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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参章 上司(1 / 2)



区区战争,岂能毁灭得了官僚主义?



──不详:暂时随笔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八月十一日 西方帝国军司令部



在恭贺杰图亚中将晋升的提前庆祝会上,心胸宽大的联邦军与共匪在东部应邀作陪。是可称得上在憎恶之中的奇妙喜剧的战争好日子。



只不过,新任上将阁下离温柔相距甚远。一突破敌战线,就像认为扩大战果乃是战争之华似的,在联邦军的战线上纵横驰骋。然而,在这个赚分场上却不见谭雅的身影。很不幸的,这个最高潮的局面……并没有公务使者的事。



一丧失勉强运用的理由,就下令跟副官一起返回帝都。毕竟她是参谋本部派来的派遣将校。没办法留你太久,辛苦你啦──以这种感觉将她赶了回去。



结果没有勋章,只有承认击坠数。



在想转职的瞬间,能用来自我宣传的要素变少,还真是令人伤脑筋。



虽可以主张「我也有参与那项专案」,但要是名单上没有自己的名字,就相当于是「那是我做的诈欺」了。实绩会希望有确实的佐证。派遣业务在这点上就有很多问题。国营大企业帝国军果然毫无疑问地是家黑心公司。



而且,还接连看到对转职愿望火上加油的景象。



就连在出发前,都对帝国的悠哉气氛感到不耐烦了……在从东部归来后,则是更加让人烦躁。就算在心情上迁怒也毫无意义,但这种就宛如现场人员的奋斗不被总公司理解的景象,作为劳动者难掩失望。



「……是为了什么而劳动啊。」



工作热情不断削减。明明返回本国了,却明显累积著愤懑。



尽管如此,她也没办法与人类的好朋友酒精相拥入睡。在前往下个任职地的铁路旅行途中,谭雅就连自己也有所自觉地感到愈来愈疲惫。



真是让人惊讶,是受到了「待在战地还比较轻松」的思想污染吧。也或许是因为睡眠不足的精神错乱,或者过劳所导致的混乱吗?



不管原因是什么,都到极限了。在这瞬间让人深切感觉到,不论是多么能干且勤勉的人,都不能缺少适当休养。



很可悲的,在西方等著谭雅的……可是会扬言「要休息等死了再说」的那种指挥官。毕竟是隆美尔将军,在个人的勤勉上是工作伦理的模范,但作为使用者是最差劲的那一种人。



抵达西部方面司令部,并依照规定前往司令部报到时,他很意外地居然「出门了」。



让人惊讶的是,还是自执行官以下的全员都出门巡视了。



就连留守军官都只有疑似副官的上尉一人。听他说,自隆美尔阁下以下的幕僚部门,将搭载无线电的军用装甲车群作为移动司令部。



似乎是靠著代步用的轮式装甲车,精力旺盛地率著大批人马前去视察现场与部队,不断进行著突袭监察。作为新任的将官,这项行动本身可说是非常正确的吧。



为了掌握状况的率先行动,甚至是期许军官做到的基本中的基本。



「那么,是连日视察?当地部队和参谋也还真辛苦呢。」



因此,谭雅就基于些许的关心向留守军官问道。该说是一如预期吧,所得到的答覆是彷佛理所当然的点头肯定。



「你也晓得他的个性,毕竟是阁下呢。」



「阁下的神出鬼没,我在南方已充分领教过了。让人不分敌我感到提心吊胆的行动力,依旧健在吗?」



「就跟往常一样。跨越陆海空的隔阂,精力充沛地遍访各个部队哟。」



「哦,居然跨越了军种的隔阂……」



还真是了不起呢──谭雅表面上微微点头附和,一完成礼仪性的到任手续,就决意要立刻展开行动。



毕竟──谭雅再重复一次。是那位隆美尔将军。她知道那个人就像失控列车一样,有著停不下来的恶劣性质。



过去曾在南方大陆被他狠狠使唤过,所以甚至是非常清楚。



那位大人有著精力过剩到会在到任的同时展开机动战的性格。这位长官非常勤勉,充满著积极性。倒不如说,甚至会觉得他是带有人形的积极性。作为劳动者,能断言他是工作伦理的模范。



但这反过来说……就是讨厌浪费时间。不觉得他会去做跟工作无关的事。



平常不会去在意这种事,但这种人会跑去跨越「军种的隔阂」,就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了。他可是那种能派上用场的,不论是尸体还是恶魔都会丢到战场上的将官……谭雅的第六感宛如侦测到魔导锁定反应般在脑中响起震耳欲聋的警报。



特别是与陆海军的接触让人格外在意。



「为什么会去那里?」



西方目前的问题是「西方空战」。



假如是去视察防空用的高射炮部队的话,倒还可以理解,但积极地视察陆海军的各个部队?陆军部队也就算了,因为隆美尔将军是帝国陆军的中将阁下。既然是陆军出身,在那里也有许多应酬、人际关系和麻烦要处理吧。



海军呢?



帝国海军与帝国陆军之间,与其说是关系险恶,倒不如说是关系良好。但绝对不是……将军会亲自前去交际应酬的关系。当然,如果是意图与在西方方面展开部署的大洋舰队彻底落实联络与协议的话,还算是在常识的范围内吧。



……假如是一般性联络的话。不过,那位将军会因为「能交给他人去做」的联络亲自前往吗?不可能的吧。



谭雅在舰队司令部也多少有些门路与知己。虽然难以说是定期性的,但偶尔也会前去打招呼,交换近况,就连礼仪性的交流也不是没有。但即使是这些,也都还是社交的水准。



会在视察时前去访问的理由,她怎样也想不出来。这项行动……应该潜藏著不单纯是联络的某种理由。



不对劲感一口气膨胀开来。该不会是跟预备计画有关吧?



「跟陆军有关……还可以说明。但海军?」



姑且不论海上,海军在陆上的兵力是微乎其微。



首先,就以要冲进首都的意思上,步兵是最为自然的。但从军事合理性的方向来思考,真的是对的吗?作为「预备计画」的备案是政治的产物。就这点来讲,谭雅是自不待言,但隆美尔将军也是棋子吧。而且说到底,那位军人会主动参与核心的部分吗?



整理一下就要偏离主题的思维,让重点回到军事上。



「……这样一来,就是正规的作战行动?可是,关系到海军?」



能立刻想到的,顶多是通商破坏作战吧。确实听说过西方的潜舰,一直在对联合王国展开艰难的作战。不过,会需要司令官过去鼓舞士气吗?



尽管也不是不需要,但作为亲自前往的理由有点弱。



如果再加上西方的舰队行动……啊,就算这样,也还是想不透呢──就在谭雅阖上双眼时,时间到了。方才见过面的留守人员,也就是隆美尔将军的副官,带著「召集」的命令文件来了。



是从移动司令部隔空发来的出面命令电文。



在彷佛抢过来似的收下过目后……哎,这要说跟看到的一样,还是一眼就能理解重点呢。毕竟,内文写著「过来」。就只有这两个字。



毫无讨论的余地,还真是傲慢的上司啊。



被叫到移动司令部目前所在地的谭雅,做好了觉悟。



心想著要有会接到强人所难任务的预期啊。只是,讨厌的预感就算猜对了,也丝毫高兴不起来。



在那里等候自己到来的,是阁下扬起的灿烂笑容。或是说,穷凶恶极的微笑。光是这样的话,还只要害怕就好。



但真正让人恐惧的是,从他口中说出的「等你很久了」这一句话。



「中校,我很看好你,所以要跟你提一件事。」



再糟糕不过了。向隆美尔将军降下灾难吧……他所提出的计画书,还真是……还真是非常刺激的内容。



主旨是「向联合王国本土发动强攻──经由海路」。



第一印象是白日梦。



她一时之间伸手揉起眼睛。自己该不会是睁著眼睛睡昏头了吧?这怎么看都像是会让脑袋感到这种愚蠢疑问的玩笑话。



「怎样,中校。」



被询问感想而回归现实的谭雅,思考仍处在混乱之中。若无其事地写在上头的内容,是作为专家绝对无法容许的豪赌。



就以大前提来讲,很不幸的,我方的空中优势处于实质上的丧失状态。就算勉强在法兰索瓦与低地工业地带上空的防空战中,濒临极限地阻止了破局,但也无法否认是每况愈下。



担负西方方面的方面军正在进行战略性防御。我方处于劣势,就算联合王国本土是麻烦至极的敌作战基地,却也无法触及。毫无可能在短期内将其歼灭、占领,或是丧失功能,帝国军全体将校都会毫无疑问地一致同意这点吧。



要冲进这种敌地?从正面?



「关于对联……联合王国的海上强攻作战……『该不会,真要这么做』?」



「攻击作战基地是基本吧。」



「要视时间与场合。参谋本部本下达的任务不是强化西方的防卫体制吗?」



「正是如此。」



谭雅默默摇头。



强化防卫体制,正常来讲是要「重新评估防空体制」吧。就谭雅个人来讲,也是设想隆美尔将军会下达有关这方面的任务。



然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宛如存在X的跳跃性逻辑。该不会连隆美尔阁下的脑袋都被战争搞坏了吧?



很不幸的,谭雅的长官是隆美尔将军,隆美尔将军是一个积极主义者。



「如你所见,中校。」



「要是这样的话,那可糟了。看来下官的眼球似乎是出毛病了。」



伴随著难以置信的愤怒,谭雅以能被容许的最大限度,从口中挤出带有反驳之意的抗议。



「这是防卫计昼吗?怎样都不觉得我们看到的是相同的内容。要下官找军医过来吗?」



「安心吧,中校。贵官很正常,我可以向你保证。写在上头的是纯粹的防卫性计昼喔。」



「您说作战基地强攻是防卫吗?」



所提出的计画书标题上,排列著谭雅难以用帝国语理解的词汇。



在完全掌控制海权的海军国家本国舰队眼前,横越海洋,袭击敌方本土。这与其说是防卫计昼,倒不如只能说是鲁莽的突击计画。



他脑子有问题。尽管有著这种感想,但谭雅作为社会人士,组织中人,还有更重要的现代人,必须要慎选话语。



谭雅重新盘起双手,为了整理思绪仰望著天花板。



「这……该怎么说好呢。」



即使已决意要转职了,但就连转职对象的内定都还没拿到。转职的基本,即是要记得准备好随时都能回头的救命绳。要辞掉工作,得先等下一份工作确定好之后再说。在这之前,必须好好待在所属的组织里,不犯大错的完成份内工作。



「阁下,请恕下官对这句话提出异议。下官果然难以接受。这超出了『独断独行』的容许范围,看起来就像是在重新解释任务。」



「这是积极的防卫策略。」



「……阁下,您是说强攻吗?」



「在军事上,成功的『防卫』要伴随著积极性。极端来讲,甚至比攻击时还必须要有对主导权的贪欲与攻击性。」



贵官也知道这点吧──他要这样讲的话也难以反驳。



实际上,他说得很有道理。决定战力的运用,在适当的局面下投入预备战力,然后达成战略目标。



也就是说,跟转职一样。



只有能为了更美好的未来,积极且深谋远虑地采取行动的人,才有办法累积资历。因此,背负风险的决定「未必是不好的」。



「提古雷查夫中校,我们没有追求安稳的余裕,我不会让贵官说不懂。只不过,看来就连以白银之名为傲的魔导师,也会抱持著该唾弃的恐惧,而不是敌人的鲜血。贵官难道是锈银吗?」



要是能乾脆当作是这样的话,该有多好啊。



只是她没办法这么说。谭雅也是社会中人。不得不基于社会性生物得保护社会地位的必要性提出反驳的意见。



谭雅深深叹了口气,凝视著隆美尔将军开口说道:



「勇者要懂得忍耐吧。蛮勇并非勇气。会不想承认需要等待适当的时机,是因为有颗软弱的心。」



「没错。不过,机会是要自己制造的。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谭雅只能点头承认。



「当然,下官也不否定在防卫之际需要积极性。问题在于所能容许的风险!」



「作战需要孤注一掷。以集中的兵力,设定唯一的战场,全力投入。就某种意思上,防卫也是一样的吧。」



这也没有错。姑且不论织田信长的革新性云云,他的军事机动正是「成功防卫」的典型事例吧。



就谭雅所知,在日本就连小孩子都知道「织田信长」的大名。作为他著名的第一步,桶狭间村、田乐狭间这个地名也颇负盛名。尽管如此,却因为懒得从所知的知识去类推的人太多了……所以让「防卫」这个词汇一直没受到理解。



也很少会有词汇像「防卫」这样受到误解。所谓的防卫,有时也包含著毅然的攻击。不包含排除敌方攻击的防卫,除了争取时间之外,将会收敛成为只是漫无目的的「为了防卫的防卫」。



织田家在今川义元侵略尾张时,是怎么做的?是「被动」地加强「防卫」,然后死守城池吗?



只要翻开日本史课本,答案就很清楚了。



防守方的织田家突击部队,砍下今川义元的首级,「击退」了「前来侵略」的今川军。就这样,织田家成功「防卫」了领地。



假如信长这名武将就只是死守城池的话呢?就算他的生涯只用一句「勇敢的抵抗」打发掉,尾张的织田氏就只有历史爱好者才会知道的知名度也不足为奇。



「阁下,下官就原则上也不否定对防卫来说,积极性也很重要这点。斩首战术是如此,杰图亚阁下在东部的机动战也是如此。」



谭雅作为干练的野战军人,很清楚「防卫」也必须要彻底活用积极性与知性。



「那就没问题了。这极端来讲,也算是防卫吧。」



「极端来讲,是国防没错。但怎样也无法称为防卫。」



只不过──她没有忘记要补上一小行前言。凡事都有个限度,即使是自己,也难以赞同隆美尔将军那宽松的定义。



「这是在指鹿为马吧。很明显严重超出了战略性防卫的范围。」



「这是见解上的不同呢,中校。让人不禁觉得贵官作为野战将校,似乎欠缺了向前突进的积极性……」



上司蛮横的发言,让谭雅蹙起眉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虽然前世很少有这方面的对应经验……但在战时黑心国家体制的帝国军中,这可是家常便饭。所以谭雅才会想要换工作。



只不过,现在必须要先守住自己的立场。



「恕下官直言,猎犬在袭击猎物之前……可是很安分的。」



她更加地挺起胸膛,注视著对方的脸。



「不待命令就擅自冲出去的,会是没有教养的废犬吧。绝对不会是帝国军人的行动原理。」



「所以?你就直说吧,中校。」



「过度重新解释本国的命令,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面对谭雅不再兜圈子的忠告,隆美尔将军依旧不改愉快的表情。以煞有介事的表情注视过来的双眼催促她继续说下去,还真是令人讨厌。



「动员舰队的水面舰艇,不是用来拦截,而是冲进敌制海权领域!下官认为,光是这样就相当具有攻击性了吧。」



闯入联合王国的控制水域;派舰队冲进占优势的皇家海军所徘徊的大海……这不可能会是防卫吧。



先不论脑子有没有问题,这单纯只是鲁莽的攻击。



「是见解上的不同呢。对我来说,排除威胁就是防卫。贵官的看法如何呢?都这种时候了,别客气,尽管说吧。」



「说这种外线作战是防卫,阁下是认真的吗?」



看到长官默默地点头表示没错,谭雅终究不得不指出他的错误。



「不管怎么说,这都超出了任务范围。甚至动员了航空魔导部队与海军步兵部队的海陆联合作战是……」



「为了西方防卫,这是必要裁量权的范畴吧。」



防卫计昼有包含攻打敌本土的权限吗?



他脑子有问题。就连在战国屈指可数的疯子当中特别值得一提的岛津家,都还是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进行防卫啊!



「……下官还是难以同意。要是把这称为防卫的话,很可能会让攻击的概念消失。」



「中校,我身负著要让西方方面的防卫进行根本性地改善的期待。也跟贵官在前阵子得知的一样,有著许多内情呢。」



「关于西方防卫,不论阁下的想法背后有受到多少要求,下官都是一名军人。因此,只会为了以最大资本强化西方的防卫推动军务。」



「白银,想不到你会用这种彷佛腐败政治家的口气讲话呢。」



隆美尔将军表情十分傻眼地摇了摇头。



「看来联邦的空气相当毒呢。」



就像是傻眼般的喃语,确实指出了真实。实际上,去过东部的谭雅可以断言那是个很过分的地方。



「东部的泥泞,无法埋葬的尸体,还有浑身散发著共产主义与民族主义混合物的联邦这头奇美拉,那是个很愉快的空间。有机会的话,想请阁下一块来玩。」



「是相当有趣的游乐场呢……不过要玩泥巴的话,自己毕竟过了那个年龄了。」



「阁下还真爱说笑!就连那个杰图亚阁下,都在东部带著我的中队一起愉快地玩著泥巴哟。」



「总而言之,就是会让那位『阁下』生龙活虎的空间啊。以战场来讲,我理解到那里是最差劲的那一种了。感谢你,中校。」



只要回顾起与联邦的战斗,就会毫无异议地认同那里是最糟糕的战场。



大致上难以说是个清净且风光明媚的战场。以环境险恶这点来讲,南方也很相似……但就算有著极端强烈的温差,那里也是个「轻松的战场」。



南方大陆也是个稀有的空间。只要考虑到开端,会感到很不可思议的是,交战各国大都不认为在南方的胜败是「攸关生死」的问题。就结果而言,让南方战场有著基于余裕的良知。



不过……赌上国家命运的战场就另当别论了。国家理性会不择手段,不顾一切地持续高喊著胜利。



隆美尔将军就像要改变话题似的,在盘起手后开口说道。



「就直接说结论吧,中校。这跟你在联邦干的事,本质是一样的。」



「阁下,东部与西部的环境截然不同。请恕下官直言……」



一句等等阻止了她。



对方在谭雅闭嘴的同时,语气不悦地说道。



「别拐弯抹角说什么『恕下官直言』。我不是官僚。」



「……或许是在帝都待太久了。下官也有注意到自己渐渐染上了繁文缛礼的风气。」



「连你这个前线将校都这样的话,参谋本部与官僚就没救了呢。」



隆美尔将军豪迈地哈哈大笑。但他的这句话,却也蕴含著会让谭雅僵住表情的内容。



那怕是在战时,官僚主义也依旧跋扈。就连自己也沾染到这种弊病。老实说,虽然也有感到恐惧,但甚至是佩服起来了。那怕是辛辣的帕金森定理,也从未料想过……官僚会把工作量产到这种地步吧。



「中校,我也有看著现实在制定作战。只说欲望的话,我会想要你去直击首都。怎样,我有在反省吧。」



「要我轰炸雾都?」



「光是没这么说,就表示我也在南方学到了谨慎吧。」



「阁下此言,真是让人胜读十年书。为了将来著想,等下能否商借阁下的字典一用呢?」



「你这话还真怪呢,白银。这里是帝国,贵官是帝国军人。我们使用的是同一本字典喔。不用顾忌任何人,自由地去看自己的字典吧。」



装傻的回答。



看来他完全不是谭雅的迂回牵制所能应付的对象。隆美尔将军为人虽然爽快明朗,但终究出色地修完了帝国军参谋将校课程吗?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讨厌参谋将校出身的将官。



「我就反过来问你吧?中校,假如贵官有著睿智什么的话,就教教我吧。还有其他能巩固西方防卫的方法吗?还有其他最好的办法吗?」



这是就算长官的言外之意是没有,也依旧不得不对他说有的苦行。会计什么时候才要发给我压力加给啊?谭雅一面想著无益的事,一面作为职业人士,以恭敬的态度正面否定长官的话语。



「下官自负,自己就只精通自己所知道的事。作为军事专家,下官能提议的就只有防空战的效率化。该追求的是防空网的组织化与效率改善吧。」



「只要有能投入的资源,你说得就没错。只不过,教范上有写到在如此恶劣的状况下该怎么做吗?」



没有写呢──让人想苦笑的瞬间。



黑心企业会彻底要求员工的干劲与足以打破现状的技术革新,但说到底,早在将技术革新作为解决对策时,企业就已经败北了。技术革新不是靠口号就能完成的。相反地,是要将自由与创造性做最大限度的活用。



很可悲的,就一般论来讲……创造性会在恶劣环境下逐渐萎缩。



「敌夜间轰炸机与我方的夜间迎击飞行师团,每晚都在展开死战。想要效率化的话,就无法避免要进行大规模的增强。换句话说,就是痴心妄想呢。」



「诚如阁下所言」这句话卡在嘴边,差点脱口而出。



尽管明白道理,但只要认同隆美尔将军的意见,就会自动地强制参加「意义不明的豪赌」。为什么要这么可悲地不得不做出这种像是要志愿参加先遣部队,跑去攻打敌本土的行为啊?谭雅很宝贝自己。打从心底地想珍惜自己。



怀著充满人性的自爱心,谭雅说出替代方案。



「少数有少数的战斗方式。况且只要有我航空魔导大队在,就自负能做到少数以上的战斗。我们是最资深的部队,跟飞行时数不足的带壳小鸡可是有天壤之别的。」



航空魔导部队难以说是迎击高空轰炸机的最适当兵科……但能接替部分工作。更何况是已达到最精锐化的自身部队了。



尽管打算提出极积的替代方案,但该说果然没用吧。长官的表情一点也没有好转。



「提古雷查夫中校,这是止痛剂的处方。」



「只要从剧痛中解放,也能给予冷静思考的时间吧。」



「部分正确。不过,贵官尝过太多迟滞防卫的滋味了呢。没有活路的争取时间,只会每况愈下。这到最后还是死路一条。」



谭雅就理论上能理解长官想做的事。就近似信长对于信长包围网的行动吧。织田家藉由「集中攻击」包围网的脆弱部分「浅井、朝仓」两家,打破了包围网的枷锁。



以藉由内线战略的积极防卫来讲,这可说是教科书般的典型事例。只不过,也能说是因为成功了,所以才被当成是典型事例。大半时候,因为速度快却品质差而让经营衰退的企业,往往大半都不会说出现场人员有多么操劳。



就算想抑止半信半疑的声音,疑问也会不断膨胀。



「只要行动,状况就会改变吗?」



「反了,中校。凭你的脑袋不可能不懂吧。要是不行动,不论如何都只会确实地缓慢死亡。」



尽管有道理,但谭雅没有会成功的把握。



信长确实是成功了。但是,隆美尔阁下会成功的保证在哪?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啊!



首先,织田家跟帝国的差异太过显著。织田家确实也遭到包围。就这点来讲,跟帝国置身的现况也很类似吧。然而,类似点就只有这样。在参与信长包围网的各大势力背后,可是有著对织田家来讲可作为远交近攻友人的各大优秀势力。



帝国呢?帝国的敌人背后,有帝国的朋友吗?完全想不到会有谁。就算再怎么想,再怎么深思,也依旧无法推翻这个假定。



到最后,谭雅不得不做出结论。



想再多也无济于事。这比无薪加班还要没有益处。完全没必要将帝国的命运与自己的命运绑在一块,还是开始认真追求「自我利益」会比较安全吧。



换句话说,就是怎么做会有利于转职……在进行转职活动时,实绩是很重要的。



谭雅自身的实绩是战历。在帝国军内部尽管超群出众,但可悲的是,组织内部的功绩在「外部」几乎不会受到肯定,她基于经验知识能确信这件事。



就作为前人事断言吧。人往往都会难以置信地高估自己的市场价值,有著这种坏毛病在。人人都深信不疑──「自己肯定在平均之上」。



也以乌尔冈湖效应闻名的这种现象,看在像谭雅这种「非常客观」的人眼中,是种难以置信的错误。



谭雅认为自己就只是一介平均的存在,自负是在努力之后,才勉强保住相当于秀才的水准。假如不每天告诫自己,不要对资历抱持过度的乐观想法的话,也会在转职战线上彻底失败──有著这种根深蒂固的担忧。



所以,谭雅确信。



就算自己是多少有点名气的勋章持有人,但自己终究只是帝国的魔导中校。就算说想要背叛,对方也只会觉得「你不过就是个军官」吧。



银翼突击章持有人这点说不定能作为自我宣传……但这只是帝国内部的评价。谭雅在这点上绝不会自命不凡。



这是因为她也很熟知资讯的不对称性。



这其实很简单。贵公司的王牌员工、领过董事长奖等奖项的「明星员工」,在「其他公司的员工」里有著多少知名度?更何况这里跟转生前的日本不同,并没有网路可以查询,别说是业界之间的障碍,甚至还存在著国家之间的障碍。



把转职赌在自己的知名度上,就只是鲁莽的赌博。



「假如有戏剧性的战果的话……或许──」



要是能在对付联合王国等交战国时,以能展现自己的形式创下戏剧性的实绩的话,就多少能达到自我宣传的效果。就算难以说是完全的市场,也该重视宣传自身人力资本价值的机会。



为了创造市场价值,应该要再多考虑一下公关活动吧。广告不需要战略性。因此,谭雅带著自我警惕喃喃低语。



「自己居然因为太过窘迫……而搞错了。」



在这瞬间,一只手轻放到肩膀上。在猛然抬头的谭雅眼前,是带著灿烂笑容的隆美尔将军。



就在回过神来的谭雅,不知自己的喃喃自语会受到怎样的解读而战战兢兢时……听到的却是一句出乎意料的话。



「你说得没错。中校,唯有戏剧性的战果,才有办法治愈各种事情吧。真是了不起的慧眼。」



「要是别无他路,下官愿尽犬马之劳。」



就算连忙敷衍过去,长官也像是有所误会似的愉快笑起。



「那就让我们两人一块走吧。迈向这条单行道。」



谭雅直愣愣地盯著长官。两人一起?要两人一起流亡?不对,再怎么说这逻辑也太跳跃了。



「阁下要跟下官一道同行吗?」



「是比喻。陆地人终究无法越过大海。」



啊──谭雅的知性就在这时恢复冷静,适当地重新理解到长官想说的,是有关军事性冒险的那类社交辞令。



总而言之,就是祝你一路顺风的将军流委婉说法。既然如此,也不用多想要怎样回话才适当了。



「阁下,下官确实是魔导军体系的军人,但也是就读陆军的军大学。在这种时候视我为外人……可是会严重损害战友精神的。」



「放心吧,中校。你想要的话,连队随时欢迎你来共享晚餐。」



我们可是同吃一锅饭的伙伴呢──一旦他用这种陆军军人风格的说法装傻,也就难以追究了。她感到受不了的摇摇头,心想这个话题总算结束了而安心下来……但千万别大意。



就算是自己人,太过松懈也会被乘虚而入。很不幸的,谭雅并没有意识到……会有更大的困难袭击而来的可能性。



「对了,中校。我有件事忘了跟你讲。」



忘了讲?讲什么?真是让人讨厌的台词。长官直到最后才提出来的,从来就没有好事过。



就算连忙提高警戒,但说到底,早在他提出话题时,就无法否认严重有种已经太迟了的感觉。



「有什么事吗?」



要掩饰内心的害怕也很辛苦。



「必须取得本国的许可。」



「……咦?」



警报在心中响起;讨厌的预感增强。作为最低限度的抵抗,谭雅故意以漫不经心的语气与表情尝试回避。



即刻实行一切可能紧急回避的方案。



默默别开视线,调整呼吸并保持冷静。特意减少发言,然后尽可能努力不看长官的眼睛,同时全面展开困惑的表情。摆出无法理解与欠缺当事人意识的态度──就算想装傻,也只能争取到数秒的时间。



这是无力的抵抗,相对地,现实的力量却是压倒性的。



「真是迟钝的家伙。去给我取得许可。」



当然,她单纯只是不想理解,不过要是他这么直接地说出业务内容……在职务上就无路可逃了。谭雅忍不住诅咒起自身的不幸。不论是杰图亚阁下,还是隆美尔将军,帝国军的高级将官似乎很懂得如何把人往死里操。



她虽是航空魔导师,但要在帝国与战地之间往返好几次,可也不轻松啊!



「阁下,考虑到兹事体大,还是您亲自……」



「指挥官岂能轻易离开任地。」



就只在这种时候搬出正论。只要他高举著对军人来说,不论是谁都无法否定的大原则出来,那怕是单纯的反驳,都很可能会有损资历。



退路已断,也不允许反驳,到最后,谭雅就作为组织中人,在心中暗自吞下眼泪。



「去向参谋本部的大人物说教吧。抱歉,我无法同行。但就让我们两人一同努力吧。」



「……下官愿尽微薄之力。以最大的努力保持机密,致力达成本项作战。」



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回答呢?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八月十四日 联合王国──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