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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 / 2)


「…………普兰?」



少年把刚才那些凄惨的一幕完全看在眼底。



那双澄澈的眼神与先前观赏街头艺人表演的时候如出一辙。



我和小春简短地互相交换了情报。



要不是现在情况紧急,我很想发动一连串关于英灵附体的问题攻势,好好问清楚附体对她有什么影响?加拉哈德本人是怎么想的?但现在不是时候。



「──不是的。我不是在追他,而是一名魔术师。」



「魔术师……?」



小春说她从斗技场内就一路在追一个身分不明的对象。



就是那个同时构陷汉尼拔与其御主,还有其他强大从者的高手。



「罹患者的智能会明显下降,对周围随意展开攻击,然后还有灵体的接触传染。这是前所未见的魔术。如果不是食尸鬼……那会不会是「吸血种」的低等亚种呢?」



「不,这种魔术是有的,而且就是因为这种症状而知名。可是……」



那是虚构的故事,在电影世界里的事情!



这种咒术本来只不过是在奴隶买卖的时代,从民间中传说把尸体拿来当成劳役使唤的迷信演变而来的。



「活尸?你是说巫毒教的咒术吗?就是连一般人都知道的那种?」



就算外貌变得成熟,惊讶时的模样还是留有原本小春的神情。



「……熙德与他的御主死后,斗技场上发生大乱斗,我们彼此根本没办法辨别敌我,所以每个人都各自散开,好拉开彼此的距离。我还没找到其他同伴。要是连他们都受到感染的话,被害范围就不会只限于竞技场内,事情会非常严重。」



让加拉哈德附体的小春可以说是介于人类……以及从者之间。



「如果是英灵附体的状态下,应该可以预防失控症状传染吧……?」



「我是这么希望,但也不能太乐观。而且……绘里世小姐手上的鲜血应该不是受伤的血对吧?」



「这个……」



就在我回答小春的当下,也能感受到少年的视线正看著我,眼神中带著某种责难。



「这个东西对从者有害无益,小春你也不要轻易靠近。」



「我明白了。」



她点点头,让我看了很放心。



这时候少年忽然冷不防地问我:



「你又要杀人了吗?」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就会杀。」



「因为这是一场战争吗?」



他毫不畏惧地向我走近,挺直身子想要触摸我肿起的脸颊。他不只是目睹刚才那些事,彷佛就连我的痛楚都能感同身受一般。他说过以前自己曾经被尖刺刺到,身上开了一个洞。



「不对,你想要成为人家需要的人,所以才要杀人。」



「…………」



意思都一样。人们就是因为想要被爱,所以才会去爱人不是吗?



人活著的理由又有谁知道,只有亡者才懂得活著的意义。



「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因为我也是独自一个人,将来也会是单独一个人。原本我以为我是为了某个人才会一直孤独。可是说不定不是。」



少年喃喃说著一段令人摸不著头绪的话,好像一点都没体会到自己现在正置身于惨案现场。小春也很讶异地看著他。



我很害怕这个少年,因为他就像是小时候的我一样。







刚才小春与敌人死战的时候,周围避难的人潮全都不见了。



昏暗的通道上只剩独立运作的紧急照明还亮著,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下,气氛与刚才完全不同。只希望卡琳她们也能平安逃出去。



我们在通道上继续前进,前方愈来愈亮,就快到出口了。已经可以慢慢看见通往拱型外部的通道出口。



(这里明明就是出口,可是那些市民却往反方向逃。这就代表……)



我感觉到对方的气息,立刻就知道市民不往这里走的原因。小春应该也察觉到了。



有一个具有强大魔力的人物就近在眼前。



「那就是那个人──那个魔术师Caster!」



午后的阳光照进物品散落一地的小型入口大厅。



一名白发黑皮肤的从者正打著赤脚,啪啪啪地走在阳光之下。



那名从者反手拖拉著市民的尸体,而且还是三个人。他的动作就像是拖著麻布袋一样随便。



那个人显然绝对是敌方从者没错。



「我不是魔术师,而是妖术师Sorcerer。算了,怎么称呼都可以。」



她的一举一动彷佛充满著黏液般缓慢。



唯独说话的嗓音像是个年幼少女般可爱。



她身上套著一件斗篷,斗篷染著非洲式原色,下半身则是配戴著金属制的饰品。



那人拿著形状特异的剑,抵在尸体的手腕上,然后把手砍下来。



她正在把《令咒》切下来。



「不错不错,你们两个人看起来都满有趣的。」



敌人做完切除工作,一边把掉落在地上的手腕收拾起来,一边看著我们。



「劫掠令咒」……!



那名从者浑身都挂满了从其他人身上抢夺的令咒。



切断的手腕、脚踝,还有挖除下来的锁骨,甚至连嘴部用线缝起来的风乾人头都有。比较新的肢体上则有马赛克市民特有的《令咒》图样。



「──两个人当中其中一个不是人类,是人造人。身上还装著分量十足的英灵,已经气若游丝了。也罢,你的令咒我要了。」



(………!小春……你……)



那名敌人──应该是女性──也不理会我们,自己说个不停,一边凝视著我。



「另一个人……什么……喂,你是什么东西?」



对方睁大了眼睛,眼眸如宝石一般赤红。



在她身后,那些被砍下手腕的尸体纷纷站了起来。



我这才发觉,周围还躺著更多尸体。这些都是涌到出口却未能逃出生天的人们的尸首。



(………!)



看到一具穿著学生服的少女尸体,我浑身一冷,整个人僵住。



(……啊……不是卡琳……可是没错,那个女的就是连续杀人案的凶手……!)



那些尸体保持著异样的姿势,小跑步朝我们抓了过来。



我赶紧让普兰少年退到后面去。



站上前方的小春冷静地把逼近过来的尸体踢翻,砍下手脚好瘫痪它们的行动。



敌方女子好像正在观察我们要如何应对。



「绘里世小姐,我再也忍不住了……请交给我处理!那个女人竟然把我们的同胞……!」



小春大喊道。她的背影不光只有高昂的斗志,我还感受到愈来愈强的魔力。



敌人接二连三指派尸体攻击我们,一边百无聊赖地说道:



「怎么了?另外一个人,你也打打看啊。」



那人直接对我挑衅。



她完全没把小春放在眼里,彷佛小春根本不存在一般。



「你们好贪心啊,这些还不够打吗?那只好再把我的孩子们叫过来啰。」



正如敌人所说的话,披著锁子甲的巨象从通道深处走了出来。



它们的四只脚已经溅满慑人心魄的血迹,到底有多少市民被踏死?



「真令人高兴。这是森林的大象,而且还有印度河的象。」



有两头战象,它们就是曾经蹂躏过共和罗马的恐怖象徵。



它们也算是一种从者,听命于汉尼拔。这么说来汉尼拔现在还没死。可是巨象却盲目听从敌人的指挥,这种情况到底该如何解读?



小春看到巨象出现,倒抽了一口气。她应该很了解战象的战力有多强。



小春执起长剑,一边转过头对我低声说话。



她的魔力直线上升。



「我要施展宝具。就在这里把战象连同那家伙一起收拾掉──」



「这样行不通喔。」



敌人身体往前微倾,在她所站的地方发出一声呿的声响。



我们才刚听见这道声响,那个手持异样刀刃的女人已经出现在小春旁边,一记横击把小春打飞出去。



小春撞上斗技场的内壁,就像工程机的重锤一般把墙壁撞个粉碎,半个身子都埋在崩落的瓦砾当中不动了。



「从者果然没那么容易切断,我本来是对著右手砍的。她倒是防得滴水不漏。」



我立即想要打出「魔弹」,可是──



小春震开瓦砾冲了出来,挥剑往敌人劈去。



敌人用那把异样的兵刃架住小春的重劈。



冲击波震得整间大厅都在震动。



这次没办法像刚才对付海盗总领那么容易了。敌人好像很疲倦似的,用前倾的姿势单手挥舞兵器,用更强大的力量反击小春的每一次攻击。



「──!」



敌人看准小春两手高举的罩门,又是一阵乱击,把她打得飞了开去。



(啊啊……!)



小春的身体重重砸在九十度倒下的墙壁的尖角处,吐出一口鲜血。



「这家伙啊,没办法动手杀害汉尼拔,让他有机会逃走。不晓得汉尼拔之后杀掉多少人类呢。她该不会觉得自己得负起责任吧?」



那个女的真的是魔术师Caster吗?



她的战斗力实在太强,而且魔力还在继续升高。



(小春体内的加拉哈德到底在做什么……!?)



即便加拉哈德现在不是处于他原本的状态,但敌人在近身格斗战能够压倒圆桌骑士,玩弄于股掌之中,我怎么样都不认为对方只是区区一名英灵。



「逃跑速度这么快的一头小鹿,现在却想要和我动手。哈哈哈──哈哈哈!」



小春发出呻吟,试图想要站起来。



那名女子啪啪啪地走过去,一脚踩住趴在地上的小春的右手腕,然后挥剑刺穿她的手,刺进地板里。小春的手腕只差一点就被砍断。



「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充满嘲弄意味的哄笑声盖过小春的痛苦呻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嗄?」



我施展必中的魔弹,打在那个放声大笑的女人背上。



这是恶魔萨米尔的魔弹,如果是马赛克市的从者就会被打穿灵核而灰飞烟灭。



──魔弹确实打中了她。



可是……从那女人背后侵入灵体的弹头却直接穿透出去,从另一头的胸口处缓缓被挤压出来,好像没事一般地掉落在地上。



她连一滴血都没留。



相反的,那女人衣服上挂著的其中一件饰品,一串绑起来的锁骨化作灰粉崩落。



女人慢慢回头。



「你又何必这么急著找死呢。」



「我……我还能……还能打……」



虽然一只手被钉在地板上,小春还是拚命想要从下面抓住对方。那女人狠踹小春的头,然后用力踩在脚下。



(小春……!)



「──如果你们在找我的孩子,他们就在这座城郭的另一端。那边的出口已经被我全部挡住了。还没死的生还者好像躲在建筑物里坚守,但是里面也有我的孩子,所以我用不著等多久。这座要塞都市的从者全都弱不禁风呢。」



「……还有市民没有避难出去吗?」



「哈哈哈──等我的家人人数够多之后,接下来到外头去逛逛吧。玩起来肯定很有趣的。」



(她的目标是城市……!所以才想在这座斗技场内继续提升战力……?)



那个敌人──应该是「神灵」。



某种受到人类当成神明崇拜的东西成为从者,受到了召唤而来。



可是就算是神灵,如果是藉由《圣杯》召唤而来的话,其威信应该也会有某种极限才对。



(她不是真正的神……不要被她震慑了……!)



我激励自己。即便只是自我安慰,但现在已经不容许我继续犹豫了。



我把高举的手腕向下一挥。



从我手腕伸出,具有枝节的黑色「枝桠」化做强韧的长鞭一扭。舞成八字形挥出的「枝桠」转眼伸长好几倍,尖端的速度已经超过音速。



我往前踏出几步,缩短与敌人的距离,同时对她使出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击,让枝桠在站立不动的敌人胸口处画过,挥砍的时候刻意不要造成太严重的致命伤。



「──!」



感觉打到了。



「枝桠」的前端碰触到她的斗篷与交抱的手臂,把少许灵体撕扯了下来。



「哎唷,竟然贯穿了我的防护壁。这是虚数魔术吗?我事先可没听说啊。那家伙,还有事情瞒著我没说。」



(可以……!我的「枝桠」可以对那个女的发挥作用!)



「原来如此,你不是御主,是魔法使吗?所以才没有令咒啊。那我就可以随便砸打啰。真是没办法。」



那女人嘴上这么说,可是却没有指使战象攻击我。



我知道她对我还存有好奇心。那份傲慢自大就是我取胜的机会。



──既然这样,那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



「虚数魔术……要真是那种高级的玩意儿该有多好。」



我已经让少年撤退到后面够远的距离。



这次又要让少年看到我杀人的现场了。恶灵感觉到我内心兴起的些许残虐,顿时亢奋起来。



(这次不是「手指」也不是「大镰刀」──而是「斧头」。唤醒那些渴望劈砍破坏的恶灵吧。)



缠绕在手臂上的「枝丫」变成裹住一整只手臂的双刃战斧──化成「枝斧」。



我又更加让他们……让那些恶灵深入我的内心。



──我年幼的时候,那些恶灵呼唤了我。



那时候的我根本没办法区分活在周遭的人们以及恶灵。



当时我连那无数的声音与自己的念头想法都区分不出来。



那些恶灵不分昼夜一直都在我身旁。对它们来说,我就像是一条漫长昏暗的坡道中途,令人舒适的藏身之处。



它们既不是英灵,也不是反英灵──而是「邪灵」。



怨念深重的死者灵魂。



它们没有任何光荣名誉。即便做尽了人间恶事,连死也死得毫无价值。



它们无法进入「英灵之座」,只是一群旁门邪道。



虽然它们曾经降生于世,也有属于自己的个体,却遭到世界所不容,就连名字都被剥夺,不能再回到这个世上。



而宇津见绘里世是渴望获得肉体的它们唯一的大门。



就这样……



是那两个人维系住失去自我而逐渐崩坏的我。



就只是为了活著,为了继续延续性命。



所以──那些人告诉我:你来控制吧,握紧操纵杆吧。绘里世。



这样就算身处黑暗中,你也能飞行。



你要成为那些化为灵障爆发出来的邪灵的生身父母。



「──『魔王[Erlkönig』。」



那是一株赤杨树,那是戴著冠冕、身拖长袍的精灵之王。



伴随著灰柳女儿们,站在亡者国度大门。



「这些『枝丫』──就是『魔王』的指尖。」



把那些横行在现世的仿徨灵魂从它们的马上拖下来。



「成为『魔王』的牺牲品吧!」



面对绝佳的猎物,恶灵们迅速听命行动。



猎取灵魂的黑色战斧发出破风声。



那女人持剑准备接招。黑色战斧把她的兵刃高高弹起,然后回手又砍了一下。



「哎呀哎呀。」



这一斧深深砍在女人的身躯上。



从肩膀到乳房,一道斜斜的伤口露出白色的肉以及脂肪。



「很好,非常好啊。要我把我最珍贵的风乾人头送给你都行。



──你和我「恩桑比」的力量都是同样性质的。」



女人或许把那句话当作对我出自内心的赞赏,竟然主动说出真名。



「恩桑比」──我以前略有所悉。那是刚果维利族的最高神祇,乃是所有生物之母以及大皇女。



「也就是说──你那份力量就是『死亡』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