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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幕 时代变迁(2 / 2)


「您说得没错。他协助堀田正睦进行敕许工作,在暗中积极地帮助井伊直弼、劝说天皇陛下,甚至还以对外贸易为诱饵说服沿岸诸侯,自告奋勇跳出来当通译,最后完美地签下了不起的条约。不只如此,光他看到清国悲惨的命运,全力反对承认领事裁判权(注)这一点,就足以令人佩服。」



万造愉快地笑道。



「熙通爵爷和诸侯联手缔结柿香同盟,集资投入庞大的横滨建港工程,然后买下横滨所有要地,加上对外贸易的利润,为他积蓄了庞大家产。世人将他捧为对外交涉的天才跟稀世外交官,连政府也对他另眼相看,他便得意起来,联合井上馨要创造一个不受列强欺侮的国家。要高喊欧化或开化可以,但在那之前,至少要先看清楚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吧。」



辅只是咬着嘴唇。



「理性主义吗?西洋文化吗?就是这些破坏了镇压我族类的重物,我们可是感激不尽哪。因此初子夫人才会对常少爷说,熙通爵爷会毁了整个国家。」



「怎么会……」新太郎喃喃自语。



万造满含笑意地回答:「小里夫人是初子夫人亲自挑选的,为了让流有咒术师浓厚血统的摄关家,和仓桥家的晴明血统融合在一起,更为了制造出像辅少爷那样的巫觋。」



「万造……」新太郎低吟着。黑暗中的话声打断他。



「常少爷。」



不知为何,已经茫然自失的常睁大眼睛看着万造。



「您刚刚说过,想干脆变成任由他人操控的人偶吧?」



常没有回答,微微开启的嘴唇只是吐着气。



注:领事裁判权:列强诸国侨民犯罪时,不受居侨国法律的管辖,而由本国领事依本国法律审判。为帝国主义国家对半殖民地国家所订立的不平等条约。



「您确实这么说过吧?」



听到这满含笑意的声音,常微弱地喘息着,不久便点头。新太郎没来由地感到恐惧,正想阻止常时,常已经开口了。



「我确实这么说过。」



「您真的想变成人偶吗?」



「那样痛苦就会结束吗?」



「会。」



「能逃出初子夫人的手掌心吗?」



「当然可以。」咯咯的笑声响起。「我啊,可是个比初子夫人慈悲太多的操偶师呢。」



啊啊。新太郎发出呻吟。



「不行啊!常少爷。」新太郎话声末落,一片如布幕般的黑暗便整个落下,包围住常的身体。



常少爷!新太郎的叫喊被黑暗吞没,被飞舞散落的樱花撕裂。



「姑娘啊。」



喀哒,背后传来乾硬的声响。新太郎回过头,看到万造那边原是鞠乃坐着的椅子上,放着一尊人偶。



『嗳。』人偶口中竟传出年轻少女的嗓音。



少女人偶发出空洞的声响,转头仰望背后,她背后的黑暗出现黑色手甲,里面露出的白色手指抚着少女脸颊。



「你把常守得很好。那么差丽的夜之魔物要是死了,就太可惜了。」



此时,四周已看不见常的身影,新太郎对着少女背后的模糊黑影大喊。



「鞠乃小姐呢?难道说,这一切全是你……」



咯咯的笑声再次响起。



「为了守住常少爷,最好的方法就是监视直少爷,您不觉得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暗中的人愉悦地笑着。



「是啊,我是什么呢?有时是三途之川(注)的摆渡人,兴致来了便为人引路;有时像是年轻小姑娘的父亲,有时又像是丈夫。」



「你这个怪物!」



「是啊,我应该是怪物吧。只不过,我和躲在夜晚深处的魉魅魍魉可不一样,我从不杀人。没错,我不做杀戮这种野蛮事。」



飞舞的樱花办落在影子上,描绘出明显的轮廓,黑衣人现身了。只有那含笑声,还听得出是新太郎过去所认识的万造。



注:三途之川:日本民间信仰中,认为人若是非极善或极恶,会在前往冥府的途中遇到三条河,依生前不同的作为渡过不同的河。



「不过,我倒觉得自己比较像死神呢。」低沉的笑声响起。「或者是像魔物,也可以说像亡灵。哪,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对我来说,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意义。」



黑衣人愉悦地笑着,将手放在少女肩上,另一只手则迅速地掠过胸前,然后他手中突然出现一具人偶。



「姑娘啊。」



『嗳。』



「你看,这源太(注一)人偶多美啊。」



『真的呢。』



少女倾头直盯着黑衣人怀中的源太人偶。他光滑的脸颊柔和地微笑着,少女对着低头的源太送出秋波。



结成银杏(注二)的发际垂落几根乱发,显得美艳异常。柳眉配上细长的眼眸,确实是常的容貌。



黑衣人用手指轻抚源太人偶的下巴,然后轻轻翻转手掌,卡哒一声,源太人偶便抬起头来。少女仰首注视着他。



『真的,吉三(注三)也不过如此呢。』



「你喜欢吗?」



『嗳。』



少女用袖子遮住脸蛋,颈项中飘出羞怯的气息。



「那么,你可要好好地待人家,要像鹭鸶那样相亲相爱喔。」



仰望空中的源太,轻轻发出声响回过头,水汪汪的眼睛回应着少女的视线。那「喀」的一声,是乐器之音,抑或是下颚的磨擦声呢。源太伸出一只手,少女立刻抓住他的袖子。



「各位客倌,真是献丑了。」



黑衣人的声音融入黑暗之中。



「回程请多加小心,因为夜晚不是只有黑暗而已啊。」



黑衣人单手抱着源太,另一只手抱着少女,沉入了闇色之中。



「衷心地提醒各位,千万别被妖魔鬼怪给魅惑了。」



他怀中的两具人偶喀哒一声地互拥,同时黑衣人瞬间消失了踪影,就像戏剧落幕一般,连黑暗也随之消散,现场独留月儿和夜空、花办飞舞的樱树,还有茫然呆立的人们。



没有一个人开口。某处响起了黑衣人的窃笑,以及像幻觉般微微回荡的拍子木声。



「……外!」



注一:源太:在净瑠璃中,年轻俊美的男性人偶皆通称为「源太」



注二:银杏:为室町时代后期列安土桃山时代间流行的发型。结发时下将之束齐,而是让它散落下来。



注三:吉三:八百屋阿七所爱上的美男子,也是她即使因放火而被处死刑也在所不惜的对象。详细请参照163页第三幕的注四。



听到远方叫卖号外的喊声,新太郎才回过神来。「号外!天皇——驾崩——!」



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般,新太郎眼前已不见万造、鞠乃和常的身影。他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阵强风便从正面刮了过来。



从樱树间吹来的风带着微温,还有一股腥臭味。



「常少爷!」



就在桂井出声喊叫的同时,屏风啪哒一声倒地,布幕被风吹得扬起,众人同时看到布幕另一边出现的景象。



新太郎不禁后退了一步,张嘴呆坐着的菊枝和千代发出悲鸣站起身来。



在布幕的另一边,全是诡状骇人的异形。



新太郎吓得瞠目结舌。接着,他眼前突然出现一颗舞动的人头,那表情狰狞的男人头颅,无声地越过布幕朝着新太郎飞过来。新太郎往后退了两三步,撞到桂井老管家的肩膀,菊枝则恐惧地抓住他的手腕。新太郎看到那颗头颅下面没有身体。



「这到底……」



「快过来!」辅少爷厉声喊道。「绝对不可离开此处。只有这里埋有镜子,并用咒术洁净过了。」



「辅少爷,它们到底是……」



新太郎的话声被布幕落下的声音给掩盖,成千上万的妖魔们将布幕撕成了碎片。



鬼、夜叉、骷髅、天狗、河童、牛头马面、大蜘蛛、蛇妖、红脸怪、火魔……



有这么多吗?新太郎想。



有这么多恐怖的异形潜伏在黑夜之中吗?原以为它们全是传说和迷信的产物,其实它们全都在黑暗中等待新时代的到来吗?



魔物们将布幕撕碎,将残片欢喜地到处挥撒。它们在黑夜中手舞足蹈,追逐着飞舞的花办,大肆庆祝新时代的来临。



人头轻飘飘地靠过来,微微张开眼睛,嗤笑一下后便离开了。远方赏夜樱的游客传出悲鸣,人魂贩子从母亲手中抢走婴儿,在手中揉成青白色的光球丢进背上的袋子。他背对众人跳跃着,黑罗纱袋摇啊晃的,当中闪烁着十几个光点。异形们在彼此紧靠着的新太郎们身边跳着舞,热闹地呼啸而过。百鬼夜行。众妖魔和新太郎等人擦身而过时,手眼怪(注)对着他们狞笑。



「请各位放过咱们吧,毕竟今夜太值得庆祝了。咱们可不想和咒术师斗得两败俱伤啊。」



新太郎闭上眼睛。



新时代来临了。



注:手眼怪:遭强盗杀死的盲人所化成的妖怪,手掌中长出眼珠。



恐怖的夜晚来临了。唤醒被人遗忘的咒术,以此武装自己的时代来临了。新的时代,夜晚已不再属于人类。



月亮洁白得耀眼。散发银白色光芒的东京夜晚,地底传出了轰隆响声。海面蠢动着,佃岛(注一)第一个沉了下去。



海开始像生物般爬上陆地。海水越过隆起的沙滩和堤防,侵略吞食着陆地。河川悄悄地涨起水位,吞没无数桥梁的桥墩;波浪淹过栏杆,冲刷着桥面,最后将之完全淹没。



灵岸嶋(注二)没多久便沉人海中,大水涌进葛饰的练兵场,转眼就使这块土地化成泥泞,变为泥巴浅滩。



大水越过了龟嶋川(注三),吞没枫川(注四)后,逆流到日本桥川(注五,最后淹没了东西堀留川(注六)和日本桥一带,复苏了早已干涸的玉池(注七)。



另一方面,吞没浜离宫(注八)的水,将新桥的停车场沉入水底后,就这样从面町涌向宫城。



被扭曲、被遗忘的东西开始讨回它们应有的权力。守护大地和水的精灵若被曲解为魍魉之类,再度现身时若化成魔物,又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呢。那是极为平静的反扑,没有一棵树木倒下,一切只是无声地沉入水底。眼前的景象,看起来像长久以来一直被迫退让的海洋,开始夺回原有的平衡;也看起来像背负着城市而疲惫不堪的陆地,拒绝再垫起脚尖站着了。



一方想夺回海洋,一方想回去海洋,因为彼此互不冲突,所以连漩涡都没出现,一切就静静地被吞没了。



当夜晚被染成青色时,东京的风景也完全改变。



东海道(注九)变成河流。银座红砖瓦街的一楼,有一半都淹在水里,水中整齐地排列着红色建筑物,成了水路纵横的水都。



银座的海面上看似小岛的屋顶,应该是西本愿寺(注十)的大堂。日比谷湾中露出的



注一:佃岛:东京都中央区,是隅田川河口附近的区域。原本是个小岛,后来经由人工造地和北方的石川岛连接。



注二:灵岸鸣:位在柬京都中央区中部,是隅田川河口右岸的旧地名。



注三:龟呜川:在龟鸣桥附近往东与隅田川合流的河。



注四:枫川:从京桥川往东北连接日本桥川的运河。



注五:日本桥川:在丰海桥与隅田川合流的河。



注六:东西堀留川:日本桥川的支流。



注七:玉池:原名樱池,位于千代田区,是一座充满传奇的灵池。因为早已干涸,目前建有祠堂标示遗迹所在地。



注八:浜离宫:位于汐留,属于德川家,为江户时代最著名的皇室庭园,目前被列为贵重文化财。



注九:东海道:江户时代五大交通要道之一,是从江户直达京都的沿海要道。



注十:西本愿寺:此处的西本愿寺为本寺的别院,为江户时代所建。本寺位在京都,为安放亲鸾圣人遗骨之处。



高耸建筑,看来就像突出水面的飞石。爱宕山(注)是面海的峭壁,下面可以看见无数岩石,那是往东方延伸的寺庙屋顶。上野的山麓横亘着广大的池塘,隅田川扩展河面,五重塔只剩下最后三层突出在西岸上。



沙洲上出现了一道堤防。不对,是数不清的人们如堤防般站立着,无言地看着日出前的大海。由于海洋的反扑太过平静,人们有足够时间从容逃生,但逃过大水的人们,也只能茫然地站在沙洲上看着青色海面,以及沉在透明水中的房屋。



月儿西斜,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浓雾从海上飘了进来,沿着海面流进水路,深深地笼着住整个街道。







东京变成了水都,无数船只在建筑物间交错行驶;另外,东京也成了雾之都,浓雾在黎明时从海上飘来,重重封闭白天的街道,再随着夕阳离开沙洲。



「哇,雾真的好浓啊。」少年靠在阳台的扶手上天真地欢呼着。



新太郎苦笑道:「雾有什么好稀奇的,到哪儿不都一样。」



「但我一直待在京都啊。」少年看向浮着雾气的海面。「大阪的雾都没这么浓。」



「是这样吗?」



「简直像下雨一样,不需要雨衣吗?」



「如果一整天都在外面活动的话就要。」



「啊啊,果然。」



少年理解似地点点头,此时多惠从后面的法兰西窗中探出头来。



「熙少爷,船来罗。」



嗯。少年笑道。他是鹰司家的四子信熙,今年十三岁,跟着母亲和两个姐姐从京都迁居到此,昨天深夜才到东京。



「哥哥回来了吗?」



听到熙这么问,多惠只是耸耸肩。



「最后还是没回来,看来又发生麻烦事了。」



「是吗?」熙喃喃自语着。



辅此时正为了上野宽永寺的重建工程到处奔走,他说不管如何上野一定得设置镇守方位的建筑。他的目标是修建阴阳道、神道、佛道的所有精舍,但因为咒术已废弃太久,加上一没有盯着,工人就会偷懒,若是偷工减料,咒术便无法成立,如此就必须拆掉整栋建筑,重新举办破土祈福仪式,从头再建一次。托此之福,宽永寺到现在连计划中的两成都还没建好。



注:爱宕山:位在东京都港区爱宕一个高约二十六公尺的丘陵地。



「熙少爷。」



栏杆下面传来叫唤,是家里的船夫撑着小船回来了。



「走吧,平河先生。多惠也会来吧?」



「我也要去,等等我啊。」



熙在船上等着慌张跑出来的多惠。原本是阳台石头扶手的地方,一部份被切除,设置了直通水面的铁楼梯。现在正逢涨潮,只剩四个阶梯露出海面,熙和多惠便从那里坐上小船。



新的鹰司宅邸,是辅一时兴起在永田町买的。永田町位在日比谷湾的深处,过去的街道几乎都沉入了日比谷湾。辅在这里买了坚固结实的石造洋房,阳台本来是位在正面停车坪的上方,但这房子的一楼现在已全部沉入水底,因此阳台就变成出海的玄关。生活在建筑物二楼以上的人们,开始创造出新的永田町。



船夫开船时,多惠突然啊地喊了一声。



「怎么了?」



「我忘了带护身符了,是辅少爷特地给我用来驱除水魔的。」



熙从船首回过头笑道。



「没关系,有我在啊。」



多惠恍然大悟,也跟着笑了出来。



「说的也是。」



初子将小里生下的四个孩子交给仓桥娘家严格教养,虽然两个女孩在咒术上成不了大器,但两个男孩据说都极为优秀。看来初子当时从仓桥家、土御门家及安倍家中千挑万选,选中小里给丈夫作为侧室的辛苦没有白费。



日比谷湾除了是海湾,由于水中还并列着排排住家,因此也是水路纵横的水都的总称。居民们将露出水面的屋顶一点一点地拆除,并在上面建造新的房子,努力重建过去的家园风貌。



专门破坏水中建筑的工人叫作「耐力工」,他们工作时必须潜入水中,但水里会出现什么根本无法预测,而他们从船舷跳入水中之前,会双手合十地念着「忍耐、忍耐」,因此这就变成他们的俗称。在水上盖房子的木工们有很多原本是耐力工,虽然他们潜入水中之前也会口念「忍耐」,但只单纯地被叫做水木工。



熙所乘坐的小船沿着建筑物间的水路朝银座前进,由于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雾在水路之间薄薄地飘浮着。



船夫「喂——」地喊了一声,这也是东京沉没后才开始的习惯。交错行驶于水路中的船一定要在交叉路口吆喝,走横向水道的人要语尾上扬地高喊「喂——」,走纵向水道的人要语尾降低地喊着「这儿——」。哪个方向是纵,哪个方向是横,都由各个城镇自行决定,如果记不住这些,就无法成为船夫。因为船总是行驶在有浓雾的白天和没有光线的夜晚,因此自然产生这样的习惯。



「好多萤火虫啊!」



熙指着海面上一大片摇曳的光点。新太郎笑了。那是在浓雾中点亮灯的船只。水面日夜都有船只往来,在雾中散发光芒的成群光点,看来就像群众在水面上的萤火虫。



「好漂亮喔。」



「没多久你就会看腻了。」



「是吗?」



「因为每天都看得到。」新太郎笑道。「你看,可以看见银座了喔。」



熙探出身子。在薄雾的另一边,可以看见银座的红砖瓦街。此时小船刚驶离内山下町,附近的水面下大多是陆军练兵场等空地,视野相当辽阔。



熙高兴地大喊,然后回过头来。



「平河先生工作的报社也是在银座吧?」



「是啊。」



其他报社因为这里交通不便,都搬到牛込附近去了,只有帝都日报依然固守在这里。



「那栋建筑物好大喔。」熙指着船的右边。



「你说那栋啊。那里原本是东京府厅,左边是鹿鸣馆,也就是旧华族会馆。」



「没有在使用了吗?」



「现在是仓库,进入日比谷湾的船只都会暂时把货卸在那里。」



「这样啊。」



红砖瓦街的瓦斯灯还存在着。由于一整天都得点着灯,点灯夫如今的工作变成了检查和修理路灯。



穿过瓦斯灯照耀的红砖瓦街之后,天色便完全暗了,浓雾开始散去。小船顺着变成水路的东海道,驶进了日本桥。



日本桥前方的水域相当深,看不见建筑物的海面延伸着。这里在很久以前叫做玉池,最近人们又开始使用这个名字。



小船渡过玉池后,往马喰町方向驶去,进入浅草广小路后,往北就能到达浅草。熙说他想从那里上岸,欣党下上野的风景后再走陆路回家。虽然这个年纪轻轻的小阴阳师说他想观察东京的动向,如今看来也只是藉口吧。



「哇啊。」



熙发出天真的欢呼。雾虽然散了,夜空中却覆盖着云,月亮从云层中透出光芒。



虽然东京现在几乎看不见耀眼的阳光,但月亮够圆时仍然很明亮。几近满月的月亮光芒四射,可以清楚地看见海的样子。



「看到房子了。」



熙从船头探出身体。隔着透明的玉池海水,过去的家家户户就这样沉在水中,永不腐朽地沉眠着。



由于月光明亮,水面上可看到许多小船。虽然魑魅魍魉会从夜晚深处及白昼雾底现身袭击人类,但人们不可能永远不走出户外。很快地,遇到魔物就和遇上强盗或流行病一样变得没什么大不了。



一到月圆之时,人们就会戴上护身符或平安符乘船出去,造访自己过去所住的房子或城镇。这样的怀旧之旅变成了一种流行。



「这里是哪里?」



小船从马喰町又驶回水路,经过沉在水中的浅草桥之后,熙开口问道。



「浅草瓦町的附近。」新太郎回答。



是吗?熙入神地注视着水底风景,新太郎看着他,又将视线转向船的左边。那栋失去了主人的租屋,如今已变成别人的住家了。



新太郎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万造。



只是听说在水路上往来的人们,偶而会遇见技术高超的操偶师,带着差丽的少女和源太人偶表演净瑠璃戏曲。



帝都,东京。



明治二十九年四月,天皇驾崩。



这是发生在之后第二年,弘永二年三月的事。



——谢幕



作品中有关歌舞伎的台词,全都是引用『名作歌舞伎全集第九卷鹤屋南北集一』(户板豪二等人监修、东京创元社出版)。(引用的部分文字经过修改后才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