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魔手(2 / 2)
「尽量满足她……」
「殴打、撞击、猛踹,或者是视情况需要折断几根手指,割下她的耳朵……还有那个叫做什么……」
微微侧头的邬尔莉洁似乎在搜寻某种字眼。
「想起来了,凌辱!凌辱之后不是反而会让她大为满足,进而对汝唯命是从吗?而且这么做对汝也有好处。真是个好点子。」
「这……不太好吧……」
「还是说那个叫做安洁拉的女子引不起汝的兴趣?没记错的话,人类的雄性必须经历精神层面的亢奋,才能完成授粉的程序是吧?」
「…………」
行成只感到一阵头痛。
她果然不是人,甚至连动物也不是。伊古德拉总是带着笑容径自闯入正常人类应该都会有所忌讳的领域。从『授粉』二字来判断,不难得知甚至连性事方面的价值观都截然不同。偏偏她本人完全没有恶意,更是令人难以招架。
(也罢,应该跟所谓的贞操观念无关……)
植物的『性行为』——也就是所谓的『授精』,大多都不是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进行的,而且也没有选择对象的自由。授粉对象的选择完全委托给风或是昆虫,植物没有积极参与的余地。
虽然透过成为眷属的人类所拥有的知识,对于人类的性行为具备初步的认识,但想必也不是经过实际操练而有所理解。
不过——
「那、那个,行成大人……?」
一直保持沉默的贝鲁达突然出声,似乎想起了什么。
「嗯?有什么不对吗?」
行成以陷入泥沼的时候遇到救兵的心情响应贝鲁达。
「……那个……有件事想请问行成大人……」
犹豫许久之后,贝鲁达如此开口。
「我?」
「是的,行成大人的……那个……」
贝鲁达低头俯视自己的膝盖。
「我们是否不合行成大人的癖好……?」
「什么?」
「就是那个、男人跟女人之间的癖好!」
语气莫名其妙地强硬,彷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贝鲁达以有别于以往的坚定口吻丢了一个问题出来。只见她说完之后就羞得低下头去,提出问题之前想必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又要延续席林古斯公馆的话题吗……」
行成叹了口气。
当时贝鲁达确实提出了这种话题,不过行成只当她是在开玩笑,随便敷衍两句就过去了。但是贝鲁达显然无法接受那种回答,行成万万也没想到她居然会旧事重提。
而且——
「所谓的、我们,也包括、我吗?」塔莎皱起眉头。
「是的,就是——我们所有人。」
「错了。我符合阿成的癖好。」
塔莎回答:
「阿成喜欢、银发的眼镜娘……应该吧。」
「等一下,别替我乱做决定!」
行成顿时慌了手脚。
「难道……不是……?」
「…………」
在塔莎的注视之下,行成顿时为之语塞。
她的表情和口吻依然如往常一般地淡定,却透露出只有行成才看得出来的些许不安。
若说行成从不把塔莎当成女人看待,这绝对是天大的谎言。
这点贝鲁达也一样,甚至看到邬尔莉洁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脱光衣服的模样,都会让行成产生性冲动。即使成为<御使>,依然跟人类之身的时候相同。只要行成有那种意思,说不定也可以发生性关系。
可是……
「呜……」
行成呻吟了一声。
(插图)
「我是被献给行成大人的巫女,本来就想为行成大人做点什么。如果——如果可以配合行成大人的癖好改变自己,当然想要有所改变。」
贝鲁达甚至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
「这……之前已经说过了,完全不需要出于义务……」
「不,这不是义务!」
毅然决然地抬起头来如此表示之后,贝鲁达又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这么强势的贝鲁达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到底是起了什么变化?不过说真的,自从上次的战争结束之后,贝鲁达就一直待在席林古斯公馆照料安洁拉,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像这样当面跟她说话了。难不成那场战争发生了什么改变她的契机?
不管怎样……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无关体内根深柢固的欲望,行成觉得眼前的几名少女真的很可爱。
只是若问行成是否会因此跟她们发生关系——
(……这该怎么说呢……)
行成扪心自问,不过他大概知道答案是什么。
行成很难想象自己跟塔莎、贝鲁达或者是邬尔莉洁发展出那种关系。就算试着去想象,也欠缺了某种真实感。
若问行成谁才可以的话,浮现脑海的人物是——
「…………」
伸向自己的那只手。
彷佛是诱惑,又彷佛是疗愈。
那只手的主人正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首度见到的伊鲁吉娜,同时也是前世最后见到的——
(……姐姐……)
天野初音。血脉相连的亲生姐姐。
当然就道德常识来考虑,对亲生姐姐产生这种卑劣的情欲是天理不容的事情。这样子又有什么资格批评邬尔莉洁的离经叛道?
可是那个时候——『转生』之前、发生火灾之前的天野家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气氛。将道德常识转变为荒诞不经、将荒诞不经转变为道德常识,足以颠覆价值观,让禁忌失去强制力的那种气氛。
道德常识无法让姐姐和自己得到幸福,光靠道德常识拯救不了什么。
这点行成以及初音都十分清楚。
所以两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向来都是互相扶持,结果——
「…………」
这时行成突然有所察觉。
留下来的是心虚,以及歉疚。
姐姐初音已经不在人世了。
如果这是悖离伦常的亲生姐弟所遭受的惩罚……彷佛要自己将一切的事情忘得一乾二净,像这样跟其他人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还真是令人裹足不前。
所以……
「这个……老实说现在忙得要命,完全没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于是行成堆起满脸的笑容,姑且如此回答问题。
●
黄昏。
一天的结束,万物在火红色的光芒之中余晖残照。
对于夜视能力不佳的人类来说,夜晚并非适合活动的时间,更何况出了城墙之后,甚至连一盏路灯都没有。再加上危险的猛兽大多都是夜行性生物,在城墙外面区域辛勤耕作的人们早就踏上了归途。
此处为弗里多兰多周边的农地之一。
一对夫妇正朝城镇的方向徒步前进。
男子穿着工作服,身上沾满了在田里忙碌一天之后的泥巴与脏污。
「呼,今天也干了不少活呢。」
扛着圆锹的男子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手磨蹭鼻子的下方。
动作看起来就像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结果把手上的泥巴沾到了脸上。
「呵呵。你喔,鼻子下面都是泥巴。」
「哦,真的吗?」
即使被女子揶揄了一句,男子依然笑容满面。
貌似妻子的女子衣着朴素,不过身上倒是没有脏污。看来似乎并不是从事农耕工作,大概只是从镇上出来迎接丈夫的吧。特地跑到城镇外面迎接自己的伴侣,这种妻子也十分罕见。
看来是一对感情深厚的恩爱夫妻。
两人都很年轻,大概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并肩而行的身影依旧残留了些许微妙的距离感,似乎对彼此还有点顾虑。想要升华至心灵相通的境界,恐怕还需要一段时日。两人应该才刚在一起不久而已。
「每天都让你特地出门来迎接我,真是不好意思。」
「我是心甘情愿这么做的,别放在心上。」
「之前的便当也特别好吃呢!」
「真的吗?好高兴!」
「都已经要你送到城墙外面了,如果还嫌东嫌西的话,可是会遭天谴的。」
「现做的比较好吃嘛。」
或许还处于默默地走在一起感觉有点尴尬的阶段,为了打破沉默,男子持续跟女子交谈。男子的这种焦虑,也突显出他的稚嫩与纯真。
看来女子不只是在傍晚的时候出城迎接,中午的时候也替男子送便当。从两人的对话来判断,女子认为这是做妻子的责任,不过应该只是找借口跟男子见面而已。
「今天我们根据行成大人的规划,进行灌溉渠道的兴建以及田地的开垦。」
「哦……?」
在这之前,女子大多都只是附和男子所提出的话题,不过此时却突然主动发问。
「我还没直接见过行成大人,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你是说行成大人吗?」
女子的提问让男子眼睛一亮。
「他是个了不起的人。这阵子还教导我们开拓河道,改变水流的方法呢!而且还率领大家开垦新田,甚至连肥料都想到了!之前的地神离世之后,大家都很担心,不过照目前的情况看来,今年秋天铁定是大丰收!」
侃侃而谈的男子有些兴奋。
看来他似乎非常崇拜行成。
「是哦?那你见过行成大人展现神力吗?」
「神力?嗯,有啊!而且还看得很清楚!有一块跟我们家差不多大小的石头,结果行成大人到处摸来摸去,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然后就看到他的手掌出现一道闪光,石头就瞬间粉碎了!化成一堆碎片!」
男子喜孜孜地回答女子的问题。
他显然很仰慕行成,也就是弗里多兰多的新任地神。
在妻子的询问之下,男子谈起他所知道的『行成大人』。
包括随侍于行成身边的贝鲁达以及塔莎、行成亲自前往交涉之后开始跟弗里多兰多交易的城镇洛斯特路古,以及前些日子跟传教骑士团之间的战斗。
「原来如此,那邬尔莉洁大人呢?」
「邬尔莉洁大人?啊,你是指跟行成大人在一起的童女神吗?她很有趣,是洛斯特路古的地神……慢着,你居然知道邬尔莉洁大人的名讳?」
男子眨了眨眼。
「……而且你怎么会……」
「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吗?」
「仔细回想起来,行成大人将那个……就是解除第一批传教骑士团的圣印,那个时候你应该见过行成大人了吧?」
第一批造访弗里多兰多的传教骑士团,利用花言巧语朦骗当地的居民,在多数居民身上安装项圈型的『圣印』,把他们当成家畜看待。圣印本身确实跟哈利斯真教会所揭示的圣印相同,但传教骑士可以轻易加热安装在居民身上的项圈,烧死反抗的居民。当然,项圈的结构是不容许居民自行拆除的。
然而行成只是轻轻一碰,就解除了所有人的项圈。
当时第一次见证『神迹』的居民应该不在少数。
「喂,你……?」
眼见妻子突然闷不吭声,男子报以讶异的眼神。
「为什么对行成大人这么有兴趣?」
「…………」
女子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带着浅浅的微笑注视男子。男子接连眨了好几次眼睛,仔细打量自己的妻子。
「咦……奇怪……你真的是……可是……?」
男子十分纳闷。
他感到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眼前的面孔确实是熟悉的妻子。
可是……
「…………你……」
人类并不是只靠五官和长相来辨识他人。
举凡细微的表情变化、姿势、习惯动作、走路的方式、呼吸的频率……这些元素固然是天差地远,然而透过彼此之间的排列组合,就会形成独一无二的『个体』。而且就算每一种元素都一模一样,组合起来之后还是会有哪里不同——类似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你、真的是、你吗……?」
男子提出一个弄不好就会被当成疯子的问题。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这也代表男子深爱他的妻子。男子平常总是将妻子放在心上,所以连那种难以言喻的细微变化——不,应该说差异也有所察觉。
四周空无一人。
因此没有人对男子的疯言疯语嗤之以鼻。
没错,甚至连女子也是如此。
「…………」
「呃……你……看起来……」
看起来好像是另一个人。
男子大概打算这么说吧。
然而这句话的后半段——脱口而出的不是言语,而是鲜血。
「……啊……?」
男子看着自己的胸口,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突兀得令人不由得大吃一惊——一把细刃的凶器笔直刺在男子的胸前。剑尖没入男子的身体,穿透了心脏直贯后背,剑柄则是握在眼前的妻子手中。
不。这个女人不是妻子。
锵的一声,男子手中的圆锹掉落在地。
「喔……啊……?」
男子已经说不出话了。
女子松开剑柄之后,男子眼睁睁地看着胸前染满了自己的鲜血,旋即双膝跪地,斜斜地倒了下去。
女子默默地凝视倒地不起的男子。
「……被看穿了。」
一段时间之后,她才低声开口。
「我太贪心了吗?」
女子询问脚下的男子,男子却已经没有回答的力气。
严重失血的男子身体开始死前的痉挛,大概已经听不到女子的问话。如果听得到的话,应该就会发现自己的怀疑成真了。
女子的声音跟之前完全不一样,显然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
某个晴朗的午后——
费欧娜应邀前往位于弗里多兰多一隅的民宅。
这不是私人行程,而是负责维护镇上治安的自警团对代理镇长的邀请。
「代理镇长,感谢你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
低头致意的人,正是担任自警团团长的壮年男子。
国字脸的轮廓被头发和胡须所围绕,体型十分壮硕,令人联想起后足直立的大熊。名字是汉斯·邱德尔,祖孙三代都担任自警团的干部。
「哪里。所以——发生了什么怪事?」
「请进来详谈。」
汉斯点点头,指着身后的民宅。
「听说出了人命是吧?」
费欧娜随着汉斯走进民宅,开口询问。
「是的。然而若只是单纯的死亡案件,倒也不必麻烦代理镇长,不过这次的案子……」
汉斯欲言又止。
如前所述,汉斯从祖父那一代开始就加入了自警团,接触过不少弗里多兰多的大案子,其中不乏造成大量人员伤亡的重大意外,或者是凶杀案件。汉斯对于这些案件的处置可说是得心应手,若只是单纯的凶杀案,根本不劳费欧娜亲自出马,自警团内部就可以直接搞定,顶多事后提出报告而已。
「呜……」
才刚走进房子,费欧娜就忍不住伸手捂住口鼻。
屋内弥漫污浊的空气,但是情况不只如此。
「真是抱歉。我已经打开门窗通风了,臭味还是无法消散。」
汉斯并未将恶臭放在心上,大概已经习惯了吧。
「不,没关系。请不必在意。」
响应汉斯的关心之后,费欧娜咬紧牙关,朝屋子的内部走去。屋内弥漫的气味明显是尸臭——不,应该是腐臭。
「…………」
屋内的陈设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弗里多兰多常见的民家。
里面的东西其他民家也看得到,其他民家没有的东西,这里也看不到,就是这么普通。真要挑剔的话,大概是屋内的家具特别新吧。根据费欧娜在来到此地之前所接获的报告,屋子的主人似乎是一对新婚夫妇。
「这边请。」
在汉斯的带领之下进入寝室,房间正中央的床上躺着一具尸体。
「…………」
费欧娜只觉得浓浓的腐臭几乎快要渗入眼睛,连忙眯起了双眼。
身为代理镇长,费欧娜经常目击许多事故现场,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尸体。不过腐烂成这种程度的死尸,倒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而且如果是在山里面罹难或者是在溪里面溺毙,多半都要花上好一段时间才能找到遗体,
腐烂也是很正常的。然而地点换成大街上,而且还是在民家之中,就流露出些许诡异的气氛。
费欧娜完全不想凑上前去仔细观察。
不过就她所见,胸前的大片污渍令人印象深刻。看起来不像是尸体腐烂之后所流出的尸水,而是生前就染上了大片血迹,干掉之后所形成的现象。
吐血吗?还是——
「染病身亡吗?还是——他杀?」
费欧娜询问汉斯。
既然躺在床上,应该不太可能是意外死亡。
弗里多兰多算是治安比较好的城镇,不过既然聚集了许多人,口角冲突自是无法避免。居民之间因为细故而演变成仇杀的案例,并非从未发生过。
「这是他杀。」
汉斯非常肯定。
「身体上有外伤,而且还是利刃造成的。就在左胸,连心脏都被刺穿了。」
他握紧拳头,伸出大拇指朝自己的左胸比了比。
汉斯带着费欧娜进入房间的用意,似乎只是想请费欧娜确认遗体而已。之后便以继续留在这里一定很难受为由,将费欧娜请了出去。
「遗体的身份是住在这里的男子。」
「所以是在自家遭到杀害。」
「不,这点尚未确认。走廊也有多处血迹,可能是在外面遭到杀害之后,尸体才被移动到屋内。」
汉斯的语气十分淡定。
除了遗体之外,看来他已经将整间屋子都调查过一遍了。
「死者有一名新婚不久的妻子,不过——」
「行踪不明吗?」
「正是如此。」
汉斯点点头。
若妻子在家,应该会更早发现尸体吧。
「意思是可能被凶嫌掳走吗?」
「若真如此,事情就简单了。」
汉斯脸色一沉。
「这名男子在城镇外面从事新田开垦的工作,却接连好几天无故旷职。」
男子还有其他同样从事开垦工作的同事,他们担心久未露面的男子是否遭遇不测,于是到家中看看情况。那是七天前的事情。
「当时是妻子出来应门,她表示丈夫得了感冒,躺在床上休息。」
「…………」
费欧娜从汉斯的描述当中听出不对劲的地方。
七天前。不是十天,也不是二十天。
「我是不太清楚啦,不过……」
遗体的模样和臭味浮现脑海,费欧娜强忍着反胃的感觉继续说下去。
「那具遗体看起来少说也经过了十天以上的时间……」
「是的,我们的看法也一样。再跟代理镇长报告,男子开始无故旷职,刚好是十天前的事情。」
「…………」
假设男子是在十天前死亡,代表七天前出来应门的妻子明知男子已经死亡,却还是说了谎。不,如果男子是在其他地方遭到杀害,几天之后才被移动到屋内,妻子在七天前的时间点上还是有可能不知道丈夫遇害。不过就算是这种情况,男子也失踪了整整三天,明知如此,妻子却对外宣称男子『卧病在床』,一样是没说真话。
然后——
男子的同事就这样被打发回去了。然而时间又过了四天,男子还是没出现,结果引起了同事的怀疑。如果感冒迟迟无法痊愈,至少也通知一声吧。一个弄不好的话,妻子被丈夫传染,结果两个人一起卧病在床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所以放心不下的同事再度跑来找人。
然而这次男子和男子的妻子都没有出来应门。
而且门窗都被锁上,隔壁的邻居还说见到妻子在当天一大早就出门了。
同事们摸不着头绪,只好乖乖回去。
可是……
「之后又过了三天,也就是今天,他们再度到这来找人。」
说话的同时,汉斯走向户外。
「结果站在家门前就闻到尸臭。」
这代表遗体的腐臭味已经充满了整间屋子。虽然锁上了门窗,味道还是会从缝隙泄漏出去。
几个同事认为事情非同小可,在左邻右舍的协助之下破门而入,结果发现了床上的腐尸。
「就常理来判断,应该是夫妇之间起了争执,结果妻子失手杀死丈夫。丈夫死亡之后,妻子对丈夫登门来访的同事撒了个大谎,宣称早已死亡的丈夫得了感冒卧病在床。」
「嗯,有可能。」
「正常来说,凶手应该就是妻子没错。比较奇怪的地方是妻子居然伴随着丈夫的尸体生活了好几天。」
「这……」
完全不知道妻子这么做是基于何种理由。
想要隐瞒自己杀害丈夫的事实吗?不过这种事情很快就会被发现,还不如尽快逃离家中比较实际。弗里多兰多固然是一座地方都市,只要一心想要逃亡,还是找得到藏身之处。等到风头过了之后,搭乘商人的马车前往其他城镇也是可行的办法。
整个案件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诡异气氛。
该不会杀害丈夫之后,妻子也彻底崩溃了吧?
「天晓得凶手还会做出什么。」
汉斯的语气十分沉重。
「自警团会加强戒备……除此之外,可以请代理镇长出面,呼吁弗里多兰多全体居民提高警觉吗?」
「说的也是。」
目前还不能确定杀害丈夫的凶手就是妻子,因此无法轻易公开案情。
不过除了自警团之外,还是有其他人可以协助大家维护镇上的治安,跟那些人商量应该是可行的。尤其是行成,他不只是拥有强大的力量,本身也很聪明。除了提高警戒的方法,说不定在案件的侦办过程当中可以找出费欧娜等人没发现的线索。
「好的,我会主动找适当的协力人选商量。」
「那就万事拜托了。」
汉斯向费欧娜行礼。
之后费欧娜口头慰劳等在门外的自警团团员,旋即走回自己家中。
●
行成是弗里多兰多的『神』。
在费欧娜等人的要求之下,行成取代了过去在局势所逼的情况下被自己杀害的地神履行职责,其中包括了保护弗里多兰多以及周边区域。
事实上所谓的地神,就是基于某种理由具备高度智慧与灵力,灵体与本身所盘据的土地互相结合的野兽。结果地神成为实质上长生不老的强大存在,同时也将土地视为自己的一部分予以活化。
只要跟地神结合,贫瘠的土地也得以风调雨顺、五谷飘香。
因此,人们将异形的野兽视为地神来崇拜。
地神办到了穷究人类的力量也难以达成的伟业。只要有地神坐镇,就会成为适合人类居住的土地。
不过灵体与土地结合,代表自身也会被土地所吸收。为了管理自己辽阔的『身体』,地神的自我慢慢扩散开来,化作土地的一部分。最后本身的存在日渐薄弱,甚至无法维持构成『自我』的思维或是感情。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地神会要求补充知性——亦即灵力。
补充灵力的方法有很多种,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直接吞餐具备知性的生物。
而天生具备高度灵力,族群又是最庞大的生物,正是人类。
因此地神往往会向在自己所管理的土地定居的人们要求活祭品。
为了稳定祭品的『供给』,地神会保护居住于势力范围之内的人类,不受其他怪物——亦即异兽或是亚神的侵害。一旦发现异兽或是亚神接近势力范围,就会采取攻击。
然而,地神却被行成杀害。
因为这样,过去被地神所驱逐的异兽或是亚神,理所当然地开始出没于弗里多兰多的周边区域,试图攻击当地居民。异兽可以藉由吞食人类获得灵力,升级为更强大的亚神,至于亚神则是试图坐上前任地神所留下的宝座。
不过,下一个地神未必跟前任地神的作风相同。
搞不好胃口更大——相较于先前的地神,新的地神要求祭品的次数或许会更为频繁,祭品数量变成五倍、十倍也并非不可能。
比起将筹码押在这种危险的赌注之上,费欧娜等人坚决认为理应奉行成为神,要求他肩负起地神的职责。
因此……
「——!」
代替地神警戒弗里多兰多的周边区域,发现异兽、亚神之后予以击退或是驱逐,就成为行成所肩负的责任。不过……
「可恶」
行成紧握温切斯特连发步枪M92 Randall——填弹型骑兵步枪加装大型刺刀的武器<迪朗达尔>使劲横扫。
然而对方却以外表看不出来的灵活动作,躲过了行成的斩击。
接着又往后一跳,拉开了距离。
「我太大意了……」
看着被利爪划破的肩膀衣服,行成喃喃自语。
行成目前正在执行警戒巡逻的任务,此地位于围绕着城镇配置的农地外侧,距离弗里多兰多有一段路程。巡逻时骑着先前所制造的自动二轮车——不,应该是四轮车<史雷普尼尔>。
<史雷普尼尔>固然是大型车辆,由于设计上的关系,最多只能供两人乘坐。因此跟在行成身边的人就只有塔莎而已。
两人在巡逻途中遭遇异兽。
四足兽型的异兽,全身长满漆黑的体毛,原本应该是野狼之类的生物。
之所以用上『应该』二字,主要在于异兽的巨体比野狼这种生物几乎大上一倍。而且为了更有效率地捕食猎物,头部的形状俨然是犬科生物再进化的产物,上下颚开阖的范围大上许多。据说蛇可以吞食比自己的头部还要大的猎物,眼前的怪物若想一口将身材比较瘦小的人类吞进肚里,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明明是个异形的怪物,头部却有令人联想起人类的地方。
这不是人面犬,而是人面狼——不,应该称之为人面兽。
所谓的丑恶,正是如此样貌。如果是普通人遇到这种怪物,恐怕会当场被吓昏。
不过对于行成而言,倒也未必是可怕的对手。
<迪朗达尔>装填的是搭载特殊弹头,专门用来狩猎的点44麦格农子弹。若不怕枪管受损,也可以使用火药多出一倍的强装弹。长距离狙击虽然不可能,不过行成自有利用这把长枪发动攻击的方法,倒也不必直接跟异兽正面对决。
可是……面对突然从树上偷袭的这只异兽,行成今天的反应稍微慢了些。结果就是来不及闪躲第一波攻击,肩膀的衣物被撕开一个口子,受了点轻伤。
「阿成……!」
塔莎惊呼一声。
行成将<史雷普尼尔>停在一旁,走下车来。
「待在这里。」
「…………」
在行成的嘱咐之下,塔莎点了点头。
异兽似乎打算采取打了就跑的战术,如今已经远离行成两人,跳进树丛之中躲了起来。可是异兽并未逃走。树丛虽然沙沙作响,异兽却没有远离的迹象。
显然还是想要吞了行成和塔莎。
于是行成手持<迪朗达尔>,往前踏出一步。
「——来吧,我在这里。」
行成朝着树丛发话。
说些迟那时快——
——嘎呜!
异兽低吼一声,从树丛里面跳了出来。
行成刻意将空荡荡的左手移动到前方,瞪大双眼的异兽当然立刻张开血盆大口,试图将行成的手臂一口吞下。于是异兽的獠牙划破了行成的衣袖,吞没了拳头和手肘之后再度闭合。
「——喂!」
——不,并未闭合。
行成露在外面的手臂只剩不到半截,不知道抓住了异兽体内的什么东西。
只见异兽的身体陡然一震,旋即僵直不动。
据说只要把手伸进狗的口中,抓住它的舌头,就会让狗的身体无法动弹。行成不知道这只异兽的身体结构是否跟狗一样,也不知道是否有同样的弱点,不过只要将手臂伸进异兽的体内,抓住内脏的某处,它应该会无法忍受才对。
只是绝大多数的异兽都是以充当核心的野兽为中心,集结了其他野兽形成身体。在这种情况之下,异兽也可以模仿昆虫或是部分爬虫类断尾求生的要领,藉由舍弃部分身体逃离行成的箱制。
当然,行成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
行成以右手的<迪朗达尔>刺向异兽的颈部。确定刺刀几乎有一大半没入对方体内之后,这才扣下扳机。
现场传出一阵轰然巨响。
点44麦格农子弹在零距离的情况下发射,直接贯入异兽体内。不过一发还不够。行成暂时松开<迪朗达尔>的枪把,操作装填拉杆,又将五发子弹射进对方体内。
——呜嘎……!
或许真的有效,也或许是侥幸贯穿异兽核心所在的头部。
将行成整条左手臂吞了进去的异兽顿时脱力,身体开始抽搐。
「…………」
行成将左手臂从异兽的口中拔出来,眉头一皱。
「阿成,没事吧?」
塔莎高举<红辣椒>冲了上来。
大概是打算在危急时刻提供支持吧。
「当然没事。只是味道有点难闻。」
回答的同时,行成打量着自己的左手。
「阿成、不要、大意。」
「嗯,我好像有点松懈。」
行成微微苦笑。
来到弗里多兰多已经过了半年以上。或许是像这样的巡逻警戒已经变成日复一日的『例行公事』,行成无法否认自己真的有些倦怠。
只是——
「…………」
「阿成?怎么啦?」
「有点在意。」
行成打量着横躺在地的异兽。
这可是大意不得。
野生动物的生存本能,有时往往会超脱人类的智慧。
生物之中不乏会装死的种类,通常这种情况称之为假死,光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是死是活。
于是行成再度以<迪朗达尔>刺了刺对方的身体。
毫无反应。若是『假死』,不太可能克制反应到这种地步。试着在身上挖个洞,血液的流动也很缓慢,代表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
而后——
「——啊!」
塔莎惊呼一声。
异兽的身体开始瓦解。失去凝聚力之后,分离成好几只野兽。核心野兽的死亡似乎也拖累了其他野兽,行成举起<迪朗达尔>一只一只地刺了下去,还是没有反应。
这时行成才将<迪朗达尔>放在<史雷普尼尔>上面,蹲在体型特别硕大的野兽尸体旁边,双手扳开它的嘴巴。
「……嗯,果然不出所料。」
行成点了点头。
预料中的东西就卡在里面。于是他以指尖将物体勾了出来。
「手环……?」
塔莎仔细打量沾满异兽唾液的物体。
小石头与金属组合而成的手环,就卡在异兽的牙缝之间。
「把手伸进去的时候,就觉得有点怪怪的。」
「……被吃掉的人、的手环吗?」
「应该是。」
行成脸色一沉。
「也有可能是不慎遗失的,不过异兽应该不会特地把掉在地上的手环捡起来吃掉吧?」
「这倒是。」
「所以手环极有可能是被某人戴在手上的时候,连同主人一起被吃掉。」
结果手环刚好卡在牙缝,免于被消化的命运。
「……其实我不太想这么做。」
说话的同时,行成再度拿起<迪朗达尔>刺向野兽的腹部。
「这家伙已经死了,鲜血应该不会四处飞溅。可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站远一点吧。」
「嗯……」
斜眼打量着依言照做的塔莎,行成握住<迪朗达尔>使劲一抽,剖开野兽的腹部。差不多将腹部划开之后,行成放下<迪朗达尔>,双手伸进肚皮的裂缝来回掏摸。
「呜恶……」
(插图)
难闻的腥臭令行成皱起眉头,不过他还是找到了胃囊,透过指尖确认里面的物体。
拖出胃囊之后再度以<迪朗达尔>切开,当初所预期的东西赫然出现在里面。
人类的头盖骨。严格说来,应该只有一部分。
「是弗里多兰多的居民吗……?」
相隔一段距离的塔莎开口询问。
「虽然不知道异兽的行动范围,不过若是从其他城镇或是村落移动到这里的话,骨头应该早就被消化了吧?」
事实上头盖骨也不是完整保存下来。
他检视胃囊之中的其他残留物,结果找到了骨盆、大腿骨这些体积较大、质地较坚硬的部分遗骸。其他部分大概都被消化了吧。如果只有一、两天的时间,不太可能消化得这么干净。
「这是……戒指吗……?」
大概是金属不容易消化的关系,骸骨之中找到疑似戒指的物体。
「有了这两个东西,或许就可以过滤出身份了。」
手环和戒指都不是大量生产的物品,而且仔细一看,内侧还刻着疑似名字的字迹。
现在因为沾满了秽物,所以无法辨识,只要稍微清洗干净,应该就可以判读了。知道东西是属于谁的之后,就可以归还给遗族。
「如果是弗里多兰多的人,那就是我的责任。」
行成喃喃自语。
城镇或是耕地以外的地区固然无法完全纳入警戒范围,而且想要保护每一个擅自前往危险区域的冒失鬼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然而行成多少还是认为,如果自己的力量足够强大,足以让有所察觉的异兽或是亚神不敢随便靠近,或许就不会出现牺牲者了。
「这不是你、的错,阿成。」
「谢谢。」
向出言劝慰的塔莎表示谢意之后,行成以抹布擦拭左手臂,跨上<史雷普尼尔>。
●
回到弗里多兰多后,行成直接前往席林古斯公馆。
事实上这是固定的流程。
行成是弗里多兰多的神,他的瞳孔和头发颜色本来就十分罕见,再加上又身穿奇装异服,
很容易引人注目。严格说来,应该是每个动作都会吸引当地居民的目光。对于居民而言,『地神出巡』可是大事一件,内心的期待与不安自然会大为膨胀。或许行成自己只是想出来散步,却往往让当地居民认为其中必有什么特殊含意。
所以他将巡逻警戒定调为例行公事——具体而言,就是行动的开始与结束一定都在费欧娜的家中,藉以暗示居民『这只是平常的巡逻而已』。
自从来到弗里多兰多之后,行成才深深感到神也是有不为人知的苦处。
不管怎样——
「再加上又发生这种事。」
喃喃自语的同时,行成将<史雷普尼尔>停放在席林古斯公馆前,意识集中于挂在腰间的小型皮袋。
里面装的当然是之前从异兽的嘴巴以及肚子里面找到的手环和戒指。至于没溶掉的遗骨则是以干净的布包裹起来,堆在<史雷普尼尔>的后面。等一下还得完成相关手续,将遗骨埋葬在弗里多兰多的墓地。
费欧娜是代理镇长。
她的身边自然汇整了各种情报。姑且不论她是否掌握了每一种情报的细节,如果镇上有人失踪,理论上一定会接获报告。因此行成认为她说不定知道手环和戒指的主人是谁。
依照惯例向席林古斯公馆的仆人打声招呼之后,行成走了进去。
「——嗯?」
结果贝鲁达和邬尔莉洁也在里面。
贝鲁达应该是来照料被关在地下仓库的安洁拉,邬尔莉洁则是担任贝鲁达从神殿来到此地的护卫。就这层意义而言,两人在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费欧娜似乎正在跟她们商量事情。
「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现场的气氛有些凝重,行成侧头询问。
听到行成的声音,费欧娜宛如弹簧似地抬起头来。
「行成,你来得正好!」
「怎么说?」
如前所述,到席林古斯公馆报到应该已经成为例行公事才对。
「出事了吗?」
「是的,就是……不,抱歉,应该先听取巡逻任务的例行报告才对。」
费欧娜摇摇头。
「请你先说吧,行成。」
费欧娜大概以为行成的报告八成又是一如往常的『没有异状』,很快就结束了吧。即使如此,费欧娜也不会以『现在不是听取报告的时候』为由,指示行成之后再做回报,充分显现出这位代理镇长是个一丝不苟的少女。
只是——
「我这边也遇到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虽然有点对不起费欧娜,行成还是从皮袋当中取出手环和戒指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看起来像是手环和戒指?」
「嗯,不瞒你说……」
行成简单扼要地向满脸狐疑的费欧娜说明事情的原委。
巡逻途中遭遇异兽的袭击。虽然顺利击毙异兽,却从其体内发现疑似人骨以及首饰的物品。从人骨和首饰的状态来判断,推测死者应该不是在远地被异兽所食。
简而言之,极有可能是弗里多兰多的居民。
「…………」
费欧娜一开始以沉痛的心情聆听行成的描述,然而当行成说出戒指内侧所刻的姓名时,费欧娜立刻变了脸色。
「……行成,你确定?」
「嗯,我想应该是戒指主人的名字才对。纯属推测,不敢保证就是了。」
慑于费欧娜的气势,行成拿起戒指递给她。
异兽的体液已经冲洗干净,水渍也擦干了,看起来不会太脏。
「…………」
费欧娜凝视戒指内侧的名字。
「有什么不对吗?」
「……没想到居然在这种地方。」
费欧娜喃喃自语。
之后她以大梦初醒般的眼神看着行成。
「其实我们也正在寻找这名女子的下落。想要跟你商量的事情,也是跟她有关。」
「果然是因为行踪不明,引起家人的担心吗?」
行成感到些许罪恶感。
然而——
「倒也不是这么回事。」
「……什么?」
那又是怎么回事?
「今天镇上发生一件怪事……严格说来,应该是已经发生了好一阵子才对。」
费欧娜提到在民宅发现男子腐烂的尸体,怀疑死者的妻子就是凶手。
「假设她就是凶手,让举止如此怪异的人在外面自由行动,实在是非常危险的事。」
结果行成碰巧发现了疑似那名人物的遗体。
「大概是逃亡期间遭到异兽的袭击吧。不管怎样,都不能再做坏事了。」
费欧娜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她想要跟行成商量的事情,就是搜索这名妻子的下落,以及重新检讨城镇内部的治安维护。如今嫌疑犯已经成为尸体被人发现,似乎也没必要为了这件事情大伤脑筋了。
不过……
「慢着,等一下。」
行成皱起眉头。
「目前只确认了刻在戒指上的名字,无法证明异兽肚子里的骨头是属于该名女子的。」
行成回想起前世的记忆——高中时期看过的几本推理小说。误导,故意将调查以及推理引导至错误方向的安排以及元素。遗体和首饰是完全不同的个体,就算是同时被发现,遗体也未必属于涉嫌杀人的那名女子。为了甩脱追兵,女子将自己的首饰放在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尸体上面,然后再任由异兽将尸体吃掉,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
「……日期。」
低声开口的人不是行成,而是塔莎。
「日期吗?」
在费欧娜的询问之下,塔莎点了点头。
「丈夫是在、十天前遭到杀害。妻子出门迎接访客、是在七天前。最后一次目击妻子、是在三天前。」
塔莎以平静的口吻列举事实。
「可是、在异兽体内发现的、遗骨、至少已经过了、七天的时间。」
「啊!」
费欧娜惊呼一声。、
「可是塔莎,这七天的预估是准确的吗?」
「最少也有七天。」
塔莎回答。
「视情况而定,也有超过十天的可能。骨头的消化、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我在姐姐的、研究室、处理过实验体,这是、当时的经验。」
根据塔莎的说法,身为炼金术师的伊鲁吉娜在行成之前曾经多次制作人造人。就物质组合的层面而言固然跟人类非常相似,却不具备灵力与自我,也无法自行驱动心脏,事实上等于是尸体。由于派不上任何用场,因此教会方面要求伊鲁吉娜私下处置。
然而肢解或是焚烧都容易引人注目,因此伊鲁吉娜似乎选择了强酸溶解的方法。简而言之,就像是把尸体丢进人工胃囊。
全部溶解花了十天以上的时间。
由于没比较过化学成分的组成,不是很能确定,不过异兽的胃囊再怎么厉害,理论上也比不过伊鲁吉娜所使用的强酸。
也就是说——
「……数字兜不拢。」
丈夫是在十天前死亡。
七天前出门迎接访客的妻子表示丈夫只是卧病在床,因此遭到怀疑。至于最后一次目击妻子,则是在三天前。
可是就算是比较宽松的估计,戒指的主人被异兽吞食的时间,也是七天之前的事情。若真如此,被邻居目击的妻子到底是谁?
不,在这之前还有个问题。如果遗体真的属于妻子,异兽是在十天前将妻子吃进肚里,代表妻子在丈夫遭到杀害之前就已经不在人世。
「难、难道是幽灵……?」
贝鲁达看起来有些害怕。
(……即使是在到处都是怪物的世界,人们还是会害怕幽灵吗?)
行成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仔细想想,怪物的可怕之处确实跟幽灵不同。
人们对于异兽、亚神或是地神的恐惧是源自生物的本能,归根究柢就是对死亡和苦痛的忌讳。至于幽灵则是相对智能型的产物……由于平时所仰赖的基本常识遭到颠覆,自然会产生连自己的定位都不知道在哪里的不安。生与死、存在与消灭。连这种大前提都让幽灵的存在变得十分诡异。
不管怎样——
「我个人是不相信幽灵这种东西,不过假设真的有幽灵好了——」
行成似乎想要确认什么。
费欧娜、塔莎、贝鲁达以及邬尔莉洁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通常这种情况不是幽灵,而是活死人。」
「活死人……?」
塔莎露出狐疑的神情。
在场众人当中,就属塔莎对于这种『不正常』的知识最为详尽,不过她好像不知道『僵尸』之类的东西。
「啊,没听过吗?就是那个嘛……动物明明就已经死了,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动……」
真要解释,才发现没那么容易。
事实上在这个医学之类的学问还不怎么发达的世界,甚至连『死亡』的定义都很含糊。在行成的前世之中,科学家为了应该以脑死还是心脏停止跳动来当作死亡的标准议论纷纷,事实上就算脑波消失或是心跳停止,细胞还是会活上一段时间。若从尸体移植到他人身上,被移植的细胞非但不会死亡,还会继续存活下去。
这个世界的人们当然不懂这个道理。
如果连活死人都无法理解,接下来该如何解释才好?
不过——
「大概就类似我这种存在吧。」
邬尔莉洁突然开口。
而且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身为动物的我虽然已经死亡,却变成植物活了下来!」
「啊、嗯,算是吧。」
活死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看邬尔莉洁这么高兴,行成实在不好泼她冷水。于是行成决定暂时将详细说明搁在一旁,继续未完的话题。
「不过遗体在哪里?」
「在哪里……?啊!」
贝鲁达跟上行成所抱持的疑问,忍不住惊呼一声。
疑似戴着戒指的遗体在今天被发现之前,一直在异兽的肚子里面被慢慢地消化。
假设死者重新复活,到处动来动去,甚至还会说话……事实上眼前就有个实例,不过即使真的发生了这种现象,复活的死者理应没有实体。
如果是以灵力的集合体,也就是幽灵的形式存在呢?
事实上,灵力是无法单独存在的。
必须要有盛装灵力的容器才行。而且一旦从容器之中掉出来,就会逐渐扩散,最后完全消失。这里所指的容器是有生命的肉体,或者是哈利斯真教会所使用的红色液体!也就是灵油。所以在这个世界之中,灵力固然是被承认的力量,幽灵的存在却不合逻辑。
就当是不需要容器,灵力也可以在满足某些特殊条件的情况下成为幽灵好了。
这样子想要杀害丈夫应该相当困难。即使真的有可能,也不会是拿起利刃刺穿胸膛之类的方法。正是因为没有肉体容器,所以才会成为幽灵。
「这么一来……」
费欧娜摇了摇头低声说话。
「……难道是别人?」
「这是最合理的推测。」
妻子先是将戒指戴在其他人身上,让异兽吃了那个可怜人,然后自己再杀害丈夫,上演失踪的戏码。至少就目前所观察到的现象而言,这是最合乎逻辑的推理。
「不过动机就不明了。」
为什么要把事情搞得这么麻烦?
更何况行成打倒异兽也好,发现异兽吃了人也罢,完全都是基于偶然。就算真是误导—故意伪装好了,也必须在有人发现的前提之下才会产生作用。若只是想隐瞒丈夫的死亡,根本不需要另觅人选,只要让丈夫被异兽吃掉就好了。
所以这些只是精神异常的凶嫌所做出的不合理举动吗?
还是……?
「…………」
思考触了礁。
大家都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席林古斯公馆的内厅笼罩在不自然的冰冷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