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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 2)




天城郑重地低头行礼,最后说出一句没必要的话。



「别说傻话,猴子怎么可能有弟子?小关可是能每天盯着天花板的污渍或蚂蚁行进队伍几十小时的蠢蛋喔,这家伙的演化在猴子时期就停止了。」



榎木津称呼关口为「猴子」。他的脑袋似乎很难记住任何专有名词,只要遇见新的人就会随意帮人取名再骂人。虽然从学生时期认识到现在,关口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办法和榎木津持续来往。关口患有忧郁症,榎木津则像是有躁郁症。关口无法用比凡人还不如的形容词形容,榎木津则是无法用超越天才的表现去形容的存在。两人恰是两个极端。



「是。」



无论是否真正理解对方的意思——即使不懂,天城好像习惯先点头再说。



榎木津看天城点头,又继续说:



「什么啊,你好比是还没剥皮就长大的笋子。猴子配笋子,蠢蛋的弟子是蠢蛋,奴仆的弟子是奴仆,换句话说你也是我的奴仆,懂了吗?」



今天,榎木津也像创造世界后为万物命名的创世神,将天城命名为「笋子」。



「是!非常感谢您!」



感谢什么啊?



天城向榎木津道谢,榎木津大声笑说:「嗯,可以对我再恭敬一点。」



今天榎木津的心情很好。



关口无奈地拿出纸卷烟用火柴点燃,深吸后吐出一口烟。大口吸再吐烟是关口享受抽烟的方式。



结果,天城反射性地从烟雾中把脸转开,身体为了避开烟雾而晃动一下。



「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烟味。」



天城这样解释,一定是关口露出了促使天城解释的表情吧。天城从相遇至今不曾动摇的开朗忠犬形象开始模糊,好比是露出了夹在两腿间看不到的尾巴。



「喔,这样啊。」



这并不是责骂,关口可没有责怪别人的能力。



天城低着头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实在无法理解,这样以成年男性来说卸下防备的表情,推翻了他一直以来的行为举止,让人以为他是在备受呵护的环境下长大的。



「好像是遇到蚊香的蚊子啊,被烟一熏就摇摇晃晃,这可是开始慌乱的征兆。被熏昏的笋子也太愚蠢了吧?猴子,你想赶走笋子的话,只要抽烟就好。」



没想到在这奇怪的时机出现驱逐天城的妙方。只要抽烟,天城说不定就会离开。



榎木津突然凝视着天城头顶斜上方,喃喃说了声:



「女鬼。」



接着又大声问天城:



「那个不需要。右手。不行。笨蛋。笨蛋才会被压着打。难怪你会变成这样。没有剥皮的笋子像木偶一样笔直生长。啊啊,这个人偶是怎么回事?做得真精细,一瞬间还以为是人呢。」



啊啊,关口知道榎木津一定又看到了什么。



名侦探之所以是侦探的理由。像神一般君临世间的榎木津礼二郎,将世界划分为乐与悲的力量来源——



榎木津礼二郎拥有看见他人「过去」的能力。



关口完全不清楚他是如何看到的,但是,他人的记忆片段会反映在榎木津玻璃珠般的褐色眼眸。可能是当天早上的记忆,或是昨天,又或是更久以前的记忆。形形色色的人们经历的「真实」过去,会映入他的双眼使他看见。无声无味,只是通过他人的视线看到真实,看到实际发生的「过去」。



换句话说,因为关口过去日复一日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污渍,榎木津才会什么也不用问,就说:「猴子是可以一直盯着天花板污渍的蠢蛋。」关口无意识看着的污渍,被榎木津「看到了」。



京极堂曾说,这与其说是榎木津拥有的超能力,不如说可能是来自大脑构造。榎木津小时候弱视,又在大战中因为照明弹导致左眼几乎失明,也许是大脑和神经为了弥补他失去的视野,才让他能「看见」类似「存在感」般的事物,据说与角膜损伤的人所罹患的症候群结构相同,虽然关口还是不甚了解。



榎木津自己似乎也不特别想理解。



但即使不理解,榎木津还是继续能「看见他人的过去」。



而且多亏这个能力才成为侦探。



榎木津说出这些先后顺序凌乱的过去「记忆」,解决了各式各样的奇妙事件。



「人偶?」



不知道榎木津具有特殊才能的天城,很疑惑地反问。



「坐在红色天鹅绒座椅上。」



天城喃喃自语着「坐在天鹅绒座椅的人偶……」,表情变得有些困惑。



「电影院。」



榎木津继续说。天城沉思着说:



「您说的是电影院吗?该不会是指栈敷童子?是从哪里听说的呢?」



天城畏畏缩缩,显得有些害怕。



不要说天城,大部分人碰上榎木津,都会显得退缩。可以「看到」每个人的过去,个性狂放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榎木津,甚至有时候会窥探到他人不想被揭露的秘密而被大骂一顿。



「座敷童子?依附在家里的小孩妖怪吗?」



这一次,换疑惑的关口发问。



「对,就是小孩妖怪。但是关口老师,不是座敷童子而是栈敷童子。」



「什么?听都没听过。有那种妖怪吗?」



座敷童子、栈敷童子,名字虽然很像但有些差异。



提出问题的关口,很自然地把视线移向京极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这个男人,常常阅读各种古书。记载狐狸妖怪、魑魅魍魉的图鉴,应该就放在他背后某个书柜里。



京极堂一样面无表情,关口无法窥见他内心的想法。他对于栈敷童子的存在与否不肯定也不否定。



突然,关口就像平常一样感到不安。



无论是妖怪也好、幽灵也罢,如果信其有则有,信其无则无。就跟宗教信仰一样,由各人的内心和大脑判断,相信的话,它就在「那里」。



所以关口莫名恐惧。如此一来,就会想向自己以外的某人确认所有事物「存在吗?不存在吗?」、「对吗?不对吗?」渐渐地产生不信任——甚至对全世界感到不信任。



对关口而言,世界上所有的事物,只凭一个人是无法抗衡的,因为世上充斥着麻烦又可怕的事。如果没有一个人明确地对他说「就是这样」来支持自己,关口的内心就会不断动摇。



「小关,现在说的不是座敷童子而是栈敷童子。出现在电影院的是栈敷童子的人偶,对吧?天城。」



听到京极堂的话,天城一脸安心地点点头。



「是,是人偶。您知道吗?」



「曾经有客人拿人偶请我帮忙驱魔,说是栈敷童子附在上面做坏事。」



「为什么驱除栈敷童子会来找旧书店?而且栈敷童子是吉祥物,据说可以揽客,驱除就没有意义了啊。」



天城的眼睛眨啊眨的。



因为一开始没有明确说明京极堂身兼神主、阴阳师和驱魔师,难免会有这种疑问。



这栋屋子后方有一片树林,树林中有一座神社,晴明神社。



除非必要,否则京极堂不会刻意介绍自己是「神主兼阴阳师」,要解释也挺麻烦的。



「你不知道为什么会来找我驱魔吗?」



京极堂瞇起双眼问天城。本来就显得凶恶的脸孔,变得更加充满恶意。



天城稍稍往后退,也许他感觉到京极堂的怒意。



「……是,我不太清楚。」



看到低着头的天城,关口萌生怜悯之情。



「这、这也没办法啊,此人不是今天才第一次跟你见面吗?」



「啊啊,我知道是小关你带他来的。小关只要遇到麻烦事就会全部推到我身上。」



「不用这样说吧。」



关口虽然这样回答,但自己也觉得,这样就像是跟父母耍脾气的小孩。



「关于栈敷童子,我听委托人说了很多,跟他们详细说明这不属于我的工作范围之后就婉拒了。因为这不是我可以驱逐的东西。」



话完,京极堂就默不作声。



「这样啊。也是,因为是书店嘛。那个……童子最近又开始流行。那是一种征兆,例如家中如果出现座敷童子,不是都说会给那户人家带来荣华富贵吗?而出现在剧场或电影院的栈敷童子,则会招揽更多客人,带来财富……其实,那似乎是我父亲命名的,据说我们家很久以前曾经存在栈敷童子。」



「什么?太狡猾了吧,如果是真正的妖怪我也想亲眼看看。」



榎木津表现出兴致勃勃的样子。关口认为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榎木津总是在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的地方引发骚动,像一阵暴风雨般把一切搞得天翻地覆;让周遭的人疲惫不堪后,本人却笑呵呵地潇洒离开。



从榎木津背后流入的冰冷空气,让关口浑身起鸡皮疙瘩。



令人不安的冰冷空气从桌子底下缓缓靠近,顺着座垫上的双脚往上窜升,胃突然打了个寒颤。



「……榎兄,我可不想看啊。」



与其说关口说得小声,不如说这种时候谁也没在听他说话。



「我发现最近常常在很多地方看到栈敷童子的人偶,比我想的还要变得更有名了。榎木津老师也在哪里听说了栈敷童子的事迹吗?所以才从我的名字联想到我家是不是经营电影院,然后提出了栈敷童子的话题吗?好厉害啊。」



天城用自己的解释将榎木津目前为止的发言合理化,迳自充满敬佩之情。



「我没有听说,只是『看见』。」



虽然两人的对话完全鸡同鸭讲,但天城和榎木津好像丝毫没有察觉。



「原来如此。侦探您看见了吗?在哪里看见的呢?」



「好像很有趣呢,真想看看本尊。」



「本尊?还有分本尊跟冒牌货吗?嗯……虽然我们家的电影院也有……但是我常去的本馆一号馆没有。如果可以让您看的话,很希望请您看看呢。」



「可以看到吗?」



「应该吧……记得以前曾看过。说不定在一号馆好好找一找,也会发现以前留下的。在我小时候,应该有一个因为父亲跟母亲吵架而做的栈敷童子。那个……不知道被母亲收去了哪里呢?」



「确定看得到吗?」



榎木津突然双眼发亮。



「找一找也许会出现。您要一起找吗?」



天城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脸上也充满光采。如果天城真的是狗,现在应该是左右摇着尾巴。



榎木津平常虽然不太跟人对话,但偶尔也有和人谈得来的时候。这都以榎木津的心情而定,或是有奇迹发生——这次想必是两者皆有。



不过长年累积了「榎木津经验」的关口,却知道天城与榎木津乍看谈笑风生的对话,其实两人的认知天差地远。



榎木津想看的是真正的妖怪。



天城要找的则是妖怪模样的人偶。



「榎兄……那个是冒牌货喔。」



「是。那个……是吗……但是……」



关口插话,回话的却不是榎木津,而是沮丧低头的天城。



天城畏畏缩缩地看着关口和榎木津。



「虽然各人定义不同,但并不是冒牌货。因为我家是栈敷童子的发祥地,在这个意思上来说是本尊。」



「发祥地?不不,那不是重点,而是你不知道,榎木津根本是个怪人。然后——」



「猴子给我闭嘴!连凡人都当不成的平凡猴子给我安静听笋子说话!现在正说到重点不要插嘴!」



榎木津立刻破口大骂。



「嗯,你继续吧。」



榎木津将眼神转向天城,催促他继续说。



「是。」



仿佛为榎木津的气势震慑,天城唯唯诺诺地点了两次头。



关口想要将天城和榎木津彼此误会的情形告诉天城,舌头却打结说不上话。他想看看京极堂是否会帮忙,但是京极堂似乎已对两人的对话失去兴趣,拿起旁边的书读了起来。即使有访客,他也会毫不在意地看书。



「栈敷童子真正流行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父亲常常跟还是小孩子的我说,因为栈敷童子出现在我们剧场,所以我们家生意兴隆,开了好几间分店……信以为真的我,小时候就到处跟人说我们家有好几个栈敷童子。对此,母亲则是很冷淡地回说:『喔,是吗?』现在回想起来,我才理解为什么母亲对我说的话漠不关心……但当时我只是小孩子,因为母亲的冷淡,更让我想大声宣传,栈敷童子的传言就传开了。」



「话太长了。说话喋喋不休又冗长的,只要有猴子就够了,太多的说明解释如果不是书店我也听不下去。那些都不重要,快说结论!」



榎木津急着想知道后续。



「结论吗?结论就是……总之,我把父亲的话当真到处宣传,结果还真的变得有那么一回事。有些剧场觉得栈敷童子是吉祥物而开始模仿,有一段时期被当成好兆头,在新剧场举行开幕公演时,很流行雇用长得像童子的小孩坐在观众席;之后传言持续发酵,以前就在做这行的人,也开始在新剧场开幕公演时或戏剧的首日公演准备童子。『栈敷童子』是从我们剧场诞生的,但是从最早开始流行至今,只有我周围的人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家人也都含糊带过,没有特别跟自己人解释。就是这样的故事,有些抱歉又无关紧要的故事。但是换句话说——我们家是发祥地。」



「结论也太长!太麻烦听到一半就腻了!话不要一直反反复复!」



「好,好的。」



「我不想看什么冒牌童子!我要看的是小孩妖怪,最好是眉毛上方剪齐浏海的本尊!我想看!带过来!」



榎木津精力充沛地下令。



虽然两边的话完全没有交集,但这在榎木津身上早就见怪不怪。问题是对话的另一人,相信这段对话「有交集」而继续进行的天城。



正当关口心惊胆跳之时——



「是,咦?妖怪本尊吗?老师对不起,这我恐怕办不到。」



看到天城垂下眉尾,关口终于放心。天城终于在此时发现榎木津想看的不是人偶。



「什么办不到?我有叫你做很难的事吗?」



「如果是名侦探榎木津老师的吩咐,我当然会尽全力做到。但是,要把栈敷童子本尊带过来,真的有困难。」



「你看过的家伙呢?那个坐在红色天鹅绒座椅上的小女孩,留着齐浏海的。」



「我看过的……?」



天城露出疑惑的表情。



「就算看过也是很久以前的事。说不定栈敷童子过去真的存在……现在也许依然存在……我曾想过,如果栈敷童子真的存在过也是好事。即便是我也会想,如果父亲真的亲眼看过该有多好。但自从我长大以后,童子便从我身边消失无踪。」



天城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视线说道。



「消失无踪?」



关口不禁反问。



消失无踪意味着曾经「存在」?



因为任何事物要消失,就必须先存在。



这里指的是人偶还是妖怪呢?关口心想,不管曾经「存在」的是哪一个,京极堂一定会一如往常做出结论:「曾经存在也不奇怪。」



——小关,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京极堂如是说。即使关口眼里的世界充满各式各样的光怪陆离,对京极堂而言却截然不同。



「啊啊,这样啊。你家以前曾经有过童子,但现在没有了。原来如此。附身妖怪与家族荣衰之间的关系密不可分。座敷童子离开时就是现身之时。如果栈敷童子和座敷童子是同一种妖怪,消失的时候就会现形。妖怪之所以被认定为妖怪是有理由的。虽然我跟小关他们说了无数次,但他们似乎不太明白。」



京极堂的眼神从书中稍微擡起,如此说道。



虽然关口隐约察觉京极堂的长篇大论要开始了,但还是不服气地回嘴:



「我知道啊。座敷童子是附身妖怪,当外来的暴发户家道中落,周围的人就会说:『那户人家会那么富有,是因为有座敷童子在的关系。现在座敷童子离开,家道自然衰败。』座敷童子的功用,就是让人把这种事情合理化不是吗?所以才说是好兆头,根本不是需要驱除的妖怪。这些事我之前听你说过。」



「小关,难得你记得这么清楚。对,附身妖怪是民俗学其中一个面向的产物。当某个聚落中产生贫富差距,便会针对差距在事后冠上理由,像是『那一家人因为附身妖怪才变得富有』。其中,如果座敷童子待在家里,只会让人在无形中感受到它的存在,座敷童子要到离开时才会现形。外人看到童子离开的身影,就将之当成家道中落的理由:『正因为座敷童子走了,那户人家才会没落。』但方才天城说的栈敷童子,尚无法得知与座敷童子是否为同一种类。况且,即便同为座敷童子,远野的座敷童子和纪州高野山的座敷童子也是有些许差异。」



「座敷童子也有不同的出身地吗?」



「并非出身地,只是命名上的差异。原本附身妖怪一类的事,就不是人们心怀好意而生的产物。依以前人们的想像,富有和幸运都是有限度的。在各村之间毫无往来的世界,不管累积再多财富都有一定限度。因此,只要有外来客到此后变得富有,居民萌生嫉妒,便认为这是巧取豪夺他人的幸运与财富而来,并找理由加以诅咒:『那户人家是因为妖怪附身才变富裕。』不过,因为地点不同,座敷童子也可能称作『心得童子』。我认为座敷童子和心得童子只是取同一种东西的不同面向来命名而已。」



「所谓心得童子,到底是什么啊?」



随口问了一句。



关口记得以前也听京极堂说过关于座敷童子的事。他滔滔不绝所说的一切,以及过去相关联的阴暗事件成为残影,在关口脑海中挥之不去。



曾经发生的事件。



不愿意回忆的事件总是发生在关口周围。



其中有一段最想封印的记忆。



一回想起来,心情就仿佛被强拉到黑暗中。



——真想忘得一干二净。



——那是在杂司之谷。



——小孩子。



不,唯独……唯独那次事件还不想回忆。



那是想要将关口带回过去的沉重记忆。



但与关口现在的心境恰恰相反,京极堂似乎是兴致来了,发挥好口才继续说:



「好比是佛教的护法童子。称它『座敷童子』就是附身妖怪,称它『心得童子』就变成神明的使者。穿梭在人类和神明之间的心得童子会为家里带来财富,这和为了替特别富有的某一户人家找致富理由的出发点是相同的。但是,名称不同立场也会跟着改变。如何评断那一家——以及那个附身童子,会因为命名者看待事情的角度和见解而转变。」



——所谓的栈敷童子是神派来的使者?抑或是附身妖怪?到底是哪一个?



关口用力想甩开脑中浮现的疑问。



因为一不小心那个记忆就会涌现。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被拖回过去。好不容易回归正常的神经又开始隐隐作痛。小孩——童子的话题是关口的罩门。



鬼——会出现,从关口的体内出现。



「京极堂,我不想再听什么座敷童子的事情了。」



咚!



关口不禁重重敲了桌子一拳。



敲了才发现应该要觉得痛的拳头,居然一点都不痛。巨大的声响和自己的声音像是对岸传来的远方烟火声。



是在天城讲到哪一段的时候变成这样呢?



不知不觉间,关口的脑海中和外侧都像包覆着一层寒天般的薄膜。这样的情况偶尔会出现。并不是有意的,而是自然而然形成,也可以说是忧郁症患者才拥有的密技。这种状态下的关口与他人和全世界之间隔着一段距离。



这是在什么契机下造成的呢?自己是无法控制的。



总之,不想听的事情会听不见;即使听得到,也像在水里一样听不清楚,无法沟通。同样的,不想看的事情也无法看到;即便看到,就像隔着一层寒天薄膜般,画面看起来异常柔和。



「猴子,别像小孩一样。」



结果反倒被「最不像大人」的榎木津批评。



「现在已经不存在的事物,但是之前确实存在。来自法国的心童子如果是神明使者,就是我的奴仆。」



「榎兄,不是心童子,是心得童子。」



京极堂叹口气回答。



「这名字不是到处都有吗?话说回来,书店你看到的人偶和笋子看到的小孩不一样啊。我问的不是书店你看到的,而是笋子所看到的。书店你别说让笋子说。关猴子不想听跟我有什么关系?猴子听完人类说的话,不就忘了一大半吗?」



傲慢的神把话题转回来,完全不把关口的抗议当一回事。



「小子,快请我帮你找不管是栈敷童子还是什么童子的那个东西。」



榎木津自信满满地说。



「榎兄,别闹了,只要榎兄你出手准没好事。再说,此事与我、与侦探都毫无关联,最需要找的应该是警察。现在最好的方法是什么都别做。」



京极堂用不耐烦的语气说着。



听起来像是已对事情的细节了然于心。



「找不到的啦,因为根本不存在。天底下也有榎兄无计可施的事,别做了吧。」



关口在意识朦胧的状态下开口说道。



他只是感到非常不安。



他不想再听到小孩妖怪「存在」或「不存在」之类的讨论,所以才不小心吐露心声,结果惹怒了榎木津。



「猴子,你说什么?名侦探没有什么不可能,而我是个名侦探。我可是特地不请自来,得感谢我啊。你的义务就是把一个完整的案件交给我处理。来,笋子男,拜托我!我正厌烦自己不像侦探好久了,老是在帮人找东西。」



不知所措的天城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关口。



但是,关口连可以伸出去的手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