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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圣战的旗手(2 / 2)


「这种事您自己亲自来做不就好了!」弗兰契丝嘉忍不住大叫,同时朝着眼前披着圣袍的孱弱神职者逼近。「您就任大主教之后亲自把教廷跟国家权力划分清楚!这样不就好了!为什么连这种事都要推到我头上呢!而且,您这么做不是要我跟圣王国全境的数万名神职者为敌吗?」



「最初的一道丝线不就是由您斩断的吗?」



老祭司的背影传来沉稳的答话声,让弗兰契丝嘉顿时哑口无言。



——没错,杀死大主教的人就是弗兰契丝嘉。



「这是帕露凯诸神的选择,因此您得背负这个责任直到最后,就算趴在地上也只能继续前进。」



弗兰契丝嘉怯懦地摇摇头。她那对纤弱的肩膀上再也无法多承受一根稻草的重量了,这点马尔麦提欧应该也知道才对,但他却——



他却要弗兰契丝嘉再背负帕露凯诸神的意图。



弗兰契丝嘉转身,钟楼上方忽然灌下一道冷风,吹着弗兰契丝嘉金发底下的颈部肌肤。这阵晚风也吹乱了火光,让映照在厅内墙上的影子剧烈地摇晃着。



(算了,不管马尔麦提欧打算怎么做,枢密会议中的决议才是一切。)



(明天我会试着争取其他枢机主教的支持,只要我在会议中持续高唱马尔麦提欧的名字,风势必定会转向。)



就在她这么说服自己,正要步出钟楼的同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圣女殿下。」



弗兰契丝嘉回头。



马尔麦提欧站在祭坛前方,同时把身子转了过来。



「……什么事?」



弗兰契丝嘉用嘶哑的声音应着。



「请容我再问您一件事,圣女殿下,您长年和托宣女王陛下一起出入战场对吧?」



「……您是说蜜娜吗?是,那当然。怎么了?」



「请问女王陛下……她受伤的时候,您有接触过陛下身上的鲜血吗?」



「……咦?」



(蜜娜的血?)



惊讶之余,弗兰契丝嘉同时也想起了之前的一场战役——在她策划杀死大主教之后,和米娜娃一同骑马追寻下手杀死大主教的克里斯,但计划却被圣王国识破,派出数千士兵包围他们。尽管弗兰契丝嘉要米娜娃一个人先走,但是她却扛起了弗兰契丝嘉,单手抓着惯用的巨剑强行突围。两人身受无数的刀箭伤,淌出的鲜血也交融在一起。



「有过……怎么了吗?」



马尔麦提欧脸上忽然显露出哀凄的表情。而弗兰契丝嘉知道,这绝不是因为烛光摇曳,晃动着这名准祭司脸上的阴影使然。



「这代表了什么吗?」



「不,没什么。这代表了您果真是被神灵选中的人。」



「您说蜜娜的鲜血怎么了?」



(他提到的不是杜克神的血脉,而是蜜娜的血?)



在弗兰契丝嘉追问之下,马尔麦提欧却只是垂下视线地摇摇头。接着再提起原来那条白布,用白布蒙住自己的眼睛。



「现在我不能告诉您。这种事圣女殿下您也常做的,在赢得胜利之前,绝口不提该保守的秘密。」



弗兰契丝嘉紧咬着下唇,转身往阶梯方向走去。



出了厅堂,走下几层阶梯之后,她看见一道几乎要和黑夜同化般的高大男子身影。吉伯特一直站在这里待命。他提起油灯,朝着弗兰契丝嘉靠近一步。



两人一起走出尖塔,来到沉浸于夜色中的中庭。几幢耸立的礼拜堂中传出了烛火的光芒,还有微微的祈祷声。为了提早进行枢密会议,必须事先完成的仪式都得不眠不休地及早结束掉。



当他们来到中央大圣堂与正门间一片宽阔的广场上时,弗兰契丝嘉忽然停下脚步。吉伯特也一样,同时伸手抓住腰上的剑柄。



周围什么也看不见,黑夜里只有晚风拂过草坪和石砖地上的景象。但就连弗兰契丝嘉也察觉到了好几双目光和几个人的气息正包围着他们。



(……是谁?)



两人屏息地快步走进大圣堂,爬上冗长的阶梯,穿过五楼的空中回廊来到西侧圣堂。回到寝室之后,弗兰契丝嘉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对方一共有几个人吗?」



她总算能放心说话了,却也只能简短地这么问。而言伯特只是摇摇头,「我不知道对方究竟躲在哪里,只知道应该是在正门方向。」



「可是,他们动也没动呀!」



正门——换句话说,那些人不是神职者,而是与教廷无关的人?比方说普林齐诺坡里的居民?



弗兰契丝嘉躺到床上……只剩两天了。我得尽快结束枢密会议的行程,早点赶回耶帕维



拉。不论中间遇到什么样的阻碍——尽管她如此说服自己,但唇齿间却忍不住吐出了懦弱的心绪。



「吉尔。」



「是。」



「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吧!」弗兰契丝嘉拍了拍自己的床铺说。



「是,」吉伯特站在门边应道:「请您安心休息,我会整夜站在这里保护您的安全。」



……还好他是个生性不懂得开玩笑的男人。弗兰契丝嘉在心里这么嗤笑着,同时将头埋进了枕中。



暮色微微映染在草坪上,几只鸟儿跃下来叼起落在地上的果实。这是一座搭建在宽阔露台上的空中花园。边缘的栏杆外可以看见被夕阳染红的塔雷米雅湖、一整片映染着水色的湖畔森林,还有城堡外的圣都居民房舍。



朱力欧望向左方,一栋外墙爬满青苔美丽而高耸的楼阁映入眼帘,是翡翠宫。这座宫殿位于圣都王宫的角落,平时几乎无人造访。寂静的空气缭绕着王宫一隅,是太王——即托宣女王父亲的居城。



(……这是我第三次来这里呀!)



朱力欧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



(我跟太王陛下只见过三次,而这三次都大大地扭转了我的命运。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不可思议的缘分。)



第一次,朱力欧还懵懵懂懂地什么也不知道。他被召来担任太王的直属守护骑士,并且为了刺探托宣的内容再次以女王陛下的守护骑士身分被送到希尔维雅身边。



第二次,他是在自己的意志驱使下前往的。向太王陛下辞退守护骑士的工作,同时针对先女王陛下之死质问太王。回想起来,朱力欧仍觉得自己当时的决定真是愚蠢至极。



第三次即是现在。



(这会是最后一次吗?)



(接下来若是去了王国北境,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个问题。)



(而且,就算活着回来,也不一定能从太王陛下手中抢回我的身体。)



他摇摇头,继续迈开脚步,接着走到可以看见白木门的地方忽然停了下来。在这里他看见一个壮硕的身影挡在面前。这人厚实的胸膛映着落日,身上的斗篷迎着傍晚的徐风飘荡着。那凶恶的脸庞、一头蓬发和下巴上的胡须,直教人联想起威猛的狮子,在宁静中酝酿着杀气。



「将军殿下,您为什么会在这里?」朱力欧问。



「当然是在等你。」



大将军艾比雷欧以沉稳的声音回应。



这人胸前别着和朱力欧一样的白蔷薇徽章,这是必须通过剑审院一等审查才能攀上的骑士阶级顶层,据说一般人就算赔上七条命也不见得有机会通过这样的审查。



「我和将军殿下之间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您站在这里等我,是要用剑阻止我吗?」



「对。不过……」艾比雷欧将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身上的杀气忽然消失,同时别开了视线,「现在就算是用剑,我也阻止不了你了。」



朱力欧毫不松懈地注视着艾比雷欧,但仍歪着头表示不解。



「我只是要为格雷烈斯殿下争取时间。殿下现在正在跟太王陛下会面,他不想被你打扰。」



(格雷烈斯殿下正与太王陛下会面?)



(这么说,他帮忙游说将梅尔殿下从牢里放出来,为的就是这个目的?因为他自知阻止不了我,所以让我先到梅尔殿下那边绕了一趟?)



(不过,就算格雷烈斯殿下先一步见到提贝烈斯陛下,那又如何?他想说服陛下拒绝我的提议吗?那可没有什么意义呀!)



「我收回刚刚的说法,将军殿下,我们谈谈吧!」朱力欧说。此时他有不只一个理由得让艾比雷欧透露更多讯息。



「您不是打算将三大公家的势力完全从军方驱逐出去吗?而您也一直反对圣王国打算迎回米娜娃陛下的想法,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要依格雷烈斯殿下的意思行事呢?」



「因为关于太王陛下今后的动向该怎么安排,我和格雷烈斯殿下的立场是相同的。」



(原来如此,对于提贝烈斯陛下取得更强大的力量感到恐惧,这点军方和大公家的利害一致。)



(这座王宫已经处于混沌状态了,个人的意志、信条,还有憎恨情绪已经纠缠太深了。)



在这种情况下,大家只能各自牟利了。



「将军殿下,您接下来也要往王国北境出发吧!」



「对,如果我没有死在你手上的话。」艾比雷欧自嘲地说:「我收到消息,说安哥拉军目前正在搜索女王陛下,但还没找到。」



朱力欧听了忍不住将藏在身后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所以希尔维雅陛下还没有落入安哥拉帝国的手中,现在还来得及。)



「这样的话,如果我跟梅克留斯殿下想加入这次北伐的军队,您会接受吧?不管我待会儿要做什么。」



艾比雷欧点了点头,「我只能答应了。你是非常重要的战力,而太王陛下的问题跟女王陛下的安危是毫不相干的两件事。」



「那我最后再问您一个问题,卡拉老师到哪里去了?」



艾比雷欧蹙起一双粗大的眉毛,「你也不知道吗?」



「卡拉老师不是跟您站在同一阵线吗?」



朱力欧眯起了眼睛,向前靠近一步。而艾比雷欧则用鼻子呼了一口气,「你以为那家伙会跟谁站在同一阵营吗?她不过是任意拉拢自己想拉拢的人马而已。」



朱力欧忍不住笑了……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对呀,为什么我会有——卡拉也许早已经背叛我了——这样的想法呢?)



(那人从来没跟我站在一起呀!她从来不是任何人的伙伴,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与她为敌。所以,对任何人来说,她的行为根本不存在什么背叛。)



朱力欧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不少。他走向艾比雷欧,步伐显得毫不犹豫。大将军再次伸手握住了剑柄,同时,双方上身像是被风拨动的烟雾般晃荡,两人踢腿蹬地的蹴击声重叠在一起,几撮草屑随之飞扬。



叩门声中,王配侯格雷烈斯回头。



「……女王陛下守护骑士朱力欧·杰米尼亚尼请求晋见太王陛下……」



求见者稚嫩的声音带着气竭的喘息。格雷烈斯转头望向罩着紫色纱帐的床台,接着听见纱帐内传出了声音:



「朕等你等好久了——格雷烈斯,快带他进来吧!」



纱帐内传出嘶哑的声音,但听来却非常年轻。



格雷烈斯闻声却仍犹豫地环顾四周。这问寝室到处摆放着堆满了古书的书架三让原本就不大的空间显得更为狭小,而药草甘甜的香气也浓郁得教人觉得呼吸困难。



「格雷烈斯,朕叫你快一点。」太王焦急地催促着。



「进来吧!」格雷烈斯这才转身对着门外唤道。



朱力欧进入寝室,格雷烈斯看到他心脏冷不防地抽了一下。他的头发蓬乱、衣衫残破,虽然整理过,但脸上的汗水和残余的杀气却毫不掩饰地流露在外。他的身上飘来了血腥味。看来袖子底下应该有伤口——最重要的是,他腰上的剑。这把剑的剑身前端已经折断而遗落在某处,而且是连剑鞘一起折断的。



「……艾比雷欧怎么了?」格雷烈斯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该怎么问才叫婉转,开口就单刀直入地问道。



「他还活着。」



朱力欧的脸庞因体内急促的血液窜流而显得红润,但答话的声音却异常冷峻。



「毕竟他接下来要领军北伐,这个任务非常重要。」



格雷烈斯不由自主地认为,这人已经愈变愈恐怖了。



(不过,我要的时间已经有了。)



(特地把艾比雷欧找来果然发挥作用,这些时间已经足够了。)



格雷烈斯转头望向房间中央的床铺。



「……朱力欧,来吧!来吧!」



纱帐里传出亢奋而颤抖的声音,帐幕摇撼着。



「微臣有幸拜见太王陛下,不胜感激。」



「这种客套话就省了!快过来!」



「陛下想必已经从格雷烈斯殿下口中听到微臣的提议了。」



「听到了!朕听到了!唉呀呀呀!你快过来呀!快把你那年轻、美丽,又纤细强韧,宛如白金一样的躯体带过来呀!」



「微臣这么做是为了营救希尔维雅陛下。」



「那当然!朕不会让安哥拉那些肮脏的野兽动到希尔维雅一根汗毛!那群毒蛇,朕会杀他个片甲不留!一个不剩!我会要他们用自己的手掏干自己的内脏!我会用我的力量,莫尔菲斯的刻印之力让他们享受这个世上最诡异的死法!」



厚重的纱帐底下放出了微微的青光。



「呵、呵呵,朱力欧,我会用你的肉体,在我救出了希尔维雅之后,和你倾慕的女王陛下好好温存一下!呵呵、呵呵呵——这也是你的希望吧!」



格雷烈斯强忍着哽在咽喉里的恶心感,勉强让自己不呕出来。提贝烈斯,这人的欲望实在可怕。然而,一步步走上前来的朱力欧脸上却没有丝毫不安、厌恶和恐惧的神色。



「……这样好吗?」格雷烈斯忍不住开口问道。



「什么好吗?」朱力欧停下脚步,微微歪着头问道。



「太王陛下将会夺去你的身体,玷污你的纯洁,同时让你永远成为他的奴隶,这样真的好吗?」



这些话尽管是在太王陛下面前,格雷烈斯却无法忍住不问。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年轻的守护骑士能毫不畏惧地这么豁出一切。



「当然是为了希尔维雅陛下了,还有——」



朱力欧答话的同时,脸上出现了一抹令人难以置信的微笑。



「也许这是微臣最后一次用自己的嘴巴开口说话了。所以,我要告诉陛下和殿下,微臣不只看过一副刻印之力,也亲身接触过这样的力量。现在微臣得到了印证,陛下和几位大公殿下的神力,其实只对人有用——不管如何强大的刻印,作用只在人脆弱的心灵。所以……」



朱力欧和格雷烈斯擦身而过,伸手抓住了床上的紫色纱帐,并且将之提起。



「……人心总有一天会变得坚强,并且掌握超越刻印之力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