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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章 快速推进(2 / 2)


「那么,就容我先告辞了。」低头告辞的部下,真的很循规蹈矩。说她是我一手栽培的,或许很狂妄也说不定,不过看到相识已久的副官成长为一名出色的军官,还真是让人欣喜。



能对增进整体团队的人力资本做出贡献,让我感到无比自豪。



不过,重要的人力资本也必须要适当运用,否则就太无所作为了吧。就这点来讲,我也不是没有在反省,半夜把部下叫醒,虽说只是第三种,但仍然要他们就战斗位置的通知,或许是有点慎重过头了。



是有必要适当地担心风险吧。另一方面,太过担心风险,也会导致其他的问题。因此,到头来最重要的,还是常识与平衡。



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依旧是件难事。



最近还真多这种二选一的情况……谭雅也只能苦笑了。



「好啦,我会因为白白把将兵们吵醒,而遭到厌恶吧。」



「……要不要解除战斗位置,只留下警戒人员呢?这样子就能够让部队稍微确保一点睡眠时间了……」



这样一来,谭雅也衡量数字,考虑起状况。就算只有几小时,应该也有办法挤出让将兵躺在床上休息的时间吧。



这是个不错的提案。



不过……怎样都会有种,会不会太操之过急的疑虑。



「是不错,但先看看情况吧。天就快亮了。有道是夜袭晨袭。目前正好是需要稍微提高警觉的时间。」



「我知道了。要把格兰兹中尉叫醒吗?」



「他是交接人员兼紧急起飞人员。就让格兰兹睡吧。睡眠不足的紧急起飞人员,只会是事故的起因。」



他的部队也成为相当的战力了,这还真是让人喜不自禁。对一路看著部下成长的谭雅来说,格兰兹中尉的成长也让她感到无比自豪。



培养人才在组织里,是一件很了不起的工作。



虽然在人事这个职务上,我并没有在现场培育人才的经验……嗯,谭雅露出微笑,稍微思考起来。



「说不定我意外地适合教育人才呢。」



「真想听看看,被中校狠狠栽培起来的两位中尉,心里是做何感想呢。」



就算是严师,也是会出高徒的。他们就算要感谢我几句,也不奇怪吧──这种傲慢的话,我可不打算说出口。



姑且不论他是如何看待我满是沉默的视线,不过待在司令部里值班,也是会口渴的吧。等注意到时,拜斯少校就举起空马克杯,向我问道。



「能再喝一杯咖啡吗?」



朝他瞥了一眼,那是对阿拉比卡咖啡充满饥渴的军官眼神。



「唔,真该命令你去睡的。」



「承蒙沾光呢。」



「没办法,这也是伴随命令而来的责任。」



「就算是让你配合我喜好的赔罪吧。」谭雅带著苦笑,帮他倒了一杯咖啡。夜晚之友,加班的盟友,咖啡果然是个好东西。要分给别人喝是有那么一点不舍得,而让人必须不舍得的后勤状况,也叫人烦恼。



然后,在那之后过没多久,谭雅就无意间抬头看起时钟的指针,发起牢骚。



「嗯……结果看来,似乎也没有拂晓攻击。我的直觉也衰退了呢。」



如果有拂晓攻击,现在正是时候。敌人想要发动攻击,就必须赶在日出之前移动到攻击地点……现在应该是来不及了。



没出现徵兆,结果就是徒劳一场。让副队长尽情喝光了珍藏的咖啡,就这样迎来了早晨。这种时候,就高兴敌人没有攻过来吧。



不过这种半梦半醒的想法,随即就伴随著震撼消息,拋诸脑后。



「中……中……中校!紧急状况!」



「报告状况!」



「是两个大队规模!有两个大队规模的联邦军部队正在渗透当中!经哨兵发现,现在快速反应部队正在应战!」



大队规模的夜袭?



才刚觉得他们还真是大胆,随即就惊觉到,这岂止是零星攻势,根本就是正规军之间的正式冲突。



「全员起床!打过来了!」



是趁我方习惯骚扰攻击的时机发动攻势吗?



还是说,单纯是增援刚好赶上这瞬间呢?不对,不论真相为何,此时此刻都不重要了。



敌人的意图,之后再调查就好。



如今该做的事,是将逼近眼前的敌人击溃。



「不过,为什么会选在这种时机发动拂晓攻击……不对,等等。」



两个大队的拂晓攻击。



这听起来是很勇猛,但以战斗群部队为对手……联邦军会毫无疑问地认为自己能大获全胜,才叫人质疑。



毕竟他们可是与由装甲战力、自走炮、步兵与魔导部队所构成,具备有机性战斗能力的我等沙罗曼达战斗群,不断爆发小规模冲突直到现在为止。



「我去迎击了!」



「等等,拜斯少校!第二〇三是预备部队。」



「是的,可……可是……」



这如果是意外遭遇战,倒还可以理解。这样就算敌指挥官做出「全军冲锋」的判断,也应该能被谅解吧。



然而,经由小规模冲突,应该有判断出我方战力多寡的敌人,有可能会发动这种拙劣的单次攻击吗?



答案是──



绝无可能。



「只有两个大队的渗透突袭,太不自然了。」



比起洋洋得意自己识破了敌方作战之后失败,后悔自己太过慎重的失败风险会比较低。在攻击战时,慎重的行动有可能会遭到讨厌也说不定。



不过,这是要抑制消耗的防御任务。



「有必要估算风险。拜斯少校,要假定敌人有后续部队。」



毕竟这项任务,可是要积极地抑制损耗。



「通知装甲部队,要假设敌方存在著预备部队。魔导大队要担任救火队。不过,预备中队要立刻紧急起飞。我不期待他们积极参与战斗。就通知下去,要他们担任战区的眼睛。」



「遵命!」



谭雅目送著在行标准军礼后,朝部队直奔而去的拜斯少校的背影离去,想说他应该能喝了多少咖啡就做多少事吧,苦笑起来。



喝掉的咖啡量,是一种成本意识。



这也就是说,当意识到成本时,就是我取回健全的市场基本感觉的佐证吧。看来,就算置身在这种会让人轻易丧失人性的战场上,自己也依旧保持著健全的精神与健康的样子。



作为一名现在的自由人,没有比这还要让人高兴的事了。



哎呀,能沉浸在喜悦之中的自由。不过在战场上,似乎就连要享受这些许的喜悦,都不被容许的样子。



「司……司令部!是敌人!敌人的……」



「是敌袭!快迎击!」



早就知道会有敌袭了。也有预期到这种状况。但没想到,居然会是司令部遭到袭击!



如果是壕沟战的话,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态。大概是靠白天的游击活动,把握到这里的所在位置吧。



驻扎村庄的地理环境,也不可能只靠几天就掌握到。



即使有设置哨兵,也依旧能预期到会有漏网之鱼。然而,现实比想像中的还要残酷。是因为守备范围过于辽阔到超乎想像,应该防守的士兵太过稀少的关系吧。



过低的兵力密度,导致了破绽百出的警戒线,而作为当然的结果,就是会放任敌方发动出乎意料的攻击。



「居然直击司令部!该死,本事也太好了吧!」



将兵们一面口吐怨言,一面取枪。然而,战斗群的后方人员们,就算拚命应战,也终究只是为数不多的司令部工作人员。既然身为士兵,当然是懂得开枪……不过能不能命中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种时候,该依靠的是司令部的警备卫兵们。只不过,光是平时就很缺乏兵力了。既然已硬是将司令部护卫部队的人手,调去填补前线的缺额,如今就难以避免极为严重的数量劣势。



「该死,尽管早就知道了……但东方战线与壕沟战的情况,未免也相差太多了!」



有别于西方,东方没有战壕。理由极为简单明瞭,就是因为战斗正面太过辽阔了。没有足够的兵力能构筑壕沟线,固守在全部的战线上。



因此,无法区分出第一线与第二线。



后方士兵如有必要,也不得不上场战斗。一旦放松警戒,匕首、刺刀与铲子,就会瞬间将愚蠢的士兵,加工成一具愚蠢的尸体吧。



因此,要求后方人员也要进行最低限度的训练,毫无疑问是正确解答。



「中……中校!我们被完全包围了!」



「冷静点!给我看仔细!跟当初预定的一样,就只是守在据点里进行防卫罢了!敌人已经后继无力了!」



朝后方人员们发出怒吼的谭雅,就在这时窃笑起来。



就算敌人很优秀,我方也没道理要认真配合敌人的策略。既然想物理性的歼灭敌人……就只要将他们连根炸碎掉就好。



「是时候了!敌人应该已主力尽出。可以判断敌人已经接近攻势极限了。拜斯少校,给我歼灭他们!」



「遵命!大队,开始行动!快速反应迎击!注意不要误射友军!」



送出去的,是珍藏的预备战力。尽管每当兵力不足,就会削减司令部的护卫兵力去填补,但依旧是将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完整保留在手边。



这批在达基亚、诺登、莱茵以及南方身经百战的部队,就算在东方大陆,也一样能发挥出其作为完美暴力装置的机能。该说是有求必应吧。



朝著几乎包围我方,打算直取要害袭击过来的联邦军步兵大队,从正面招待了一顿爆裂术式全餐,再占据陷入混乱的他们的上空位置,发出投降劝告。



不久后,战斗就开始以帝国所希望的形式迈向终局。一个魔导大队的预备部队,就是有著如此威力的鬼牌。



不论是要防御还是反击,要与自空中袭来的一个魔导大队交战,倘若没有准备好如蜂巢一般密集的对空兵器,就难以与其进行对射。



而渗透中的部队,没道理会带著对空机关炮移动。等到重整态势的帝国军步兵部队,像是要作为最后一击的展开机动后,联邦军袭击部队,就开始乖乖弃枪投降了。



说实话,正因为一度担心敌人会持续抵抗到最后一刻,所以对谭雅来说,敌人的投降可是个好消息。



「哎呀,还好他们没说要战到最后一人为止。」



对了,就在这时候,我想起这次的敌人有好好穿著军服这件事。尽管不中意他们就连拂晓攻击都拿来作为佯攻的手段,但能有组织性地保持秩序投降,还真是感激不尽。



这也就是说──谭雅发挥她严谨的个性,将脑海中浮现的话语,确实嘱咐下去。



「收容俘虏要确实按照军令规定,以俘虏的待遇妥善处理。我可不希望在我的部下当中,会有犯下虐待俘虏罪刑的蠢蛋喔。」



「遵命,中校。不用说,就交给我们吧。」



点头答覆的步兵部队军官们,也应该很清楚我的行事风格吧。再三强调,说不定会让他们觉得我很啰唆。



即使如此,高层不断强调「方针」的意义也不小。所以,尽管知道他们明白这点,也依旧不得不开口提醒。



「我不担心各位。不过这件事情,也要确实交代给基层的人员知道。我希望就连二等兵都知道,上头理解他们的想法,同时也在盯著他们的事实。」



「呃!失礼了!」



步兵军官们一脸吃惊地绷紧姿势。



大概是直到现在才注意到,部下失控的可能性吧。已习惯扫荡非正规兵的部下,要是一不小心虐待起具备正规交战资格的俘虏,就很可能会导致重大问题。有必要警告他们,要确实管束好这方面的行为。



该说是果不其然还是什么呢,沙罗曼达战斗群所属的军官们尽管资质优秀,但他们大半都还缺乏经验。就算不会在战场上闯祸,战斗后的善后处理也依旧不够谨慎。



不过,他们懂得思考。既然如此,今后就不会再犯下相同的错误吧。轻轻踢了一脚,谭雅说起别在意,我很期待各位的表现之类的话。



「好啦,事情可多著呢。」



驻扎的各个村落,被摧残得相当厉害。



大致上,应该很难避免遭到战斗破坏的影响。在这展开部署的十天内,尽管一直派遣部下去构筑警戒线与防卫线,但或许该让他们去整备供人睡觉的据点吧?



只不过,谭雅在想起人手不足的情况后,不得不苦起脸来。



让捕捉到的俘虏去做,也是一个方法。然而,在连个正式的收容设施都没有的状况下,要监督俘虏劳动是不可能的事。沙罗曼达战斗群的步兵部队是「战斗部队」,宪兵部队只有最低限度的人员。



他们主要是负责维持战斗团内部的纪律,尽管说不定能暂时担任俘虏的管理……但对宪兵队来说,这却会让兵力面临危机。也不想让人员被监督俘虏的业务绑住。



「这……唉,真是困扰。想让宪兵队做的工作太多了。人手完全不够啊。」



「可以的话,要用步兵部队的人员吗?」



「虽是让人感激的提议,但我不想让战斗部队疲惫。步兵部队就立刻派去清理战场吧。」



「遵命。」行礼后,离开房间远去的步兵军官们,背影看起来相当年轻。这是为什么?思索到一半,谭雅就忽然注意到一件事。他们全都才二十多岁。



……尽管优秀,但就连自己的部队里,也存在著经验不足的军官。不对,要说到这点,姑且不论自己,维夏也才十几岁。



急速扩充的军备,莱茵的损耗,基干人员的不足,还有年轻阶层的扩大运用。



补给也有发挥机能,人员也有获得补充。但是──会忽然这么想,也是没办法的事。帝国的国力,究竟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呢?



「……想再多也没用呢。」



人员、人力资源以及资本,正猛力地逐渐遭到削减。



而且,还是经由原始到难以置信的斗争。就连莱茵的壕沟战,都偶尔会爆发不得不进行近身战的近距离战斗。



不过在壕沟战时,「双方的近身战」是以作战行动时为主,并不是日常生活。虽说如果是巡逻队与突击部队在无人地带反覆展开的,让人泄气的凄惨小规模冲突,确实是另当别论。



尽管如此,在莱茵战线,近身战是在战斗的最终局面进行的。极端来讲,是突击战壕时的战斗方式。在东部,则是普遍作为即使在屋内休息也会在熟睡时遭到袭击的士兵,反覆展开的一种生存竞争。



这倘若就是野蛮化的过程……还真是叫人感慨。暴力在更近的距离之下遭到施展。实在是太可怕了。



「只不过……这次还真过分。」



让人不免也想发起牢骚,居然是司令部遭到袭击。袭击敌方司令部的心情是爽快至极,但要是遭到袭击的是自己,可就敬谢不敏了。



「虽说是敌地,还真是一刻也不得安宁。照这样下去,很可能会精疲力尽啊。」



由于东方战线已深入联邦领土,所以周遭全是敌地。就算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意识到这一点吧。是无论如何都想招待,想出非战斗地区与后方地区这些名词的伟大法学家前来的,极为美好的空间。



疲弊要素尽管是无法明确表示在文件与数字上的领域,但确实是在逐渐削减著战斗群的续战能力。



疲惫的军队很脆弱。不对,这点不限于军队吧。疲弊的人员构成的组织,绝对会犯下失误;而已经疲弊不堪的组织,也没有余力能弥补个人的失误。



这样一来,等在眼前的就会是破灭局面。



「尽可能让将兵们早点回去休息吧。除了值班人员之外,越快越好。」



正因为如此,谭雅格外热心地催促部下休息。



因为她知道,人类并不是机械。人类必须要有适当的休息。甚至相信,倘若不彻底落实员工福利,就难以避免组织崩坏。



「可是,中校。不是应该要严加戒备吗?」



「就让部队能快速反应。超过这程度,就算加强警戒,也只是让将兵疲弊罢了。」



「才来几天而已……」



「各位,就算只过了几天,也要认为我们是在打消耗战。」



战斗群的人员损耗,就目前为止还很轻微,不过根据我曾在这方面的书籍上,看到过的战争与精神的研究,三个月以上的前线勤务会很危险。记得是美国的研究吧?我对精神方面的见识不深……长期下来,真不知道会变得怎样。



正因为怀著危机感,谭雅才会再三严格命令部下。



「休息也是工作。领多少薪水,就给我好好休息多久。」



「遵命,中校。」



「答得很好。」环顾起周遭的将兵,谭雅彻底展现出要让士兵休息的意志。休息也是士兵的工作。



只不过,谭雅要在这做出补充。



指挥官与军官可就不同了。当然,是必须要有最低限度的休养。因为睡眠不足的军官疏失,导致部队全灭这种事,可是让人笑不出来的笑话。



不过,能好好睡上一觉的奢侈……就等工作全部结束之后再说吧。军官们在击退袭击之后,该做的报告可是堆积如山。



于是乎,击退袭击的军官们就被召集到了司令部,尽管挂著疲惫不堪的表情,也依旧整理起状况。



狭窄的室内,狭小的桌面,以及有限的光源。



不过对军官这类的职业军人来说,舒适的作战会议室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够用就好。



然后,就在汇整好拜斯少校等各级指挥官做出的简洁报告后,谭雅对状况做出结论。



太粗糙了。



「一个连队规模的拂晓攻势。就以在周全的骚扰攻击之后进行的反击作战来讲……该怎么说好,结果相当草率的样子。」



综合拜斯少校等人的报告来看,那是相当正式的反攻作战……不过,却给人一种破绽百出的印象。



「看起来像是配合有问题的样子,恐怕是临时编成的部队吧。」



「同意。」就跟点头赞同的副队长说的一样吧。



会缺乏拂晓攻势绝对不可欠缺的部队间配合,即是间接证明了联邦军的准备不足。



这本来会是个好消息。



然而,谭雅不得不语带苦涩地指出一件事。



「居然被这种像是促成栽培的家伙们搞得这么累,还真叫人懊悔。差不多,必须要确保安眠了。就连这一个突出部,都感到如此棘手了,还真让人担心起今后的事。」



拜斯少校的警告恐怕是正确的……敌人是打算设法掩饰自己的弱点吧。



作为临时的部队,用两个大队佯攻,其余部队攻击司令部,这种粗糙的作战行动,讲白了,就是不用细微调整,也能期待一定成果的作战吧。



这是可认为有仔细考量过手边部队能力的敌方指挥官,特意在计画阶段制定粗糙的行动大纲,在藉此确保冗余性之后采取的作战行动。



……只要能在消耗战中,用低价值的士兵换取高价值的敌兵,在损益上就算是赚到──也不是不能感受到,这种冷酷无情的联邦风格现实主义。



「虽然在莱茵战线时也有过经验,但部队的疲劳还真是讨厌的课题啊。」



「拜斯少校,贵官认为在何种程度的频率下,就能抑制疲劳导致的不良影响?」



「经由轮调,只要将前线配置限制在三个月以下,就能维持住发挥战力的最低限度吧。」



「有道理。」谭雅尽管点头赞同,也依旧感到些许懊悔。



「但必须得加上一个但书,那就是如果能确保交接人员的话。真是难办。照这样下去,部队会变得愈来愈脆弱啊。」



虽说终究只是有过经验……但就谭雅所见,长期置身前线的部队,以老兵来说是很可靠,不过另一方面,「以部队来讲」却会突然变得脆弱不堪。



不同于企业的人事战略,战场的人才管理还存在著许多相异的要素吧。要是打算培育专家,不小心将部队持续部署在最前线的话,就很可能会让部队累积疲劳,造成重大的伤害。



所以,必须要做出补充。



「……各位,坦白说,难以期待会有增援与交接人员。但是,我们是军人。既然这是本国的命令,对于军令我们就无权拒绝。」



兵力本来就不足了,想要确保交接人员,只能说是痴人说梦。



既然存在著兵力不足这个束手无策的前提条件,也就能理解参谋本部为何会眼泛血丝,追求著能尽早解决事态的对策了。



帝国军参谋本部的作战人员为了早期结束战争,似乎在策划大规模攻势的样子……但要是无法确保后方地区的安全,就难以避免会陷入泥沼。



就算是作为单独的战斗群,拥有最优秀快速反应能力的沙罗曼达战斗群,终究也只能控制住「一个点」。



只要无法解决这个两难困境,情况就是一筹莫展。



会像是概念验证一样,轻易把自己等人丢到最前线来,也正是因为他们由衷感到焦虑所致。尽管这对配合行动的自己等人来说,只会是一场灾难,不过这也是必要的行为,谭雅甩甩头,把不愉快的想法拋诸脑后。



「稍微勉强一点,也不是没办法控制住面。但到头来……这就像是为了确保不毛之地,而让部队磨耗的愚蠢行为吧。」



只要让部队分散,就有可能控制住某种程度的面吧。然而作为代价,却会丧失机动力、快速反应能力与预备战力?这怎么算也划不来。



然而,即使如此──



就算照这个样子下去,帝国也无法避免失血致死吧。



经由首战的攻防,对联邦军造成痛击,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是很好。但是,也仅此如此。虽是单调的大规模攻势,但谣传正逐渐崩溃的联邦军,依旧是不断展开强烈的反击。



这讲白了,可说是无视损害的抵抗吧。尽管很遗憾,但帝国没办法有样学样。如今的状况,是在早已进入总动员体制后,不断重复著徒劳的努力,勉强掩饰著人力资源不足的问题。



人力资源这种有限资源的浪费,将会导致帝国军的灭亡吧。照这样下去,帝国军的灭亡只会是早晚的事。



必须要有解决对策。



「就算这么说,但要上哪去找这种对策啊?」



虽是微弱的抱怨声,然而就算再不愿意,也依旧萦绕耳边。必须要找出解答。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找出来才行。



于是,寻求活路的谭雅挣扎著。竭尽一切智慧,在人智所及的范围内,不放弃摸索。



统一历一九二六年九月十二日 东方战线 突出部 沙罗曼达战斗群



不论再怎么想,不论再怎么想,就是想不出活路。



然后,是唯有敌人看起来无穷无尽的日子。持续著就算已感到不只一点的厌烦,也不得不继续与联邦兵交战的生活,可谓是某种拷问。



或许该说,正因为如此吧。



谭雅极度渴望著逃生出口,或是状况的变化。



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是能做到的我都会去做。在这种精神状态下,尽管彻底执行了追求必要情报的努力,但仍旧置身在不见活路踪影的阶段。



不对,正确来说,是有抓到俘虏。而且,还为数众多。



捕获到敌兵,就跟将知道敌人内情的人掌握在手中是同等的意思。所以,这不就能掌握到敌情了吗?谭雅怀著这种期待。



当然,一介士兵所能得知的情报相当有限。但只要将一定数量的将兵交给野战宪兵队,就能获得某种成果吧。



怀抱著这种天真的幻想。



结果,实在是残酷至极。



宪兵队的审问结果全都一样,除了顽强的共产主义支持者的标准台词之外,得不到任何的回答。拜这所赐,似乎让他们为了掌握敌情,开始寻找起能粉碎战意的政治宣传手段。



不过,就算把这份心力投注在审问上,短期内的成效也有限吧──他们也提出了这种报告。野战宪兵队对于透过审问俘虏来寻求情报,感到相当悲观。



实际上,或许该这么说吧。



只要看看在每天的战斗当中,毫无畏惧袭击过来的联邦兵,就似乎能够理解野战宪兵队为什么会感到束手无策,举双手投降了。



「只不过,还真是奇怪。」



「什么事情奇怪啊?」朝拜斯少校看去的时候,是在击退完有如定期通讯的敌兵突击部队的瞬间。



他是即使要发表长篇大论,也懂得看时间与场合的部下。觉得他的牢骚,不像是无意义的抱怨而竖起耳朵的谭雅,就要他把话说下去。



「该怎么说好,就忽然疑惑起,士兵为什么会跟随这种无谋的攻势。」



「要理解共产主义者应该很难吧……也不是没办法类推他们的想法。不过,想更进一步的了解,对我们正常人来说非常困难。无从理解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到底是在想什么呢?」就在谭雅以厌烦的语气,喃喃自语起来的瞬间。



「那个,中校?」



声音的主人是身旁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尽管说得战战兢兢,她也还是提出了建言。



「那个……如果有疑问,要不要直接去问他们看看啊?」



就某种意思上,这是极为合理的意见。在敌方的俘虏当中,有时也罕见地存在著有益的情报来源。



但是,谭雅不得不想起那该死的语言隔阂。



联邦也勉强算是个多民族国家……俘虏的「联邦官方语言」往往都带有很重的口音。当地居民说不定只会觉得是方言的差异,但要靠简易的语言教育程度克服,可是非常累人的一件事。



语言真是个棘手的问题啊……不过谭雅一想到这,就忽然注意到,回想起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的经历。基于她前难民的家族背景,如果是她,应该能用当地居民的水准说「联邦语」。



不过同时,谭雅也姑且否定了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的说法。就算不是谭雅亲自询问,但帝国军也有问过俘虏相同的事情。



帝国军的野战宪兵们,是不会忽略掉这部分的。



「我很感谢贵官的建言,不过已经在做了。目前正在让野战宪兵队调查的阶段。」



「那么,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战呢?」



「好问题,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我也有同样的疑问,所以大略看过一遍提交上来的报告书……但完全搞不懂啊。」



「野战宪兵队的报告书?不好意思,中校。也能让我看一下吗?」



「没问题。」把文件交给她后,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迅速地看完内容,随即不发一语地仰望天空。



还很灵巧地长叹一声呢。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



「中校,请看这个。」



「唔。」拿过一看,是一张手写的笔记。从文件格式看来,似乎是要转交给宪兵队,写著简易侦讯结果的笔记,只不过……



「这是不久前,我从战斗群拘禁的俘虏那边,询问到的简易侦讯的结果。」



「嗯?啊,是在提交给宪兵队之前的简易侦讯调查啊……唔?」



凝视数次,揉揉眼睛后,谭雅喃喃说「真奇怪呢」,忍不住非常想要滴一下眼药水。



纸条上写著的,是士兵们未经过任何修饰的普通话语。



据实来讲,是谭雅在这之前都「未曾看过」的内容。



谭雅看过宪兵队堆积如山的报告,但是像这种「普通士兵」说话的报告书,她是一篇也没有看过的印象。



……无意识之间,认为这毕竟是审问共产主义者的结果,所以对此毫不怀疑,是我错了啊。尽管将意识形态、共产主义者等偏见放在心上思考,但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汇整的笔记上,却暗示著完全相反的事实。



在看到的文件上,有著「普通士兵」淡淡回答问题的模样。这里没有「共产主义者」。



而是单纯的人。



单纯的,活生生的士兵。



也就是说,单纯的一名人类。



在这之前所看到的报告书上,有著就像是受过反审问训练一样,俘虏们统一的回答。然而,他们与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之间的对话,令人不敢置信!



……变化之大,就像是听取对象从机器人换成人类一样!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稍等一下。我不是在怀疑贵官,但这是贵官自己亲自向俘虏问出来的吗?」



「是的,我以拘禁的士官为主,听取了几个人的所属与阶级。虽然有少数人保持缄默,不过整体来讲是表现出非常合作的态度,让我感到有希望,就在审问时,想说或许能用简单的闲谈获取情报。」



美好的积极性与创意巧思。军官就该如此。满意地点头后,谭雅接著说道。



「然后呢。你说除了政治委员外,全员都对『共产主义』表示隔阂?」



「严格来讲,是对『现共产党』表示不支持。」



「嗯,用这种定义也没问题。总之,应该是作为共产主义狂热分子抵抗的家伙们,说他们讨厌共产党?会是惩戒大队吗?」



就从表示反抗态度的将兵所属来看,恐怕是遭到冷遇的旧体制派系统吧?──谭雅做出这种臆测。



然而,在听到自己的发言后,副官的答覆却让人完全出乎意料。



「根据徽章判断,我想是正规军,而且还是能在东部方面军的谍报资料中找到的部队。」



「确定无误吗?」



「是的。」答覆的语气毫无动摇。那里存在著对自己的话语充满自信的专家自尊。



……我的天呀,谭雅在心中确信,这当中有著某种不安稳的存在。



是我看漏了什么事。



这一点,毫无疑问是不能忽视的矿脉。



「立刻收集资料,安排将校会议。对了,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有空吧。」



谭雅询问起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



「这倘若是事实,就无法说明联邦军为何还尚未瓦解。在对国家体制的信赖已经动摇之下,为什么还能如此顽强的继续抵抗。」



「这种事有可能吗?」准备把话说下去的谭雅,就在这里摇摇头,站起身来。



「百闻不如一见,只能亲自走一趟了。」



「咦?」部下们一脸茫然。



就像是在想「你们有什么意见吗?」、「没听到我说话吗?」似的,谭雅叹了一声,仔细地重新说出她的意图。



「……拜斯少校,你也一起来。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能口译吧?我要你跟我同行。」



于是,战斗群的首脑集团,就这样出现在遭到拘禁的敌兵面前。



遭到拘禁的敌士官,态度虽然有点紧张,不过并没有那么的充满敌意。硬要说的话,是在分心思考今后的事吧。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感觉说不定能听到有趣的事。



基于这点,谭雅非常谨慎。



负责审问的,是最能摆出凶恶表情的拜斯少校。



既是校官,还是魔导将校,最后只要再挂上整排的勋章,就是完美的审问官了。紧急在驻扎中的房屋里,设置一间审问室,将敌兵关在里头,然后对话就在幕后观看审问的谭雅面前,揭开序幕。



「啊,是军官大人呀。请问能赏我一根菸吗?手边的早就抽完了。」



「抱歉,我的所属是航空魔导大队。」



「航空魔导大队?如果是帝国的魔导大队,补给应该也会受到相当的优待吧。」



「是无法否认这点呢。不过香菸会把肺给弄坏,所以军规禁止我们抽菸。把这种东西带在身上,可是不被允许的事呢。」



拜斯少校耸耸肩,边接著说声不好意思,边把手伸进怀中,拿出一包白色无图案的纸盒,若无其事地放在桌面上。



边说著「很抱歉无法配合你的希望」边迅速将纸盒推到俘虏面前的手法,还真熟练……在战争中,将兵爱抽菸的习惯虽然叫人没辙,但可也是个事实。没办法对个人的意向多说什么。



只不过,或许该这么说吧。不只是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在航空魔导大队之中,吸菸者非常罕见。理由只需要在高空因为缺氧喘上一次,就很充足了。正因为如此,拜斯少校弄来一包香菸作为小道具使用的手法之好,值得赞赏。



「啊,那就没办法了。可以只借我火吗?」



「什么,你没有自己的打火机啊。真没办法,拿去点火吧。」



虽是不正经的对话,却是为了拉近审问者与审问对象之间距离的技巧。尽管菸味让人不爽,但这种时候,就先不管喜好,以实际利益优先吧。



「那么,我有点事情想问你。各位,啊,不对,你是为了什么而战?是为了联邦吗?」



「继续观察。」在观看审问的谭雅面前,拜斯少校开口发出询问,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负责翻译。



「不论是我还是我们,都是为了我们自己。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是为了更好的未来而战。」



「更好的未来?」



「只要能打赢你们,我们的社会也会变得稍微好一点吧。」



敌方果然有散布这种政治宣传吧。虽然不是新消息,却是重要的情报呢,就在我想点头接受这点时……



「……让我换个问题吧。你是说,你是为了让社会变好,而与我们战斗的?那你相信共产主义吗?」



拜斯少校无意间提出的问题,在经由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翻译完的瞬间,出现了一阵奇妙的停顿。



「……哈,就跟你们一样相信啊!」



……等等。



这家伙……刚刚……说了什么?



「还真是相当幽默的回答呢。这样一来,就让人愈来愈搞不懂了。」



「你到底是在说什么东西搞不懂啊?」



「这还用说吗?」带著苦笑,拜斯少校说出心中的疑问。



「你不是说,你是为了共产主义者而战的吗?」



没错,就是这个。为什么能为了恐怕连自己都不相信的意识形态,激起战意啊?不论是拜斯少校,观看审问的谭雅,还是陪席口译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大家都抱持著相同的疑问吧。



谭雅尽管自己并不信奉帝国的历史、传统与规范,不过也妥协,认为现有体制还算不错,并打算保卫这个体制。



正因如此才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要为了这种毫无价值的国家体制,持续战斗下去啊。



「我说,少校大人啊。你该不会是笨蛋吧?」



「嗯?」



姑且不论愣住的拜斯少校,联邦兵说出的话语,让谭雅感到背上窜起一阵恶寒。



「有谁不爱祖国啊?这应该不是想不想的问题吧。不对吗?不,肯定没错吧。」



……不是为了党。



不是为了党,而是为了祖国。



「我再确认一次,也就是说,你是为了『祖国』而战吗?」



「我听说帝国军人的脑袋都很好,不过谣言似乎是不可信呢。意外地,就跟政治委员他们差不多水准吧。」



「说得还真过分呢。」



不论是遭到讽刺,显得一脸困惑的拜斯少校,还是拚命翻译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如今都已不在谭雅眼中。



不要小觑话语的逻各斯。(注:哲学用语,意指支配世界万物的规律性或原理)



当中隐藏著改变世界的力量。名为典范的框架,只要所依附的理论遭到破坏,就不得不进行变迁。



「为了自己的故乡而战,哪里还需要理由啊?而且,只要我们立下战功,党那些该死的家伙,应该也会不得不稍微听从我们的意见喔。」



「也就是说,只要打败帝国,生活的状况也会变好?」



「不就是这样吗?毕竟,党为了防备你们,可是干得非常嚣张。如果不需要再跟你们战斗,日子也会过得稍微好一点吧。」



「嗯──相当有意思呢。那么,关于你的所属部队,有些问题希望你能回答……」



拜斯与谢列布里亚科夫,继续与敌兵对话。



不过对谭雅来说,这已经怎样都好了。重要的是,所得知的事实。



敌人并不是……「联邦兵并不是共产主义者」。



就这一句话。



这一句话,正是关键。



同时就算再不愿意,也目睹到自己等人究竟是犯下了多么难以挽回的错误。



审问结束后,在将敌兵赶出去的房间里,谭雅就只能像是恍惚似的瞪著天花板。



「中校?」



他是在担心自己的状况吧,倘若是平时,应该能够理解这点。



然而,就唯有现在,没办法。



「……混帐东西!」



口中发出的咒骂,是针对自己与本国的粗心大意。



「居然是拋弃意识形态的伟大卫国战争啊!难怪战意会『太高』了!啊,真是该死!居然会是这样!」



拜斯少校一脸茫然。战斗中能理解我的意思,快速做出反应的副指挥官,理解力差劲到让人焦急难耐。



为什么就是无法理解这件事的严重性。



「不懂吗!我们以为是在跟共产主义者作战,却一直在跟民族主义者战斗啊!」



亲口说出的这句话的意思。「与民族主义者的战争」。愈是去想,谭雅就愈是想抱著头蹲在地上。



完全是失策。



是会在史书上留名的典型蠢行。



一旁深思起来的拜斯少校,应该很快就能理解吧。谭雅非常清楚他的脑袋本来就很聪明。



但是,已经没时间等他慢慢想出正确解答了。



「我们……我们帝国,就像是在跟错误的敌人战斗!这样别说是打倒敌人,简直就是在赠盐予敌。」



「我们的行动,会对联邦有利……?这种事情,有可能吗?」



「拜斯少校。照现在的做法,我们愈是战胜敌人,就会让敌人愈加团结。只要我们胜利,就能削减敌方抗战意欲的预期,是完全落空了!这不会促使敌方瓦解!是相反!会刺激起他们的连带感,让抵抗变得更加强硬!」



如果要与意识形态战斗,只要攻击意识形态的有效性与正当性就好。就这点来讲,共产主义的缺陷已受到证明。至少是Q.E.D.(注:证明完毕)了,谭雅个人对此深信不疑。要展示共产主义有多么的没效率,应该不是个难题。



但是,不能与「民族主义」战斗。



「……『有谁不爱祖国』吗?」



「是的,俘虏确实是这样说的。」



「祖国」面临了危机。不能说联邦的民众,没有对共产党抱持著不满、怀疑与愤怒。但是,比起这些情绪,联邦的诸位市民,决定为了「祖国的危机」奋起。我们以为是在与共产主义者战斗的行为,点燃了民族主义者的爱国心。



民族主义是没有道理的。那是一种感情、一种情绪。



即使攻击共产主义,对民族主义者来说,也像是在火上加油。这样一来,就算民族主义者讨厌共产党,也会为了与帝国这个「共同的敌人」战斗,与他们团结一致吧。



赠盐予敌就是在指这一回事。



「这是何等失态啊。应该要更早注意到的。」



帮忙口译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的语言能力,似乎比野战宪兵们还要格外确实。就连那些细微的,往往会在直译时省略的言外之意,她都会确实拾起,适当地意译。



适当的口译与适当的翻译员,是在掌握特别核心的本质时,所不可欠缺的存在。魔鬼就藏在细节里,就连对话也是如此吧。



联邦兵并没有隐瞒,打从最初就这么说了。



表示「我们是为了祖国而战」。



「我头痛起来了。为什么都没有人注意到?」
忍不住想发起牢骚,就是在指这一回事吧。



不知道是发了什么差错,让野战宪兵队那些家伙,把这解读为「是为了意识形态而战」。大概是因为,他们没有深入思考,俘虏口中的「为了保护联邦而战」的意思。即使有经过口译,语言能力也不如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优秀也说不定。



啊,不对,谭雅想到这,就订正起一个误解。



「宪兵队他们一直都在追著共产主义者的屁股跑。假如他们对在本国的经验印象深刻,就难怪他们会有这种刻板印象了。」



宪兵队一年到头,都在与国内信奉共产主义的共产主义细胞进行治安战,让他们的思考逻辑在无意识之间,将联邦与共产主义融合在一起。



「也就是说,野战宪兵队他们遭到制约了,只要是与联邦有关的事物,就会毫不质疑地与共产主义连接在一起。」



「你是说,制约吗?」



「换句话说,跟只要摇起铃铛,就会误以为要给饲料的习惯一样。」



那群看门狗,看来是养成了相当奇特的习惯。还真是给人找麻烦。拜这所赐,让自己这样的现场相关人员,像这样面临这种辛苦的窘境。



「听到联邦,就联想到共产主义……是宪兵队平时进行的业务,引发了他们的误解吗?」



「拜斯少校,恐怕就是这样吧。」



假如不是在部下面前,真想抱头长叹一声。只不过,光是现在就才刚刚唉声叹气,暴露出情绪。身为军官,身为指挥官,不能再继续丢人现眼了。



将五味杂陈的心情吞下去,谭雅接著说道:「总之先去调查。」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抱歉,我想拜托贵官和格兰兹中尉,重新审问俘虏。我想对敌兵进行重点性的心理分析。」



本来的话──谭雅语带苦笑地说下去。



「我是想亲自去问,不过联邦官方语言,我就只有在军官学校的短期集中速成班里稍微接触过一点。可没办法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的语言能力,就连感情的细微部分都能捕捉到。」



我想帝国军野战宪兵队应该很自傲吧。



偶尔会有这种人呢──由于谭雅看过一堆因为语言学习与实践的差异,让自己丑态百出的笨蛋,所以能够确信这点。这虽是人事相关业务,不过自己以前也因此累得半死。要是不会说英文,就没办法工作。而分数明明就没多高,却夸口自己「擅长」外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然后因为那个「擅长的语言」,导致沟通不良的笨蛋也从来没少过。让人真想抱怨一句,给我搞清楚自己的能力啊。



「就这层意思上,维夏还真是令人感激的人才呢。」



「没错。」谭雅对拜斯少校的话,深深点头。与当地居民几乎相差无几的语言能力,在要掌握无法从型录资料上看出的暧昧却重要的要素时,能发挥相当大的作用。



真没想到,就连在战争时,都还要烦恼语言的问题。意图盖巴别塔的家伙,还有把塔摧毁掉的神,统统都给我去吃屎吧。害沟通成本大幅提升的家伙,就只会是社会弊病。



只不过,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提出的询问,吹散了谭雅的义愤。



「不过,中校。可以询问让格兰兹中尉担任审问官的理由吗?」



「什么?」



「感情的细微部分,也会显现在语言以外的地方。如果要捕捉细微部分,虽说中校事务繁忙,但还是中校亲自出席会比较好吧?」



如果要捕捉显露而出的感情,就这层意思上来讲,由中校亲自担任审问官不是比较好吗?这是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的提案。通常来讲,确实是这样没错吧。



联邦兵的战意,是个重大问题。



在全战线上,不断展开单调拙劣但相当激烈的反抗的联邦军。只要掌握住他们的战斗心理,就算要折断他们的心灵支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想必就连参谋本部,都会感到食指大动吧。



帝国军极度渴望著正确的情报。



可是呀,谭雅就在这吐出这句话来。



「听好,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你看看我这样子。」



「咦?」



部下们茫然的困惑表情。



「各位,看看我这样子。」



看来是不懂吧,正当谭雅准备说下去时,她发现到这是在浪费时间。全员看起来都像是完全想不到自己想说什么的样子。他们的理解力之差,让谭雅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然,自己是选拔出「战斗狂」,网罗到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之中。不是根据考虑、理解他人感情的能力选人。所以……既然选拔时只有考虑战斗能力,就没办法因为「部下不熟『感情的细微之处』」责骂他们吧。



尽管让人困扰。



「听好,各位。我看起来,可是个小孩子喔。」



「……喔。」



理解能力似乎差到极点的格兰兹中尉,还有一脸混乱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既然两名中尉不行,就朝副队长看去……啧,这家伙也不行啊。



以前也曾跟他仔细讲过,但看来已经忘了一乾二净了。大概是因为跟战斗无关,所以踢到记忆的角落去了吧。就是因为这样,战斗狂才让人困扰。



「拜斯少校,我是个小孩子。很可能会因为外表而被瞧不起。这种程度的事,真希望你们能在我开口之前注意到呢。」



「是的?啊!失……失礼了,中校!」



同日 沙罗曼达战斗群基地 战斗群长公室



于是,谭雅独自一人待在作为个人房间使用的空间里,陷入沉思。手上拿著咖啡。



战斗群长公室里,微微飘著与战场不相衬的香气。是有著乌卡中校赠送的阿拉比卡豆的芳醇香气,加上口感也毫无杂味的完美咖啡。



是在平时,会将豆子冷藏,一口一口就像是舍不得似的细细品尝,谭雅珍藏的极品。不过就唯有今天完全喝不出味道,就像是公发的泥巴水一样,不断大口喝著。



脸色苍白的本人,此时瞪著的是,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与格兰兹中尉的审问小组询问到的,俘虏的审问纪录。谭雅也在某种程度内做好了觉悟。甚至早在下令调查的阶段,就对报告书的结论有著某种程度的推测。



即使如此,谭雅不得不默默地咬牙切齿。主观上以为是在和「共产主义者」战斗。正因如此,至今都是为了击溃共产主义者的信念而战。直到现在,都还在战斗。



只不过,战斗对象的联邦兵们,却是为了「祖国」,基于民族主义之名而战。



「简直滑稽至极。」



就算想嘲笑,也不知道该从何嘲笑起的大笨蛋。这会是谁呢?是我。就是我自己啊。



无视著未能掌握到该战斗对象的事态,不知敌,也不知己,应当遭到耻笑的蠢货。偏偏居然是我自己。



在这瞬间,谭雅‧冯‧提古雷查夫在个人房间里嘶吼起来。



「那些家伙,居然敢这么做!」



被设计了。



「该死的共产主义者,好死不死……好死不死,居然把『大义』偷走了!」



平时总是对「民族主义」「批判」不已的共产主义者。号称不是靠民族主义,而是靠阶级斗争理解世界,自称科学的历史观。对他们信奉著这种东西的假定深信不已的自己太粗心了!这不是感到羞耻就能解决的事。甚至气愤到,想把过去的自己枪毙掉。



「为什么,就连这么理所当然的事都没发现!为什么会忽略掉!」



就连自己也有自觉,情绪已失去了控制。



不过,尽管如此……人也还是会有想敲桌子大叫的时候。对赤裸裸的自己感到失望,侮蔑著自己的粗心大意,简直是没脸见人。



简直愚蠢透顶啊。



不是早就该知道了吗!共产主义者会极为轻易地拋弃自己的原则!是让人想逼问自己,为什么会忘记这件事的失态。



也许是在无意识之中,假装没看到也说不定。



「太糟了。」



伴随著有气无力的喃语,谭雅‧冯‧提古雷查夫诅咒起自己的失态。



被摆了一道了。



这样实在是没办法耻笑,那些被共匪的政治宣传骗到的人。就彻底上当这点来讲,自己也是一丘之貉。



不对,因为我知道共产党的手法,所以过失的程度根本无法比较……这样一来,我就单纯是个无能之辈。毫无辩解余地的,愚蠢的结果。就算再怎么掩饰,也没办法骗过自己的心。



现在不是摆出自以为是的嘴脸,瞎扯著敌地情势分析的时候了。



必须要反对机动作战。



这是在冬季来临之前的问题。



愈是侵略敌地,就只会让敌人愈加团结。



「歼灭野战军?不可能。」



无论如何都需要替代方案,而且还要尽可能地快速。



「看看历史吧。相对少数的正规军,能压制住游击战的事例,是极为罕见……就算要举出成功案例,也只是局部性的胜利。」



在越南,就连美帝压倒性的物资数量,都没办法解决问题;在阿富汗,美苏两军一同证明了,要在山岳地带压制游击战,是件多么困难的事。像蒙古军那样,反过来烧毁整座城市的做法,只有在没有战争法的时代才办得到。



这样一来,手段就非常有限。



倘若要找反叛乱作战的成功案例,也不是没有像马来的事例那样,英军在殖民地成功的案例……但那可是「殖民地」……嗯?



「殖民地?没错,是殖民地……宗主国是少数派。要靠少数人进行统治,军事力自然是不在话下……」



啊──尽管再不愿意,谭雅在这里也不得不重新自觉到,自己的脑袋生锈的事实。



不是很简单吗?



没必要老老实实对付他们全部人。



「分割统治。」



呵呵呵,明白到甚至会笑出声来。只不过,这就某种层面上也是真理。只要能将敌人分割开来,就能减少需要战斗的敌人吧。如果事情顺利,就算要将分割开来的部分敌人,当作自己的伙伴运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然后,联邦不论是好是坏,都是个「多民族」国家。



只要党在共产主义这个美好的华丽词藻之下,以强权打压著各民族的自治运动的话……要求得同盟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光就可能性来说,联邦内部的少数民族,全都有可能是帝国的潜在同盟者。



「毕竟,帝国不会要求领土。老实说,帝国可是个巨大的家里蹲。与联邦领土内想要独立的各民族之间,不会有『利益冲突』。」



光是如此,这就是解决对策了。



「发现到答案,发现到活路了。」



既然如此,就唯有朝这条道路勇往直前一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