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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章 回不去的场所(2 / 2)


毫不犹豫地说自己最喜欢篮球、想一直打篮球的那个时候。



那些闪耀光辉的日子跟梶的眼神重叠,其上浮现红眸少女的身影,他听见少女平淡告诉他『你已经不是正常人了』的声音,觉得身体像要被撕裂一样。



诗也喉咙颤抖,将涌上喉头的炙热吞回去。



「哎,虽然不是只有开心的事,也有让人头痛的事啦……」



梶忽然皱眉。



「就算是新学校,完全没有拿出成绩果然不好办啊──比起运动系社团,校方好像比较想推广文化系社团,这几年新社团一直增加,搞得学校想让一些社团合并或废社。所以啊,为了证明篮球社也是能拿出成绩的,明天我们跟南洋有场练习赛。」



是梶本来应该会保送到那里的地区大会分区冠军。



「在全国大会前这种时期,亏你能让他们答应。」



「不过对方是派二军上场啦。我是靠以前的交情去拜托的。对手没到这种强度也不会被学校承认,我知道这样很乱来,但也只能硬著头皮上了。」



梶站起身。



「你也是,绫绫的处女秀要加油喔。现在可不是跟其他女人劈腿的时候。因为最美丽的圣女大人就在舞台上啊。」



他拍了下诗也的背。



「……是。」



诗也忍著胸前的疼痛,也跟著站起来。



「喂,你们几个!明天是重要的比赛,再给我有干劲点!」



梶走向伙伴们身旁。



「梶学长。」



诗也下意识出声叫住他。



「明天,请你们一定要赢。」



即使是二军,要除了梶以外都是新手的五人队伍赢过能在全国大会上出场的球队,是不可能的。诗也已经能预见他们惨败的未来。



但他还是忍不住这么说,忍不住去期望。



请你们一定要赢。



梶那锻炼得很结实的后背向著诗也,高高举起右手。



「嗯!现在放弃的话,比赛就结束了嘛。」



他用强而有力的声音如此说道。



诗也踏出体育馆时,外面是一片黄昏前的白色光芒。



教堂圆形的屋顶也蒙上一层白纱。



气温上升到令身体微微出汗,诗也踩著绿色草皮,向前迈步。



(绫音姊应该……早就已经回去了吧。)



像那样冲出教室,该怎么跟绫音说明?不,认真的绫音对诗也的态度说不定已经转为轻蔑了。



这时,诗也听到一声沙沙声,面前出现一道墙壁。



看到一群全身都是结实肌肉、面目狰狞的男人在面前排成一列,挡住他的去路时,诗也明白刚才那是踩到草的声音。



论身高的话,诗也也不会输给他们。



但体型和粗犷的面容──更重要的是视线的锐利度却截然不同。



站在正中央、身穿T恤和运动长裤、理了个大光头的男人,语气凶恶地说:



「原田诗也,借一步说话。」



◇  ◇  ◇



穿著制服的绫音在轩辕十四队的地下练习场,坐在水泥地的垫子上抱著双膝。



「欸,市子小姐……你听过会害人忍不住去亲人的病吗?」



正在用放在折叠桌上的笔记型电脑喀哒喀哒打字的市子,板著脸俯视绫音,斩钉截铁地说:



「是好色男的藉口呢。」



「不是啦……」



「那就是劈腿男的藉口。还是说是把妹的好理由?你也想被人家带著充血的眼睛逼近吗?」



「别闹了。真的不是啦,感觉更──更严重。」



绫音抱紧双膝。



──这不是第一次!我跟好几个不喜欢的女孩接吻过!我有病!我很奇怪!



对绫音大叫的诗也脸色发青、表情扭曲,看起来真的很痛苦,痛苦到绫音不知道要跟他讲些什么。



如果是刚转学过来,没办法融入班上,或是因为志愿或家庭而烦恼的话,还有办法处理。



绫音也会尽量提供解决方案吧。



然而,竟然是会让人想去亲人的病,她从来没听过。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帮上忙。



绫音打开手机,输入『接吻』、『疾病』、『忍不住』,在网路上搜寻。



在她认真浏览搜寻结果时,传来一封简讯。



绫音打开班上友人传来的『紧急!』简讯,简讯中夹带的照片是被一个光头男生抓住领口、感觉随时都会挨揍的诗也,以及团团围住诗也、面色凶恶的男学生们。



『在后花园!快点过来(>_<)』



外加一句讯息。



绫音吓得站起来。



「不好了!」



市子和其他社员望向绫音。那时她已经冲向门边了。



◇  ◇  ◇



诗也被带到后花园,那些突然朝他揍过来的男生,似乎是绫音粉丝团的干部。



他想起似鸟曾经忠告他「绫绫粉丝团的个位数会员全是运动社团的健将,你要小心喔」。



然后针生接著咕哝道「一号会员是我们社的主将,主将常常发下豪语,说『我要把对绫绫出手的家伙当成沙包』」。



光头男学生好像就是那个拳击社主将。



「身为绫绫的搭档,竟然还敢跟别的女人接吻,不可原谅!由我来让你脱胎换骨!」



说实话,诗也很伤脑筋。他吻了嘉蕾娜是事实,他也不觉得跟这些杀气腾腾的人道歉,就能得到原谅。



可是他也不想被又揍又踹到脱胎换骨。只会痛的话倒还好。这一个月以来他做了一堆蠢事,早已习惯疼痛。但脸上瘀血、嘴巴破掉,最糟糕的情况是骨折的话──



「那个,要打是可以,拜托你们尽量打不明显的地方。像脸之类的,如果能尽量避开就太好了……」



诗也将想说的话说出口──



「你是在拽什么!还叫我们别打脸!这么快就把自己当明星啦!你这美男子!」



却令对方更加愤怒。



他抓著诗也的衣领提起来,岩石般的拳头揍向诗也的脸。



要是被打中,鼻子应该会歪掉。



诗也头一偏,躲开对方的拳头。



「可恶,太生气害我看歪了。」



对方再度挥拳。诗也仍旧利用打篮球时翻身过人的要领,转身闪过。



「这家伙──」



拳击社主将怒火中烧,不断击出重拳。



那些拳头也被诗也左闪右躲,一次次避开。



其他会员也前来支援,从前后左右袭击而来,但诗也弯下腰,冷静地从对手腋下或些微的空隙间钻过。



「你有在练什么运动吗?」



会员们眼神变了。他们越来越烦躁、焦虑,喘起气来。



诗也的动作全是篮球技巧的应用。但这么多人一起攻击,诗也却能一直闪躲,连指尖都没被碰到,并不是因为打篮球让他习惯在身材壮硕的男生间运球穿梭。



而是因为在诗也眼中,他们的拳头和踢击,全都缓慢得像在用慢动作播放一样。



只要他有那个意愿,想一直躲下去都没问题。



对方已经开始喘气,诗也却一滴汗都没流。



(跟那个时候一样。)



他回想起彷佛只有自己被扔进时间停止流动的世界的恐惧,感到一阵晕眩时──



「不行──!!住手──!」



绫音拚命吶喊著跑过来。



她急到制服裙下襬在空中飘扬,上衣纽扣都快要弹开了,冲进诗也和会员们之间。



「绫音姊!危险!」



拳击社主将正好用尽全身力气挥出右直拳,他应该也没想到绫音会冲出来吧。他讶异得瞪大眼睛,停下手臂,但拳头还是逼近到绫音脸颊的一公分前,想要闪躲的绫音脚滑了一下,发出「呀!」可爱的尖叫声,摔倒在地。



「绫音姊!」



诗也的声音被会员们「绫绫!」的惨叫声盖过。



「欸,没事吧!绫音姊!」



诗也蹲下身,绫音害羞地整理好裙襬,静静站起来,展开双臂将诗也护在身后。



「绫、绫绫。」



会员们开始动摇。



诗也也睁大眼睛,蹲著仰望绫音的膝盖、被泥土弄脏的裙子,以及在白色衬衫包覆下的──散发神圣气息的背影。



「绫绫,那家伙花心。他背叛了绫绫的信赖。为什么要包庇他?」



「对啊,绫绫。那种花花公子根本配不上你。让开,绫绫。」



会员们异口同声。绫音用力摇头。



「诗、诗也他……」



微弱声音在开始染上夕阳余晖的空气中融化。



(绫音姊的脚……在发抖。)



诗也视线被纤细双腿吸引,内心苦闷起来,下一瞬间,绫音的吶喊在后花园响起。



「诗也他得了会对女生产生突发性性冲动的病!他自己也非常烦恼,但他却会忽然欲火焚身,忍不住要去亲别人!」



会员们都惊讶得眼睛变成一个黑点。



诗也在绫音身后张大嘴巴,僵在原地。



插图009



(绫音姊!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对女生产生突发性性冲动──!那不就只是个变态吗!)



绫音用可爱的声音大声说道:



「就、就算这样──诗也他还是拚命努力,试图控制欲火焚身病──」



(欲火焚身病!)



诗也脸颊发热。



「他因此责备起忍不住对女生抱持性方面的欲望的自己──明明错的不是诗也,而是欲火焚身病!所以拜托你们,不要再怪诗也了!要打就打我吧!」



不行。待不下去了。



绫音越是为诗也说话,诗也就越来越像个变态。既然如此,不如被绫音粉丝团的会员们揍个两、三拳,假装昏过去还比较好。



然而──



绫音的腿现在仍在颤抖。但她张开的双臂却十分笔直。十分崇高。彷佛被圣洁光芒笼罩著。



他明明觉得很难为情、很尴尬,内心却不受控制地受到震撼。



粉丝团的会员们神色黯然:



「要我打绫绫的话,我宁愿揍自己的脸。」



「呜呜,绫绫无论如何都非那家伙不可啊。既、既然这样,我也会跟之前一样,做为一名粉丝默默守护绫绫。」



「我也是。」



「我也是。」



他们垂著肩膀,一个个离开。不知道是不是绫音的欲火焚身发言让他们很错愕,他们离开得非常乾脆。



(不过话说回来,欲火焚身病是什么啊……)



诗也抱头烦恼著,绫音则回过头:



「没事吧?诗也!你头被打到了吗?得赶快去保健室处理伤口才行。」



「咦?不、不是──」



绫音在诗也阻止她前就拉著诗也的手,把他带到一楼的保健室。



「快点躺到床上。呃──冰敷头部就行了吗?还是要包绷带──为什么老师不在啦。」



「冷静点,绫音姊。比起我,绫音姊更需要处理伤口。」



「咦?」



诗也抓住绫音的肩膀,让她坐到床上,绫音惊讶地眨了眨眼。



「你的膝盖不是擦伤了吗?」



她睁大眼睛看著右膝,彷佛是诗也提醒后她才注意到一样。被泥土弄脏的膝盖正在流血。诗也用水沾湿棉布后,蹲在绫音脚边,轻轻擦拭她脏掉的膝盖。



「……对不起。」



绫音垂下眉梢。



为什么要道歉?诗也咬住下唇,胸口一阵抽痛。为什么她要为了我这种人这么拚命?我明明连台词都没办法好好念出来,一直在扯后腿。



绫音保护他的时候,诗也觉得「绫音姊果然是圣母玛利亚」。



他用沾水的棉布仔细擦掉绫音膝盖上的土,鲜红血液从雪白膝盖渗出。



看到这一幕的瞬间──



诗也咽下一口唾液。



鲜红色的血──从白皙的膝盖渗出来,慢慢扩散。



他移不开目光。



喉咙失去水分,阵阵发麻、越来越乾,身体逐渐被不祥冲动支配。



(好想吸。)



那个野兽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好想吸。)



视界被深红色填满。诗也一将嘴唇覆上美丽无垢的膝盖,绫音的腿就颤了一下。



「诗、诗也……?」



她发出困惑的声音。



「你、你不舒服吗?啊……」



他像要固定绫音的腿般,用双手紧紧抱住,吸吮渗出的鲜红血液,用舌头舔舐。



好甜!



彷佛能融化大脑的压倒性喜悦,令诗也颤抖不已。



这么一点点的血,就胜过之前吸过的任何吐息。



好甜,多么甜美的滋味!多么至高无上的幸福!



被这股冲动支配时,诗也渴求过无数女孩的双唇,吸进她们的吐息。但他现在被迫注意到,自己真正渴望的,是这鲜红甘甜的血液。



至今以来的行为,只不过是它的替代品。



──就算是用嘴巴摄取精气,饥渴感也能得到缓解。



红眸少女──雫第二次出现时,平静地告诉他。



──但是,你会渐渐觉得这样还不够。



在诗也那张被篮球选手海报、杂志和篮球、篮球鞋占满的床上,她目光如冰边翻阅漫画单行本第一集,一边说道。



──越是用嘴巴吸食精气,你就越会想要其他东西。



──因为打从一开始,你渴望的其实就是它。



──因为你渴望著它,欲罢不能。



──现在只不过是你心中身为人类的理性还在厌恶那个行为,用别的行为去取而代之罢了。



她说的全都是事实。



诗也想要的,是这甘甜的鲜血!



他渴望的就是这个!



渴望得不能自已!



诗也将脸覆上他用力压住的膝盖,疯狂吸著甜蜜的红色液体。染红视界的红色变得越来越浓、越来越鲜艳。诗也,不行,住手──连绫音的声音都无法令他动摇。



还不够!还想要更多!



「不要……!」



他将绫音推倒在染上血红色的保健室床上,压在她身上。



绫音仰望诗也的眼眸中浮现恐惧与混乱。



颤抖著的双唇与泛红的脸颊。纤细喉咙露出,柔软双峰剧烈上下起伏。她的喉咙──她胸部间深深的沟壑──



假如将脸埋进去咬破她的肌肤尽情吸食喷出来的大量鲜血,会是多么愉悦啊。光是想像吸入口中的甜美血液慢慢滑过喉咙内侧,诗也全身就因喜悦而颤抖起来。



「诗也!不可以!」



跟之前梦到的一样,他抓住绫音的胸部,准备朝颈项咬下的瞬间,绫音的声音贯穿两耳。



那道声音将诗也拉了回来,彷佛刚刚才终于传到他心中。但他的理性明明大叫著不行,本能却在反抗。诗也咬紧牙关到出汗的地步,拚命将身体从绫音身上移开。尽管他手臂和肩膀颤抖不已,低声吨吟著试图离开绫音,「好想吸!」的欲望却越来越强烈,视线逐渐被绫音血管跳动著的喉咙吸引。



(不行──只有这个人──我不能玷污!)



对诗也来说,一直都对他伸出援手的绫音是真正的圣女。所以,唯独这个人──



床边放著一把拿来剪棉布的剪刀。诗也用右手抓住它,毫不犹豫刺进左臂!



绫音将尖叫声吞了回去。



剧痛灼烧脑髓,令诗也痛得呻吟。



「唔──」



眼底和头部因剧烈疼痛开始发烫,冷汗直冒。他一拔出剪刀,血液就飞溅出来,将红色床单染上更浓烈的鲜红。



「诗也,你在做什么!流了这么多血──得快点止血──」



视界慢慢恢复正常。



被诗也推倒的她明明害怕不已,绫音却将身子凑近诗也,想要帮他处理伤口。这个人什么都不明白!



不明白自己刚才身处在什么样的状况,也不明白诗也不是值得她那样关怀的存在。



灼烧般的痛楚仍在持续。诗也绝望得面容扭曲,拚命挤出声音。



「我……不能上台!请你不要再靠近我了。」



他语气强硬地说道,咬紧牙关,冲出保健室。



诗也用另一只手压住伤口,避免血液继续溢出,冲到被夕阳余晖染红的中庭,忘我地奔跑著。



不管跑到什么地方都逃不了。



──你会渴望血液。



──是因为你──



无数对名为乘的少女的红眸,如万花筒般浮现诗也一片混乱的脑海。鲜红、血红、绯红色的眸子──



接著,蜜娜的台词和雫冰冷的声音重叠。



──我不可能爱上你。你是会吸人类鲜血的骯脏怪物!



──我的名字叫雫。是吸血鬼。



──丑陋的吸血鬼!从我面前永远消失吧!



充满憎恨与轻蔑的话语,谴责著吸血鬼──谴责著诗也。



他还以为自己没有改变。还以为自己仍然跟人类一样。但这是不对的──



我──!



世界染上夕阳的颜色。手臂上的伤口马上就痊愈了,消失得不留一点痕迹──只剩下乾掉的血黏在肌肤上。



这件事令诗也更加绝望,像在追逐夕阳般继续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