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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 / 2)


首先联络恩·尹柔依,请她调查妮露夏琪等人有无动静——锥霞虽然不想主动拜托她们,感觉像欠对方人情,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尽管不晓得对方在想什么,这点依然让人不快,但毕竟还是依照了他们的要求行动。最后知道了目前妮露夏琪等人没有任何动作。



拜托她们继续监视后,接着打电话给莉莉海尔。转告情形后——



『我先声明,那个女人并不是龙岛/龙头师团的师团长。』



「你说什么?」



是自己杞人忧天吗?这个想法掠过脑海。但是——



『现在的师团长应该是男性。但是,既然那名女子特意观察夜知家的情况,有极高的可能与这次的事情有关。一,师团长与「第二名」的决斗是攸关龙岛/龙头师团未来的重大事件。二,既然本质是比赛孰强孰弱,应该会尽可能想以无人会抱怨的形式进行决斗。以上——我判断就算类似「见证人」的「部位刻纹(High Single)」前来也不足为奇。』



「所以就是我看到的女人吗?」



『因为如果是龙岛/龙头师团的「部位刻纹」,也会对你们感兴趣吧。也许是心想顺便看看夜知家的情况。』



「……接下来要怎么办?」



『为了以防万一,也许需要加以监视吧,但我刚才也说过了,这场比赛要求公平的决斗。我不认为会在有许多不确定因素的深夜进行战斗。恐怕会在明天白天。换言之,我们必须抢先一步展开行动——』



手机设成了扩音模式,周遭听着这段对话的春亮等人都眼神认真。



锥霞心想,自己的眼神大概也差不多吧。



同时听着莉莉海尔为现在的情况作结,所说出的那一句话。



『我们的作战计画,就决定在明天清晨进行。在那之前好好恢复体力吧。』



*



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春亮如此说服自己。



莉莉海尔在电话的最后也说,比起一开始,他挥剑的方式已经算是有模有样了。如果是完全被束缚住的对象,只是按照预定计画给予对方手脚一击,他可以毫无问题地办到吧。



所以,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可是……



(……真的是这样吗?)



这个想法从刚才起始终挥之不去。应该还有为了明天,必须做点准备的某些事吧?可是,他再怎么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是什么。



那么,就是没有任何准备工作要做。可以做的事情都做了。剩下的就只是为了明天恢复体力,也就是早点睡觉而已——脑袋明明很清楚,胸部深处却莫名躁动不安,无法入睡。春亮只是躺在棉被里,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天花板。



他窸窸窣窣地翻了个身,置于枕边的手机跃入眼帘。他漫不经心地拿起来,打开电话簿,拉动画面——



「……」



春亮停在显示着「此叶手机」的地力。冲动之下,他按下拨号键,将手机贴在耳边。闭上双眼。心脏飞快跳动——喀喳。「您拨的电话未开机,或是不在收讯范围内……」吐出了像是安心又像失望的叹息,再挂断电话。此叶不在以后,一直都是这样。再清楚不过的结果。



春亮失神地更是随手滑动电话簿。班上同学的名字。朋友的名字。他想起了除了他们,也有很多人等着此叶回来。



超出五十音名簿范围的部分是恩·尹柔依的名字。她们依然不愿一起战斗。但春亮心想这也是无可奈何。她们也有自己的立场。



电话簿里还有「理事长」和「北条渐音小姐」等名字。春亮已经说明了所有状况,理事长也表示愿意竭尽所能相助——但是,尽管多少懂得战斗,但他们毕竟是普通人。这次的对象远比以前任何一个敌人都要强,也比以前任何一个敌人都要手下不留情。太危险了。春亮也不想看见此叶与渐音他们战斗。此外,虽说前龙岛/龙头师团成员的理事长他们没见过妮露夏琪,但接触可能还是会衍生出不少麻烦——基于这些理由,春亮不太想将他们牵扯进来。



这方面对于其他友人,像是白穗和莎弗兰缇、千早和伍铃也一样。虽然在请求协助之前,对方就会率先拒绝帮忙吧,但这次实在太危险了。还有可能招致无法挽回的事态。



但是,忽然之间,他想听听其他人的声音。



不由得按下了通话键。手机铃声响了很久。就在他打算放弃而挂断时——



『……』



「啊……喂,是白穗吗?抱歉这么晚打给你。」



『唉——』明显刻意的叹息声传了过来。



『终于来了呢。超越了视奸和嗅奸的通话奸。真受不了,变态只要能与女人联系,就连电信公司的信号发射塔也能当作性器具使用呢,变态。』



还是跟平常一样呢——春亮露出苦笑。



『什么事?』



「呃……那个,我们最近都没去学校吧。所以有点好奇学校的情况。」



『一言以蔽之,糟透了。』



「为什么?」



『你们、班长和小麦色女人缺席的理由,全都是因为得到流行性感冒病倒了。时期完全不对,没创意也要有限度吧。稍微再想个合理一点的理由如何?』



「哈哈……因为这方面的事情,我们都交给溃道老师处理了……」



接下来好一阵子,白穗以不知是报告还是抱怨的形式,说明了最近学校的情形。虽然「去死」、「毁灭吧」的谩骂声不绝于耳,但老实说,春亮还心想她就算干脆地挂断电话也不奇怪,所以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白穗老大不高兴的声音,冷冷地漠不关心的声音,不知怎地听来很畅快。



春亮心想,也许自己就是希望有人能像这样,完全撇下自己不管吧——我才不理你,你的紧张和不安根本不算什么。到头来,自己只是变软弱了吧。只是想要解脱吧。



「莎弟兰缇呢?」



『……你问这个做什么?』



「咦?不,没什么。」



『少骗人了。她就在我旁边睡觉,你打算问她睡觉的姿势是什么,或是想叫我把话筒贴近莎弗兰缇的肌肤,说你可以藉由电波的反弹状况感受到她肌肤的质感吧。不论哪一个我都不会答应,我绝对不会让莎弗兰缇成为你漆黑欲望的对象,人类。』



「我哪是那么厉害的超人……不过,在睡觉的话就算了。」



有人在旁边睡觉的话,聊太久也不好。也该结束了。春亮最后说道:



「不好意思,我们明天还是会请假,因为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反过来说——我想明天就会结束吧。」



这句话代表了什么意思,应该传达给她了吧。



但是,她干脆地、令人神清气爽地答道:



『这样啊。我是无所谓。』



那种轻描淡写像在说「别太争强好胜」般,让春亮恢复了冷静。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到明天,此叶已经回到这个家了。仅此而已。而后天又会开始一如既往的学校生活。



『顺便说,我不会告诉莎弗兰缇你们「打算玩的游戏」喔。因为如果她知道了,可能会想去。不过,就算要我哭求或是在大马路上脱衣服,我也绝对会阻止她。』



「虽然你的阻止方式很不知所云,但我了解了。只有我们也没问题。那么,突然打电话给你真是抱歉——」



『……给我等一下,我忘了一件事。你该不会除了我以外,也像这样联络其他女人进行深夜的通话奸吧?还是说接下来打算这么做?』



「我……我才不会。我打算要睡了。」



间隔了沉思般的一秒后,白穗才说:



『……这样啊。那就好。』



然后嘟的一声挂断电话。春亮伤脑筋似地苦笑。



不论如何,总觉得心情轻松了些许。应该睡得着了吧?就在他准备阖上手机时——



「喔?」



手机震动了起来,通知他收到了简讯。时机真是太准了。自己的手机曾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这般活跃吗?春亮一边心想一边打开简讯。他也想过或许是刚讲完电话的白穗寄来的,但并不是——而是比白穗更加稀奇,奇迹般的对象在奇迹般的时机点寄来了这封简讯。



是住在遥远西边的她。与家人一起生活的她。



标题是「复健中」,内文和她本人的口气一样,粗鲁地写道:「那家伙一直叫我寄,烦死了,我才会寄给你。」同时附上了照片。春亮心想,复健中也许有双重的含义吧。照片中的她手上有一小部分包着绷带,还带着闹别扭似的表情抚摸一只大狗。是从前曾被错误的信仰利用,导致她在心底留下了创伤的大型犬。她正摸着它。另外在她和小狗后头,还有一个以温柔眼神注视着他们的成年女性。



「……哈哈。」



可以想像是谁拍了这张照片,以及他与她之间的对话。「找个朋友寄给对方看吧。」「吵死了。」「寄给前阵子那群人就好了吧?」「他……他们又不是朋友!」「不寄的话,我就当作你没有半个朋友喔。唉唉,没想到连一个寄简讯的对象都没有的孤单家伙,竟然是我的打工同伴啊!」「无……无能死了……!」之类的,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这么说来,比布利欧几天前也寄来了类似报告始末的简讯。教育旅行时拍明说过的,关于送回雏井艾希的日期,研究室长国似乎已与她们联络。再过不久,也许类似的照片上的人数还会增加吧。



(……啊。)



看着照片上的久留里,春亮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然后思索了一会儿。肯定的感觉与否定的感觉互相拉扯。但是最后——



「说得也是呢。不论是什么,做得到的事都该先做好呢——」



春亮静静起身,走出被窝。



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只是为了明天该做的准备工作,他终于又发现了一个。



*



莉莉海尔·姬鲁米丝妲眼前,废弃大楼中被遗留在原地的桌上,好几样祸具在月光照耀下一字排开。她正为了明天做最后的调整。



话虽如此,能做的事并不多。有些祸具光是拔出剑鞘,就会发动忌能。顶多只能细心地擦拭剑柄与剑鞘,以免紧要关头时不小心手滑。她也拉了拉背上用以固定祸具的皮带和剑带,以确认状况和长度,加以调整。



结束该做的事情后,她再一次凝视桌上。长短形状皆不尽相同的剑群。原本共有九把。当中唯一不是祸具的「祸具破坏者」,以及「贯穿与通奸之玛克劳克兰」这两把已被破坏,如今共七把。当中最为重要,掌握了明天关键的是——



(……那还用说。)



她的视线停在「那把剑」上。同时,回想起了数天前的事。与他们的对话。问起这项祸具来历的时候。



这把剑的由来是〈杀死勇士的阿斯穆德之歌〉——这个答案并非造假。临时被问,她认为一味吞吞吐吐会很危险,忍不出脱口说出了真正答案。



(我确实冒了险。他们不熟悉诗歌,真可说是万幸……要是产生了兴趣而去调查的话,届时可就麻烦了,但好像也没有发生这种事。)



也就是说,冒的险已经结束。准备已经完毕。



为了杀死妮露夏琪的准备。



绝对非达成不可,只要能够达到那个目的就好的准备。



之后只剩下——等待这把受诅咒的剑符合其性质,发挥其不祥力量的时刻到来。



莉莉海尔继续凝视着眼前的那把剑。



望着他们深信是毒剑的黑色长剑——



*



洋房二楼有阳台。是处幽蓝月光悄悄洒落而下的静谧空间。



妮露夏琪坐在阳台上,背靠着栏杆。



她将掌心上小山般的药丸送入嘴里咬碎。再倾斜另一只手拿着的杯子,让里头的液体流入喉咙。是混合了蛋白质饮品和药粉的液体。「一餐」还没有结束。她拿出纸包起的粉末,倒在拳头上,用鼻子一口气吸起那些粉末。



这时才终于产生酒醉的感觉。紧接着是反胃与失衡的平衡感。但是,她以意志力压下这一切。不曾被那种不快感,或是幸福感吞噬。这是当然。因为这不过是有必要才做的,单纯的补给行为罢了。



「不得不摄取药物的诅咒吗?真是麻烦。」



「……源自吾之面具的来历。这也是无可奈何。」



村正有些哑然地扭着嘴角,从房中走出。她无声无息地迈步前进,走到妮露夏琪身旁,将手肘支在阳台栏杆上,仰望夜空。



妮露夏琪更是从怀中取出片装胶囊,劈哩地撕开包装,当作糖果般丢入口中。酒醉感强烈的麻药对于诅咒的效果确实最好,但一味吸食麻药,毕竟会对身体产生不良影响。市售的感冒药虽然效果不大,但也被认定为「药物的一种」,所以她都像这样大量摄取以搪塞诅咒。



「你偶尔也会吸食鸦片那类的东西吧?真亏你的心智还能保持正常。」



「因为吾只在最低必要限度下使用麻药。况且,龙的意志力也很强大。」



「哈,也许吧。」



咬碎胶囊后,接着吞下粉状胃肠药。这就像是饭后甜点。虽说是市售药品,但吃太多的话也很伤胃——虽然胃肠药也半是起到安慰作用而已。



妮露夏琪小口喝着最后剩下的蛋白质饮品,一边说道:



「——时间差不多了。」



「套用主人说法的话……也就是灭龙吗?」



「不。龙指的是至今尚未有人到达的强之极致、强之概念——即便是师团长,也称不上就是龙本身。因为他将会输给吾。」



「嗯,有点道理。」



村正低头看向妮露夏琪,弯起嘴角。



「这不过是在争夺距离龙最近的部位——也就是『头』罢了。但当然,龙这个概念就在那前方。必定只有吃掉其血肉,才算是吾等接近龙的仪式……」



「也就是替换头部吧。无论如何,比起下面,当然是站在上面比较好——话说回来,妾身至今都没有问过,现任的『头』有多强?」



「他是最靠近龙的存在。用不着说,在龙岛/龙头师团中是最强的。在得到汝之前,吾与他对战的话,胜算——约莫只有两成。」



「喔,这么厉害。不,说不定只是虎彻太不中用了。那么,现在又多了妾身以后,胜算变成了多少?」



村正像是看好戏般地问。妮露夏琪迟疑了一瞬,仍是决定据实以告。



「五成——估高一点的话,五成五。」



「你说什么~」



只有这点程度吗?村正明显面露不满。光是与那个师团长对战还能有胜算,就已经是奇迹了,但就算向不曾实际对峙过的村正说明,她大概也不明白。



「但是,吾、汝和虎彻如果发挥全力,甚至抱着豁出性命的觉悟战斗的话,吾等有十成的机率可以取得那五成五的胜算。村正,汝有这个觉悟吗?」



「始终都有。战争通常就是这样。不论对手是谁,必须随时随地抱着将会丧命的觉悟。觉悟的强弱,正决定了刀出鞘的速度。」



村正立即回答,身上的气息像在说「问这真是废话」,太可靠了。



「听到汝说无论对手是谁,吾想起来了——在与师团长战斗前,那帮家伙可能会再出现。就是箱形的恐祸,和莉莉海尔·姬鲁米丝妲。」



「你是说那群弱到下行的家伙?」



「至少莉莉海尔·姬鲁米丝妲的执念不容小觑。执念的性质,就是愈输愈会变得强大——下一次也许更加精彩可期。轻敌大意的话,说不定汝也会被砍断喔,村正。」



妮露夏琪半告诫半开玩笑地说。村正也用喉咙回以了咯咯笑声。村正转过身,背靠着阳台栏杆。这个动作不具任何意义吧。就算和自己朝向相同方向,也只看得见房间内部。只看得见至今被当作玩具,发型不断被变来变去,筋疲力尽地趴在床上熟睡,头发乱糟糟的虎彻。



「妾身刚才说过了吧?虽然在主人面前可能是班门弄斧。人一旦站在战场,一定要随时抱着将会丧命的觉悟。刀也一样——必须随时抱着会被砍断的觉悟。妾身也亲眼见过了无数次。寿命走到尽头的刀因为微不足道的理由而断裂。就算理由再不值一提,总会断裂。」



好比说——她接着举例。



把将领从马上拉下,只要再给予一击时,却被流箭射中而断裂的刀。讨伐将领后,得意洋洋之际却被农民兵偷袭而断裂的刀。壮烈单挑后,主人手却一滑,落地后被马踩断的刀。



「所谓的刀,比任何事物都要锐利,却也因此比任何事物都要脆弱。随时都有断裂的危险呐……哈哈。」



「怎么了吗?」



村正忽然摇动肩膀笑了起来,妮露夏琪仰首看向她的表情。以夜空和明月为背景,她正眯起双眼笑着。



「哎呀呀,妾身也老了呢。竟然想些无谓的事情。就像开悟的和尚一样,只是毫无意义的胡言乱语罢了。活到了这个岁数,总觉得所谓的刀……」



她的声音像在说笑。也仿佛蕴含着对于自己的……不,是对于刀这种存在的嘲笑。



但是,只有那双眼睛仿佛正凝视着远方,仿佛沉于湖底的刀刃映照着水面一般——散发出了时浓时淡,变化莫测的光辉。



「也许有些时候,一直在等着自己被折断的那一天吧……」



妮露夏琪间隔了一拍后,问:



「汝也是吗?」



「哈。妾身完全不打算被人砍断喔。只是……」



村正依然以深邃的眼神注视前方。



依然面带淡淡的苦笑注视着在房间里熟睡的虎彻——与自己有着相同宿命的同胞。



用非常平静的语气接着说了:



「这世上没有不会断的刀。纵然有……有朝一日终将枯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