瞬间致人于死。



我留下他,自己徒步走回车站,走的是与车道完全不同的兽径。结果蟹江小弟并没有死,还主张自己是自杀未遂。我领悟到那正是他的赎罪已结束的证据。至于我给予了别人惩罚,因此在那之后必须以别的形式来惩罚如此傲慢的我。」



『这是自白啊。』



「这是自白吗?」



「我把秘密告诉了你,就只是这样。」



「如果我向警察说这些事——」



「我也会把你的秘密公诸于世。」



「咦……只要我不承认,没有人会相信这种事吧?」



「那么,你觉得你告诉警察关于我的事,警察就会相信吗?明明没有任何证据,唯一的证人也主张他是自杀未遂。」



『我会找出证据,一定会找出证据的。』



「它好像有异议呢,大概是打算找出证据吧。」



「咦,你听得懂主人说的话吗?」



「你称呼它为主人吗?原来如此。」



「你到底知道我们的什么事?」



「你们的灵魂交换了对吧。」



「是没错啦……」



「这世上存在无限种人类的力量无法估算的事。就算我其实是妖怪的化身,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不是吗?萩兔小弟。」



白雪向萩兔搭话。



「为了惩罚人类无法制裁的罪,火焰人会点火,火焰人就是这种妖怪。」



『再多问一些关于火焰人的事。』



「你就是火焰人对吧?」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妖怪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你是说火焰人是制裁罪恶的正义妖怪吗?」



「他一辈子都无法逃离伤害了一名少年的罪过。为了赎罪,他会弄脏自己的手来摧毁毒虫,直到那名少年说出真相的那一天为止。」



「但那些事情交给警察处理不就好了吗?」



「这世界上啊,存在一种天生的邪恶,危害世人就跟呼吸一样自然,必须有人制止他们才行。」



『问他跟田边有什么关系。』



「请问你跟田边先生有什么……」



这时记忆突然复苏。



「啊,这么说来,你曾跟晴子小姐说『那个男人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了』。啊、啊,这么说来,蟹江先生那时的情况,跟田边先生遭遇的意外很相似。这么说来,主人那时曾说『那是某人为了正义而动手』,真是厉害呢。」



『够了,别再说了。』



秋兔猛然惊觉,看向白雪的脸。



「啊,可是他知道主人的事情呢。」



白雪默默点头。



「田边先生遭遇的意外,是白雪先生下手的吧?」



「我用尽各种手段把田边逼入绝境,让他无法继续为非作歹,仅此而已。虽然我说要摧毁毒虫,但我觉得对方死掉也无所谓的情况,只有蟹江小弟那时而已。田边出的车祸有可能死亡,不是我设计的。」



「啊啊啊,那么,那个是怎么回事?偷拍者的摄影机烧起来的事件。因为那次事件,发现那家伙是个宛如恶魔般的强奸犯,再次逮捕了他对吧?」



「那男人正是个散发剧毒的生物,直到有人踩烂他的头为止,他都不会停止恶行。」



「那么、那么,那个怎么样呢?」



秋兔激动到呼吸都急促起来。



「莲田古物商的小火灾。咦?可是,那是谁不好呢?那个叫莲田的人是穷凶极恶的坏人吗?」



「那也不是我做的。」



『还有另一个火焰人!』



「还有另一个火焰人!」



秋兔与萩兔异口同声地说道。



7



夕阳正要西下。从早就有的雨云被夕阳照出红框,仿佛一幅怪异的画。



文吾放在姬川书店门口的特别座(板凳),此刻没有任何人坐着。这应当是晴子司空见惯的情景,但主人不在的板凳,助长了晴子的不安。



她拉开玻璃门进入店里。



柜台里没看到文吾的身影。



「奇怪?」



晴子故意发出声。



「爸爸?」



晴子漫无目标地呼唤,环顾店内一圈,虽然店内空间也没宽敞到需要环顾。



封面朝上平摆在文库架上的书本,崩塌摔落在地上。倘若是平常,晴子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只会默默整理好,但此刻她觉得这很不吉利,内心骚动不已。



晴子捡起书放回架上,进入里头的办公室。摊开的纸箱和杂乱放在钢制办公桌上的文件,都显示文吾原本工作到一半。



就算文吾是出门办事,也会立刻回来吧——晴子这么心想,说服自己。最重要的是玄关没有上锁,文吾不可能放着没锁的玄关长时间外出。



晴子心想说不定是在楼上,走向店里头的电梯时,电梯响起到达楼层的电子声,电梯门打开。



「妈妈。」



晴子松了口气。



母亲从电梯里出来,一脸讶异地望着晴子。



「怎么啦?看你一脸惊讶。我看起来像幽灵吗?毕竟是雀色时刻嘛。」



「那是什么呀?」



「就是指傍晚,也叫做逢魔时刻。你知道在一天当中,这段时间是人影最模糊的时刻吗?」



「我哪知道呀。先别管这个,爸爸上哪去啦?」



「他刚才出门啰,还拜托我顾店。」



「咦,拜托妈妈?」



「我也是能顾店的啊。」



「我想也是,但真稀奇呢,爸爸明明很宝贝妈妈,当成温室花朵般照顾。」



「你在说什么呀。」



母亲笑了笑。她一如往常的笑容,稍微消除晴子的不安。



「话说爸爸上哪去了呢?」



「好像是高峰家的人联络他。那对兄弟的感情很差对吧,似乎是他们兄弟又起争执,拜托你爸去帮忙仲裁的样子,所以他才拜托我顾店。」



「是本店那边?还是分店?」



「他说是新的那间店,不晓得是哪边呢。」



「打电话来的吗?」



「应该是吧。怎么这么问?你有事找爸爸吗?」



「也没有啦。」



晴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内心又骚动起来。她拿出手机联络文吾,但机械声告知对方现在无法接听电话。就算传送简讯文吾也不会回复,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晴子还是传送了一封「请跟我联络」的简讯。



「妈妈,已经可以了,我来顾店就好。」



「这样吗?太好了。」



母亲应该对出来顾店一事感到不安,她的表情顿时开朗起来。



「那就拜托你啰。」



母亲匆匆搭电梯回房。



晴子走进柜台里,看向玻璃门的对面。夕阳似乎在眨眼间落下了,天色就宛如半夜一般漆黑。



「没什么好担心的,没什么好担心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晴子仿佛念咒般重复这句话,说服自己。



8



「这个镇上的确有放火员。」



白雪说。



「而且,我不小心协助了那个放火员诞生。」



「这话是什么意思?」



秋兔问。



『听好了,别上当啊。』



萩兔发出低吼,秋兔轻轻点头。



「那是我在加州理工学院研究『挫曲』时的事情。有一个十六岁就跳级入学,名叫叶青的天才少女。她的研究也是以火灾物理为首的安全工学,因此我们经常碰面。」



叶青对防灾感兴趣的契机,亦是美国发生的九一一恐怖攻击事件。据说,她的双亲当时待在世贸中心大楼的北栋,在事件中牺牲了。由于两人同样是亚洲人,不知不觉间,白雪与叶青建立出类似师徒般的关系。她很迅速地吸收白雪拥有的知识,化为自己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她对于火焰拥有动物般的直觉。在与火焰燃烧和爆发相关的实证实验中,她彻底发挥了那种力量。她对火焰的兴趣可说是相当特异。



「她简直像把火焰当成宠物般看待。火焰确实会像生物般行动,诞生、茁壮、消灭的过程也很类似生物。依据何谓生物的定义不同,火焰也有符合条件、可称为生物的情况。但就算这样,一般人也不会把火焰当成真正的宠物。这是当然的。不过正因为她有那样的想法,在制作燃烧实验的装置和处理实验数据这方面,她能提出别人想不到的大胆假设,且证实了好几个假设,是个非常优秀的学生。」



有一段时间,两人的关系十分融洽。但白雪在中途察觉到叶青的心意有了变化。



「她把我当成恋爱对象看待。我察觉到这一点,心想这下伤脑筋了,所以谨慎起来,提醒自己不要做出让人误会的言行举止,而且私下绝对不与她碰面。对我而言,叶青的年龄就像女儿一般,不管怎么看都不是恋爱对象。但是,我这种冷淡的应对,似乎反倒煽动她的心意。」



她屡次借故接近白雪,对他嘘寒问暖。她经常黏在白雪身上并牵手,还主动抱住白雪。白雪忠告了叶青好几次,要她别这么做,以免有负面流言传开,但毫无作用。



「某天,她突然提起我在日本的未婚妻。」



叶青开始详细调查白雪的隐私,也知道当时没有公布在媒体上的蟹江名字。



「然后就像你们一样,她认为蟹江小弟的自杀未遂是我搞的鬼。」



她拿这件事做出像是威胁的行为,所以白雪把她当作跟踪狂报警处理。



「最后她甚至擅自入侵我家,引发纵火事件。这件事闹到警察出动,结果她被赶出了大学。」



之后,白雪彻底调查了叶青的事,因为他不认为叶青的跟踪狂行为会就此打住,结果发现关于叶青的大部分情报都是假的。



叶青能进入大学就读,是伪造并窜改了文件,天才少女这个称呼也是假的。岂止如此,就连出身学校都是捏造出来的。扶养她长大,照理说目前与她同居的叔父夫妇根本不存在,她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完全不清楚她的收入从哪来,又是怎么凑出学费。据说在恐怖攻击事件中死亡的双亲,同样完全是骗人的。除了学校里的人,没有任何人认识她。恐怕「叶青」这个名字也并非本名吧,年龄亦不详。关于她的履历,全部都是虚假的。



她自白雪面前销声匿迹。



白雪立刻联络了待在日本的鲶。白雪曾拜托鲶照顾蟹江,蟹江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是从银行透过鲶交给蟹江。除此之外,鲶也会依照白雪的指示,照料蟹江的生活。



白雪担心叶青跑去找蟹江。假如有那种可能性,他打算立刻回国。



不过他担忧的事一次也没发生,结果,白雪按照预定计划在隔年回国。



「然后,我思考着应该用自己得到的力量做些什么,并决定付诸实行。那就是用肃清的业火净化法律无法制裁的罪犯。我认为这样弄脏自己的手,便是对我的惩罚。或许是具备了某种天分,我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能够一直赎罪。然后,某天我发现一件事。叶青——不,是那个真面目不明的女人,已经来到日本。」



「那名女性就是另一个火焰人吧。」



「她是个放火员。为了赚钱,她利用了在大学获得的知识。然后,她也具备某种天分。就某种意义来说,她跟我很像,而且是我把她培养成最恶劣的放火员。我知道这时后悔也太晚了,所以必须阻止她才行。为此我一直追踪她工作的痕迹,以获得决定性的证据。」



「那名女性人在金泽吗?」



「对。只不过,我迟迟找不到她从事放火员这项工作的确切证据,直到那一晚才发现决定性的证据。」



那一晚,白雪为了惩罚不断犯下性犯罪的男人,采取了行动。他潜入男人的公寓,在男人平常用来偷拍的包包上动了手脚。他设下机关,只要打开装设在包包里的CCD摄影机电源,经过一段时间后,蓄电池就会起火。



那时是半夜。



白雪顺利设置完机关,要回到停在附近的车上时,在途中发现小火灾。他本想灭火,但刚工作完要回家,万一被人发现,遭到不必要的怀疑可就伤脑筋。因此,白雪从附近的电话亭拨了一一九通报火灾。



电信公司会提供拨号地点情报给消防局和警方,在他们接到来电的同时,告知位置与拨号者情报。白雪有时也会视情况自己通报消防局,因此事先调查过现今数量愈来愈少的公共电话地点。



在白雪打完电话走出电话亭时,遇见了藤五郎。藤五郎不知何故,一见面就对白雪吠叫。看它尾巴摇到都快断了,似乎也不是对白雪抱持敌意。倒不如说,它好像很兴奋的样子。不知何故,它突然就很亲近白雪,怎样也不肯离开白雪身旁。白雪已经联络了消防局,不太想在那附近多留,最重要的是藤五郎一直吠叫,仿佛迷路的小孩总算见到父母般缠着白雪不放,因此,白雪让藤五郎坐上自己开来的厢型车,就这样把它带到研究所。白雪知道藤五郎是有人饲养的狗,打算改天再寻找饲主,让它回家。



「幸好在那之前就被你发现了,因为这样才能立刻把藤五郎小弟还给它主人。」



「那么,那场小火灾是——」



「我后来调查过了,是简单的诈欺。不是诈领保险金,而是事先寄放像垃圾般的茶具,再拿茶具烧毁当借口来敲诈一笔的手法。不过以这种诈骗手法来说,对方花了很多功夫设计。要找出带茶具去莲田先生那里寄放的男人并不难,那男人是个小混混,很轻易就招认。他说这个手法是一名女性教他的。我恐吓那男人说纵火是重罪,但只要他作证是那女人教唆的,他的罪状就能多少减轻一点。我劝他向警方自首,然而在隔天,男人便不见踪影。尽管阿鲶一直在暗中监视,但只有一个人长时间跟监,终究会出现漏洞。在那时跟丢后,我一直未能掌握到对方的行踪,直到那女人对下一个男人动手,才总算掌握到证据。」



「她下一个动手的男人是田边吗?」



「没错,田边差点被那女人杀害。从她的做法来看,之前的小混混可能真的被她处理掉了。」



「你说被处理掉,是指——」



『就是被那女人杀害了。』



「可是,请等一下。那女人是在哪边跟田边扯上关系的呢?田边也在哪里纵火了吗?」



「因为田边让那女人有点不愉快。」



「不愉快?」



「田边到女人打工的店大闹一场,他的态度触怒了女人吧。」



『鲤渊七子!』



「是七子小姐吗?」



萩兔与秋兔同时说道。



「以我的立场来说,如果直接露面可以让她放弃犯罪行为,我觉得那样就行了,但情况看来也不容许我这么说。」



「七子小姐已经不在店里了喔。」



「我知道,她会逃走应该是因为我终于开始采取行动吧。我目前正在寻找她的下落,她似乎还没有去外县市的样子,我想她一定还待在市内。」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因为高峰本店的老板打算诈领保险金,她是共犯。在那个计谋达成前,她应该暂时不会离开市内。」



「即使她明知道白雪先生在监视她吗?」



「因为她热爱危险啊,她把这种互动当成游戏看待。我没义务陪她玩游戏,所以已经采取了对策,照理说会在下次放晴的日子付诸实行,不过——」



不知不觉间,背后的窗户被黑暗涂抹成一片漆黑,窗上映照出秋兔一脸不安的表情。是雨云让城镇陷入黑暗。



这时,手机的来电铃声响起,秋兔仿佛被枪弹击中般跳了起来。



「哇!吓我一跳。不……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秋兔拿出手机,是晴子打来的电话。



「怎么了吗?」



『我爸突然出门,我打手机联络他,但他没接电话。我有点担心,想等一下去接他回家。让我妈顾店也不太好意思,因为她是个很怕生的人,所以可以请萩兔来帮忙顾店一下吗?』



「可以,但我还在白雪先生的办公室,所以会花一点时间。伯父上哪去了呢?」



『我想是高峰本店吧。爸爸从以前就跟那家兄弟很亲密,好像是对方说有事要商量才被找出去。』



「既然这样,等他回来不就好了吗?」



『是这样没错,但我打电话给高峰本店,他们说老板出门参加公会的会议;打给分店,他们说公会相关的事情都交给大哥处理,结果还是联络不到爸爸。所以,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就前往书店。可是,文吾先生一定是跟高峰先生约在外面碰面吧?」



『应该是,他曾说会在新的店碰面,所以搞不好是约在建造中的店铺见面。为了保险起见,我想去接他回家,书店就拜托你啰。』



秋兔收起电话,向白雪说道:



「虽然还有些事情想问你,但有人找我去帮忙。」



「晴子小姐吗?」



「没错,真亏你猜得出来呢。」



「她说了什么?」



「好像是高峰先生有事找伯父,伯父就突然出门了,然后她很担心,想去接伯父回家。晴子小姐真是个孝顺的好女儿。」



「高峰是说本店还是分店?」



「好像说是新的店。」



「新的店是吗?我知道了,我开车送你,我们一起去姬川书店吧。」



「咦,可以吗?」



「你很急对吧?可能的话,我也想再见姬川先生一面,所以不用客气。」



秋兔看向萩兔,萩兔依然保持沉默,秋兔判断他这是答应的意思。



「那就麻烦你。」



秋兔鞠躬行了个礼,这么说道。



9



文吾钻过隔音防尘布,进到施工中的建筑物里。



他呼唤高峰的名字,但没有回应。



他疑惑地想着,为什么会被叫到这种地方。



高峰兄弟确实会拜托文吾仲裁他们的争执。每次碰面,大哥高峰要都会找文吾商量说:「我弟弟贡很生气,照这样下去,不晓得他会对我做什么。」看来是真的很害怕。所以,文吾一直觉得迟早得跟兄弟俩好好谈一谈。但是,他没想到会在平日的晚餐时间,特地被叫到正在施工的新店铺。而且最重要的是,找文吾出来的电话,是自称店员的女性打来的,这点十分奇妙。那声音听起来像个可爱的小孩,但文吾不懂高峰为何特地拜托店员转达。这是兄弟间相当私人的事,一般应该会亲自联络吧,为什么让店员联络文吾呢?



「高峰。」



文吾呼唤着高峰的名字,走向店内更深处。



虽说正在施工,但看来几乎都完工了,内部装潢也已大致完成,还亮着电灯。虽然尚未布置,但家具和厨房的机器好像也几乎都搬进来了。那些器材盖着白色棉布防尘,文吾心想简直像家具的幽灵一样。



「高峰,你在哪?」



文吾再次呼唤,但无人回应,令他有点火大起来。高峰突然叫人过来,文吾才急忙赶来,但他居然不出来迎接。文吾没想到高峰是这么没礼貌的人。



不过,在文吾气冲冲地往无人的店内深处前进时,慢慢不安了起来。



该不会是贡来到这里后,兄弟俩吵了起来吧?会不会是吵到最后,有哪一方受伤了呢?要该不会倒在店里的某处吧?



文吾呼唤着高峰的名字,同时走向更里头的厨房。



有油的味道。



单槽式油炸机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文吾曾听说新店不仅提供日式点心,也会制作西式点心,所以这应该是打算制作甜甜圈之类的油炸点心吧。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油会沸腾呢?



文吾感到疑惑。



他也感受到除了油炸气味以外的味道。



是酒精的味道。



文吾环顾房间,发现角落放着两个业务用的大型马口铁罐。走近之后,酒精的味道变得更浓,那似乎就是味道的来源。罐子上贴着商品名称,看标示是食品添加物。为了让点心能放久一点,确实会掺杂乙醇当添加物,或是弄成雾状喷洒在点心上。不过,很难想象日式点心老铺首次挑战西式点心时会使用这种东西。而且马口铁罐有两个,到底是为了什么需要这么大量的酒精?



不过文吾的疑问只到这边为止,他心想总之现在必须见到要才行。



「高峰,你别闹了,快点出来吧。」



「欢迎光临。」



文吾听见了像小孩般的尖锐声音。是在电话里自称店员的女人声音。



「谁啊,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喔。」



这么说并从大型调理桌阴影处现身的,是鲤渊七子。



「为什么你会在这种地方?」



「我跟高峰先生有点缘分。」



「要在哪里?」



「他好像去参加公会的全体会议。」



「全体会议?是要找我出来的耶。」



七子连连点头。



「店员说他在这里等我,叫我过来……」



文吾不禁「啊」了一声。



「是鲤渊你把我叫来这里的吗?」



明明应该立刻注意到这种事,但实在太出乎意料,脑袋没跟上状况。



「您真敏锐。」



七子呵呵笑了,那是她在店里不曾露出、宛如孩子般的笑容。



「这是怎么回事?可以请你说明一下吗?」



「我有事拜托您。」



「是高峰拜托的吗?」



「不是喔,是我个人的请求。」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得在这里听你的请求?再说,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你跟高峰是什么关系?」



「我们有生意上的往来。」



「生意?我一点也不懂。你没办法好好说明的话,我要回去啰。」



「等等。」



七子说着,飞奔到文吾身旁,然后像要撞上去似地紧抓住他不放。



「求求您。」



七子在文吾耳边低喃。



「请您抱我。」



「快住手。」



文吾试图推开七子。不过,虽说对方是女性,但他也没办法轻易拉开拼命紧抓着自己不放的人。



「适可而止吧!」



文吾怒吼,推开了七子,或许该说是撞飞她比较正确。



七子身体后仰,倒退了两三步。



「为什么要这样呢?」



看到七子一脸悲伤地这么说,文吾也觉得自己好像太粗暴了点。



「我之前说过吧?对于年纪就像自己孙女一样的少女,我怎么可能有那种感觉。更何况我是有妻小的人。我深爱妻子,打从结婚后,这种蠢事我一次也没想过。」



「我明白您是个诚实正直的人,可是,我的年纪并没有小到可当您的孙女喔,而是跟令嫒差不多。而且,我当然知道您是有妻小的人。可是,假如尊夫人因为意外事故身亡,您会怎么办呢?比方说,因为火灾失去一切的话。到时您也是单身,不管做什么都不成问题。」



「就算我失去妻子也不会考虑再婚,尤其不会跟你再婚。你该适可而止了吧。」



「您讨厌我吗?」



「那当然,我怎么可能喜欢会做这种事的人。」



「我被讨厌了呢,真伤脑筋,但我觉得您一定会改变心意。我有很多种说服您的方法,比方说,像这样。」



七子的右手握着小刀。



「您愿意说您爱我吗?」



七子凝视着文吾,眼神仿佛被抛弃的小孩,但看她手上拿着小刀,实在没什么好可怜的。岂止如此,这反倒更突显她的异常。



「笨蛋,那种东西才威胁不了……」



七子用刀刃抵住自己的喉咙。



她柔软白皙的喉咙流下一丝血。



「别做傻事!」



刀刃更进一步地陷入喉咙,血液分成两丝、三丝,染红了衣领。



她的行动没有丝毫犹豫,文吾看得出来那不是虚张声势或开玩笑的举动。



「我知道了,你先慢点。」



文吾这么说,同时靠近七子。



「你冷静想想吧。就算你这么做,男人的心也不会改变喔。」



文吾慢慢走近七子身旁。冰冷的汗水一口气冒出来。



「快住手,把刀子给我。」



他露出僵硬的笑容,靠近到勉强能构到小刀的距离。还差一点,还差一点——文吾一手伸向前方,踏出脚步前进。



或许说服起了作用,小刀缓缓离开七子的喉咙。



文吾大大吸了一口气,下一瞬间,他扑向七子。



他打算抢下七子手中的小刀。



文吾抓住七子的手腕,七子没有特别反抗,很干脆地让小刀掉落在地板上。文吾松了口气,身体放松下来。



「别做这种傻事——」



在文吾话说到这边时,发出了什么东西爆裂的声响。



文吾感到侧腹十分疼痛。从侧腹到脚尖窜过一阵剧痛,同时全身放松了力量,感觉像气力从身上开的洞口流走。



文吾瘫软无力地当场倒落。



这种虚脱感让他连一只手都动不了,已经丧失爬起来的力气,绝望与无力感紧抓着文吾不放。



七子俯视着文吾,她手上拿着像是携带型电胡刀的东西。



文吾拼命挤出剩余的气力,开口说道:



「快住手……」



他发出了仿佛低喃的声音。



「真可怜。能救你的就只有我喔。你是否明白这一点呢?这么一来,你就会回应我的爱吧。」



七子一脸得意地俯视文吾。



10



来的时候明明在宛如迷宫的道路上迷惘了那么久才抵达,但离开研究所后,一直是行驶在笔直的道路上。秋兔觉得这好像某种魔法,虽然萩兔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坐在座位上。



「请问,高峰先生真的打算诈领保险金吗?」



「没错,而且可以确定是七子教唆他的。」



「可是要怎么做?」



「就是纵火。并不是多困难的手法,简单来说,只要在容易发生火灾的地方有火灾发生就行了。根据我的调查,那间新盖的店似乎保了超过一亿圆的保险。」



「可是要怎么纵火呢?」



「这间新盖的店会贩售日式点心和西式点心,这是最重要的伏笔。」



「什么意思?」



「他们购买了油炸机,名义上说是要制作甜甜圈这种油炸点心。」



「油炸机是什么?」



「就是以高温保存油,用来制作油炸物的机器。他们打算拿那个当点火装置吧。另外还购买了大量用来消毒和保存的酒精。酒精的确也会用在点心上,但日式点心老店应该不会使用那种感觉会对味道有影响的添加物。换句话说,不管怎么想那都是燃烧加速剂。」



「就算这样,我还是不太懂。如果是老旧的中古住宅还能理解,但是,突然烧掉花了大笔钱建造的新店面,就算领到保险金,也几乎没有赚吧?」



「的确,如果是像样的建筑物,全部烧毁后领到的保险金与用来建造的金额不会有太大差距。不过,施工的是高峰的老朋友经营的建设公司。那间公司的社长喜欢赌博,在业绩原本就不好的时候,赌博也是一直惨输,现在欠了一屁股债还不出来,照这样下去,公司肯定会破产。这种公司承接了高峰新店的建设,讲白一点就是为了钱什么都肯做,于是高峰拜托那男人建造一间几乎派不上用场、就像是纸糊的店。而且,从内部装潢到厨房用的调理器材,都是那间公司承包的。在保险公司审核时,便能做出满纸谎言的报告。也就是说,高峰盖了一间用来烧掉的房子。」



「我不是很懂。那样该怎么说呢,不是很浪费吗?」



「虽然很费功夫,但能拿到一笔钱,并不是毫无益处。虽然是犯罪啦。他应该也打算利用兄弟感情不好这一点。万一火灾被怀疑是人为纵火,他打算主张犯人是弟弟。他应该为此事先埋下了伏笔。让世人知道他们兄弟的感情不好,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现在文吾先生被找出去,会是作战计划的内容之一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照理说不会挑在这种日子纵火,所以可能单纯是想找文吾先生商量事情而已……」



雨水滴答滴答地打在前挡风玻璃上,随即下起了像在敲击似的大颗雨滴,景色瞬间变得雾蒙蒙。



白雪打开雨刷,传来仿佛小动物哀号般的声响。只能听见那样的声响,耳朵似乎被雨声给堵塞住了。



变成倾盆大雨后没多久,车子来到姬川书店前。



「好,书店到啰。」



「非常谢谢你。」



「铁拉门是关着的,不要紧吗?」



「是的,不要紧。我问了一堆没礼貌的事,真的很抱歉。」



「不会,我们彼此都会保密。这样就行了吧?」



「是的。」



「萩兔小弟也可以接受吗?」



萩兔在后座吠了一声。



下车后,瞬间就淋成落汤鸡,秋兔连忙跑到屋檐下。



白雪的迷你厢型车离开后,秋兔莫名感到不安。



天空被漆黑的乌云笼罩着,简直像半夜一样。



『按下那边的门铃。』



秋兔按下位于铁拉门旁的门铃后,传来「叽叽」的刺耳声响。



『怎么回事?明明是她找你来的。』



「是怎么回事呢?」



仿佛在回应秋兔的声音,铁拉门打开了。



晴子的母亲一脸不安地站在门后。



「哎呀,怎么啦?怎么会在这种时间过来呢?」



「是晴子小姐拜托我来顾店,我才过来的……」



「你说晴子呀,她好像很担心她爸,已经出门去迎接。哎呀……雨势真大呢。」



她仰望天空说道。



「晴子任性地说今天干脆关店,很迅速地整理收拾店内。那大概是十分钟前的事吧,对不起喔。」



「这样啊。我听说她要去高峰先生那里迎接伯父,请问是本店还是分店呢?」



「她两边都打电话问过,但她爸好像两边都没去。」



『是正在施工的店。』



「可能是去了正在施工的新店铺吗?」



「天晓得呢。我先生和晴子都像子弹射出去一样,一去不复返。晴子明明是个女孩子,为什么老是像到她爸这种地方呢?不管是哪边,应该都很快就回来了,请进来喝杯茶等他们吧。」



秋兔原本想说「那就打扰了」,但他看向萩兔,只见萩兔默默摇了摇头。



「承蒙您的好意,但我还是去找他们好了,等大家都回来再喝茶。」



「那么,我先去准备等你们回来啰。」



「找到人的话我会联络您。待会儿见。」



铁拉门拉了下来,秋兔从背包底部拿出折叠伞并撑开。



「好,我们走吧。」



『我原本认为只要探索气味就行了,但雨下成这样,没办法啊。』



「说得也是。总之,我们先去施工中的店铺看看吧。」



秋兔他们冲进了倾盆大雨中。



11



雨势变得更加剧烈。



即使待在室内,也能听见敲击般的雨声。



文吾被七子用金属胶带绑在折叠椅上。他的双脚被绑在椅子脚上,双手则是在椅背后方用胶带缠捆了好几圈,简直像被蜘蛛捕捉的小虫。



他的前方摆了一张小桌子。



围裙打扮的七子拿了一个大盘子过来。



「真快乐呢,文吾。」



不知不觉间,她直呼起文吾的名字。装在盘子上的是切成小块的哈密瓜、橘子、奇异果、桃子还有葡萄。



七子将盘子放在桌上。



她用叉子叉起哈密瓜,拿到文吾的嘴巴前。



「来,张开嘴~」



「你这么做到底——」



七子强硬地将哈密瓜塞到文吾正在说话的嘴里。哈密瓜在嘴角被压扁,流下甘甜的哈密瓜汁。



「很好吃吧?我也想过要做更精致的东西,但做点心很困难呢。那么,如何?你喜欢上我了吗?」



七子将脸凑到文吾面前,渴望着回答。



「就算我现在在这边说喜欢你,你也丝毫不会相信这种话吧。」



七子手上拿着刚才让文吾瞬间动弹不得的黑色塑胶制器具。



那就是电鼠,是白雪曾对蟹江使用的一种电击棒。电鼠与电击棒不同,看不见电极,所以看起来更像是无害的玩具。



从被盖住的电极能释放每秒二十八到三十五赫兹的高脉波,这比电击棒更能对人体深处造成影响,在麻痹随意肌并让人无法行动的同时,也阻断讯号传送到会振奋斗志的下视丘,让人完全丧失斗志。很多人在这时就会昏迷,根据个人体质不同,即使从休克状态恢复,也有甚至无法对话的情况。至于文吾,虽然一开始的疼痛已消失,但精神依旧委靡不振。尽管如此,他没有昏过去已经算是好的了。



「用威胁的方式让人说喜欢你,这种话你听了觉得开心吗?」



「很开心喔,因为只有说出口的话语才是真实的嘛,还要再奢求什么呢?所谓的内心——」



七子用叉子叉起哈密瓜扔入自己嘴里。她发出没气质的声音咀嚼着哈密瓜。



「没办法像这样享受吧。」



「我喜欢你。」



文吾宛如咒骂似地说道。



「怎么样?这样你满意了吗?好,快点替我松绑。」



「谢谢你。文吾说了喜欢我呢,我也喜欢你。那么,你爱我吗?」



「你打算把我怎么样?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好啦,快回答我。」



七子亮出右手拿的电鼠。



「我爱你。」



七子像小孩一样咯咯笑着。



「我最喜欢命令大叔了。那些自尊心强烈的大叔啊,就算一直拼命抵抗,最后还是会听从我说的话。大家都是这样,除了一个人以外。我原本不打算对文吾做这种事,也不是自己喜欢才用这种粗俗的做法。我本来想好好地从写情书开始,交往之后再上床,享受恋爱的乐趣。但文吾明明声称自己喜欢文学,却很迟钝呢,无可奈何之下我才主动告白,结果你就叫我离开。是怎么回事?」



「我的做法确实有点粗暴也说不定,但比起温柔到让你误会,倒不如说清楚——」



「借口会让我头痛,不用说废话了。如果那张嘴只会讲我不想听的话,我要缝起来喔。」



文吾闭上嘴瞪着七子。



「讨厌,我说笑的啦。不过算了,文吾好像也变老实了,我就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吧。其实这里是我的职场,我本来不想用在这种事情上头,但已经怎样都无所谓了,因为有碍眼的家伙阻扰,让我难以工作。啊啊,光是想想就让我烦躁。」



七子神经质地抓了好几次头发。



「再说这城市本来就很难工作,真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潮湿城市,连续好几天都是雨天、雨天、雨天。我的火焰好可怜。这城市真的跟我不合呢,今天也变成这样。」



七子将手贴在耳朵上,聆听着外面的声响好一会儿,雨声中还掺杂着自远方传来的雷声。



「雨天!雨天!雨天!还有河川与水渠!这种城市最好腐烂毁灭。」



「闭嘴!」



文吾这么说了,他也很惊讶自己居然能这么坚定地发出声音。



「你要是再继续侮辱金泽,我绝不饶你。」



「绝不饶你。」



七子故意模仿文吾的语调说话。



「你不饶我的话,打算怎么做呢?」



「打算这么做。」



声音是从厨房入口传来的。



七子转头一看,只见晴子气势汹汹地站在那里。她手上拿着附钩子的金属棒,那是用来关闭铁拉门的棒子。



「爸爸,你没事吧?」



「晴子,快点逃。你赶紧逃走,去叫警察!」



文吾挤出声音呐喊。



「你现在要从这里逃走是吧?」



七子看似愉快地说明。



「那么,我会踹倒这台油炸机。高温油流出来后,我打算用火柴点燃。已经沸腾并散发着油烟的油,马上会冒出巨大火焰。你知道角落放的是什么吗?」



晴子看向放在角落的两个马口铁罐。



「那是酒精喔,非常易燃呢。但因为这场混账雨的关系,可能没办法把一切都燃烧殆尽,这样会留下证据,也不知道能否诈领到保险金。不过你应该不在乎这种事吧,我也觉得怎样都无所谓了。但是,就算是那种微弱的火焰,你也能想象令尊会有什么下场吧?我其实是想制造出连骨头都会化成灰的高温,但感觉没那种闲功夫了,遗体可能会在半熟的状态下残留下来吧。无论如何,只要你从这里出去,到时令尊就会变成火焰的饲料。我最喜欢的令尊会成为我最喜欢的火焰的祭品。」



「你真是个长舌妇啊~~~~!」



晴子抡起金属棒,朝七子扑过去。



仿佛在呼应晴子的呐喊,闪电透过厚重的窗帘照亮店内。



与此同时,伴随着地鸣响起轰隆声响。



似乎在相当近的地方打雷了。



声音大到连呐喊奔跑的晴子也瞬间分神。



七子没有放过这个空档,主动扑进晴子怀里。晴子拿的是长长的铁棒,倘若被对方逼近到手臂附近,便无计可施。



七子仿佛擒抱般从肩膀冲撞上去,将手绕到晴子腰上。



她手上有像玩具般的电鼠,晴子没料到那会构成怎样的威胁。



电鼠前端抵住晴子的心窝,发出了跟雷鸣相比之下要微弱许多的电击声。



仿佛有万根针贯穿肉体,撕裂神经并窜到脚尖,这是晴子人生中一次也没体验过的剧痛。



她不禁松手,金属棒随之落地。



仿佛核心被拔除般失去力量,就连愤怒也蒸发,晴子恍惚地失去意识。



七子将倒过来的晴子推到一旁,离开她身边。晴子失去支撑,整个人面朝下倒地,脸撞上地板发出低沉的声响。



「晴子!」



文吾大叫,但没有回应。



「不要紧的,她没死。」



七子咧嘴笑着说。



这时,从外面传来了尽管被雨声盖住,但仍能断断续续听见的声音。



「姬川先生……在吗?」



是秋兔。



七子啐了一声。



他大概是推开外面的隔音布进来了,接着传来敲门声,然后听见雨声变得更剧烈,之后又恢复原状。他大概是推开玄关的玻璃门,走进店里。



「晴子小姐?姬川先生,你在那里吗?」



声音逐渐靠近。



「快联络警察跟消防局!」



文吾拼命挤出声音这么说。虽然他竭尽全力想大喊出声,但发出来的只是难以听清楚的呻吟。



「咦?姬川先生,什么?你怎么了?」



厨房的门打开,秋兔走进来,紧接着萩兔也进来了。



他首先看见倒在地板上的晴子,然后对面有被绑在折叠椅上的文吾,旁边还站着七子。



这一切都出乎意料,让秋兔暂时动弹不得。



『快看看晴子的状况。』



秋兔点头,飞奔到晴子身旁,帮她翻身转成面朝上。



晴子的嘴唇流血,大概是门牙撞伤的。



「晴子小姐,振作点。」



晴子瘫软无力地躺着,不过确实有在呼吸。她只是昏过去而已。



「萩兔小弟,快点联络警察和消防局,现在就去!」



文吾缓缓重复这句话。



「你们是果蝇吗?嗡嗡嗡地聚集过来,烦死人了。天啊,真是够了,给我差不多一点。为什么事情没办法照我想的顺利进行呢?神为什么要把这群垃圾聚集到这里来?天啊,麻烦死了!」



七子突然踹倒油炸机。



沸腾的油在地板上扩散,油烟袅袅升起。



『七子打算在油上点火,快跟她说就算她这么做也没用。』



萩兔吠叫。



「就算你点火也是没用的。」



拿出煤油打火机的七子看向秋兔,一脸「笨蛋又插嘴」的表情。



『这里设有洒水器,就算点火也会立刻被扑灭,而且消防局会接到通知。』



秋兔将原话转达七子,但七子只是不屑地哼笑。



「笨蛋似乎也会照笨蛋的方式动脑思考,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洒水器的事。这间店的平面图我可是看过好几次了。你知道热油引发的火灾如果洒水的话,会变怎样吗?」



秋兔摇了摇头。



「受热而猛然膨胀的水,会将火焰挥洒到周围。我可爱的火焰会成长得更加茁壮喔。为此我才特地在这里设计了开放式洒水器。」



七子点燃煤油打火机。



「变成蒸气的油,很快会燃烧起来。」



萩兔没听她说到最后就冲了上去。



他跳过人类构不到的距离,咬住七子的手腕。



他原本打算咬住打火机,但七子的手稍微移开了。



打火机弹飞出去,落在冒烟的油上。



与空气混合的油烟,伴随着爆炸声转变成巨大的红色火焰。



烧焦天花板的火焰的光与热,一口气膨胀起来,瞬间遮盖住视线。



这时萩兔以扭断七子手腕的气势扭转自己的身体着地。



七子伴随着类似咆哮的怒吼,将电鼠抵在萩兔的喉咙上。电鼠发出炸裂的声响,苍白色电弧刺向喉咙。



认真想咬断七子手腕的萩兔,力量从下巴仿佛融化般流出去。



萩兔邋遢地伸长舌头,倒落在地板上。他倒在燃烧的油正上方,散发出毛烧焦的讨厌臭味。



从萩兔飞扑上去到落地为止,仅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秋兔焦急地飞奔到萩兔身旁,连忙把萩兔从火焰里拖出来,将外套盖在萩兔还在燃烧的身体上。



就在这时候,洒水器发出「砰」的声响启动。



七子正在房间角落打开装有酒精的马口铁罐的盖子。



洒水器喷洒出来的是雾状的水,那并非七子订购的开放式洒水器,而是水喷雾这种专门对付油类火灾的灭火设备。



七子仰望着天花板。水雾落下,将整个房间弄得烟雾弥漫。



「……怎么可能……」



她像在低语般嘟哝。



「可恶!」



七子咒骂一声,挥洒酒精。



但为时已晚。



雾状的水降低温度,细微的水粒子抑制油烟,防止气化。



眼看着火焰逐渐变小,然后熄灭了。



「这实在太荒谬了!」



七子说着,同时将酒精从文吾头上哗啦哗啦地浇下。



『快阻止那家伙。』



依然躺在地上的萩兔发出低吼。



这时秋兔早已飞奔到七子身旁。



七子挥动马口铁罐。



秋兔无法彻底闪开。



装有十五公斤酒精的马口铁罐击中秋兔的太阳穴,发出声响。



秋兔被横扫在地,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失去了意识。



七子趁这时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煤油打火机。



「去死吧,这群垃圾。」



她试图点火,但就算是煤油打火机,在冰冷的水雾中连火花都引发不了。



秋兔爬起身,得知七子打算做什么后,下一瞬间,他发出低吼扑向七子。



他比七子高一个头,无论身高或体重都有显著差距,但现在秋兔无法思考这样的体格差异。



他尽全力冲撞上去。



不堪一击。



七子被撞飞,转两圈之后撞上墙壁,手上的电鼠飞了出去。



秋兔一个动作就飞扑到躺平的七子身上。



他用双手按住七子的肩膀。



然后——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



因疼痛而冒出的怒火,还有对七子伤害了晴子、文吾以及萩兔的愤怒,在看到躺平在眼前露出害怕眼神的七子时,顿时烟消云散。



暴力般的冲动消失后,必须自己思考接下来的行动。不可以伤害人,可是照这样下去,她会伤害自己所爱的人。



怎么办?



秋兔看向萩兔,寻求解答。



『揍她!』



萩兔吠叫。



「不行啦,毕竟对方是女孩子——」



这时,七子用右手摸索着武器。她宛如卡氏地蛛般在地板上摸索的手指,摸到了电鼠。



看到秋兔一脸困惑的样子,七子笑了。



『危险!』



在萩兔发出警告时,电鼠抵住秋兔的侧腹,冒出火花。



即使衣服厚达五公分,高脉波仍伴随着剧痛流窜过全身。



有种「碰」一声炸开的感觉,身体浮向半空中。不,不是身体浮起来,出窍的是只能称为灵魂的东西。变成灵魂的秋兔从天花板附近看向萩兔的身体,可以看到一个人影像是要盖住狗的身体。



——萩兔!



这么大叫的同时,秋兔的灵魂又回到萩兔的肉体。



七子踹着那具身体,踢着毫无防备的腹部、头部还有背后,踢了无数次,仿佛跳舞般踢个不停。



虽然会痛,但刚才看到的光景更强烈地残留在脑海中。萩兔的灵魂试图脱离身体,也就是说,那表示他想一死了之吗?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了。」七子说



或许厌倦了踢一个不抵抗的对象,她翻动没有任何动作的秋兔,让他换个方向,转动秋兔的头让他能看见萩兔。秋兔微微睁开眼,只见萩兔吐出舌头,似乎很痛苦地喘着气。他还活着——知道这件事后,秋兔暂且放心不少。



七子蹲在秋兔身旁,拿出她藏在背后的东西。



「锵锵~」



是小刀。



「好啦,要用这个做什么呢?把你切成碎片?这也不错,但我想到更好的主意啰。它——」



七子用刀刃比着萩兔。



「是你很重要的挚友对吧?」



「对啊。」



七子不屑地嘲笑秋兔的回答。



「我说啊,你最近真的让我感到很火大。搞什么?那种天真无邪的演出。你自以为很可爱吗?你是个纯真少年吗?纯、真、少、年。」



秋兔一脸疑惑地看着七子。



「就是这个,这种表情,这种『我的灵魂洁白无瑕』的表情是怎样?别开玩笑了。你以前明明是个那么讨人厌的人。你原本是个万一遭遇不幸,全世界都会举杯庆祝的人。不管怎样都是个垃圾的话,之前那样还比较好。我说啊,我来告诉你等一下我要做什么吧。一开始是这只狗,接着是那边的小姑娘,最后是我深爱的大叔。看完大家痛苦挣扎的模样后,就轮到你了。好啦,你明白我说的话了吗?你一定觉得要是趁刚才自己占上风时,先杀掉我就好了吧?不过,已经太晚啰,这就是天真的代价。」



七子站到躺平的萩兔身旁。



『快住手。』



萩兔光是低吼,似乎就竭尽全力。



七子踹起萩兔柔软的腹部,萩兔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别对主人出手!」



「主人?这家伙?你是在玩什么游戏?算了,那种事根本不重要。好啦,假如我用这个朝狗的喉咙刺一刀,你觉得它会有什么下场?」



七子亮着小刀给秋兔看。



秋兔试着让身体动起来,但肌肉仿佛湿毛巾般软趴趴地动不了。尽管如此,至少还能发出声音,这是秋兔并没有像文吾那样委靡不振的证据,但是,这时七子并未察觉到这点。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这么做也没有意义啊。」



「意义?需要意义吗?因为看到青蛙,就拿石头扔它;因为看到蚂蚁在地上爬,就踩扁它们。这需要意义吗?」



「你不觉得它们很可怜吗?」



七子咯咯笑了。



「可怜的是我啊。总是被人妨碍,凡事都不顺遂、受诅咒的人生。明明只有火焰爱我,但这个仿佛水沟般的城市也不允许这点。」



七子朝地板吐口水。



「那种事情,无论在哪里都不会被允许的。」



一开始是右手食指,秋兔发现只要灌注力量,就能缓缓移动。接着是中指动了。之后要让手动起来,只花了一丁点时间。当他回过神时,双手已经恢复力气,没多久后双脚也是。



「算我求你,请放过萩兔,萩兔他什么也没做不是吗?」



「那我就按照你选择的顺序动手好了。这只狗、小姑娘和大叔,要从谁的身体开始折磨才好呢?」



「折磨我就行了吧。」



「所以说那是最后的乐趣啊,你真是个不听别人讲话的蠢货。」



力量逐渐在全身复苏。下次不能失败,必须做出正确的选择。秋兔拼命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



电鼠对野兽没什么效果。虽然可以击退野兽,也能给予疼痛,但发挥不了让气力衰退的效果,大概跟大脑的构造有关吧,但秋兔不是很清楚原因。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原本是狗的秋兔的「心」忍耐住了冲击——应该这么认为吗?证据就是拥有狗身的萩兔,恢复速度慢上许多,这说不定是因为他的「心」是人类的关系。



无论如何,秋兔的身体已能自由行动,但七子认为他暂时还不会恢复。



「那么——」



七子说着在萩兔身旁蹲下来。为了让秋兔能仔细看清楚,她移动萩兔的身体,并支撑着萩兔的头。



她背对秋兔,试图用小刀切割萩兔的耳朵,没有注意到这时秋兔已经站起来。



「请你住手。」



秋兔这么说的同时,从后面拉住七子的手臂。



「求求你,请你不要再做这种事。」



小刀从七子手上掉落。



「对不起……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七子试图用左手拿的电鼠攻击秋兔的手臂。



秋兔松手拉开距离。



「你要逃走吗?你逃走的话,我就这么做。」



她将电极抵在躺平的萩兔腹部上。



萩兔像在跳动似地剧烈抽搐。



然后一动也不动,连叫也不叫一声。



「求求你,请你别再这样子了。」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以为能靠沟通解决事情啊?」



秋兔点点头。或许这又是做了错误的选择,尽管如此,秋兔还是只能这么做。



「我才不会停手,笨蛋。」



七子再次电击。



萩兔依然垂着舌头,跳动了起来。



「主人!」



秋兔大叫着飞奔过去,他推开七子,盖住萩兔身体,萩兔被秋兔的身体整个覆盖住。



「真恶心耶。为了狗自我牺牲?你脑袋有毛病吧。」



七子将电极抵在秋兔背上,故意间隔一会儿才按下放电钮。



秋兔牢牢地紧抱住萩兔。



电击同时攻击萩兔与秋兔。



秋兔与萩兔的灵魂从肉体被弹飞出去,他们都看见了彼此的灵魂。



秋兔抓住萩兔试图上升的灵魂。



——不行!



——已经够了,这就是我的命运。



萩兔试图甩开秋兔的手。



——不行,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秋兔大叫,从脚踝爬到膝盖、大腿,紧抓着萩兔不放。



——这是我的生死,由我自己决定。



——那样绝对不行啦~~~~!



两人的灵魂交缠,朝着天空往上升。



两人的身体仿佛灵魂出窍般瘫软无力,七子试图拆散他们,但两人像是缝合起来似地紧紧相系。试了一阵子后,七子似乎是放弃了。她低喃着「我受够了」,仰望天空。



不知不觉间,洒水器已经停止,七子咧嘴窃笑说:



「总有办法的,还有办法喔。」



她低喃着环顾周围。



「有了。」



她这么说道,小小地摆出握拳叫好的姿势,捡起那样东西。



是煤油打火机。



她捡起打火机,试图点火。



火焰点燃,七子用怜爱的表情注视着缓缓摇晃的橘色火焰。



然后拿起装满酒精的马口铁罐。



「这样就结束了。」



她回到秋兔所在的地方,打开盖子,在秋兔背后淋上满满的酒精。



「现在气温很低,再等它挥发一下好了。」



她接着来到文吾面前。



文吾气喘吁吁,用低语般的声音开口说道:



「已经够了吧。洒水器启动后,消防局那边应该响起了警报。消防车很快就会到啰,要逃的话——」



七子不等文吾说完,又从他头上哗啦哗啦地浇下酒精。



「你可别说『要杀先杀我』喔,我已经受够自我牺牲的蠢蛋。无论是大叔、小姑娘、那个笨蛋还是狗,我都会烧掉。大家一起平等地烧成灰吧。」



「等等,你别冲动。」



呼唤的声音十分虚弱。



七子接着拿罐子移动到晴子身旁后,便听不见文吾的呼唤了。



晴子似乎已醒过来。她微微睁开双眼,但视线没有聚焦,似乎什么也没在看。她看来仍是完全动弹不得的样子。



七子也在晴子身体淋上酒精。



「好啦。」



七子转圈环顾周围,指着趴在地上的秋兔。



「果然还是先从你们开始吧。」



七子走近两人身旁。



「永别了,伪善者。」



她打开煤油打火机的盖子,发出极具特色的金属声响。



她掉以轻心了,以为秋兔和萩兔都快死了。



但秋兔在站起身的同时,一把抓住七子。他抓住七子的肩膀并伸脚绊倒她,利用体格差距将七子推倒在背后。



他跨坐在四脚朝天的七子胸口,从她手上抢走打火机。



「那么,你之后要怎么做呢?」



看到七子从容不迫地露出微笑,青年咧嘴笑了。



「像你这种人渣,就该处理掉扔进垃圾桶里。」



青年用拳头殴打七子的脸,没有一丝犹豫。



七子惊愕不已,青年抓住七子的领口,用力往上提。



「真遗憾啊,我是不会把你这种女人当女人看的。」



青年勒住七子的脖子,更加使劲往上提。七子的双脚离开了地板。



「……你——」



「没错,托你的福,我恢复原状了。话说在前头,这个萩兔是不会跟你沟通的。」



萩兔将七子按在墙壁上。



他握住拳头,挥落手臂。



「到此为止。」



从背后传来声音,是个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只见白雪站在那里。



「那是一份肮脏的工作,不是你该做的事,是我的工作喔。好啦,离她远一点。」



萩兔松手后,七子瘫软无力地坐倒在地,右眼瘀青且肿起来。尽管如此,她还是露出冷笑说道:



「白雪老师,你来见我了呢。」



「警察和消防员很快就会赶过来吧。你已经无路可逃了,叶青。」



「在这里设下机关的是老师对吧?」



七子指了指天花板。



「花了不少钱喔,毕竟是自掏腰包把洒水器全部换成水喷雾式。」



「之后请把那笔钱的请款单寄给我吧,我来支付。」



「钱就不用了,当作是庆祝你退休吧。我可是特地监听消防局的无线电,赶在消防车抵达前来到这里,看在我这份努力上,你就乖乖被捕吧。」



「笨~蛋。」



七子试图扑向掉落的打火机,但白雪一脚踩住她伸出去的手。



这时,消防车伴随着警笛声抵达,消防队员冲了进来。



「她就是纵火犯。」



白雪抓着七子的手让她站起来。巡逻车似乎也抵达了,白雪指示警察,看到七子戴上手铐后,带领急救人员赶往店里,文吾与晴子被搬到担架上。



漫长的一天总算要结束。



就在这时传来了怒吼声。



「怎么会这样啊,混账!」



发出怒吼的是萩兔,他用双手抱起秋兔。



「你在想什么,这只臭狗!」



说完,他呼唤附近的急救人员。



「快带这家伙去看兽医!」



急救人员露出困惑的表情,但还是瞄了一眼萩兔抱着的狗。狗从侧腹到脖子的毛都被烧光,露出红肿溃烂的皮肤。



「很遗憾,它已经没救了吧。要把它跟你一起送去医院也行,但无论如何,还是得以救人为优先。」



「够了!」



在萩兔这么说并推开急救人员时,听见了甚至撼动地面的雷鸣。



「雷!」



萩兔大叫,表情像是想到什么特别精彩的主意,然后,他抱着狗飞奔到下着倾盆大雨的道路上。



「就是现在!」



青年仰望不断落下的大颗雨滴呐喊。



「快点打雷啊!让我们再次灵魂互换!」



萩兔甩开劝他搭上救护车的急救人员的手,不断呐喊。



雷鸣频频撼动城镇,每次打雷,白光都会让城镇的剪影宛如皮影戏般漆黑浮现。但是,落雷并没有打到他们身上。



萩兔仰望着天空呐喊:



「我过去不是个虔诚的人,但从现在起会信奉。无论是神是佛是鬼,什么都行。总之我会信奉、会崇拜、会奉献,所以请再次把雷打在我们身上吧。」



简直像在嘲笑萩兔一般,雷鸣平息了。



萩兔当场跪倒在地,紧紧抱住秋兔。



「……哪有这种蠢事,这家伙是我唯一的挚友啊。我好不容易才有了挚友……可恶!」



萩兔用拳头敲打路面,边敲打边低喃:



「这世上根本没有神,这种事情我很清楚。我才不会拜托什么神,我要用自己的力量……等等,简单来说,关键就是高压电流……啊,就是那个!」



萩兔说着,抱起秋兔再次进入店里。他很快找到他要找的东西,就是电鼠。



「别随便乱碰现场!」



消防队员跑过来想制止萩兔。



萩兔紧抱住秋兔,将电极按在自己的手臂上并放电。



意识瞬间消失。



萩兔与秋兔连哀号都没有发出,当场倒落在地。



有两个灵魂又从他们的身体出窍。



秋兔正要升天,萩兔抓住它的脚。



「抓到你了。」



「这样不行。主人,请回到你自己的身体。」



「我会那么做,然后你也要回到你自己的身体。」



「咦?」



「不要紧,你不会死的。那副身体看起来像死了一样,是因为我的灵魂还在里头。如果你这种生命力强韧的柴犬灵魂回到那副身体,肯定会活过来。相信我,相信我说的话,回到那副身体里吧。」



灵魂猛然被拉往下方。



秋兔相信了萩兔所说的话。



两人的灵魂交缠,并逐渐掉落。



然后,萩兔在放眼望去都是白色细沙的大地上走着。



——是梦。



萩兔低喃。



这是一场梦。



走在他身旁的柴犬是秋兔。



萩兔踩着细沙,发出啾啾声响,漫步前进。



秋兔凑近萩兔脚边,跟着前进。它看来很开心地摇着尾巴。



好快乐,好快乐,快乐得不得了——尾巴这么说着。



「经历这次事件后,你明白了吧?这世上也有人就像恶意的集合体。」



萩兔说。



「这世界上存在一种天生的邪恶,危害世人就跟呼吸一样自然——白雪先生也这么说过,他说跟那种人沟通是没用的。」



梦里的秋兔很普通地说着人话。



「对于置之不理就只会散播危害的人,只有毁掉他的脑袋才能阻止他。白雪说得没错,沟通根本没用。」



「但我觉得沟通绝对不是徒劳无功喔。」



「明明你跟我都被那家伙害得这么惨,你还是这么认为吗?」



「是的。」



秋兔面带笑容回答。



「我们狗被咬的话也会咬回去,但不会杀死对方,因为那是在回应被咬这件事。这就是我们的——狗的对话。人类可以说话,所以会用说话来代替咬人。不是用牙齿,而是动舌头。这就是人类的做法,我喜欢人类的做法。」



萩兔不屑地哼笑一声。



「主人、主人。」



秋兔小跑步地稍微来到萩兔前面,开口说道:



「我是个乖孩子吗?」



「才不是。」



萩兔回答。



「你不听我的话,想要擅自先走一步,这种家伙才不是乖孩子。」



秋兔停下脚步。



刚才看起来那么愉快地摇动的尾巴,无力地垂下来。



「对不起。」



秋兔沮丧地说。



「笨蛋,骗你的啦。」



「是骗我的吗!」



秋兔当真感到惊讶。



「这场梦很快会醒来,这说不定是我们最后的交谈机会,所以我先说清楚,你真的是个乖孩子,是我唯一的朋友,很重要的挚友。所以……别死啊。」



别死啊……萩兔低喃着,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医院天花板。



萩兔摸索着记忆。之前,为了确认自己还没有清醒的身体,萩兔造访过这间医院好几次,所以记得很清楚,甚至对天花板和墙壁上的污渍有印象。现在大概跟那时候是同一间病房。



萩兔想爬起身,但失败了。



全身嘎吱作响,仿佛已沉睡好几年。



「萩兔,你醒啦?」



走进病房的是晴子。



「你一直说别死啊、别死啊,是对谁说的呢?」



萩兔没有回答。



「怎样都无所谓啦,但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又会睡上一阵子。」



「那之后——」



萩兔首次发出声音。不是萩兔所想的那种声音,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仔细一想,从那场事件以来,萩兔一直没有说过人话。



「在那之后过了多久?」



「一天,你只有睡了整整一天。附带一提,我爸爸在隔壁病房。毕竟他一把年纪了,为求慎重才住院一晚,虽然全身上下好像都没什么事。我则是回家休息啰,因为伤口本身并不严重。下场最惨的是你。」



「秋兔怎么了?」



萩兔战战兢兢地询问。



「小秋它……小秋它……」



晴子抽抽噎噎地哭泣,但很显然是假哭。



「它没事啊。」



「你怎么知道?」



「我不懂你怎么会觉得我不知道。」



「太好了。」晴子没在听萩兔说话。「萩兔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然后,她忽然察觉到一件事,重新望向萩兔的脸。



「你刚才说什么?」



「我不懂你怎么会觉得我不知道。」



「那种感觉很麻烦的双重否定说话方式……」



晴子低喃。



「我没办法指出哪里有问题,但这种明显瞧不起人的态度……」



「瞧不起像你这样的人,是理所当然的吧。」



萩兔这么说,于是晴子惊讶地张大嘴巴,注视着萩兔说道:



「叔……叔……叔……叔叔~」



晴子大叫着跑出病房,有个影子从打开的门接着跑进来。



「秋兔!」



或许因为太久没大声喊叫,萩兔咳了起来。秋兔一脸担心地注视咳嗽的萩兔。



「你没事吗?你没事啊。」



秋兔身上缠着一圈一圈的绷带。萩兔下了病床,虽然身体四处发疼,但他毫不在意。他在秋兔身旁蹲下来,抱着它的脖子抚摸它的头。



「我很担心你喔。」



秋兔发出嗷呜的叫声。



「啊,对喔。因为已经复原了,你没办法说话。」



「狗本来就不会说话吧?」



萩兔的父亲寿久走进病房,看似不安地这么说。



「晴子,他果然还是跟之前没两样吧?」



「长久以来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你们的照顾。」



萩兔这么说,并微微低头道谢。



寿久惊讶地瞪大眼睛。



「萩兔开口道谢了……」



寿久这么说,表情仿佛看见幽灵一般。



「看来也不是复原了呢。」



晴子这么说道。



萩兔站起身,坐到病床上开口说:



「已经复原了。我从以前就是个注重礼节的人吧,即使对方是比我差劲的人类。」



「萩兔!」



寿久与晴子同时这么说,两人一起紧抱住萩兔。



「不会错的,你就是萩兔。」



他们究竟把我当成怎样的人啦——萩兔内心这么想,但表情看来也挺开心的,并没有要推开两人的意思,而且他一手抚摸着将脸蹭向自己脚边的秋兔的头。



「……这样也不坏啊……」



萩兔小声低喃,以免被任何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