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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与小麻式的情人节」(2 / 2)


不过我想应该不可能吧。



如果是被虫蛀过的程度还没问题,那算我可以接受的范围。就算虫在盒子里蠕动,最多只是让我皱皱眉头而已。以前生活在地下室的时候就曾经把虫当作食材,虽然有调理过,但是过着千金大小姐生活的麻由激烈地拒绝食用,之后菅原也拒绝食用。



就算是没神经的我,面对这些一开封肯定会立刻变成化学武器的巧克力堆,与其说是升起觉悟,还不如说我的胃拚死命地发出怪异的声音。



这个行为的结果以及将会抵达的终点,我根本无法预测。



「来,吃吧吃吧——」



这句话在我的国家代表自杀耶,她竟然选了八年前的东西。



如果有放在冰箱里保存就算了,这可是放在纸箱里在常温下保存长达八年的东西耶。光想像那个画面就让我冷汗不止。虽然八年前的粮荒事件很惨,不过戏码还没眼前这么充满破坏性。玩弄他人的极致是让人生不如死,所以不要一下子就造成致命伤是很重要的。



我因为无法插手,所以任由麻由哼着歌开始打开包装。当我正怀疑麻由从何判别外观完全一样的东西时,我看到缎带的结上用小字写着年份。



这下该怎么办呢?抱着她哄骗过去吗?和怪人沟通有怪人的方式,可是我的王牌——结婚申请书已经用过了,手边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道具,如果我亮出离婚申请书,我看今年会换成我被红色包装吧。



除了拥抱之外,支吾搪塞的手段也有一丝希望,可是这样好吗?



「……小麻。」



这是装困难和苦肉计的计策,我只想得到这个方法,所以只能靠这样争取时间了。



我不得不丢出今天才发觉的这张两面刀王牌。



麻由两手捏着丝带止住动作,问我「什么事?」



「小麻啊——」「嗯。」「……胸部是不是变大了?」「你说虾密?」



不对,这是性骚扰。况且小麻也没露出我摸也无所谓的表情。



我像个前卫艺术家一样抱着头,苦恼这不是我想要表现的。



「是因为你长大了,还是该说胸部巨大化了呢……」



我小心翼翼的选择字眼,但时间可不会等待我。红色的包装纸啪啪啪地被扒开。



「小麻,你啊……」她「嗯嗯」,带有决心地回答。「……是不是胖了?」我的耳朵突然被耳鸣袭击。



原来那是麻由用手掌快速的甩了我侧脸一掌,而我晚了一拍才感受到那如雷鸣般的声响。



「是喔——?是这样吗——?」



麻由的笑容、声音和行动,十分无礼地凑在一起。我想起过去曾被几乎结成冰块的雪球砸到耳朵的回忆,那锐利的痛楚现在才开始慢慢侵蚀我。



「可是啊——」啪。「才没有那回事呢——」啪啪。「阿道真是的——」啪啪啪。我就这样被她用手掌不断拍打。



可是嬉闹时,我觉得她的重量的确增加了。



大概因为她总是采取类似冬眠的行动模式,所以营养保存得很不错吧。



也就是说,我敢保证,你随时回归野地也不会有问题!



不过现在可不是让麻由提前产生杀人动机,当作白色情人节回礼的时候。



「……嗯——真的吗?」



我的视线是不是让她感觉到了什么呢?她用认真的眼神表示肯定地回看我。麻由没等我回答就不悦地抓住自己侧腹的肉,然后定住不动。放开后改抓住我侧腹的肉,接着再次定住不动……



「噫——!」



我被揍了。看来她的肉量赢了我,却因此输了这场比赛。



「阿道你这个不及格的小鬼!」



我遭到这个真正的不及格小妹妹莫须有的乱骂,还用指甲乱抓我的脸颊。这句话大概是麻由准备退场时的话语,她说完就踩着哒哒哒的脚步逃离客厅。嗯,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根本没时间掺入谎话。我肩膀上的重担终于卸了下来。



虽然可能衍生新的危险,不过至少逃离了眼前的危机。接下来只要把这个酒红色棺材一般,原本是巧克力的东西丢掉……要是能这么做不知该有多轻松。巧克力不丢也不吃,两者都必须兼顾正是笨蛋情侣的辛酸。骗你的。



我翻了翻箱子,找寻年份和日期最新的缎带,如果还有没过期的,我该吃一口才是,因为我这个人天生贫贱命。这句话有一点点是骗你的。



调查结束后,我留下标示去年九月中左右制做的盒子……巧克力的成分只有可可和水,是比较不容易腐烂的甜点,所以这个应该没问题……我这样胡乱猜想。不过这个东西没用防腐剂,所以就算表面没有虫,里面也有可能早已潜伏有毒物质。不对,这种想法太天真了,什么可能,根本是一定有。



有句话说现实很冷酷,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那只不过是人类乐观的想法。



我作好觉悟后打开缎带、拆开包装并打开盒子。嗯——黑漆漆的硬板上冒出白粉,是思春期吗?还是这块板子想打扮成干炒蒸马铃薯的样子?我用手指捏了一下,虽然不像沙子一样立刻瓦解,不过却有柔软的触感。



我将板子送到嘴边,咬下约四分之一的大小。嘴边没发出啪的清脆断裂声,口感反而像是在咬蒟蒻一样。



「………………………………」



味道感觉好像是把砂糖和黏土搞混,也就是所谓绝望系的口味。



巧克力的风味似乎早已被时间给偷吃掉了,我的口中牵起细丝,有种沾黏的口感。不过无所谓,反正这种东西是要吃感觉,不是吃美味的。



「……嗯。」



重点是吃感觉而不是吃食物吗?……人类啊,还不就是这种生物嘛。



我的消化器官不够完善,小麻则是属于偏食的人。



我将巧克力和自我嘲讽一起咀嚼……吞不下去,因为嘴里的东西就像有丝线的口香糖,所以怎么咽都只有口水空虚地通过喉咙。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把手指戳进嘴里,努力奋战把黏腻的巧克力塞进喉咙深处。



总算把东西吃完后,我双手合十感恩地说「我吃饱了。」



然后突然很想用水润喉,不过一想到走廊上的寒冷就嫌麻烦,所以抬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这时麻由爽快地打开门。



右手握着她用来做饭和其他东西的菜刀。



她在我面前蜷身,双膝跪地把身体凑向我。



「哪里胖?」



「嗯?」



麻由用真挚的表情询问,菜刀闪烁着白光。



「只要把胖的地方切掉,就可以轻易变瘦了啊!」



「……哇喔——」这孩子的脑筋要转到哪里去啊?



这可是不顾虑麻烦和生命,最快速的减肥法。



我觉得我的发际到额头前,好像多了几条黑线。



「怎么可以用这种方法?」



我伸手试图拿下菜刀,她当然「噫——!」地用脚把我的手踢开。



「好啦——小妹妹要乖乖听话。」



我用不干脆的口吻要求她把刀子交给我。但是——



「我才不要——!」



她手脚胡乱摆动,如果可以的话,也想抓狂着说「这样不好——!」



之后,我们两人就在生死之间闹着玩。



菜刀也晃过来晃过去。



当我成功将菜刀抢过来时,看到彼此除了些微的擦伤之外都平安无事,内心有一种感动。



冷汗、热汗直冒,让我们两人的脸颊都泛起红晕。



虽是个不错的运动,不过感觉连寿命也会跟着瘦身,所以以后还是禁止这种运动吧。



「那——我该怎么办才好嘛?」



我边搓揉麻由鼓起的腮帮子,「嗯——」地思考。



「嗯,如果用健康的方式减肥……啊,在讲这个之前,谢谢你的巧克力。」



「嗯哼——怎么样?」,麻由就这样被我捏着脸颊,问我觉得味道如何。



「有小麻的味道喔。」



呵呵呵,那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我说真的。



「耶嘿嘿——」



我这种称赞有妈妈味道的口气让麻由很开心,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不过有效就好。



「那么,嗯……说到减肥的第一首选……」



因为这个缘故,麻由决定要在晚上慢跑。



要说不需要菜刀的运动,就只有这个了吧?不过我才疏学浅,不知道哪一种运动需要菜刀。



所以麻由在平常应该洗澡或窝在棉被里的时间,驼着背摆出一副正经的表情准备出公寓。头戴她喜爱的黑色无檐圆扁帽,穿上唯一的运动鞋跑在柏油路上。她沭浴在可以让决心造反的寒风中,揉搓干涩的眼睛。



这条路上没有街灯,眼前是一条漫长的漆黑道路。



「所以我才会陪着一起跑。」



我插进一句自创的旁白,看着和空气混在一起的白烟。吹晃路树的寒风殴打着我的耳朵,让锐利的痛觉再度萌发。我心想着——真想回到我们的家,高抬起头看向公寓。



「我们走吧?」



我把手塞进外套口袋,踏着步知会麻由开始跑步。



麻由点点头,用行走般的速度跑了出去……那我不就得用好像在跑步的速度走路?「认真一点跑啦。」



我轻捏麻由的脸颊,麻由「哼」地停下脚步展现她内心的遗憾。



「为什么要打扰我?」



「如果你想被我打扰,就继续这样下去吧。」



我们现在像是两只并肩走路的枫叶鼠,只不过是用跑步的姿势走路。如果问一百个人,有四十个人会说我们在散步,剩下的人会赞叹美少女万岁吧!当然,我是后者的起头者。骗你的。



「我又没有要跑,我要散步。」



「啊,是喔。」



那你手腕和脚摆动的方式是怎么一回事?「抱歉、抱歉。」



我放开她柔嫩的脸颊。麻由看准我放开她的脸颊,开始大幅挥动手臂,迈开大步向前。



我不急不徐地就可以和她并肩行走。



「你打算瘦多少?」



我这么一问后,麻由握拳低喃,看来减肥中不能提有关减肥的话题……真没道理。



「直到有人叫我营养不良的小孩。」



她告诉我一个抽象的目标,看来这会是场无止境的减肥战争,真让我感到不安。



其实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差异,只不过是因为我提了,所以麻由不得不减肥。



对小麻来说,被阿道讨厌可是攸关生死存亡的问题。



「可是,算了……没事。」



夜间的散步。



这和平的动机让我们感到宽心。



而我陪伴努力让大家帮她取苜蓿芽这种绰号的麻由出来运动的理由——



除了考虑到犬猫处理者可能在街上徘徊的危险性及右脚的复健——



还有一个原因。



如果这件事对方能贸然行动,我会很开心。不过我看是不太可能吧。



「……我就知道会这样。」



我们花三十分钟走到小学的校门口,接着便转头回家。



我一背起抱怨走累了的麻由,她就立刻把我的背认定为床铺,现在已经啃着我的肩膀,发出沉稳的呼吸声了。希望到了明天,她会忘了有关自己身体的秘密。



我缓慢且慎重地吸着鼻涕走在冰冷的道路上,因为万一摔倒我根本没办法伸手撑住,所以就算受到寒意催促也决不急躁。



周围是一片农田,甚至放眼就可以看到远方的山脉轮廓。左侧是设有缆车的观光地,是一座山顶上有城的小山。正面是山里有防空洞,人烟稀少的山。左侧的山有我小学远足的回忆,正面的那座山则藏有我和妹妹的回忆,不过两边的回忆都不怎么重要。



我没有顺口说出「嘿咻——」就重新调整麻由的姿势。



「我看我会瘦得比较快。」



不过要是这样,麻由会越来越有暴力倾向,这真是种恶性循环呢。



就在我埋怨的时候,传来一阵电子音乐。我用单手撑住麻由的臀部,用指尖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一打开折叠式的手机,液晶画面上显示一个外国人的名字。我用片假名登录在通讯录里的只有一个人,就是那个名字像某个部族的人。



我用指甲按下通话钮后,把电话夹在肩膀和耳朵间,重新用双手撑住麻由。



「啊,喂喂,你现在一个人吗?」「嗯,我现在正和她一心同体。」



上社奈月「呵呵呵」地,十分满足我偷懒的说法。



对了,这个人虽然食量很大,不过却没呈现在体格上呢。



「麻由睡了吗?」



「嗯,是啊。不过我正背着她长途跋涉中。」



大概角度倾斜过头,脖子用刺痛强烈表示自己的主张。



「那你到离麻由家最近的便利商店一下。」



「抱歉,我答应婶婶今天要写作业。」



「哎呀,阿道同学真是的……」



奈月小姐说到这突然停顿一下,



经过短暂的沉默后——



「该怎么称呼喜欢婶婶的人呢?」



「恋婶情结吗?」



我自然而然地说出那种父母可能会在九泉之下笑翻的谎言。



「你让我上了一课。」奈月小姐也以这种人工的谎言回应。



「对了,警察怎能建议人在深夜出外徘徊?打算无视被野狼或大猿猴攻击的可能性吗?」



「警察局因为流感横行,所以暂时关闭。」



你那出色的职场也会因为台风警报而放假吗?



「再加上今天晚上没有月亮,所以你放心吧。」



我抬头看天空,啊啊,的确没有月亮,后面那一句就暂且不回答。



「如果只是因为我个人的缘故,那当然还是以阿道同学的个人计划优先,不过对方说无论如何都想见你一面。麻烦你考量对方的心情,立刻前来会面。」



「……是谁啊?你要介绍部族中首屈一指的美人给我吗?」



「阿道同学和我约好不提这件事的呀。」



「我忘了,你说得没错。」



竟然做出这种无利益的约定,那时的我真是血气方刚。骗你的。



「我知道了,等我妹妹的结婚典礼结束后我就去。」



「好,我会变成塞努帝斯(注:《跑吧!美乐斯》中等待美乐斯的角色)等你来的。」



我们两人分别宣告彼此不吉利的立场后,和奈月小姐间的联系断了。



「想见我的人啊?」



我对根本不通的电话这么说,她这次该不会把我当成杀害动物的嫌疑犯吧?也许会有狗警察基于悲怜生物之由拿着逮捕状和便利筷做成的手枪等着我。毕竟她没说想见我的是「人」。



「恋日医师……应该不是。」



算了,去了就知道了,就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吧!



我千辛万苦地把手机收回去,将右脚向前跨出一步,接着重新抱住麻由的大腿。



然后美乐斯(像是)就停下脚步,站在寒空下。



「……………………」



我有点烦恼麻由该怎么办。



「……喔?」



我把麻由放回房间,抵达便利商店停车场的时候,在那里看到的景象让我率直地表露出内心的惊讶,瞳孔因此收缩。



有一对男女用手套和围领(现代人称为围巾)抵挡似乎会升华成雪,侵袭身体的寒气,吐着白烟等着他们想见的人。说白一点其实只是两个用双手手指就能算出年龄的幼男幼女组合。



「这种时间外出没关系吗?」



两人背对店里透出的刺眼光线,像井底之蛙一样抬头观察人工卫星。我看出那是池田浩太和池田杏子兄妹,而头上没插羽毛,肌肤也没画着诅咒纹样的杰罗尼莫,像个保护者般站在两人身旁。现在说好像太晚了,不过说不定奈月小姐并非杰罗尼莫,虽然我没有否定这种说法的根据。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我的存在,吸了吸鼻子后露出微笑朝我跑过来。他们健全的动作很难联想到在麻由家同居时的两人。当时的脚链、污垢以及衣服上的泛黄、黑斑都被抹去。



「嗯,晚安。」「晚安,大哥哥。」



靠近我的两兄妹害羞地向我打招呼,如果以动作来比喻他们的害羞程度,大概就是点个头的程度。我也直率地回答「晚安——」这样一个没有多加修饰和比喻的招呼。



最后一次像这样面对面和两人说话,好像是季节变换前的事吧。



杏子温柔地抓住我的手臂,和初次见面的状况天差地远。从和她年纪相衬的和缓笑容可以看出她和我十分熟识,不过就算在当时环境下为解燃眉之急顾不了其他,但选我也太轻率了。



「你看起来很有精神耶,有没有感冒?」



「啊,那个——杏子前阵子有点发烧。」



「呐。」浩太边出声边偷看杏子,杏子微微点头,向我报告「现在已经好了。」我学医院柜台小姐回了一句「要多保重喔——」



「那么,今天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嗯」,浩太开心地点头。表情虽然柔和,但我们之间并不是可以问他和父母的状况有没有好一点的关系。不能太深入这两个孩子的人生也是原因,因为我……自己也有很多事没搞定。



「杏子——」哥哥提醒妹妹并朝她背上轻推。杏子回答「知道啦!」轻轻回拍浩太,接着朝我退一步。同时从外套口袋拿出一个长方型的白色包裹,那个包裹很完整,没有被敲成两半。杏子低下头视线乱飘,就这样看着别的地方把包裹递到我面前。



「这个给你。」



「……谢谢。」



从今天的日期还没变看来,她粗鲁地塞进我手上的东西应该是巧克力吧。我虽然收下,不过事情的发展还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当场呆住,这真是一种毫无根据又没意义的打气行为。



「这是杏子第一次送人东西喔。」



「这件事不需要说啦!」



杏子踹了浩太的鞋子一脚,浩太嘴上虽然说「好痛耶!」但对妹妹的笑容并没有因此瓦解。



光是看两人之间的对话,就有种连空气都变温暖的错觉。



「是吗,真不好意思。」



我内心的感动有如一个拥有年已十七,甚至在餐桌上也不会向自己打招呼女儿的父亲,竟然在父亲节收到女儿送的领带般感动。啊——都是骗你的吧?



气到肩膀紧绷的杏子,抬头看着我这么说:



「我不是小气鬼喔。」



「我知道,谢谢你。」



我屈膝稍微抚摸她的头,不过脚底和膝盖后方的门槛还是摆得很高。骗你的。



「别把我当小孩——」杏子虽然鼓起腮帮子,却还是乖乖让我摸。



「还有,这个是我送的。」



「……哎呀?」



微微向下看的浩太也送了我一个包装类似的盒子,不过浩太可是个男孩,而我也是个超越男孩,男人未满的人耶。骗你的。



「我想谢谢你之前帮了我们。嗯,那个,果然很奇怪吗?」



「不,还好吧……」



送礼物很正确,只是送礼的日期有点怪。



「谢谢。」



我把东西收下。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顾虑他人地说「谢谢」。



「感觉好恶喔。」



杏子摇摇头甩开我的手,继续鼓着腮帮子骂哥哥。「果然很怪——」似乎连浩太也担心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这表情似乎让杏子感到罪恶,立刻补上一句「又没关系。」看来兄妹的感情还是一样好,并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既然送我礼物,我是不是也应该送个回礼呢?毕竟这两个孩子也关照过我。



就在我用手把玩礼物思考回送什么时,奈月小姐一副教育实习生的打扮走了过来。若要我具体形容,眼前的她就是一头淡金色清汤挂面的头发,身穿合身套装的OL……不,是女教师的前身。她脸上的笑容明明这么美丽,为什么让我这么不舒服呢?



「阿道真是的,人望高得好像四处在洒磷粉呢。」



「动物占卜算出我是蛾,所以我在发挥天职呀。」



杏子低声呢喃「是吗?」不过因为太小声所以我没听到。咦?这句话好像有点矛盾。



「那我也为了维护阿道的面子,就当作我喜欢你吧。来,拿去。」



奈月小姐从手提包里拿出用身后便利商店塑胶袋装的某个东西交给我。我想应该不是蟹肉罐头就是巧克力。



「谢谢你——」我收下这一点也不有趣的礼物。搞什么嘛。



「还有这个,这是恋日要给你的。」



她又给了我一个东西。这个礼物似乎不是从便利商店拿来的,并没有用袋子装。这下子,我今天的收获比去年多了三千%呢。如果做成图表,油性麦克笔好像会画到自己手上。



「那么,奈月小姐为什么会和这两个小孩……」是被爸妈还是两兄妹诱拐来的吗?不过无论哪一种,大概都会被她拿来当练习空手道的对象,所以我没有说出口。奈月小姐大概察觉到我的疑惑,打开充满光泽的嘴唇,不,如果她察觉到我的想法,可能会直接揍我一拳吧?



「今天傍晚这两人跑来问我阿道的住址。我之前询问他们离家出走直到接受保护的经过时,跟他们说过我认识阿道同学,他们还记得这件事,而且他们也没有和阿道同学联络的方法。」



奈月小姐对浩太他们微笑,看到这宛如教育系出身的笑容,浩太暧昧地笑了,杏子则是看着我,看来这两人虽记得奈月小姐的长相,却不记得被释放当天的夜晚街道。



「虽然我毫不客气地愿意帮他们实现送你巧克力的梦想,但考量到阿道同学个人的作息,我请他们等到晚上。」



因为有麻由在吧,恐怕四个人心中都有同样的想法。



「获得两人双亲的同意,我这个不肖上社就让他们陪我夜间外出了。浩太和杏子小姐,上车吧。我和你们的爸妈说好,办完事就立刻让你们回家。」



奈月小姐用手掌轻推两人的背,将他们带往停车场里一辆蓝色汽车。她有车啊?称呼池田杏子就加「小姐」,称呼御园麻由就直接叫「麻由」,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区分如何称呼他人的啊?



浩太和杏子踏着沉重的脚步抬头看我。怎么了?还有事或有话要说吗?「阿道同学也一起来吧!」奈月小姐也邀我上车。这句话一洗充满困惑色彩的空气,两人沉重的脚步和阴沉的表情也因此消失。



「到车上再聊一下吧。」「……嗯,就这么办吧。」



杏子拉着我的手走着,毫无阻凝,顺利地抵达车旁。



因为是奈月小姐,我还期待她走到一半突然说「啊,这台车只能坐三个人。」啊,说出口了。



「很可惜,如果这样,那他们两个人就都不能上车,得和阿道一起回家罗。因为我不能做出违反规定的事。」



奈月小姐宛如从天上看透一切,十分有余裕地回答。



「是吗?」我这样询问两人。



「是吧?」浩太这样问杏子。



杏子的耳根子不知道为什么染上朱红,朝浩太的手背捏了一把说「不需要问这种事吧!」接着视线朝上看着我。



「一起回家吧。」「……嗯。」



这个少女竟然爱慕着诱拐犯的同伙,而且我不只是同伙,还把她当做杀人犯的饵。



……真是个令人讽刺的关系。



事件虽然已经结束——



不过有必要让事情朝这方向发展吗?



我没劲地打开杰罗尼莫的车门。



我不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而是坐在后排座位中央。



浩太和杏子左右把我夹住,虽然我想问他们——不用坐在一起吗?不过看来这样就可以了。



我若无其事地问浩太——「你认识一个叫长濑一树的人吗?」



「啊,认识。我三年级的时候和她同班,她很会游泳呢。」



「对,就是她。」我装做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有和一树一起去海水浴场或市民游泳池,和她姊姊也一样。



「她还好吗?」



「嗯,我们现在不同班所以不常遇到,你认识她吗?」



「嗯,她是我朋友。无聊的话可以和她交朋友,说不定可以帮你打发无聊的时间喔。」



说话速度虽然迟缓,不过动作却很敏捷,是个百看不腻的小女孩。



「我知道了——」浩太点头回答,之后我们就没有再继续聊一树的事。



车内的对话消失,只剩下车子行进的声音和奈月小姐的口哨声。



「啊,对了……」



我对右侧的浩太打开话题,不过左手衣摆被拉了两下,我像个电风扇一样将头向右转——



「接下来和我说话嘛。」



杏子看着窗外要求和我说话。



「啊,抱歉,杏子。」浩太不好意思地向妹妹道歉。



「不需要道歉啦!」杏子闹别扭地朝哥哥撇了一眼。



「我只是想要一人一半。」



「嗯,我……」老实说我听不懂她的意思,搞不懂是要左右分一半还是上下分一半。



不过看到镜中的奈月小姐在偷笑实在很无言,我没告诉她我很想拿忍者的飞镖往她的发旋戳下去。接下来是不是该看杏子呢?



「那我们来聊天吧?」「嗯。」「对了……………………………………」就把刚刚想要跟浩太聊的话题拿来和她聊吧,不过车子刚好右转害我忘记要聊什么了。喂,暖气开太强害我都冒冷汗了啦。骗你的。



杏子大概看不下去深感困扰的我,放弃和我聊天。



「给我看你的电话号码。」



「嗯?」我这个高二生,竟然因为一个小二生出手相救而松了一口气。



「因为我要记起来。」



杏子伸出娇小的手掌,我从口袋拿出不得不放到她手掌上的手机,先把电话号码显示出来再交给杏子。



「O、9、O……」杏子默念着和液晶萤幕上的数字搏斗。我虽心想只要拜托一下,奈月小姐应该会借杏子便条纸和笔,不过我决定旁观。浩太也挂着笑容看杏子努力记住数字的样子。



而奈月小姐这次也没有憋住笑容地转动方向盘。



「好,到罗。」



奈月小姐在某栋房子前停车,报告已经抵达目的地。



这是一栋欧式建筑,车库里并排停着两辆车,房子里的灯全都打开,光线从窗户透出来。玄关前的一株小枫树不合季节的装饰在那里。



「嗯,那就再见了。」



浩太下车朝我点头示意。「嗯,掰罗」我这么回答后,车门就被关上,接着浩太绕到杏子坐的那一侧,而杏子还是坐在位置上看着我。



「我今天也要回家。」



杏子握着手机说出一句奇怪的话。



「嗯……?」



「因为我不能去大哥哥住的地方。」



杏子发动柔弱攻势攻击我,露出那种充满滋润的眼睛是很卑鄙的。如果她察觉了这种攻击的效力,这孩子将来说不定会变成一个超级恶女。



「你还不想回家?」



「不是——」杏子乱甩比以前还要杂乱的头发。



「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浩太也站在妹妹身后露出困惑的表情。



「杏子」、「都知道」。她虽然说出只有她自己听得懂的话,把手机还给我,不过如果让她这样回家,一定会在她爸妈心中留下反感吧。毕竟她现在这么消沉。



……现在该是这么做的时候吧?



「如果有遇到什么事,一个人无法解决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接着——



「090——」



「啊?」



「后面的都还记得吗?」



杏子一瞬间呆住,露出天真无邪的迷惘表情,不过等她察觉这是刚才默记过的号码开头,便露出开心的表情。



她露出笑容把后半段背出来,一字不差。「很好。」「好!」



光是这样做,她就会认为这个夜晚过得很快乐。



「阿道对年纪小的人真温柔呢。」



我一改坐上副驾驶座,她就这样语气优美地揶揄。



「因为我还不是绅士,所以触手还伸不到比我年纪大的人身上啦。」



她修正车辆面对的方向之后,开车。我趁这个时候拿出收进怀里的巧克力。



「你打算在这里吃?」



「因为拿回家我太太会吃醋——」应该说是我就惨了。



说不定还会被丢掉,所以还是避免这样比较好。



「阿道果然很温柔——」她无视我苦不堪言的话语,对我眨眼。虽然这些盒子和麻由做的不同,洋溢着希望,不过一下子吃下四人份的可可亚甜点,不得不认为有些摄取过量。等我在十分钟内把所有东西吃完,我可能会要喷鼻血或眼泪之类的东西,连耳朵里面的排泄物都好像被砂糖取代。但是我还是吃下去,一口接一口地把甘甜的美味吃下去。



「阿道真受欢迎呢——」这句话背后的涵义到底是厌恶还是感叹,从这个人的笑容当中什么都推测不出来。



「老实说,我真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小孩会崇拜我耶。」



「道理很简单——」奈月小姐想都不想就回答我:



「因为对别人和自己都允许继续撒娇,因为这种个性所导致。」



「是吗……」我无法同意。我吃下第二个,撒娇吗?



「还有,虽然这样形容可能不太好,不过立场应该也有影响吧。因为他们现在和阿道的距离比较远了。」



「………………………………」我舔了舔手指。



「那种人,无论如何都会吸引人的注意,也就是说和人接触的机会会变多。」



奈月小姐不看前方,朝沉默的我微笑。喂喂。



奈月小姐忠告我头脑的发条转太紧了,然后又说「还有——」



「如果你再少说一点谎,那就可以变成我个人认为……很棒的那种男生喔。」



「………………………………」



奈月小姐挂着装模作样的笑容,一点也没影响到她开车。



不过刚刚好像有一句听过就算了的台词,讲到一半就被她吞下去喔。



「……真是。」



这个人竟然自己破坏关键台词,实在太有趣了。



不过我可不想为了某人而放弃说谎……说得也是。



麻由倚赖着阿道。



而我大概是倚赖着说谎存活吧。



车子在通往购物中心的道路上朝反方向,养护学校的方向前进,之后只要沿着学校的围墙往麻由公寓所在的住宅区前进就可以了,然后漫长的今日就要变成明天。



我一边想着今天的尾声——



「对了,阿道,恋日的……!」突然有人落到道路正中间。



我向前扑倒,身上的安全带因为紧急煞车而压迫脖子和腹部,脖子好像要磨损根部一样上下晃动。混蛋,我吃到一半的巧克力掉到座位下面了。



「啊,好危险。」



她到底是说我们还是车前的人,我在不确定的语意下看向前方。



飞越养护学校围墙落在道路上的家伙,在车灯的照射下突显了外观的特色。黑色的倒影,右手上有个细长物体,从形状来推测应该是球棒。而落地的冲击好像让那人掉了什么东西,对方迅速把东西捡起来。那是刀子吗?那人拍打着跪在地上的膝盖起身,我看到那人用左手重新抱住某个东西,接着全速奔离,根本连看都不看旁边一眼,向前笔直跑去直到融入黑暗之中。那是谁?小偷还是怪人吗?



「阿道同学,有哪里痛吗?」



奈月小姐一边调整开车的姿势,有点认真地向我确认。



「啊,嗯,我没事。」



对方在跑离车子的瞬间恢复色彩,我和那个个子娇小的家伙眼神对上。



附着在膝盖及腰下方的是陌生的血色,手上握着的是孩童用的木制球棒。



除此之外,那长相我好像在哪里看过。



「……啊。」



额头和眉间的皮肤上,有类似多足昆虫般的黏稠物掉落。



过去、一半的鲜血、杀狗、食猫、丧礼、橘子。



妹、妹?妹、妹妹?我的!妹妹?



刚刚那个人是?



我隔着皮抓在我身体里乱钻的东西,内心诅咒着些什么。



如果我的记忆和眼球还正常的话。



「哎呀……真是的,那是什么啊?」



为什么?她为什么活过来了?



「阿道同学?」奈月小姐摇晃我的肩膀。



这次我连回答「我没事」都忘了。



「刚刚的……」



「嗯,刚刚那人怎样?」



「说不定是死掉的,我的妹妹……」



这毫无谎言的台词,让奈月小姐只能惊讶地瞪大眼睛。



就这样,阿道、小麻等人在这充满兴奋颜色的一天的尾声,在内心留下怀疑、茫然和毫无道理之后成为过去。



隔天,我在学校的朝会上得知。



我和很像妹妹的人遭遇那天。



宗田义人在当晚死亡。



美化总股长遭到惨杀的尸体,召告着对这两个月短暂平静的奋力反抗。



杀人城镇最差劲的城镇祭典又开始了。



而主导者是我妹妹(可能)。



……要是有出场机会,真想让我的口头禅早点出来和各位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