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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参章 预约(2 / 2)




沉默的直属长官。只要收到中校瞥来的怜悯眼神,状况便很明白了。



已无援军。



在军历上,格兰兹中尉首次自觉到一如字面意思的孤立无援。



在目瞪口呆的他面前,彷佛下达无情的裁决一般,挂著将官星星的老人露骨地向他露出和蔼笑容。



「看来这件事就只剩下他的意愿了。没错吧,中校?」



「…………是的,阁下。诚如阁下所言。」



尽管露出不甘愿的表情,长官终究还是微微却确实地点头了。



长官这道最后的堡垒失陷,而且还没有援军的头绪。格兰兹中尉眼前是笑咪咪露出可怕微笑的云上的大人物,注视过来的视线则是装作温柔的利刃。根据经验法则,事情就到此为止了。领悟到抵抗的无益,格兰兹也……终于举起了白旗。



「尽、尽管力量微薄,但请容下官再度随侍阁下。」



「喔,感谢了,格兰兹中尉。因为是贵官,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肯志愿真是太好了。」



尽管没有印象,却被当作是志愿了。



对于自己茫然垂下的肩膀,杰图亚上将轻轻放上来的手还真是沉重啊。



「就让我们好好相处吧,中尉。没什么,你不用担心。」



「……阁下的意思是?」



「我会尽量顾及贵官的经历。你不用担心会在授勋申请上落后同伴的。」



当天 义鲁朵军参谋本部



在穿过义鲁朵雅军参谋本部大门的瞬间,卡兰德罗上校看出「应该确实存在的过去」与「如今在此的现实」之间难以跨越的隔阂。



「……世界正在改变。」



一踏入应该熟悉的职场,卡兰德罗上校便忍不住仰天长叹。



「疯狂的总体战吗?」



过去,我们义鲁朵雅军人曾经嘲笑过帝国军人。



「总体战」是疯子的行径。平时的义鲁朵雅军人们优雅地在沙龙里拿著高脚杯,如此谈笑风生。



只要还具备著国家理性,让国家去侍奉战争就是难以理解的蠢行。



由于战争只会是政治的延伸,既然如此,「以战争为目的的战争」完全是本末倒置。应该是要让战争去侍奉国家,意图使国家隶属于战争可说是太过偏激的扭曲。



明明是这样想的。



「……一旦成为当事人,世界看起来就不一样了啊。」



一旦战争爆发之后,结果怎么了?只要战火延烧到应该是在嘲笑帝国、嘲笑抗战当事国的义鲁朵雅身上……弥漫在参谋本部之中,该称为贵族余韵的超然态度,就一如字面意思地消灭了。如今,来去匆匆的武官与平民脸上,全都带著无比凝重的表情。



那是迫切、不得不面临破产,有如仿徨的悲痛表情吧。



如果是第三者,这甚至是让人不得不哀伤的衰败。义鲁朵雅的余裕如今已然变质。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卡兰德罗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是无可奈何的惊人现实。



主军瓦解,在动员后备军人之前丧失装备。



这是有可能发生的事吗?



无论自问自答再多次,悲惨的现实都是不可动摇的事实。



作为明确的结果,便是义鲁朵雅王国军在帝国军的猛攻之前逐渐瓦解。要是没透过奇迹般的停战协定获得一个礼拜的缓刑,现在会变得怎样啊?



应该能投入前线的师团大半毁灭,即使将剩余战力在短时间内彻底集结起来,也才勉强有二十个师团左右。即使如此,能算是实际可用师团的……实情还真是让人寂寞,就像是人员不足的残骸。



认为帝国军人是拋弃国家理性的战争家,在内心里瞧不起他们,但特别是在「战争」这方面上,持续证明著他们是胜过世间一切「战争家」。纵然想讥讽他们是只懂得战争的无能,但自国这副德性,又该怎么说呢?



然后,说到杰图亚那头怪物。



……不久之前,曾跟那个对话过的事实,至今仍让他感到害怕。



那个,还有那个的军队,肯定会这么做吧……因为让他感受到了这种恐惧。



「就连自以为在东部获得免疫的自己都是如此了。」



早在被敌人的气势压过,受到不合理的畏惧支配时,便显然是在心理战上败北。而且,这还不仅限于卡兰德罗个人,他已自觉到这一点。



状况本来就不乐观了。



相对于因为胜仗而气势高涨的帝国军,义鲁朵雅军实质上得用半数以下的兵力防守。



还没瓦解,往往是因为他们还保留著最大的希望。



同盟国──也就是合州国军。



已经抵达的先遣部队,对义鲁朵雅当局来说,是足以让他们舒展愁眉的存在。今后只要能争取时间,便能得到合州国军更多的增援。



这样一来……义鲁朵雅方该做的就是彻底的争取时间。



然而──卡兰德罗上校摇了摇头。



「就算是为了争取时间,也必须有『自信』啊。」



但是,对于见识过杰图亚这头恶魔的他来说……在前线迎战敌人的恶意与恐怖执著的军队心理状况,怎样都让人无法安心。



「以恶魔为对手奋战到底的意思,上头究竟有没有理解啊……」



当然,他在返回后便立刻提出意见。



就连警告都发出一大堆了。



然而可悲的是,上司只回了他一句「贵官的担忧我理解了」。



实际上,由加斯曼上将担任指挥官的义鲁朵雅王国军防卫部队的将校们,因为对战略层面的认知非常优秀,在「这一方面」上有著适当的理解。



判断帝国军的进击速度正在减弱后,就立刻决定以防御阵地阻止他们进军。



即使是纸老虎的师团,在阵地防卫时也能相对于部署人数,发挥尚可接受的机能,让他们打著这种盘算。冷静地掌握自军战力,并在不勉强的范围内确实推进著可能做到的事,这个方针极其正确,也极其妥当。



正因如此,唯有卡兰德罗上校一人坚决反对防卫计画。



表示以「防守」为目的的阵地构筑会太过危险。



而现在,他也再度悄悄来到加斯曼上将面前,发出恳求。



「既然火力不全,我们便必须准备回击的拳头。这种像是在让帝国军得以喘息的时间浪费实在是……」



不能容许的行为──卡兰德罗上校所呈报的意见,却因为「该以维持战线优先」这个正当的常识──或是说战前的良知遭到驳回。



义鲁朵雅军决定要守护应该守护的事物。这是尊贵、政治正确,并且在军事上也很合理的决定吧。



正因如此,卡兰德罗上校才会沦为卡珊德拉(注:是荷马史诗伊利亚特故事中的特洛伊公主,拥有预言能力却不被人相信)。没错,他是悲剧的预言家。



告知恶耗的正确预言,因为正确预见了悲剧的到来,所以绝对不会有人相信。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六日 义鲁朵雅战线



藉由格兰兹中尉这个崇高的牺牲品,谭雅等沙罗曼达战斗群的将校们恢复了行动自由。



尽管留下了「把敌人的鼻梁打断」这种不讲理的命令,但有关工作方式,这就像是营业部全体从总裁的亲自监督之下获得解放一样吧。



既然如此──谭雅召集部下的将校们,为了迅速实行上头的方针,开始最终确认。



辅佐是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



其他列席者是拜斯少校、梅贝特上尉、阿伦斯上尉,以及托斯潘中尉等各兵科负责人。他们全都一脸复杂地探头看著地图。



同时,为了让维斯特曼中尉观摩学习,谭雅也让他同席。



「那么,我们战斗群的各位将校,敌人的情况怎样?」



对于谭雅的询问,最先回答的要说果不其然吧,是很有装甲家风范的阿伦斯上尉。



「无论确认再多次,结果都还是一样。根据地图判断,这是构筑得非常完善,难以突破的阵地。」



我有同感──梅贝特上尉就像这样接著说道。



「阵地设计得很好。由阵地的结构来看,恐怕能预期来自后方敌炮兵阵地的紧密掩护。糟糕的是,敌方的伪装很优秀,我方的侦察活动无法完全确定敌炮兵阵地的所在位置。」



尽管应该不是受到装甲家与炮兵家的苦涩表情影响,但就连同样板著一张脸的拜斯少校都叹了口气。



「怎么了,少校?」



「阵地的正面攻击总是让人心情沉重……最近的阵地就连魔导师对策都很周全,没办法轻易拆掉。」



「唔……托斯潘中尉,贵官呢?」



对于谭雅的指名,率领步兵的男人非常老实地摇了摇头。



「我没什么好补充的。尽管尽可能地下了工夫,但既然是阵地攻击,就不得不做好会有相应牺牲的觉悟。」



接连提出的悲观论。



尽管没有小看敌人是很好,不过也得视情况而定──谭雅苦笑起来。



「各位还是一样慎重……好啦,你们可别忘了,即使身处战争,做事的也一样是人。就这点来看,我们该注意的是义鲁朵雅军的人。」



作为前人事负责人,甚至是作为擅长沟通的诚实现代人,她对人类理解怀有自信,谭雅在私底下可是对此自负不已。而且根据经验,她能确信自己的理解正确无误。



「说起义鲁朵雅军的构成人员,头脑的确很优秀。只不过,他们很幸运地缺乏战争经验。大家都能变得幸福呢。」



「大家?」



对于一脸「骗人的吧」回应的副队长,谭雅回他一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轻轻地耸了耸肩。



「首先是义鲁朵雅人至今能不用体验悲惨的战争,歌颂人生。再来是拜这所赐,让我们能轻易揍飞经验不足的秀才。」



「咦……」



对于迟疑著该怎么回应而沉默下来的部下将校们,谭雅像是要纾解紧张感似的摆了摆手。



「这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我们的敌人凭藉著优秀的头脑,学习了这次大战的战斗教训。只不过,关于没有经历过就无法理解的部分,便跟无知一样,毫无疑问是对『败北印象』学习不足的敌人。」



组织也好、人也好,不对,就连在这之上的个人也是啊。



总而言之,就是通缩螺旋──谭雅轻轻微笑起来。



「还没摆脱败北经验就进行防守的军队,在心理上已经败北了。」



就算很小也好。



即使是遭遇战等级也没问题。



只要赢得一次「小小的胜利」,或是该称为「足以鼓起勇气的胜利」奖杯,对手的防卫计画肯定便能发挥出可怕的强韧性。



然而,如果是败家犬龟缩起来……?



将会非常脆弱。



只要这一句话,就足以说明了。



谭雅能根据经验法则确信。



「败北,就只能靠胜利治好。士兵对自己没信心的军队,相较于帐面战力是惊人地脆弱喔。」



无论是再坚固的阵地,只要守在里头的将兵没办法坚定决心守到最后一刻,便毫无意义了。



小田原城正是典型案例,或者该说大阪城也一样吧。



只要内心挫败,小田原城就不得不开城了。



甚至连太阁主导的大阪城,作为硬体运用的城池,也没有受惠于作为软体的守备兵。确信胜利的守备兵的确让人束手无策,但害怕败北的守备兵可是不缺只要给予冲击就能击溃的前例。



谭雅思索起来,遥想著在眼前构筑起正统派阵地的义鲁朵雅军的心境……得到简单的结论。



他们的内心想必在瑟瑟发抖吧。



那么就煽动恐惧,将那些被自己的胆怯困住的屁股一脚踢开。



「阿伦斯上尉,我想请你稍微勉强一下。」



「尽管不讲理的命令就跟往常一样,但这次是要怎么做?」



部下若无其事的答覆中,带有果断死心的气息,是彻底习惯无理要求的非常可靠的老成感。作为阿伦斯上尉的上司,最重要的是作为善良的中间管理职,这种与部下建立起的信赖关系让谭雅感到自豪。



用鼻子哼了一声后,谭雅特意以平静的语调告知业务内容。



「给我作为师团的战车部队大闹一场。」



「这也就是说……?」



「要是能让对方误会我们部队是雷鲁根上校的第八装甲师团最为理想。就让敌人误认我方的数量,吓破他们的胆。」



古典性的伪兵。



是在教科书上看过无数次的佯攻作战。



「……这会消耗非常多的弹药与燃料。」



「无妨,就给我做吧,上尉。只要能让敌人把战斗群主力误认成师团,这便是非常便宜的经费喔。你完全不需要客气!」



一旦遭到师团单位的装甲师团袭击,敌人的防卫线就会「动摇」。



说得单纯一点,就是会怕。



然后,敌司令部肯定会不知所措。



至于敌兵,则是会被师团的幻影压倒吧。



「梅贝特上尉!以炮兵支援阿伦斯上尉。这边也期待你能发挥相当于师团炮兵的火力。」



为了让敌人的恐惧最大化,必须竭尽所能。唯有率先实行别人讨厌的事。



「拜斯少校、托斯潘中尉,尽管很辛苦,但贵官们是战车直接支援组。我要去稍微兜风一下喔。」



遵命──作为点头两人的代表,拜斯少校就在这时提出一个小小疑问。



「话说回来,中校要去哪里兜风?」



「敌阵地。就来享用阵地吧,各位。义鲁朵雅产的阵地,肯定会比联邦与联合王国的阵地美味很多呢。」



当天 义鲁朵雅王都/义鲁朵军参谋本部



义鲁朵雅军的首都防卫指挥官,正确理解了本质的问题。



「严重搞错指挥官的人选啊。」



喃喃说出这句话的正是指挥官本人……也就是加斯曼上将。



因为加斯曼上将老早就已自觉到,很少会有军人像自己这样,这么不适合担任首都防卫司令官。



熟知自身能耐的他,甚至认为自己就只适合从事军政。



正因如此,他认为担任实战的作战家,才应该在防卫指挥时站上主要舞台,担任后勤支援则是自己本来的天职,甚至还一度辞退职位。



但……很不幸的,该说是被命运拋弃了吧。



作为军政家,加斯曼上将太过优秀且富有良知。



就取得国家、政府、宫中,进而是国民舆论对于义鲁朵雅军的信赖这点上,他可以说是太成功了。



他是政治家眼中的「出色军人」,对宫中来说是「通情达理的军人」,在危机的时代,众所一致公认他散发著「总觉得可以信赖」的可靠氛围,是在漫长军历中毫无瑕疵的军人。



糟糕的是,只要正襟肃容,加斯曼上将就十分上相。



在平时便于获取预算与进行协调,视为珍宝的外貌……在义鲁朵雅危机的时代,成为简单易懂的「稳定」象徵。



只要有人说出,正是这种军人「会让人想托付要事」的话?



无论是辞呈,还是适任者的推荐,全都被当作是「谦虚」的表现而不被重视,公然将指挥权硬塞给他。



因此,让他被一连串不习惯的决断搞得心力交瘁。



最糟糕的是,他完全看不出敌人的意图。帝国军奇妙的动向,在加斯曼上将的视野里逐渐形成可怕的浓雾。



「……无法理解。」



独自待在司令官房间里的加斯曼上将呻吟著。



「我的风格果然是不行的吧。」



在司令部听取参谋们的意见,一一认同无数所参考的意见都各有道理,同时协调著全体的意见……这种以往的军政手法在作战指导时并不管用。



对协调者来说,只要这样即可。但是对该做出决断的指挥官来说,这样就太慢了。加斯曼本身是擅长协调的类型。至于要断然做出决定,就只能说是不擅长了。



这种事,加斯曼本身也有自觉。



尽管有所自觉,但是将判断委托给他人的危险性,他也是知道的。



负责人必须总是由自己做出决断。



正因如此,加斯曼才感到纠结。只不过,假如敌人是寻常的军人,即使是加斯曼上将也能毫无问题地做出决断吧。



他的不幸,在于他曾试著了解「敌人」。



努力探索著恶毒的杰图亚这名参谋将校的意图,以敌对帝国方的观点愈是去思考……就愈是完全无法用常识推测敌人的意图。



「帝国那些家伙是真的想攻略义鲁朵雅王都吗?还是说,这也跟停战交涉一样,是为了政治交涉所施加的压力?或者……目标不是这里吗?」



可说是半信半疑。



就算死瞪著地图,将从前线快马送来的报告整合起来,敌人的攻击仍只能说是乱七八糟。



意图袭击王都的,只有两个强力的敌装甲师团。



虽是强力部队,却也只是强力部队。



「要袭击王都,战力明显太少。装甲师团不适合城镇战,应该是由帝国军自己证明的。」



当然,在野战时会是个威胁。能让防卫线稍微动摇。但是……还在可承受的范围内吧。



加斯曼自认为已认识到义鲁朵雅军的脆弱性,再考虑到部下卡兰德罗上校再三发出的警告,也丝毫不打算太过低估帝国军的威胁。



尽管如此,他依旧基于军事常识做出退让一步的判断。



「可以认为还远远不算重大危机吧。」



因为是固守阵地的防御战。



细心的计画、适当的反击,以及现场层级的主导权。无论如何,都是只要按照事前假定的计画进行,便能充分对应的等级吧。



「在莱茵与东部的两战线上证明了。要正面突破巩固的阵地,基本上必须有庞大的数量优势,以及大量的流血。」



尽管会将主导权让给攻击方,但防守方会得到阵地的地利。换言之,进行防御战的一方,基本上无论如何都会占有优势。这是在莱茵战线的战斗教训报告书,以及之后的分析结果中,再三确认到的事实……他小小声地说给自己听。



「卡兰德罗才这种程度就这么杞人忧天啊。他虽然也很优秀,但是在东部遭到荼毒了吧。」



一面遗憾著部下被帝国军在东部展现不顾一切的姿态所迷惑,加斯曼上将一面在脑内回想起国力的数字。



那可是经历过漫长总体战的帝国。作为慢性损害的结果,让血与铁都容易不足吧。帝国以世界为敌持续肆虐著。即使是以强大军事力自豪的帝国军,实际上就算濒临贫血也不奇怪。



那么,这里浮现了下一个疑问。



帝国原本就在东方战线持续著等同无限的消耗战……会主动在新开辟的义鲁朵雅方面,也做出不惜大量出血的蛮干行为吗?



「卡兰德罗上校担忧的『正面突破』恐怕是伪装,可视为束缚我们思考的佯动吧。这样一来,果然……会是像合州国的专家们所警戒的一样,打算迂回绕过王都,包围歼灭野战军主力吗?」



迂回、包围、歼灭的机动战术。



迂回绕过阵地,切断阵地与后方的连接,再围剿孤立阵地的手法。这恶毒的战术是帝国军,当中特别是杰图亚上将,在东部战区所频繁使用的手法。



「得看敌人的目标呢……义鲁朵雅军与合州国的师团会是敌人的目标吗?目的是要将我方野战军困在王都里吗?」



无路可逃的野战军会有怎样的命运?



「对于缺乏手牌的帝国来说,我军置于包围下的部队,将会是一张便利的交涉卡片吧。」



无论要杀要剐要交涉,都是轻而易举。



想怎么做都自由自在。况且,如果是杰图亚那家伙,活用这张卡片的恶毒计算,肯定是要多少有多少。



喃喃自语到这边,加斯曼上将苦笑起来。



因为他认为敌方指挥官的杰图亚上将,是懂得怎么打盘算的稀有帝国人,给予对方很高的评价已久。



「万一卡兰德罗上校的担忧成真的话……」



王都失陷,而且伴随著大混乱。



唯有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想避免。



然而,这十之八九会是「敌人」所意图的佯动不是吗?──他也有著这种担忧。



「战争迷雾说得还真好。尽管脑袋明白,但正因如此,无法确信敌人的意图在哪,才只会让人害怕。」



敌人的主要目的,到底会是哪一边啊?



「王都吗?野战军吗?如果是莽将,只要让首都露出破绽,便会自己冲过来了吧。但是,那个诈欺师会唯唯诺诺地像头被斗牛士挑衅的牛一样冲过来吗?」



只不过,如果敌人的目的就是要让我方这么想?



或是在打著什么一石二鸟的企图的话?



唉──加斯曼上将叹了口气。



「无法理解帝国人的想法。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啊?」



盘著双手,加斯曼上将重新思考著。



「杰图亚上将的行动是什么?」



敌方指挥官重视著什么?



将他至今为止的行动一一列举出来,加斯曼上将大致上自认为有正确理解到他的行动所指向的结果。



据卡兰德罗上校所言,那个就连「败北」都假定了。



看样子,上校似乎是被敌人的气势压倒了。尽管如此、尽管如此,至少他说杰图亚上将大概对全面占领义鲁朵雅这种事不屑一顾的判断,似乎可以信赖。



妥协点应该就位在某处。



唔──加斯曼整理著到目前为止的想法。



「乍看之下无比粗暴,不过他的意图……是对『北部』实质上的保障占领吗?难以认为是打算全面占领。」



中立国义鲁朵雅。



作为我们太过偏向同盟的反应,军事性地确保北部作为「缓冲地带」。



这是很蛮横的主张吧。



只不过,帝国实际上的确攻击了义鲁朵雅。



要加斯曼上将说的话,尽管很沉重……但这一拳只是牵制。与其说是要击倒义鲁朵雅,不如说是要让他们害怕的刺拳。



这也符合敌人打算在暂停进军期间,趁机巩固北部防备的论点。



「这样一来……是袭扰的首都攻击,或是引诱野战军的歼灭?」



尽管还很难说,但就理论上的可能性很高。



想必是在确保北部之前,稍微牵制一下的刺拳,要是认真看待也太蠢了吧。对丧失大批部队的义鲁朵雅军来说,目前这里残存的师团太过稀少。



如果失去这些野战军,帝国军就能一如字面意思地轻易占领毫无防备的义鲁朵雅吧。



而且──加斯曼上将烦恼著首都特有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王室。该请王撤离首都吗?还是要请他坚持下来……」



啊──他抱著脑袋不停地苦恼。



同时感叹著,要计算的要素太复杂了。



当天 帝国军最前线



所谓的战场,其实很单纯。



在啰哩啰唆之前,总之要先让自己活下去。



即使是诺贝尔奖级的卓越知性,脑袋的物理强度依旧跟常人无异吧。要是在想什么有的没的之时被子弹击中,脑袋便会死去。



即使是能创造出核武的头脑,也只要一发子弹就能让脑浆溅洒战场。



要是变成尸体,就已经不是能说什么睿智不睿智的状况了。



正因如此,谭雅品味著和平的美好。



「只要和平,人类便能从事更加出色的活动。」



摇晃,在自军战车的装甲板上。



喀锵,谭雅拿起设置在装甲板上的野战电话。顺道一提,电话的另一端是自己趴在装甲板上的战车车内。



这是为了让在装甲板上晃得不停的乘客,与在厚重装甲内部听著愉快引擎声的车内乘客对话,所必要的装备。



附带一提,这不是正规备品。



由于是在现场经过创意巧思得来的小改装,所以严格来讲是违反规定的改造品。不过,如果是装甲板上偶然破了个洞,刚好选择了电话线作为装甲板的补强材料,然后碰巧附带著通话机能……这具备著足以像这样强词夺理拥护的价值。



总而言之,谭雅一手拿起这种听筒,向战车的车长──阿伦斯上尉询问状况。



「敌方的增援如何!」



对于为了不输给战场喧嚣而大声怒吼的谭雅,在不亚于外头吵闹的车内,阿伦斯上尉也吼了回去。



「就无线电听到的范围,据说是没看到!敌人会不会是对我们的佯攻没有反应啊!」



「好像是这样!」



在如此回应的谭雅身旁,空气振动起来。



是榴弹在讨厌的距离爆炸了吧。敌人炮兵的水准还算不错,外加上还轰隆隆地不停开炮,真是让人受不了。



然后是刺在防御膜上的奇妙碎片。



这是炮弹?炸弹?还是防空炮的碎片啊?



用手指轻抚著防御壳,谭雅苦笑起来。别说防御膜,就连防御壳都没有的步兵,应该没办法在地面上步行进军吧。



就连是谭雅等人,也都正在担任著战车骑乘兵!



尽管非常喜欢拿他人当肉盾,但要自己成为战车的肉盾,还真是不愉快到极点了。



这是谁想出来的主意?应该要追究那家伙的精神状况吧。



然而,伤脑筋的是,发令者就是自己。



该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吗?还是该打从心底谴责战争的残酷与不讲理吗?



「哎呀,和平主义者还真是难为。」



无论如何,敌人的反击炮火无比壮烈,而且对佯攻毫无反应。



本来的话,这应该是要为了避免浪费燃料与炮弹,赶快夹著尾巴撤退的局面吧。



然而──谭雅眯起眼。



敌人的反击只有「火炮」。



明确来讲,就是阵地完全没有动作这点很不寻常。



该不会──这让她有了一种想法。



不过,这同时也是「说不定」的期待。



「阿伦斯上尉!考虑敌人怯战的可能性吧。假如敌人不是无视佯攻会怎样!假如他们是放弃应对呢!」



「咦?不好意思,刚刚中校说了什么?」



「我是问你,如果我们是被置之不理会怎样!」



「开玩笑的吧!」



也是呢──谭雅也想点头。



要是敌人怯战,只是躲在阵地里瑟瑟发抖。



要是连反击的意图都没有,只是一味地想用大炮赶跑我们。



「快速逼近」才是唯一的最佳解答。



驱逐、炸毁、击溃。



不过,这是场豪赌。



正面攻击阵地,要付出的代价太高了。敌人妥善制定的反击计画、防卫计画,能轻易击退拙劣的攻击。



但是、但是、但是──谭雅想相信直觉。



她确实理解到,早在自己「想相信」时,就已经缺乏客观性了。



但是──这个「但是」在脑中反覆出现。



完全不管是连队级,还是师团级,敌方的防备只是一味地固守阵地。要是他们就像头对主导权完全不感兴趣的乌龟。



只要能打破一个缺口,便能期待敌方自行崩溃。不对,会更加严重吧。甚至有希望进行蹂躏。



瞬间,短暂地闭上眼睛,谭雅将可期待的回报与该冒犯的风险放在思考的天平上衡量。



蹂躏的可能性。阵地攻击的危险性。



啊,冒险主义去吃屎吧。



尽管如此,但要是经验,要是累积至今的血与汗,说这是大好良机──



便只能去试看看了。



而且,还必须以强烈的冲击。



总而言之,就是在莱茵战线培训的武装侦察。该发挥航空魔导师本领的局面。



「魔导大队!准备冲锋!再重复一次,魔导大队,准备冲锋!」



明瞭的号令。



将战争机器的起动装置打穿的明瞭命令。



身经百战的魔导师们立刻握住宝珠与步枪,在指挥官们纷纷朝谭雅投来询问的视线当中,该宣告的目标只有一个。



「进行武装侦察。目标,敌阵地!再重复一次,是武装侦察!目标是敌阵地!」



沾满鲜血的魔导大队。



由沾满敌人鲜血,比起别名的白银,更常被人称为锈银的魔导大队指挥官本人来看,他们实际上是在莱茵的壕沟战中成长的。在北部、南部、西部、东部的战场上磨利尖牙的魔导大队,在这个老练军人变得比宝石还要稀有已久的现代,可说是帝国的战略资产本身吧。



他们用这种贵重的本金进行豪赌。



「就去教育一下那群龟在阵地里的战争处女们吧。航空魔导大队,我们大队荣耀的各位战友!Named魔导师并列的魔导大队要去吞食世界了!现在,便让世界牢牢记住我们的能耐吧!」



魔导师确实很擅长反战车战斗没错。即使是厚重的装甲,只要从上空攻击车顶(解说),就能轻易打穿吧。



解说:【攻击车顶(top attack)】 战车的上方装甲似乎都很脆弱。既然如此,只要攻击上方,就连主力战车也能一击解决!是这种极其正常的想法。顺道一提,这作为导致错字的魔法词汇,在カルロ•ゼン周边相当有名,曾让我打出由上往下攻击(top down attack)与加满攻击(top up attack)的错字。另外,责任编辑也曾创造出由上往下加满(top down up)这种词汇。



即使是对空战斗,哪怕不擅长,依旧能够应付。能以不同于战斗机轨道飞行的魔导师,在面对空中威胁时,可凭藉著飞机所无法期待的转弯性能与起降能力,获得一定程度的对抗能力。



就连火力支援也是拿手好戏。以爆裂术式、光学狙击术式作为代表,轻快且迅速的火力,就算评为飞行炮兵也不为过。



而且是只要去支援炮兵,就能在弹著观测射击上做出无比贡献的兵科。



不过说到底,帝国军的航空魔导师却是猎犬。就本质上来讲,他们将咬向敌人视为绝对的存在意义。



因此,谭雅一面将厌恶与死心藏在心中,一面发出激励。



「帝国的猎犬们!跟我前进!再重复一次,跟我前进!」



咆哮,然后飞翔。



所需要的,唯有指挥官先行的毅然决心。



自己的背后,想必一如往常地有副官帮忙掩护吧。只要与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搭档,即使遇上危险事态也一样能逃出生天。



其他的部下?担心他们有没有跟上是在白费功夫。



一旦指挥官冲出去,军官肩负著军官的义务与职责,又怎么可能会遭到孤立啊。逼近或是突破敌阵地,加以蹂躏,明明就是当代魔导师的看家本领!



不需要一一说明。



也由于不断教导过以中队进行的部队战斗,谭雅一发出冲锋命令,担任战车骑乘兵的三个中队便同时形成三道箭头。



于是,飞上天空的魔导大队,开始以贴地的低空飞行进行冲锋。



就算遭到敌方的步枪或机枪射击,也凭藉著防御壳的硬度挡下,这同时也是为了以速度避开大炮瞄准的一点工夫。



可说是魔导师版的装甲楔形阵(解说)吧。



解说:【装甲楔形阵】 战车以楔形阵形冲锋的战术。另外,假想敌是防守得固若金汤的反战车阵地。战车兵表示:阵地很讨厌。顺道一提,待在反战车阵地里的反战车炮的炮手表示:战车很讨厌。这就叫相亲相爱。



更何况说起冲在前头的谭雅,甚至拿出平时收起不用的艾连穆姆九十五式进行冲锋。以带来精神污染作为代价的防御壳,厚度可是挂保证的。



「以主之名,展现道路,引导我前进吧。我是步行者。追求苦难,登上荆棘之山,赞扬著主在尽头的荣光。」



一面将脱口而出的污染语言洒在义鲁朵雅的大地上,但同时也没怠慢光学系欺敌术式的并排显现。



之后,就只要以相当于战斗机巡航速度的速度「冲锋」即可。



只要不让目瞪口呆的敌人有时间应对,在世界显现出干涉术式的闪光,便能与那非常可爱、怀念的狗屎再会吧。



「蹂躏吧!蹂躏一切吧!大队!蹂躏吧!」



爆裂术式加上对阵地用的贯通术式,经由大队规模的魔导师打向阵地一隅,为地面提供小规模的仿造炼狱。



这是足以将阵地外围吞噬一角的一击。



坚定著就算里头是神话时代的勇者们,也一样要让他们恐惧的毅然决心,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况且还是能冠上游击之名的真正的航空魔导大队冲进阵地。



从属于义鲁朵雅军的善良人们,尽管浑身颤抖,依旧鼓起勇气举起步枪的前方,是缠绕著应该拿大炮出来的厚重防御壳,该称为身经百战的百鬼夜行的Named大群。



有胆开枪之人,简直就是现代的勇者吧。



努力将炮口对向他们之人,是富有智慧的贤者吧。



然而,这群善良人们的努力,却在只有战争艺术卓越的帝国军人当中,格外经验丰富的家伙们条件反射的反击之下,一如字面意思地被击溃了。



好啦,面对可怕的怪异,鼓起勇气挺身而出的战士们惨遭「击溃」的冲击,究竟会有多么强大啊?



更何况,要是连深信「坚固」的阵地都遭到轻易蹂躏呢?



结果很单纯。



即使是复线化的防御阵地第一线,也会在谭雅的一击之下非常轻易地陷落。



「才不过遭到三十人不到的航空魔导师冲锋,就变成这副德行啊。」



哼──谭雅叹了口气后,副官随即摆出一张苦笑表情。



「……那个,其他部队也就算了。看嘛,毕竟来的是我们,是精锐部队冲进来了。」



「不过是被精锐冲锋就溃不成军,我也觉得很有问题啊。」



无视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欲言又止的表情,谭雅握住她递来似乎是缴获品的无线电,听著义鲁朵雅军的通讯。



「该说是混乱、混沌,还有动摇吧。唔──敌人果然是留下败北印象的样子。这还真是愉快。」



谭雅咧嘴窃笑。



所谓的坚固防卫,得要有在防卫战中掌握主导权的积极性,才算是真正的坚固防卫。就连教条主义兼死板的初期联邦军,都没有追求「防卫线的静谧」,而是紧咬著「防卫线的主导权」不放。



「敌人似乎是将防卫战误解成守住防卫线了。看来是遗忘了防卫的本质呢。」



早在到现在都还没有派出反击部队夺回或破坏第一防卫线时,就能大致看出敌人的战意了。



防卫战是要反击、要迟滞,或是让时间与空间进行交换,当中任何一项都是不可缺少的。尽管如此,却是这副模样。



「看样子,似乎是我的最爱唷,维夏。」



「那么,我和部队的大伙似乎也会爱上呢。」



「没错!看来我们意外地能有著共同的常识呢!」



拥有共同的常识还真是相当愉快。职场的人际关系良好,也是会让人非常开心的一句话吧。



一切都很顺利。



得把后续部队叫来──想著这件事的谭雅,联络起装甲部队。



「阿伦斯上尉,听得到吗?」



「武装侦察的结果如何?」



「突破敌战线了。抱歉,没贵官的份。」



「……居然。」



隔著无线电也能听到轰隆隆的战车引擎声。就连在这种噪音之中,都能听到微微倒抽一口气的声音。不过,也只是能听到罢了。从没有发出「怎么可能」这种多余的疑问来看,阿伦斯上尉似乎也充分适应了这个部队。



「那么……是追击的好机会吗?」



实际上,阿伦斯上尉说出了在理解状况之后的发言,是能提出追加建议的理想将校吧。



会积极地创造附加价值!



还真是优秀的人才啊。



尽管有点高兴地享受著身为上司的幸福,谭雅依旧严厉修正著部下的误解。



「阿伦斯上尉,这话不太对。我们无法期待追击。」



「敌人果然有殿军吗?」



「不不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上尉。」



我也未免太兴奋了──谭雅带著苦笑,浅显易懂地向阿伦斯上尉分享著在眼前展开的意外景象。



「敌司令部似乎不打算撤离这里。要是敌人继续龟缩在被攻破的阵地里,我们的工作便不是追击,而是扫荡吧。」



「咦?难道没有撤退、重新编制部队吗?」



「照我们的常识是这样。但义鲁朵雅人的常识好像不太一样,他们打算死守阵地喔。」



对于谭雅告知的好消息,装甲家回以满腹疑虑。



「中校,这不可能吧?」



「为什么啊,上尉?」



「他们背后便是市区了!只要坚守在大规模的街道区域里,就连外行人也能争取时间。尽管如此,他们却将野战军整个留在市外,无视可能会被包围歼灭的风险?」



敌人完全没有要选择城镇战的迹象。



这对经验丰富的军人来说,确实是超出理解的范围也说不定。实际上,由阿伦斯上尉的惊愕语气来看,能清楚知道他就跟自己说的一样难以置信。



因此,作为文明人的谭雅,自觉到有义务指点他一个极为高尚的事实。



「上尉,你在气什么啊?城镇战本来就不是应该选择的方式喔。」



「咦?当然,下官也不是想用现有装备跟可能熟知地形的义鲁朵雅军打城镇战……」



不是的──谭雅尽管隔著无线电,依旧摇了摇手。



阿伦斯上尉作为「大战当事人来说是正确的」吧,但作为文明人,他似乎遗忘了非常基本的事。



「别把总体战的感觉带进来。」



「中校?这话的意思是……」



「义鲁朵雅人很正常,他们是害怕著要在人们生活的市内,让战车、大炮、魔导师还有机枪东奔西跑,进行战争的选择。」



大战中的理所当然,是正常世界的非常识。回想起卡兰德罗上校作为军事观察官前来时的怀念表情。



在东部,那位先生被战争的现状吓得发抖。



对谭雅等人来说,这是早在很久以前便看开地认为「就是这样」的现实,然而以平稳世界的感觉来看,则会认为这是炼狱深渊。一旦客观看待这个事实,就还能基于相对的价值观差异,得到些许的利益。



「也就是说,他们是文明人。」



所以──谭雅嗤笑起来。



「就用暴力装置的威力,彻底招待这群文明人吧。」



已经看穿敌人的底细了。



这样还要客气什么啊?



「Salamander•leader呼叫第八装甲师团。请在随意的地点,突破并进行包围。」



当天 帝国军第八装甲师团



以督战名目来到最前线的杰图亚上将,踏著自然的脚步前往熟悉的第八装甲师团。



这对代理指挥官雷鲁根上校来说,是试炼的时间。



光是与敌人开战就够让人胃痛了,还得与疑似期待著突破报告的上将阁下同席,简直就是要人胃痉挛。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作为军务官僚练就一身铁脸皮的雷鲁根上校的表情肌,能让他在长官面前佯装平静,演出注视地图的模样。即使如此,这依旧毫无疑问是痛苦的时间。



所以,雷鲁根上校祈祷著。



请让我从这份苦差事中解脱吧。然后该说是因为人品,或是超常存在的同情?他的愿望就经由冲进帐篷里的通讯主管军官之手实现了。



传令军官一脸兴奋递出的字条上,传达著他们所盼望的前线好消息。



雷鲁根上校在看过一遍后点头,然后兴高采烈地将字条交给杰图亚上将。



「请在随意的地点,突破并进行包围?」



看完雷鲁根上校递来的字条,杰图亚上将有些愉快地抚著脸颊。



「先遣队是这样判断的啊。」



提古雷查夫中校可以说是做出了非常强硬的见解。



实际上,帝国军处于优势,而且敌魔导部队这种强力的快速反应部队也已大致歼灭。至于空中优势,经由不惜让部队调离西方与东方达成的战力集中,直到现时点为止都还保有著优势……整体状况就像是这样。



手牌并不坏。即使如此,暗示能自由进行突破的前线态度,仍然只能说是强硬了。



为了斟酌状况,杰图亚上将重新盘著手臂。



「唔。」



已经打破了许多缺口。



针对可以突破的报告倒是没有异议。但居然还劝我们包围,这就连对杰图亚上将来说都是出乎意料。



理所当然般,杰图亚上将自己也是假定城镇战,有点慎重地面对王都攻略。得看守备的义鲁朵雅方会怎么出招,甚至判断在最坏的情况下,要是结果不划算,就算无视王都也没问题。



然而,要是有在都市外包围敌野战军的可能性?就能一如字面意思地为所欲为吧。这样即使要像电话预约的一样,前往义鲁朵雅王都用晚餐也没问题。



「雷鲁根上校,你觉得如何?如果这是提古雷查夫中校有如猎犬般的嗅觉所闻到,我觉得会是值得信赖的好机会。」



「阁下,我也有同感。」



对于点著头简短回话的雷鲁根上校,杰图亚满意微笑起来。



「那么,上校,也得请贵官跑一趟了。」



「下官愿尽微薄之力!那么,下官等人就先告辞了。」



一个敬礼。



然后,飒爽冲出指挥所的雷鲁根上校一宣告出发,率领起部队后,第八装甲师团便拋开停止状态,以宛如要立刻冲锋似的速度开始行动。



虽是看起来也像是陷入恐慌的骤变,然而在那里的,是明白自己该做什么的将兵们所演奏出来的爽快合奏曲。众人带著欢呼挥舞军帽,以敬礼目送出击将兵们离去的一幕,甚至酝酿出前定和谐的感觉。



目送他们离去的杰图亚上将,在不久后得知了结果。



一言以蔽之,就是完全胜利。



「还真是轻而易举。崩溃时,就只要一瞬啊。」



敌人在帝国军的凌厉攻势之下毫无招架之力。对于敌人的表现,杰图亚自己也不由得说出彷佛有哪里很失望的感想。



「义鲁朵雅与合州国的联合防卫军的防卫线看起来是很坚固。但即使是再周全的阵地,也得看防守的人啊。」



回想起年轻时,担任军事观察官那时候的事。还记得当时曾和卢提鲁德夫讨论过战意在「阵地战」时的意义啊。



「我主张著防守方的优势,那家伙则是述说著战意的优越性呢。」



就结果来看,双方都是对的。



没有战意的士兵所防守的阵地,无法在攻击方的决心之前守住。



然而,坚定觉悟要奋战到底的士兵所防守的阵地却是固若金汤。



这要说的话,也能说是理所当然的结论。



只不过,就算战意再怎么高、阵地防备再怎么坚固,结果还是看火力与国力来决定一切。在无论怎样的防备,都能靠暴力铲除的事实之前,究极的结论便会是以赞扬国家战略的伟大作结吧。



「真受不了。」



耸了耸肩,作为犯下「与世界为敌」这种蠢行的帝国高级将官,杰图亚也只能发牢骚了。



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取得能打死世界的国力。没有力量,还真是寂寞呢。



「帝国是──帝国军是经过锻炼的。」



如果只有义鲁朵雅军,以及先遣的合州国军,帝国军有著能将他们打飞的拳头。



他们以装甲师团为主力的一击,是有如教科书般的武力行使吧。



实际上,提古雷查夫中校与雷鲁根上校做得非常漂亮。



将在首都郊外拘泥于固守阵地的义鲁朵雅军团团包围。



待包围完成后,一受到赶来增援的合州国军部队攻击,就特意解开一部分包围,让救援部队在包围下会合后,立刻重新展开围攻。



用拳击来比喻的话,这会是一记精彩的反击拳。就这样,在被誉为世纪对决的擂台上击倒敌人,赢得胜利。



至于义鲁朵雅市民所屏息期待的守备队?则是倒在擂台底下。而这也意味著失去守护者的都市,以毫无防备的形式交到帝国军眼前。



于是,等到茫然看著防备部队在眼前溃散的市民回过神来时,帝国军第八装甲师团的先遣队,早已以军靴在义鲁朵雅王都的心脏部位昂首阔步了。



只不过,过快的展开也让帝国军不得不忙得晕头转向。



首都市区的占领,而且还是有著大量市民与外国人的城市……如此一来,指挥官也会没空休息吧。



雷鲁根上校脸色大变地连同指挥所一起前进,要去掌握占领状况与整理诸多问题……当收到这则报告时,就连像杰图亚上将这等的人物,都被很有礼貌地丢著不管。



在乘用车与护卫部队环绕下,孤独一人。



更严格来讲,他并非被丢著不管……只是作为督战者前去视察的当地部队大举进击而已。他会像是「责任已尽」似的撤离,在后方拟定计画吧……也跟帝国军的将校们全都在无意间这样认为有很大的关系。



杰图亚自己则是不觉得有理由要配合这种刻板印象。伴随著烦人家伙离开的感想,他抽著军菸思考起来。



状况很顺利。



敌人出乎意料地瓦解了。



尽管有可能会被敌方残兵盯上……但这次也借了可靠的盾牌。



考虑著风险与利益,杰图亚做出结论──只要有提古雷查夫中校训练的魔导部队,就有去做的价值吧。



总归来讲,就是要去卖名。



在历史书上,让杰图亚这三个字跃于纸面,将世界的目光吸引在自己身上。既然如此,如今在这个王都开城的历史性瞬间,踌躇便是不合理的行为。



因为军事合理性,有时也得依附在政治与国家的要求之下。



「格兰兹中尉,你现在有空吗?」



连忙冲来的年轻魔导中尉自认为有掩饰好表情吧,然而表情有点僵硬。



直觉还真好。只不过杰图亚可没有体谅、顾虑他的余裕。



所以,他十分认真地用军人所能理解的话语拉拢著他。



「要前往义鲁朵雅王都了。得立刻过去。一旦迟疑就会错失战机。」



「遵命,下官立刻准备!」



在点头后著手准备的魔导中校是个诚实的人。



没有拖拖拉拉,也没有缓兵之计。



带著护卫,一路前往义鲁朵雅王都的旅途。



而这趟奔驰在平整干道上的旅程十分顺利。



若姑且不论有为了以防万一,让魔导部队担任直接掩护的事,就是个兜风的好日子了。



「护卫也很安静啊。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吗?」



还不错──杰图亚上将甚至有余裕在后座享用著雪茄。



只不过,作为认真善良的护卫指挥官,格兰兹中尉也开始想知道「目的地」了。



「话说回来,阁下,请问是要前往何处?」



「等到王都,你就会知道了。」



即使像这样糊弄著他,但是等抵达市区后,终究没办法再拖延回答,纵使试图敷衍也达到极限了。



「阁下,请问是要前往王宫还是政府设施,或是要与雷鲁根上校的司令部会合?」



「嗯?啊,你听好,这趟不是为了公事来的唷。」



不得要领地歪头困惑的年轻中尉,看来是误以为自己是为了「占领都市的事务手续」来这一趟的吧……虽说是由于让他误解,耳根子会比较清静,所以才故意不说的。



「开到这里就好了吧。」



只要吟吟微笑起来就够了。



是感到不祥的预兆吧。对于吓到僵住的中尉,作为上将阁下的杰图亚非常亲切地向他问道。



「怎样啊,格兰兹中尉。要陪我散步一下吗?」



「您、您要下车吗?」



就他看向车外、回头,以恳求般的眼神拜托回心转意的表现来看,格兰兹这名中尉相当努力。



没有直接顶撞长官,同时也提出自己的担忧。



哎呀哎呀,是个优秀的年轻人。



不过,这又怎么样?



「这么美好的街道,会想下车散散步是不近人情吗?」



我们下车吧──杰图亚说道。



当然,是在理解格兰兹中尉的担忧之后。



所谓的市区,对警卫人员来说是个恶梦。水泥丛林存在著无数的死角,高耸建筑提供了无数适合狙击的地点,而且当房屋里的居民大都对自军不怀好意时,市区就会变成一如字面意思的可怕敌地。



即使是航空魔导部队的精锐,也无法断言能提供完美防御的空间。



偏偏是在这里。



在这种地方



「杰图亚阁下,那个,您真的要在这里散步吗?」



对提出恳求的格兰兹来说,是一如字面意思地不得不拜托他回心转意。



一介中尉。



这是让这样的他,即使要做出向上将阁下提出意见的没常识行为,也不得不做的事。



「你有听到我说什么吧?义鲁朵雅王都陷落,是个非常具有历史性的机会。要是错过这个机会,能作为胜利凯旋者昂首阔步的机会可是少之又少喔?」



「您、您是说凯旋吗?那个……基于警备上的因素……」



「说什么警备不警备的。军人害怕危险是想怎样?是想让我成为胆小鬼在世界留名吗?」



被一脸不悦的杰图亚上将双眼一瞪,格兰兹就吓得浑身颤抖。冷汗彷佛瀑布般濡湿军服,甚至感到轻微晕眩。



尽管如此,依旧得善尽护卫负责人的义务。



「阁下,请恕下官直言,这里是敌地!而且还是占领的义鲁朵雅王都!还请您慎重地……待在车内!」



「喂,你搞反了。」



「我搞反了?」



「要帝国军的副参谋长,在外人面前摆出提心吊胆的害怕模样?这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用鼻子哼了一声的「将官」模样,对尉官来说是个恶梦。



「……下官明白了。那么,还请让我们待在阁下身旁。」



「你在说什么蠢话啊,中尉?要是有把提古雷查夫中校说贵官不适合担任护卫听进去就好了。算了,就这样吧。我不想表现得像个胆小鬼,请护卫的各位给我滚得远远的。」



随意地。



真的就像若无其事一样,杰图亚上将离开小型乘用车,让双脚踏在义鲁朵雅的街道上。就这样,没有特别装模作样的上将阁下,很自然地伸了个懒腰。



真是受不了──他转了转肩膀,从口袋中拿出雪茄抽起,朝著义鲁朵雅的苍穹吐出烟雾。



真美味──宛如这么说似的微笑起来后,杰图亚上将动起双腿。



挺直的背部。



呼地吐出的烟雾。



看来勤务兵似乎相当贴心,磨亮的军靴在石板地面上阔步,熨过的裤子就像阅兵典礼的照片一样笔挺。



悠然自得地散步著。



自然的脚步,明确述说著这世上没有事物能让他畏惧的模样。



偶尔,或许是被古迹吸引了吧。他停下脚步,悠哉注视著义鲁朵雅文告示牌的模样,是文化人的表现呢。



这里是敌地,老人同时也是位老将军。



明明光是杰图亚「上将」在领口闪闪发光的的阶级章就很醒目了,在昂首阔步的将军身后,还有一辆挂著将官旗的乘用车尾随在后。



这对担任警卫的格兰兹来说,是足以让他恐惧得想吐的景象。



要是有狙击兵埋伏?不对,面对这么没有防备的主将。敌人甚至不需要专门的狙击家。



「至少,要是走快一点……」



不懂得喃喃说出这句话来的格兰兹心情,杰图亚上将的双脚完全不肯向前移动。岂止如此,他还满意地眺望著史迹,要勤务兵把照相机从车上拿来。



就像在拍纪念照一样,甚至还把周围的将兵叫来,大家一起摆起姿势。完全不在意格兰兹焦虑不安的心情,非常冷静地抽起菸来。



混杂在士兵之中的,是一个好军官的身影。然而……却让身为军官,同时也是护卫的格兰兹恐惧著。



带著满面笑容向周遭劝抽雪茄的那道身影,完全就是个静止目标吧。



即使是刚学会怎么开枪的第一年兵,只要在这种市区里,保持一个好射击位置的话,就能够轻易命中。



考虑到状况,这可说是胆大包天的行为。



具体来讲,甚至是一种挑衅。



「无论何时,发生什么事……吗?」



这让在一旁远望的护卫坐立不安。



对于深受焦躁感煎熬的格兰兹来说,就算把周围一带通通看成敌影,也是无可厚非。尽管如此,要说到周围慢条斯理的气氛啊!



除了负责贴身护卫的自己等人之外,看看这是怎样了!



周围是被杰图亚阁下的放松氛围给传染了吧,严重缺乏著紧张感。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附近义鲁朵雅人所望来的视线不像带有杀意……但就算没有杀意,人依旧杀得了人的。



在莱茵,在亚雷努,在东部,就算不想也会学到这一点。



即使身处义鲁朵雅的蓝天之下,依旧没有例外。



在危机感的驱使之下,格兰兹终于还是为了提出谏言,冲到上司的上司身旁。



「喔,中尉,你也要来一根吗?」



「下、下官心领了。毕竟航空魔导师是会过度使用心肺功能的职务。一旦是会在空中溺水之人,就有必要克制抽菸。」



连忙说出婉拒后,格兰兹在此时回过神来。



说到底,这是婉拒之前的问题。



「杰图亚阁下,要是久待下去,很可能会引来心怀不轨之人。还请您赶快离开。」



「贵官虽然认真,但很不知趣呢。看吧,格兰兹中尉。」



把手轻轻放在肩膀上,杰图亚上将以落落大方的态度夸口说道。



「到底是在哪里啊?会威胁到我的敌人。在这附近怎样也看不见踪迹不是吗?」



「我们确实击破了敌野战军。」



「既然如此,就算不安也无济于事。」



「请恕下官冒犯,但实际上还远远不到完全歼灭的程度。以阁下的安危来讲,现状难以说是非常理想。」



一面说出警告,格兰兹一面心想。



未免也太没防备了。



帝国军的主将,而且还是一如字面意思的上将阁下!这要是有意图复仇、打算狩猎大人物的残兵,或是热心的游击队突然冒出来的话?



「真爱操心呢。只要跟贵官们同行,就连联邦军的最前线我们都照去不误不是吗?期待像贵官们这样值得信赖的部队,有什么好不妙的?」



「是的,只要阁下下令,下官便有达成的决心。」



「既然如此,只要我下令的话,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难道不是吗?」



有冲进敌阵的觉悟。



在子弹之前,即使舍弃生命也会达成使命。然而,要是破绽这么多,也会有太多防备缺口了。



「请恕下官直言,即使是我们,就算是魔导师,也绝非万能。」



魔导师确实能靠防御膜与防御壳成为守护他们的盾牌……但也无法飞得比子弹还快。况且,对于警卫任务就只有临阵磨枪的程度。虽说是精兵,但要是做起不熟悉的工作,依旧会有很大的不安。而最重要的是,只有一个中队规模的魔导师这种人手不足的影响。



如果要搜索周边建筑,确保安全,这点人手是怎样都不够用。即使纠集周边的步兵部队进行,也是杯水车薪。勉强让部分人员先行,进行周边的警戒与侦察就是极限了吧。



说到底,格兰兹自己可没有这么大的权限。



如果是杰图亚上将,就有权限下达这种命令吧。



但要说到那个当事人,却是不懂这边心情地在义鲁朵雅大街上散步!没有驱逐行人,没有清扫街道,一派自然地在逛街!



拜托饶了我吧──尽管格兰兹都快哭出来了,但就像是要追究他的苦瓜脸一样,杰图亚上将十分刻意地叹了口气。



「格兰兹中尉,你还年轻,今天就好好庆祝胜利如何?」



「中校常说,胜利后也要系紧头盔。」



「真是一句优秀的箴言呢。只不过,这句话的要求很不近人情吧。」



长官的长官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然而,无论是要应和还是反驳,格兰兹都难以做到。



尽管如此──格兰兹心想。



沉默是金,雄辩是银。古人这句话说得还真好。



「贵官的上司可是个认为自己做得到的事,其他人也同样能做到,并对此深信不疑的怪物吧。我有说错吗?怎样啊,中尉?」



「那个,因为中校是位非常优秀的人物。」



「虽说帝国军很大,但那家伙也是特别的呢。」



杰图亚上将宛如认同似的轻抚著下巴,就这样重新叼起军菸后,一副非常美味的样子抽了一口。



「话虽如此,但应该高兴的时候就要高兴。因为伪装自己的感情,会累积相当大的精神疲劳呢。」



「是要大肆庆祝一切顺利吗?」



「看吧,这座都市,获得的军需品不计其数,击破的敌军也数量庞大。然后,这座美丽的义鲁朵雅都市已在我们的掌心之中。」



有点装模作样的长官话语是其中一面的真理吧。他甚至觉得,要是能陶醉其中会非常舒服吧。



然而,格兰兹一直面对著污泥般的现实。



他是被这样教育的。



因此,即使对方是上将阁下,他也不会作梦。



「可是,敌野战军只是丧失了一翼。」



现实就是现实。



世界就是世界。



格兰兹切身体会到了。



「但愿如此」的世界绝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上──体会到这个不可动摇的残酷真实。



正因如此,格兰兹才能毫不畏惧地向上将断言。



「这顶多只是微小的胜利。」



「贵官说得没错。」



将叼著的香菸踏熄,收敛起微笑的表情后,杰图亚上将就以十分严肃的表情瞪著格兰兹中尉的眼睛。



「非常正确的理论。我就感谢你的忠告吧。」



伴随著这句话,他的胸口被一把抓住。



猛然将他扯过去的力道意外强大。



「所以,你给我闭嘴。」



在耳边微微低语的声音,既冰冷又凶狠。



「咦?」



「正确的理论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所低喃的语调,带著严峻且毅然的决心。



「所以要笑啊,中尉。」



方才的轻松语调荡然无存,这句话说得非常沉重。



「笑吧,假笑就好。愚蠢地笑吧,就笑给周遭人看吧。这是命令。」



「是、是要我笑吗……?」



「没错,不准露出弱点。我不管你是要虚张声势,还是打肿脸充胖子。我方情势紧迫的事实都绝对不准表现出来。」



这是──相对于把冲到嘴边的话语勉强吞回去的格兰兹,杰图亚上将以绝对零度的语调喃喃低语。



「拋开你的知识。即使是三流演员,也要把戏演到最后。」



吓得凝视起上将表情的格兰兹,当场就后悔了。



「你的职务是征服者。给我说服自己是个压倒性的强者吧。或是要自己骗自己也无所谓。但是,不准怠慢让别人如此相信的努力。」



注视过来的,是让人联想到虚无深渊的眼睛。



某种执著的存在。



「这是要欺骗世界啊。你自己的脸,给我自己掩饰过去。」



说出的话语,耳语的这些,是什么?



「士兵、周遭,还有人们,会仔细看著你的阶级章与表情啊。这是在军官学校最先教导的事吧。」



「下、下官会注意的。」



「不准再忘了。笑也是军官的份内工作。你就连向长官学习都办不到吗?提古雷查夫中校到底是怎么教你的啊?」



说到这里,杰图亚上将冷不防地停止动作。他抚著下巴,然后苦笑起来。就格兰兹所见,这是他第一次露出没有不祥感的微微苦笑。



「她或许一直都是真心在笑。如果是那家伙,确实是连在这种状况下,都能发自内心地笑出来也说不定。」



「……因为是那个中校呢。」



是有这种可能──格兰兹点头同意。



回想起来,提古雷查夫中校脸上一直都是带著笑脸。



是有如坏掉的嘲笑吧。尽管有时也会愉快地哼著战歌,但从没看过她陷入恐慌的样子。不可思议地,愈是在达到极限,感到痛苦时看向长官,就愈是会看到她露出残虐的笑容。她在没有余裕时的紧迫表情,就算翻遍记忆也没有印象。



或许,如果是担任副官的维夏……尽管也不是不这么觉得,但就连这种想法也都只是臆测。



「中尉,无论如何都要面带笑容。给我重视笑容。」



然后──杰图亚上将嗤笑著。



「帝国军可是将敌人一脚踹开了喔。这会上报纸呢。肯定会将我们的强大,刻划在历史上头吧。」



在报纸上,在讽刺漫画上,肯定会述说吧。



述说著帝国的雄伟,帝国的强大,还有帝国的「威胁」。



正因如此──杰图亚上将向年轻的军官耳语。



「这句是要向世界展示我们的军靴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