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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参章 事故(2 / 2)




联合国安理会在介入纠纷之前也是这种心情吧。



不过就在谭雅开始考虑干涉这个不会有结果的事态时,举起拳头的卢提鲁德夫上将就在她面前一拳敲在墙壁上,让事态有了变化。



在用拳头敲打墙壁后,卢提鲁德夫上将就沉默下来。相对地,杰图亚上将则是闭上双眼,叹了口气。



脑袋清醒过来了吧。



或者就只是发现到自己太过激动了吧。不对,虽然看起来像是恢复冷静的样子……但从双方都显得精疲力尽的脸色来看,这实在是难以说是「理性」的胜利。



两名大人在情绪的总体战中耗尽精力啊。



在怀著适当感想的谭雅面前,卢提鲁德夫上将不发一语地握住门把,留下一句:「我去散散心。」便拖著沉重的脚步离去了。



留在房间里的老人扶著脑袋,暂时闷不吭声。



而且,就像个空壳似的无精打采。



「阁下?」



「……稍微,等我一下。」



心力交瘁的声音主人,憔悴到只能说是精疲力尽的杰图亚上将摇了摇头,不久后重新摆出学者性格的表情。不发一语,却从抽屉里拿出军菸,默然地在菸灰缸上堆起菸蒂。



也就是他没有表面上看来的冷静啊。



就连即将要与联邦军主力开战时刻,都不改从容态度的那位大人居然会如此憔悴。



上司开始用笔叩叩敲著桌面的行为,这还是第一次看到。



杰图亚上将嘴上叼著香菸,无精打采地朝著天花板吞云吐雾的模样,有谁能想像得到啊。



偶尔还闭上眼睛,朝著半空中发出叹息。



上司往菸灰缸里塞进好几根菸,用菸蒂堆起一座小山后,开口说出那句话:



「中校,『动手吧』。」



要动手做什么?就连问也不用问。



就是要对卢提鲁德夫上将「动手」。不过,当看出上级在犹豫时得先进行确认,谭雅知道这么做的重要性。



「可以吗?」



「是看到我丑态百出之后,所以才有这种疑问吗?」



杰图亚上将发出难以回答的询问,并随即说了句:「问也是白问吧。」伴随著苦笑收回自己的发言。



「不,贵官不用回答。我有自觉到自己丑态毕露。但是……他是友人。让我起了想让他回心转意的欲望。」



勉强发出的声音,怎样都散发著寂寞。上将阁下就这样摸著下巴,暂时不发一语,然后用著好像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的语调喃喃说道:



「看来我也还保有人性的样子。」



「请恕下官直言,我们全都是人。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



「真意外,中校。贵官是人吗?」



「是彻彻底底的人类。不论是神还是恶魔,只要阻挡在我的道路之前,就要用人类的力量将其击溃,我甚至深深相信著这个定律。」



如果要认同存在X,谭雅更宁可选择相信这世上没有控制市场的「无形之手」吧。



追根究柢,这是区分他人与自己的自我问题。



人类不论是谁都拥有内心的自由,但不配合他人妄想的自由也是自己所保有的自由与权利,谭雅发自内心确信这件事。



「航空魔导将校会这么说吧……我的人性,说不定已经燃烧殆尽了。」



「阁下?」



「没事。去让卢提鲁德夫晋升为元帅阁下吧。」



杀害上司的友人。会害怕遭到秋后算帐的人,只能说是外行人。如果杰图亚上将是会因此怀恨在心的人,就根本不会提出这种要求。



正因为能共享著理性主义,所以才愿意铤而走险。



人类最重要的,果然还是信用。



「收到任务。请耐心等待恶耗。」



叩的一声。



以标准动作并拢脚跟后,谭雅离开房间。



目送她离去的杰图亚上将,愣愣出神的内心不经意地这么想。



自信满满地离开房间的娇小将校的背影,今天就像是有种难以理解的沉稳感。



这种感觉,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罪恶感吧。不过,是哪一方面的罪恶感啊。是让部下弄脏双手的罪恶感吗?还是从背后刺杀亲昵友人的罪恶感?



「搞不懂。」



战争打过头了。就只有无视自己的心情这种事变得愈来愈拿手。



伴随著自嘲,叼起廉价军菸暂时抽了一会。抽惯的军菸,是在战前怎样都不可能拿来抽的东西。



一切都已改变许久。



不过,尽管如此。



「我还以为自己并没有变啊。」



就连自己的决断,都已经无法保证是自主性的决断了。



随波逐流、被迫选择,想让通往破灭的道路能稍微好过一点的挣扎,到底有哪里是「自己」的意志啊?



把叹息吞回肚里,甩甩头,只将香菸作为友人。抽惯的军菸味道非常差。尽管很差,但现在没办法沉浸在酒精之中。



至少,必须等到恶耗传来。



「不对,不是恶耗吧。」



面对自己的发言,杰图亚上将露出彻底失去感情的微笑自嘲起来。



杀害友人。



这是对自己来说,是作为个人最糟糕,但作为组织人却是必要的行为。



「已经搞不懂什么是喜讯,什么是恶耗了。」



义务。



必要。



友情。



究竟什么才是正确的──甩了甩思考起这种事的脑袋。



「这是总体战啊。」



已经覆水难收了。



这是为了祖国。



……不对──他嗤笑起来。



自己还真是个卑鄙小人。



只要祖国的未来与历史能理解自己就够了。



想要得到更多的认同,未免也太贪心了。



「可恶的人性残渣。居然这么顽强。」



人是不行的。



就连参谋将校也不够。



……必须成为必要与道理的野兽。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十月三日 东部上空



东部通往帝都的增班航班。



以参谋本部副作战长卢提鲁德夫上将为主,乘客全是执行官与参谋将校。



就连护卫也相当有份量。



是从帝国军全军之中罕见地维持著训练水准的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选出一个航空魔导中队伴随。虽是中速的运输机,却能轻松进行长距离伴随飞行的魔导部队。



从帝国的战力情况来看,可说是非常奢侈吧。



不过就算是大手笔地安排一个中队规模护卫这批有如宝石般珍贵的人员们,只要考虑到乘客的重要性,即使是帝国军严峻的兵力情况也能容许这种运用方式。



话虽如此,护卫的人数却非常少。



只有十二名的护卫。



以帝国军参谋本部的上将护卫来说,人数真的很少。



担任护卫指挥官的谭雅虽然经常对此感到不安与不满……但她也承认,这样对执行阴谋的一方来说比较方便。



因为谭雅此时的任务是要当明智光秀。



是要高呼「敌人就在本能寺」的人。对执行方来说,目击者不多是非常好的情况吧。



只不过,现实有时也会为世界带来始料未及的发展。



正在找机会引发「不幸事故」的谭雅,就遇到了出乎意料的变故。



「警报,警报!发现敌战轰联合编队!」



副官的凝重表情,还有立刻以悦耳声音喊出的警报,将谭雅从引发「不幸事故」的思考中拉回现实。



遇到敌人了?



「是以为这里离低地工业地带有几公里远……」



在把话喊完之前,她就用双筒望远镜确认到目标了。



两眼看到的物体确实是机体。尽管似乎想靠迷彩涂装融入天空之中,但数量众多。就算难以辨识个别的模样,也能看出机群的位置。



「是敌机的编队啊。」



轰炸机在机群之中很显眼,不过在该死的机翼上发出轰轰响声的发动机有四座。是重型轰炸机登场吧。



虽然早在西方帝国控制区域的上空看惯了,但这里是东部的天空。



「他们从哪里来的?」



从续航距离来看,会出现在这里也太奇怪了。



「是利用舰载延伸续航距离吗?」



当下想到的是过去的知名作战。就像杜立德空袭那样,是将大型轰炸机装载在航母上……不过就算是这样,机数也太多了。



这明显超出了飞行甲板的装载极限。



那么是──思索起来的谭雅想到了一个结论。



「穿梭轰炸吗!」



尽管并未受到重视,但确实是不该把它从战术选择之中遗忘。只要采用穿梭轰炸,如果只是单程的话……就能飞越帝国上空,在联邦控制区域著陆吧。然后在降落的机场进行补给,再飞回联合王国控制区域的计画啊。



问题只有一个。一个小疑问。



这个疑问伴随著令人讨厌的在意之事留在心中,光是这样就让人感到很不合理了。



「在这种时候遭遇到?」



在护卫运输机时,遭遇到敌方的大部队。



尽管并非本意……但来得也太是时候了。不过,这是最棒也是最糟的时机。就谭雅所知,所有刚好的偶然都是「谎言」。



又不是故事里的主角,会有机械降神这种事吗?



足以断言这是不可能的理性与良知,还保留在谭雅的脑袋里。



这不会是意外遭遇吧。这样的话,这里就跟布干维尔岛的上空一样……必须善尽身为护卫的职责。这应该是暗杀任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此一来,就变成可能会在「名为敌人的目击者」面前做出可疑行为的奇妙状况。



这也太麻烦了!



「中队尽全力护卫,采取迟滞作战。叫运输机快点离开。」



「中校……这种时候,就以我们是直接掩护的理由……」



「太露骨了。副官,给我自重。」



「不行吗?」



「不得不顾虑到外人的目光。」



当然,要是能不用弄脏双手,最好就是借刀杀人吧。只要尽全力进行护卫,然后让敌人帮忙解决目标的话,就没必要全部亲自动手了。



「而且……我也不想让部下做这种事……这算是天真吗?」



「……谢谢中校。」



谭雅虽然愣了一下,差点歪头困惑起来,但也立刻就理解了。副官也还保有著明哲保身的人性吧。



或者是对牵连到友军有罪恶感吗?



不论如何,保有人性都是非常好的一件事,足以让人露出满面笑容。



「敌魔导部队急速接近中!」



谭雅被警报引起注意,重新朝敌编队看去。



「喔,这可笑不出来了。」



从敌轰炸机中零零落落飞出的不是炸弹,而是一群航空魔导师。又不是战车骑乘兵,居然还特意准备了机体载运人员,还真是令人惊讶。



小部队的话只要稍微应付一下就好,眼前的却是让人感到杀意满满的组合。



光是人数就让人非常讨厌了。怎么看都有大队以上规模。数量劣势的事实,让人想起苦涩的回忆。最重要的是,动作居然还很俐落。这可不是「素质良好」的程度,而是「能跟我方较量」程度般的敏捷。



还以为全世界都在缺乏受过训练的魔导师,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遇到这种麻烦的家伙!



「该死,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偶发遭遇啊。」



「……是啊,怎么想都不是偶然。」



做出适当理解的副官就像在顾忌隔墙有耳似的,小心翼翼地向谭雅说出自己的担忧。



「高层里果然有间谍吗?」



她怀疑情报外泄的感性也很优秀。



不过,谭雅会比较想怀疑数字与逻辑。



「虽然无法否定……但暗号的可能性比较高。」



今后有必要更加地警戒通讯吧。要是无法自由通讯的话,情况就会变得非常麻烦。



能预见到会变得非常辛苦。



只不过,那也是在渡过「现在」之后的问题。



「喂,维夏。紧急联络本国防空舰队,呼叫救援。」



「可以吗?」



「我相信敌人很优秀。说不定他们就连这种状况都有考虑到的可能性很高。」



军用运输机哪怕是要供给将官搭乘,「舒适性」也会在设计阶段就遭到放弃。设计团队所追求的就只有能装载多少货物,让运输效率达到最大化而已。



换句话说,即便是上将,在「货物」这点上也跟他人没有不同。



在与杰图亚上将激烈争论后不免疲劳困顿的卢提鲁德夫上将,在成为机上乘客之后也只能闭目沉思。平时的话,还会趁机做点文书工作……但今天真的是心力交瘁了。



与友人显著的意见相左。而且还是针对时局的激烈冲突。



对刚毅的他来说,友人无法理解自己这件事让他感到深刻的悲哀与纠葛。



沉浸在没有结果的思考之中的他,被不该发生的事态拉回现实之中。运输机突然大幅晃了一下。才疑惑发生了什么事,就突然改变了航向。



「怎么了?」



「提古雷查夫中校的魔导部队正在迎击!要求本机立刻脱离……」



机长的叫喊瞬间中断,以颤抖的声音继续带来恶耗。



「第二○三的紧急通知!确认到新参战的敌魔导部队!」



运输机机内不由得掀起一阵动荡。不发一语面面相觑的乘客们,一齐将视线朝向参谋本部的主人。



「……这该不会是?」



作为机上乘客束手无策的男人,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阁下?」



「说不定是被摆了一道呢。」



「果、果然吗!联合王国的目标是阁下!」



共乘者喊出的这句话中,带著「但愿不要是这样」的愿望。很可悲的,这种情况对机内的人来说太熟悉了。因为以战术来说,这实在是太有用了。



砍掉敌人的脑袋。这正是帝国军拿手好戏的斩首战术。



这对于频繁运用这一招,并相对地获取成功的参谋将校们来说,可说是非常熟悉的担忧。



他们当场就能确信,这是「联合王国的暗杀作战」……除了一个人,被视为目标的男人之外。



「……唔?」



卢提鲁德夫上将盘起双手,在心中苦笑起来。很不可思议地,直到其他人说出主犯可能是联合王国之前,他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这还真是件怪事呢──卢提鲁德夫上将一面摆出感到有趣的微微苦笑,一面无言地摸著下巴。为什么自己心里会有其他的凶手人选啊。



是因为自己瞬间想到了他吗?──杰图亚那个笨蛋。



无从得知机内的疑虑,谭雅将本来是场闹剧的护卫切换成真正的护卫任务,伴随著怒吼朝著无线电发出请求。



「这里是Salamander01!赶快紧急起飞!」



要他们赶快派出援军而怒吼著、责难著,但所有的请求都石沉大海。就连好不容易逮到的地面管制官,反应也都不怎么好。



「这是紧急事态!要求空中支援!」



「……莱希控制塔呼叫Salamander01。莱希控制塔呼叫Salamander01。无法紧急起飞!抱歉!」



瞬间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该不会是想让暗杀确实成功,所以不派出增援吗?



这也太蠢了。



不对──谭雅打消脑海中浮现的疑心。



杰图亚上将的影响力虽然相当远,但也有限度。而且说到底,在帝国是不可能这么硬来的。



谭雅摇了摇头,一面保持机动不让逼近过来的敌方集中射线,一面朝著无线电吼道: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这里可是防空识别区喔!航空舰队是上哪里打混啦!」



「正在拦截接近帝都的敌方编队!」



「第二波紧急起飞班呢!东部管区的飞行中队也行!」



「因为机材的筹措……」



「别开玩笑了!这是最优先请求!是参谋本部喔!给我去确认防空司令部的优先代码!」



在从事护卫任务时,谭雅等人应该是基于包裹的优先度,从防空司令部那边拿到最优先的请求支援权限了。



尽管有权限,却没部队可以派?



「航空魔导部队也行!总之将能动的部队派来……」



轻快的音乐响起,机内的军人们全都忍不住瞠大眼睛。要是在紧急撤离时,机内无线电发出盛大的欢乐音乐的话,不论是谁都会是这种反应吧。



不过通讯领域的人受到的冲击格外强烈。



脸色惨白的通讯参谋们狼狈喊道:



「通讯居然被介入了!」



「这是怎么回事?」



要求说明的卢提鲁德夫上将,所得到的答覆十分简单明瞭。



「我方的频率被确实锁定了!」



参谋本部所利用的频率。



尽管认为不会这么快就被敌人轻易找出来,但胜于雄辩的现实摆在眼前,通讯参谋们的脸色变得相当骇人。



他们就在这时舍弃掉这是偶然的猜想。



就算创造主本人跳出来说「这是偶然」,他们也完全不会相信吧。而参谋们即使深陷惊愕的漩涡之中,但在机内也只能束手无策地看著空战的发展。



他们贴在窗边,想至少摸索情势,而眼前呈现著无情的景象。



「敌、敌、航空魔导师,突破第二○三的迎击网了!」



「怎么会!能办到这种事的魔导师屈指可数吧……!」



相对于惊慌失措的共乘者们,卢提鲁德夫上将探头看著窗外情况,以十分冷静的表情说道:



「是数量差距吧。」



就算是帝国引以为傲的最精锐部队,能列入世界前五强的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要以中队规模的护卫保护好无力的运输机也是不可能的事吧。



也曾经听过,魔导师的特长是速度。



能看得出他们并不适合守护速度慢的货物。



「唔,敌人的动作也不差……愈来愈难说这是偶然了啊。」



不可思议地,愈是认为这是联合王国军的全力,心情就愈加轻松。明明都被盯上了,这还真是件怪事,但心情离「不愉快」相当遥远。



就连在卢提鲁德夫上将苦笑时,情势也在急剧恶化。试图挡下敌方袭击,坚守岗位的魔导小队,在敌方的压力之下被渐渐逼退。而想要提供掩护,努力想靠机动取得优势位置的其他小队也遭到贯彻一击脱离的敌战斗机牵制,无法确保队形位置。



「第、第二○三的紧急通知!要我们准备空降!」



该来的还是来了。



终于啊──做好觉悟的男人们毫无迷惘。身为帝国军参谋将校的他们,在这点上非常果断。手上拿著降落伞。他们飞奔到上司身旁,就像恳求似的敦促他赶快逃生。



「魔导师是打算用回收的方式!阁下,请动作快!」



幕僚们不顾自身安危,敦促自己逃生的牺牲精神。还真是感谢他们呢──对卢提鲁德夫上将来说,这是足以让他露出微笑的一幕。



只是不知为何,他就是知道。



「阁下,快穿上降落伞……」



朝著仍打算继续劝说的部下,他温柔地摇了摇头。



「已经来不及了唷。」



让运输机进到射程内的联合王国军航空魔导师,确信一件事。



目标就只有通知是「重要货物」。并不清楚目标的详细内容。但不论是什么都无所谓。重要的是,目标有著袭击的价值。



就连这点也有受到保证。



毕竟这可是情报部亲自出马!既然如此,自己就只要尽到身为特务的职责就好。



「得手了!」



以双重启动显现重爆裂术式。



这是明知危险的孤注一掷,不过就在他为了发射术式进行瞄准时,皮肤忽然感到某种讨厌的刺烫感。



甚至甘受显现中术式失控的风险,相信直觉采取紧急回避机动之后,爆裂术式的火焰就撼动防御膜,甚至还伤及防御壳。



尽管勉强挡下了,但有效范围居然能捕捉到开始随机回避的魔导师?



「啧,是看门狗吗!」



冲过来的敌方小队就只有是名副其实的帝国航空魔导师才有可能办到吧。而且还用爆裂术式代替烟幕,亮出魔导刀直冲过来,简直就是疯了。



不过分析官在事前就不断警告过,担任护卫的是这种危险的家伙。



……看来情报部人员偶尔也会认真工作的样子。他们一面感动著,一面以最大的警戒心迎击新来的敌人。



仔细瞧瞧,还真是漂亮的空中机动。



「该死的也太快了!统一射击!压制住前锋!」



那就警戒、对应,然后周到地欢迎对方吧──他们构筑著术式。



以如果是寻常的魔导师,就会被烤得刚刚好的打算,显现出统一射击。尽管如此,对方却轻易避开了。



「机动也做得太好了吧!」



对方与其说是在空中游泳,还不如说是在空中滑行般冲来的模样,是魔导工程学对重力与空气动力学的反叛吧。



「真难缠……!」



全身窜起一不小心自己就很可能会被斩首的讨厌恶寒,联合王国军的指挥官当场提高对方的威胁度。



在确认后,咂了一声嘴。



「通知α中队,不对,β也是!快把他们驱离!仔细看好!那是Named啊!而且我的天啊!是该死的『莱茵的恶魔』啊!」



情报部那些混帐,说什么对方很棘手啊!



「那个哪里只是『棘手』啊!居然说得这么可爱!那群该死的诈欺师!」



千钧一发。



在差点被敌魔导师的术弹击中之前,魔导师一如字面意思地展开防御壳,舍身作为运输机的人肉盾牌。



「魔导师散开了!是、是提古雷查夫中校!提古雷查夫中校他们舍身保护了本机!」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一旁受到讯号串扰的无线电传来提古雷查夫中校的喊声:



「Salamander呼叫莱希控制塔!请求地面医疗小组!这是紧急且最优先事项!在所有的机场……」



啊,对了。



危机尚未离去。



「Salamander呼叫货机!就算只有包裹也好,请你们赶快逃离!该死,为什么……会这么执著啊……」



看来就算是那个提古雷查夫,也是会说丧气话的样子。



这是意外的发现吧。尽管是在这种时候,这个发现也让卢提鲁德夫上将稍微感到有趣。



之后要是有机会跟杰图亚那个笨蛋说就好了。



「……做人似乎是太过疑心疑鬼了。」



「阁下?」



「不,没事。」



毫无理由地怀疑友人。



不得不对自己感到羞耻。如果自己才是那个被迷惘与固执所困的人,或许是该听进他的意见吧。



卢提鲁德夫上将苦笑起来,愉快地回想起杰图亚那张不高兴的表情。



「敌人接近中!」



这样就好。



承受著朝向自己的敌方杀意,还比较好。



「不好,阁下……」



请快逃──运输机乘员来不及喊完这句话。



于是,没有第二次了。意图舍身保护的魔导师们来不及赶上,发射的攻击命中了运输机。



……最后看到的火焰,好红啊。



「我可没打算放水啊,该死的约翰牛们。杀意也太强了吧。」



与敌魔导部队玩的这场捉迷藏真是太惨了。



如果要认真说的话,打从察觉到这不是偶然遭遇的瞬间,就基于明哲保身与微妙的功名心在彻底进行认真的护卫……但就连当人肉盾牌都还是保护不下来。



眼前是一架燃烧坠落的运输机。



敌人的术式选择还真是彻底啊!



特意用爆裂术式让运输机在著火后爆炸。



「这就连魔导师也来不及救啊。」



对于试图靠近的自己等人,敌人就像牵制似的进行猛烈射击。



而不时让我方看到准备一击脱离的战斗机机影也是非常巧妙的一招。



联合王国的那些家伙做得也太彻底了。看来是无论如何都想让卢提鲁德夫上将晋升两级的样子。做得太过露骨,反倒让人想笑了。



「这也太惨了。」



「中校?那个……下官以为这就『某种意思』上是完美的状况吧。」



「你说得有理……但太完美了。对我来说有点做过头了。联合王国人的手伸得还真远啊。」



半是傻眼,剩下的一半是佩服与感谢。



谭雅一面在半空中说著三重奏的奇怪怨言,一面发挥九十七式突击演算宝珠的机动性,向中队下达加速命令。



既然护卫对象已死,就要优先撤离。



只不过作为社会性生物,谭雅有点忌讳用「逃跑」这种说法。这是所谓的揣摩上意。正因为自负是沟通高手,所以才必须在用词上万分慎重。



「中队,要突破了!是复仇战!」



知道内情的副官偷偷朝她瞥了一眼,谭雅耸了耸肩作为回应。说真的,有谁能预期到情况会如此急转直下啊。



杰图亚阁下与联合王国情报部的奇妙合作。而双方的计画都没有考虑到对方也是不可思议的巧合。



对于被卷入其中的谭雅来说,就算带不走敌人出色的脑袋……也想带一项伴手礼回去。足以让他们不被追究护卫部队责任的「名分」!



「攻……嗯?」



敌魔导师们至今死缠烂打的牵制攻击一口气衰减。想说发生了什么事,观察起敌方动静后,发现对方完全是要撤退的态势。



就算要追击,对方也打从一开始就准备好要搭乘疑似改造轰炸机的运输机逃跑了。那实在不是能追上的高度。



我可不想在展开游击之前先溺死在高度上。谭雅烦躁地甩甩头,同时下定决心。



最多就是率先去做他人讨厌的事吧。



「准备光学系的超长距离狙击术式!」



一声令下后,中队以统一射击显现术式。尽管有几发泄愤用的术式直击了敌机,但也就只是这样。



就算打落几片闪亮亮的机体碎片,敌编队还是维持著战轰联合编队悠然离去。



没时间懊恼让敌人逃走了。



问题是接下来的事。谭雅一想到之后等待自己的难题有多棘手,就在空中蹙起眉头。



这是个大问题。



毫无疑问是件麻烦事;是最讨厌的责任归属问题。



尽管如此,也还是不得不去处理──在降落到最近的基地后,就连争论也省略地直接抢夺军用电话的使用权。



就这样以要把电话接线员一脚踹开的气势催促著,在拨往东部的电话上强行插队。



出乎意料的事态,是在这之后发生的。



这可是从军事基地拨出的电话。



所以谭雅理所当然地认为会在某种程度上优先处理。然而,却发生了一个问题不大,却很麻烦的认知差异。



这并不是平时用惯的「参谋本部」的优先通话线路。



在握著话筒怒吼、威胁、哄劝,直到电话转接到想找的东方军司令部为止,白白浪费了相当多的工夫。



阻挡在谭雅面前的是官僚主义。



要说到嚷嚷著「这非我管辖」、「你太蛮横了」的形式主义有多厚实啊!可以断言,就跟联邦军魔导师的防御壳差不多顽强。就算告知是紧急事态,就算提出请求,就算不管怎么做都还是坚持不改自己等人步调的态度令人感动。



等到电话转接到杰图亚上将手上时,已经累积了非常惊人的压力。没有比浪费时间还要折磨自己神经的事了。



必须得深呼吸好几次啊!



尽管身为文明人非常不愿意这么做,但在语带杀意地经过互不相让的争论后,谭雅终于成功联系上作为目标的对象了。



该说真不愧是阁下吧。



杰图亚上将的询问是直接进入主题的精简扼要。



「中校,什么事?你还在执行任务吧?」



「……阁下,非常抱歉。下官只能向您赔罪。」



「出了什么差错吗?」



虽说是军用电话,还是会有其他人听到。即使装得若无其事,但杰图亚上将的语气还是有些沉重。



他很在意任务的成功与否吧,尽管就某方面来讲是成功了,就某方面来讲却是完全失败,谭雅将这件事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那个……请原谅下官。」



「说吧。」



「我们没有达成『阁下命令的任务』。」



(插图010)



本来应该要说是护卫失败,却改说是「没有达成杰图亚命令的任务」的理由只有一个。对于恐怕以为是暗杀失败,在电话对面脸色大变的杰图亚上将,谭雅重新说出一道令人惊愕的消息。



「我们遭到联合王国军的长距离战斗机等战力袭击,参谋们搭乘的运输机惨遭击坠……很遗憾的,下官得向您做出护卫任务失败的报告。」



「等等,中校。」



「就如同阁下所怀疑的……下官认为此结果强烈暗示著我方的暗号已遭到敌方破解。」



曾经怀疑过这一点。



因为约翰牛对于解密的执著是货真价实的。



只要对两次世界大战与冷战时期的谍报战稍有了解的话,不论是谁都会非常清楚,暗号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战场。



而约翰牛们会一面喝著苏格兰威士忌咽下难吃的食物,一面死死盯著任何暗号。



在密码学校里,他们就周而复始重复著这种生活。确信情报重要性的人可是非常执著的。她是知道的,作为异世界的知识。



要是以此为前提,再加上这边世界的进展?就几乎是黑的吧,谭雅个人甚至是如此确信。那么,如果再加上这么多「巧合」的话,就是推定有罪了。



有著只是推论以上的说服力。作为有力的旁证,不论是在帝国军内外都具有说服力吧。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十月四日 联合王国



联合王国在展现对于「帝国本国区域」的攻击能力的同时,还藉由运用联邦领内机场的政治展开,重新夸示著「共同交战国」之间的稳固关系。



不过,在这之上的。



能享用胜利果实的事实让他们振奋不已。



「「「我们办到了!」」」



这是他们在收到「击坠」报告时的第一句话。



就连为了在第一时间接获报告而挤在分析室里的作战主管军官们,也都在收到作战成功的通知后不顾一切地爆出欢喜的吶喊。就连那些平时会特意装出沉著态度的家伙们,唯独这一天克制不了自己。



即使是绅士,也依旧是人。



人性的流露是很自然的结果。



葡萄酒、威士忌,还有雪茄。



庆祝时就要拿出惯例的组合。要是猎人打下了大猎物,就必须得要祝贺。



突破「莱茵的恶魔」的护卫,成功排除总是让联合王国感到棘手的「卢提鲁德夫上将」。



「「「国王陛下万岁!乾杯!」」」



这是在情报战上的胜利。虽然能藉此确信我方占有谍报优势这点也很重要,但这次是在视为对方「擅长项目」的领域上大爆冷门。因为这可是从至今甚至会感到棘手的「莱茵的恶魔」手中,漂亮地夺走她护卫目标的性命。



这是……足以令联合王国情报部大声喝采的成果。



当天 帝都



几乎同一时间,愁眉苦脸的副战务参谋长重返了帝都。十分大胆的还是经由「空路」。



接获通知的参谋本部,理所当然安排了接送人员。在看到不久后出现在东方天际的一架运输机与六架战斗机后,接送人员安心地松了口气。



几乎是准时抵达。



运输机缓缓地降下机头,开始进行著陆程序。机长非常用心地在操纵吧,机身就像是不允许一点摇晃般的四平八稳,地面人员推测因为是在运送重要人士吧。



哎,也能说是在讨好长官。



所以当运输机降落到基地跑道上后,将校们就急急忙忙地赶过去。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一脸不可思议的医护兵们。



在露骨地觉得这些将校很碍事地瞥了一眼后,他们就开始用担架从机内扛出大量的伤病兵。



感到奇怪的接送将校们朝运输机里探头看去,发现所要接送的人物不在机上。可是,他们被通知的就是这个航班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如此自问的他们……就在这时看到非常奇怪的一幕。



那是担任护卫的单座战斗机。



不知不觉降落的那架战斗机在停机后,驾驶的飞行中队队长就一脸憔悴地跳出机舱。然后他一离开机舱,不就连忙把某个像是待在战斗机的内部空间,或者说不晓得是硬塞在哪里的人拉出来了吗!



在来到一脸「不会吧」的参谋将校们面前站好后,那名将军就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一样露出一抹浅浅微笑。



「我不太想搭乘运输机呢。」



副战务参谋长杰图亚上将就像个顽童似的微笑著,悠然走向参谋本部派来的车子坐上去。



不过,要是「胜利者」在享用美酒的话,「败北者」就只能将苦涩的败北一饮而尽。



就算戏剧性地归还,发挥了迅速的做事能力,凡事也都还是有个限度。



重返参谋本部的杰图亚上将,脸色就算说好听一点也是不太好看。



具体来说,那容貌只有憔悴不已的眼神异常地炯炯有神。就像是仍然缠绕著战场之风的将军,肩膀上扛著重责大任一样。



「参谋本部还真是令人怀念呢,各位,就拜托你们了。」



归还的招呼很简短,预期会有的训示一句也没有。



伴随著冷漠的话语催促参谋将校们回到工作上的模样,非常不像是被评为学者性格的杰图亚上将会有的样子。了解情况的人私语著这是因为他痛失友人,而诸如雷鲁根上校这种「熟知内情的人」则是更进一步地抱持著许多猜测。



话虽如此,参谋本部的人都承认一件事吧。



在战场上,本领足以让联邦军切齿扼腕的人物;在后方时,能让广范围的物资动员不断安然运转的鬼才。在让参谋本部取回安心感这点上,杰图亚上将的存在非常重要。



「卢提鲁德夫上将的继任者,除了杰图亚上将外不作他想」。



包含政府、官僚、帝室在内,不论外部的人怎么说,这都是参谋本部决不让步的共同意见。



不论是好是坏,参谋就是参谋。



正因为如此,参谋本部的动作极为迅速。



不仅立刻解除杰图亚上将的东部检阅任务,还以非常时期为由,授予他副作战参谋长兼任副战务参谋长这种前所未有的官衔。



就算政府提出忠告,军方仍然一意孤行。高举著统帅权独立的大旗,坚决地推动人事。



哪怕皇帝本人不愿批准也毫无影响。



在被要求提出三名候选人后,就推荐了杰图亚上将、杰图亚副战务参谋长,以及杰图亚检阅官这三名人选。



被上奏这种人选,还要他「请随意挑选」的皇帝当场傻眼,对于这样的皇帝,杰图亚上将就以讲解的名目在密室内跟皇帝私下说了些悄悄话。



至于说了哪些话,据说就连宫中情报通的好奇心都探听不到。



能明确知道的就只有一件事。



人事被批准了。



就算被批评是以近乎诈欺的手段取得的批准,在结果之前也是毫无意义。



帝国军参谋本部成功通过了所想要的人事安排。在这件事上,甚至让后世笑说「诈欺师」杰图亚上将的坏名声超越了国境的隔阂。



比参谋总长还要有权力的兼任副参谋长阁下。



只不过,对于在帝都的副参谋长室里用屁股磨亮椅子的当事人杰图亚上将来说,这却是难以称得上是愉快的事态。



「就只有官衔变长,这样别说是被人怀疑是军阀,还会被人怀疑统率的本领啊。」



在唉声叹气的他身旁,一名参谋上校语带保留地插话:



「这样不是就能建立起一元化指导的名目吗?」



作为参谋本部人员返回工作岗位的雷鲁根上校这句话,让杰图亚上将默默摇了摇头。



他就这样用手指叩叩敲著换了主人的桌面,表情带著几分落寞。在前几天战死的前任者名叫卢提鲁德夫。



他是如今成为房间主人的这名男人的好友。若是因为多年老友死去而调任,没有人不感到五味杂陈吧。



然而,雷鲁根上校却不得不去确认他真正的心情。



该问吗?



还是该沉默?



在迟疑片刻后,雷鲁根上校调整了一下呼吸。



姑且不论性格,他也是受过军纪教练的参谋将校……对于事物的理解方式也同样如此。



基于职业上的见解,他无论如何都很在意这件事。



尽管如此……如果只是好奇心的话,还可以忍。但如果是义务的要求,就不得不开口询问了。



「宪兵队的阿达尔海德上校似乎在到处打探消息。」



没有说是在打探什么消息。



或许是因为他在害怕吧。怕要是一说出口,就连要假装没这回事都没办法了。



尽管语带迟疑,还是问出口的事实,确实传达给他了。



杰图亚上将当然很清楚雷鲁根上校想问的「疑问」是什么。



因此,他在雷鲁根的面前露出微笑。



笑咪咪的。



望过来的是彷佛在微笑,眼神却毫无笑意的视线。



被长官以前所未有的危险眼神盯著,雷鲁根上校依旧没有吓得浑身颤抖,是因为他经历过短暂的战场吧。



不论原因是什么,作为保持沉默的代价,他得到了简短的答覆。



「我很清楚他。而且,问题跟我们无关。」



没有问题。



但没有说是在怎样的来龙去脉上没有问题。他有弄脏自己的手吗?是乾净的吗?还是已经洗乾净的意思?



伴随著想要确认的视线,雷鲁根上校射出两道箭矢。



「要参加葬礼吗?」



「还有工作要做……而且,等我下去之后再向他谢罪就好了吧。」



不参加葬礼,而且要在那个世界谢罪?理解到这句话的意思,雷鲁根上校忍不住脱口问道:



「阁下?您的意思是……」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谢联合王国人。除此之外,就不是我该说的事了。」



至少,不是直接下手。但是,也有著需要下地狱的责任?



……也就是说,他是这样希望的。尽管是朋友,却希望那个人死去。



不对,是反过来吗?正因为是朋友……想到这里,他甩了甩头,将这些想法拋诸脑后。再继续多想,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雷鲁根上校注视著杰图亚上将的双眼,基于自身的义务向长官提出最后的问题。



「下官能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帝国吗?」



「……雷鲁根上校,我是义务的仆人。如同贵官一样,相信我们如今是一同拥抱不愉快现实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