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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 / 2)



小时候的回忆。



白色的天花板。



白色的墙壁。



白色的地板。



白色的被褥。



白色的床。



白色的食具。



什么东西都是白色的。



——活着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事情。这一点,我很小的时候就亲身体会到了。



稍微动一下身体,心脏就会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手脚也变得不能动弹。然后,我的后脑开始隐隐作痛,感觉灵魂彷佛脱离了身体一样。(可怜的いのり……T_T)



在这种时候把我的灵魂强行拉回这个世界,则是理奈的职责。



「小~祈!喂~!快点回来啊~!」



说着,她『噼噼啪啪』地拍打着我的身体。



这时,头部的刺痛消失无踪,身体也渐渐暖和起来。



「欢迎回来♪」



睁开眼睛,我一定会看到理奈的笑容。



对我来说,理奈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呐,小祈!今天玩什么好呢?」



「嗯—唔……捉迷藏吧!」



「哇——!」



我们高兴地跑来跑去。



我们的这种游戏,通常会迎来两种结局:第一种是像刚才说的那样晕倒,然后被理奈『拉回』现实;另一种,则是被护士阿姨发现,然后被她狠狠地责骂。



这个到处都是一片白色,到处充斥着刺鼻气味的地方,就是我们的整个世界。



「下雨了呢。」



「嗯……对啊。」



『沙——』,蒙蒙的细雨笼罩着外面的世界。



我们一起站在窗边,凝视着窗外的雨景。



我的手臂内侧插着细细的针头。手臂的外侧,拖着一条长长的透明塑料管,塑料管的另一端还连着一个输液袋。因此,这天不能和理奈一起到处乱跑了。



但是,理奈说了,不管多么想去玩都不可以拔掉输液管。我不想被理奈讨厌,就照着她的话做了。



所以,我们今天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雨。



看到我们这个样子,护士阿姨夸奖了我们一番,说我们是好孩子,还奖给我们两颗糖。



我们一边用舌头『咕噜咕噜』地搅动着嘴里的糖果,一边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好无聊啊……呐,理奈~真的不可以拔掉这个吗?」



「不可以哟。拔掉后可就不得了啦!」



「不得了??」



「今天半夜会有妖怪来找你哦!」



「骗人!怎么可能呢?」



「真的啊!以前护士阿姨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所以今天小祈必须静静地待在这里!不如,我们一起来做人偶吧!」



「人偶……?」



「嗯。我们一边吃糖,一边做人偶,祈祷雨快点停吧!」



「啊,我懂了!是晴天和尚吧?」



「不——对——啦——!」



理奈芫尔一笑。



「咦?可是,为了让雨停下而做出的人偶……不就是晴天和尚吗?」



「不对!是扫晴娘人偶啦!」



「嗯?扫晴……娘?」



「她是晴天和尚的妈妈,所以,她的法力也更强哦!」



说着,理奈从床底拿出一个塞满碎布条的箱子,摆在我的面前。



「好厉害……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东西?」



「这是妈妈拿给我的!来啊,我们一起来做吧!」



「好!你教我怎么做吧。」



「嗯——」



理奈把有关扫晴娘人偶的事情告诉了我。



扫晴娘人偶是从中国传过来的,她是晴天和尚的始祖。



不只是用来祈求晴天,也有人传说对着扫晴娘许愿的话,那个愿望就会实现。



所以我也很拼命地做了扫晴娘人偶。一边许愿『希望能永远跟理奈在一起』,一边很努力地做着。



然而,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明白到现实往往是不尽人意的。



「……唔……理奈……」



午睡的时候,我睁开眼睛,看见理奈的床边多了一个不认识的男孩子。



生性胆怯的我立刻吓了一大跳,连忙装作还没睡醒的样子,一边悄悄地窥视着他们。



理奈笑得比跟我在一起时还要灿烂。



看着他们的样子,不知为何,我感到心里隐隐作痛。



……这个男孩子是谁?



跟我们不同,他没有穿着睡衣。(深蓝:パジャマ装的いのり……o(≧▽≦)o)



我立刻明白了,他是从我们所不知道的『外面的世界』那里来的。



不知为何,我心里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



而且,我觉得那个男孩子十分耀眼。



理奈在跟他讲关于扫晴娘的事情,她好像很高兴似的望着他。我凭直觉感觉到理奈她喜欢这个男孩子。



看着理奈的样子,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在心里扩散开来,然后逐渐蔓延,扩散到全身。我害怕得闭上了眼睛,用被子把全身都包裹起来。



这一定就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的妒忌感吧。



「你一直都一个人在这里吗?」



「不,我一直都跟在另一个女孩子玩啊。小祈!」



咯噔。我隐约听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



「小祈!喂喂,快起来啊!有新朋友——」



即使如此,我还是继续装睡。



好害怕。



如果现在起来的话,我就得跟那个男孩子成为朋友了,我和理奈两个人的世界就会被破坏。这个不认识的男孩子将会闯进属于我们的世界,闯进我们赖以生存的这个白色的世界。



所以,不管她怎么叫我,我都不肯起来。



我就像害怕妖怪那样,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地包裹起来,装作还在午睡的样子。



等到那个男孩子激怒了护士、被赶出病房以后,我又在心里默数了一百下,然后才装成刚刚睡醒的样子,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理奈的身影。她原本板着脸,看见我起来了,她的脸上又绽放出开朗的笑容。



「小祈!我刚刚叫过你好几次了……」



「嗯……?什么……?」



「告诉你吧,我交了新朋友哦!」



「什么人?是女孩子吗?」



我故意这样问道。



「不对,是男孩子来的。是个很有趣的男孩子哦!他还管我叫『小翼』呢,很奇怪是吧?」



「嗯。」



「对了对了!小祈你也跟他交个朋友吧!」



「呃……我不要。我又不认识他。」



「没关系啦!很快就会混熟的。」



「我还是不要!」



「啊,我懂了。小祈你害怕男孩子是吧?」



理奈一下子看穿了我的心思,『呼哧』地笑了。我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



「不,不是啦~」



「说谎说谎~♪你的脸上都写得一清二楚了。」



「咦咦——!?」



我情不自禁地用手捂住脸颊。看着我的样子,理奈忍不住笑了。



「……总之,先跟他说说话看看吧。」



「嗯,唔,改天吧。」



「一定要哦!」



「嗯、唔。」



「不许说谎哦!不然的话,就不带你去了~」



「咦?去哪里?」



「呼呼呼……」



理奈故弄玄虚地笑着,让我觉得很在意。



「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啊,理奈~」



「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嗯,那当然!」



不知不觉间,我坐直了身子。为了不让别人听见,理奈轻轻地跳下床走到我身旁,把嘴凑到了我的耳边:



「……我带你去那里吧。」



说着,她用手指了指——她的手指,正指着窗户的外面。



「不行啦……医生说过不许我们出去的……」



「不过这可是个好机会哟!怎么样,你不想出去看看吗?」



「可是,可是……我好害怕啊……」



「我说过了,没事的!」



说着,理奈又一次笑了。



看着她的笑容,不知为何,我的身体又开始刺痛起来。



——一觉醒来,我才注意到我是流着眼泪睡着的。当我清醒过来以后,我又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响。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过去,原来是我的手机。



「喂,喂?」



我迷迷糊糊地应答着。听到我的声音,电话另一边的人轻蔑地笑了笑。



「还在睡觉吗……看来你倒是过得蛮悠闲的。」



「——!!」



我的睡意立刻消散无踪。



打电话过来的,是飞田先生。



「……」



我的双脚顿时瘫软下去。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这样僵在那里。



「喂喂,你有在听吗?」



「……是!」



「关于钢琴的事……看来你已经照我说的去做了啊。」



「是的。」



「哼……谁知道呢?……你现在马上过来中央公园吧。」



「那个……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所以……」



「我也不想扮演这种丑角。怪就怪你太会说谎了。」



「说谎……?怎么会……」



「如果不一一确认过,我实在是无法安心地睡下啊。我跟你可不一样。」



他在挖苦一直睡到现在的我。然而,我找不出话来反驳他。他也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



「我在中央公园等你,马上过来。」



喀嚓,嘟——嘟——嘟——



只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她就挂断了电话。



全身上下都感到极度的疲劳,我慢慢地瘫坐下去。



在遥远的过去所犯下的罪行……这是我心头的一块大石。



然而,我不可以逃避罪责。



因为是我,抹杀了理奈的存在。



走近飞田先生指定的公园,眼前出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



「好久不见了呢。」



「你……」



为什么……飞田先生会跟一蹴在一起……!?



难道是他叫一蹴出来的吗……!?



「两个礼拜前,偶然在这里撞见过你一次,所以便在这里等着,想说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你呢。」



他刚刚说『两个礼拜前』……难道说,他指的是我跟他在这里见面的事!?



一蹴也在这里……!?他还说在这里等着一蹴……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我吗?」



「「啊啊,我当然记得你了,飞田扉对吧!好久不见了!之前都在哪里干些什么大事啊?我还挺担心你的哦?大概10年前左右吧,突然你就不见了踪影,不知上哪去了。过去受了院长老师那么多的照顾,至少也应该去问候一下吧。」



一蹴笑着,亲近地拍了拍飞田先生的肩膀。然而,飞田先生完全没有掩饰他对一蹴的厌恶。



假如我现在走过去的话,他一定会对一蹴下手。



露出愉快的笑容,



笑着欣赏我和一蹴绝望的表情。



一蹴对他露出了微笑,然而,飞田先生表现出一副很厌恶的样子,一把抓住了搭在他肩上的手。



「……啧,快放手!你在鬼笑个什么劲?你不知道我守在这里等你的原因吗?」



难道说,他打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一蹴……!?



飞田先生抓起了一蹴的胸口。一蹴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显出非常困惑的样子。



「干、干什么啦……放开我啦!」



「——你真的以为事情发生过就可以算了吗?」



「我叫你放手是没听懂吗!」



「住手!」



——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冲了过去,向他们大声喊叫。



我就这样插进了两人中间。



困惑的一蹴。



皱起眉头的飞田先生。



以及,拼命要阻止两人的我。



公园周围的空气,因为我们的到来而变得令人窒息。



「拜托你,不要这样……」



「啧!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放开他吧。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前男友哪。」



他的话就像一把尖锐的标枪,深深地刺进了我的心脏。



然而,我不得不默默的忍耐下去。



「难道说……你们……?」



一蹴惊诧地说着,他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听了他的话,我失口喊道:



「不……!」



——不是的,一蹴……你不要误会了!



——我跟这个人什么关系也没有!



然而,我的话也在中途停住了。



飞田先生正狠狠地瞪着我。他的眼神彷佛在警告我,不要把真相说出来。



「求你了,一蹴……你还是走吧……」



「祈……」



「好了……!赶快走吧……」



一蹴还是呆站在这里。



因此,我对一蹴说出了更加过分的话:



「走吧……我跟你已经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不想再把一蹴牵扯进来了。



「是吗……那,我走了。」



说完以后,一蹴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来你们倒像是真的分手了啊。」



「……我才没有说谎。」



「这可就难说了……你明明就没有全部说出来。」



「这……」



「算了,怎么都好吧……反正,好戏还在后头哪。」



飞田先生一直盯着我。面对他的目光,我只得缩了缩身子。



「你已经放弃钢琴了吗?」



「已经拒绝了音大的推荐,也告诉给一直照顾我的前辈了。」



「哼——嗯。」



飞田先生并没有明确表示出相信或者怀疑我的样子,只是继续盯着我。他扬起头来,向我投来像是要慢慢舔舐我的全身一般的视线,又像在给我估价似的,把脸凑到了我的身边。(你这个变态想干什么|||)



「……请不要这样望着我。」



「这是鉴别你有没有说谎的最好方法。」



「说谎……?怎么会……」



「谁知道呢……你是一个罪人,而我,则是在你临死之前出现、对你进行处罚的天使……就是这么一回事。」(深蓝:变态无耻自闭男……你以为你是谁……少恶心了……|||)



漆黑的天使——飞田扉……先生



在他面前,我只是一只罪孽深重的小羊。



即使在他的处罚结束以后,我仍然不能得到净化。我的罪恶感依然不会减弱……它将在我的心灵里刻上永不磨灭的烙印。



「啊~怎么办好呢~?」



「有什么……事情吗?」



「我刚刚说过『好戏还在后头』的吧……揭露一切真相的宴会,要定在什么时候举行才好呢?」



他的意思是,要把全部的真相告诉一蹴……!?



「飞田先生……这全是我的错。要惩罚的话,只罚我一个人就好……而且,你不是答应过不接近他的吗……!」



他看着我痛苦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欢喜的表情。



在我临死之前降临的天使,竟然是如此的残酷。



天使满足地欣赏着我痛苦的样子——。



我是一路哭着回家的。脸上哭的一塌糊涂。我甚至没想过要止住夺眶而出的泪水。见到我的样子,路人们一定会大吃一惊吧。



并不是觉得自己很可怜才哭的。



我是在为自己的无力而哭泣。



回到家里,我没有理会母亲的询问,径直向房间里走去。我用力地关上大门,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全部都是我的错。



一蹴他并没有错。



因此,身为黑色天使的『那个人』想连一蹴也一起处罚,这是不对的。



就算这是违抗天使的意愿,我也想守护他。



没错,既然我的身边并没有披着纯白色羽毛的天使,那么就让我成为守护一蹴的黑色的天使吧——。



像这样在心里默念了几次后,我拿出了手机。



这样下去会被一蹴误会的。即使我们两人甜蜜的日子已经成为过去,我还是不想让他有所误解。



『我跟那个人并没有任何关系,希望你不要介意。真的很对不起。』



我一口气打完这条信息,然后立刻发给了一蹴。



对不起,一蹴……原谅我什么都没有跟你说吧。



翌日。在校舍的走廊上。



不知为何,一蹴露出了满脸的笑容。也许是刻意装出来的也说不定。



「你之前就跟那家伙人认识了啊?」



「嗯、嗯……最近刚认识的。」



「我以前刚好和他是在同一所育幼院里的呢。世界还真是小啊——」



「嗯……我知道……」



「对了,你如果要和扉交往的话,最好赶快把他的怪脾气记在心上哦!」



「咦——?」



我惊愕地望着他。



「要我形容他的话,他就好比一根鸡肋吧。把它丢了心里会觉得可惜,但是吃起来又觉得没什么味道,怎么应付都不是。」



他并不相信我发给他的信息。



好寂寞,好悲伤——整个人就像要崩溃一样。



「用别的事情比喻的话……对了,他就好比一个只会找机会耍冷的搞笑艺人吧,也就是说只要依照搞笑话题的不同——」



「我已经听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