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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陆章 汉斯‧冯‧杰图亚(2 / 2)


端正姿势敬礼的上校同志是名不错的职业军人吧。如果是他们的话,就能成为实现自己恋情的优秀棋子吧。



「上校同志,那么,尽管辛苦你了……去帮我跟参谋本部问候一声吧。我想请他们基于纯军事的观点采取必要措施。」



「我会确实转达的。」



「还有一件事。那个莱茵的恶魔,果然是麻烦至极。这点你能同意吗?」



「当然,那是个危险的存在吧……」



是特别的危险吧──罗利亚点头同意他的说法。



她就像是偷走自己的心的恶作剧妖精。光是想像她会用怎样的声音娇喘,就兴奋得不能自已。



难以按捺地想要知道。



她还真是一只会刺激好奇心的危险怪物。



「所以。我想请军方稍微准备一批专任的追踪部队。」



「……这是命令吗?」



「不,就只是一名联邦市民的提案。就请好好考虑吧。要是有这个意思的话,如果能跟内务人民委员部联手进行追踪,我会很高兴喔?」



东方战线B集团 临时前进司令部/旧索尔迪姆528阵地



「提古雷查夫中校,请求入内。」



一走进房间,谭雅的嗅觉就对意外的刺激感到困惑。室内充满著柔和的香气。瞬间困惑了一会儿后,谭雅的大脑就想起这是好久没闻到的红茶芳香。



啊,对了。这是真正的红茶。



「辛苦了,中校。对了,我依照约定准备了红茶。坐下吧。」



「下官打扰了。」



因为约翰牛的海上封锁而经常断绝的咖啡因来源。为了沾光,谭雅就兴高采烈地答应了杰图亚中将的邀请。



「我这就叫勤务兵送上。好啦,提古雷查夫中校。在等待的时候,我们就来稍微聊个天吧。追击战状况如何?」



在带著满面笑容坐到椅子上的瞬间,迎头丢来一道就像遭到猛烈突击般的询问。谭雅一面在心里苦笑他还真懂得软硬兼施,一面以严谨耿直的表情回答长官的询问。



「……没办法追上。无奈,光靠下官的兵力……」



如果有加强航空魔导大队的话,或许会有办法?



不对,会很困难吧。必须得要老实承认帝国军已没办法担保品质优势的现实。光是共匪能在品质上与我方抗衡,帝国的未来就是一面黑暗。



「说到底,军队全体的兵力都不足。」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也就是说,既然完全缺乏预备战力,那打从一开始就无法对扩大战果的追击太过奢望了。」



「……没办法进行追击战的战力状况,能称得上是战胜吗?」



就连追击撤退的敌人都做不到,就跟容许敌人进行组织性后退几乎是相同的意思。就算这看起来像是推进了前线,或是打破了包围,也是顾此失彼的结果。



「贵官是怎么想的?」



「下官的想法吗?」



中将阁下点头表示没错的回应,把谭雅吓了一跳。虽然有想过说不定会被徵求意见,但没预料到会问得这么直接。



不过,这是在徵求意见。要是不好好运用他所给予的这个机会,就会是薪水小偷吧。迟疑了一会儿后,谭雅就说出打从以前就一直抱持的个人见解。



「敌野战军的歼灭失败了……要是就连追击的余力都没有的话,情况就已是悲惨至极。再这样下去会是消耗战。这对帝国军来说最该避免的现象吧。」



对方可是杰图亚中将阁下。比起委婉述说,更该单刀直入地切入主题吧。



「恕下官冒昧……尽管如此,帝国军怎么看都正在深陷其中。」



「我非常欢迎这种直接的说话方式。不过,就让我更正一件事吧。」



「咦?」



「帝国军不是正在深陷其中,而是早就浸泡到脖子了。」



现状再糟糕也不过了──杰图亚中将发著这种牢骚,寂寞地向她耸了耸肩。少掉平时从容的喃语甚至散发著无力感,让谭雅感到恐惧。



「……有到这种程度吗?」



「我曾是战务喔?不对,现在也还保有职位吧。而且,还在这里一头栽进了前线指导。」



精通后方,还实际栽入现场的人做出的分析。总而言之,就是最为适当的现状理解。



「就说我在看过两边之后所得到的结论吧。中校,状况很严重。就算明说是太过严重了,都不算是言过其实。」



就在他朝这里瞥看一眼时,谭雅感到危险的气氛。这虽然不是什么格外危险的状况,但想避开这种不太好的气氛。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思索起扯开话题的题材,对了──谭雅就在这时破颜微笑。



「……啊,下官这也真是的,实在是非常抱歉。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阁下,恭喜凯旋而归。」



「……没办法老实感到高兴啊。」



对了──就在这时,杰图亚中将苦笑起来。



「也就是我也必须得要遵守礼节才行。中校,感谢你的救援。在危险之际救了我一命。这是我发自真心的感谢喔。」



「咦?」



真心这个字眼,让谭雅忍不住困惑起来。还以为巧妙避开了,但话题似乎朝著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怎么了吗?提古雷查夫中校。」



「下官还以为泄露司令部的位置,是为了担任诱饵的故意行为……情况有哪里不同吗?」



「担任诱饵的认知并没有错。」



杰图亚中将就这样以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狠狠说道。



「不过没有能获救的确信与保证。」



舍身担任诱饵?对谭雅来说,这是难以发自内心感到共鸣的行动。不顾自身安危的担任诱饵?



「……这对下官来说,有点……难以理解。」



「也是。会困窘到不得不将司令部做为诱饵是出乎意料的事态。尽管有认为这会很艰难吧,但判断似乎是太天真了。」



杰图亚中将随口说道。谭雅深信不疑地认为他是一个理性主义者。甚至是在心中的人物评价项目上,明确记载著他是个能沟通的实用主义者。这种人居然有著会热血到奋不顾身的一面……这是个重大的疏忽。



一旦开出空白支票陪同,就很可能会被他一路带往险境──这种警报在谭雅脑中回响起来。



「正因为如此,才想感谢贵官。追击战以及在索尔迪姆528阵地防卫之际的阵前指挥,真是辛苦你了。我就联络雷鲁根上校,要他提出授勋申请书吧。」



「这只是让将兵作为肉盾消耗掉罢了。并不是下官的本事。」



「更进一步来说,就是下这道命令的人的责任吗?真是有趣的挖苦。假如不是这样的话,该说是没责任感到让人害怕吧?」



「基于下官的立场,此时应该要尊重形式上的礼节,保持沉默吧。」



嗯──杰图亚中将露出苦笑。



「你还是老样子,提古雷查夫中校。贵官毫无动摇。」



「下官只是相信自己。」



能够说谎的对象就只有他人;自己骗自己是愚蠢透顶的行为。在一切都不可靠的时代,唯一该无条件相信的是对自己的诚实性。



要走在自己的道路上。与其将命运托付给像存在X这种莫名其妙的家伙,更应该相信自己的本领与具备现代性的自己所做出的自我决定吧。



所以不会去做自我保身的存在才让人害怕。



「是偏重自我决定吗?」



「做了再后悔比不做而后悔要来得有生产性多了吧。我相信承担自己的责任,会比将自己的命运托付给他人要来得理想多了。」



「……正是因为如此吧。」



尽管不知道他是在期待著什么,但谭雅也只能迫切期待杰图亚中将能认同自己的真正想法。



正因为是这种时代,找机会看清楚自己所跟随的上司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基于曾无数次与杰图亚中将出现沟通隔阂的情况,能否在这里彻底确认双方的共识,将很可能左右今后的命运。



「喔,红茶送来的时机正好。」



「下官就不客气了。」



勤务兵送上在适度闷过后,注入适当温热过的茶杯里的红茶。



是遗忘了许久,宛如开花般香醇的香气。享用著尽管带有琥珀色泽却无酒精性的红茶,在工作结束后的东方,甚至让人有种倒错的喜悦。



「那个义鲁朵雅的友人,品味还真不错啊。」



「是中立国的挖苦吧。不对……作为我们共同友人的他,说不定不是这种个性。」



姑且不论提供者的个性,品味很好是无庸置疑的。就从提供者卡兰德罗上校个人的气质来看,这是半分善意,半分打算的社交礼物吧。



然后,也该记住杰图亚中将会把红茶茶叶带到「东方最前线」来的品味。是半分疯狂,半分风雅吧。毫无疑问是文明气质的流露。



「他人的善意还真是美味。」



「就是说啊。」



「不过,善意也是最糟糕的要素。有时候,恶意要来得善良多了。」



喔──谭雅抬起头,打量起杰图亚中将的表情。



「阁下的意思是,恶意有时会比善意来得善良吗?恕下官失礼,要是考虑到阁下的立场……这句话很可能会被人以相当奇特的方向过度解读。」



「贵官要怎么想是你的自由。就依常识判断吧。」



「本国的常识,在东方也很普遍吗?」



谭雅就像是听到有趣的笑话般的笑了出来。



「说话小心点,中校。这话不免是太过傲慢了。」



「是的,下官会铭记在心。」



「给我好好注意吧。本官虽然不在意,但这种话很可能会在遭到曲解后传到意想不到的地方去。」



尽管不清楚本国的善意是怎样的东西,但至少应该要感谢把杰图亚中将送来的恶意吧。老实说,这对现场来说是帮了大忙。尽管以长期性来看,说不定会造成其他的影响。



更进一步来讲,也没料到他会发出如此沉重的忠告……到底是怎样的原因,让他说出比预期中的还要严厉的责备?



「下官完全不知道这竟会是如此严重的疏忽。」



「这是有原因的……只要知道刚刚传来的坏消息,贵官也会有相同的意见吧。」



朝著提高警觉的谭雅,杰图亚中将随手丢出了语言的炸弹。



「不好意思,就像在对战胜泼冷水似的,不过是恶耗……安朵美达挫败了。」



炸弹漂亮地在谭雅的精神中枢炸开了。就算勉强佯装平静,也难以掩饰动摇。



挫败?这也就是说,失败了?



「没……没能突破南方各都市吗?」



「是在这之前的问题。在以闪电战进军到约瑟夫格勒之后,就因为补给线的混乱陷入停滞。结果让联邦军加强防备,没有余力再继续进军……如今正忙著防卫脆弱的侧面部分,根本不是进军的时候。」



那么──这不是询问,而是确认。



「资源地带呢?」



「没到手哟,中校。」



这是足以让人感慨「我的天呀」的消息。战争经济的根本,资源的确保失败了。



这就只是帝国以国家等级犯下了就像是将仅存的生活费拿去投资外汇却血本无归等等,总之就是这一类不该去做的失败了。



「真是惊讶。卢提鲁德夫中将居然失败了。」



「物资动员没办法赶上的影响很严重吧。这看起来不像是负责这件事的乌卡中校会犯下的过失,不过……」



「不过?」



「只要重新审视状况,就会自然得到不同的答案吧。既然是无法运送的问题,一部份的责任就毫无疑问是出在铁路部门上吧。」



「是轨道的问题吗?」



由于帝国本土与联邦领内的铁路在轨道上的规格不同,所以火车无法驶入的物流瓶颈会集中在一些地方上是已知的事实。



要是有什么像是问题的地方,顶多就是这件事吧。



「规格的统一问题是个难题,但可别瞧不起乌卡中校他们。」



技术性的问题早就解决了──杰图亚中将不悦地说道。



「尽管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但有在干线上对部分路线进行改轨工程,同时熟练运用著以缴获车辆维持后勤的魔法。」



也就是说,尽管是铁路部门的问题,却不是铁路部门有问题。



「那么,会是距离太远的关系吗?还是说,自治议会他们没能成功保护住铁路吗?」



「不,议会做得很好。甚至建立起某种程度的内政机构,自治也以村庄等级逐渐顺利地整合起来了。」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再糟糕也不过了的可能性了。」



「没错,再糟糕也不过了。」



杰图亚中将向她做出肯定的意思十分惊人。



……有路。



但却没有物资送来。



理由很简单。



「是物资本身不足吗?」



「是不足吧。」



「恕下官失礼,敢问阁下是怎样维持住收支平衡的?」



「一面压榨,一面集中投入有限的资源维持生产量。作为协调人也要懂得施压的方式。」



然后,现在则是待在这里,被赶到东方来了。



不用说,这会带给现场怎样的混乱,就算缺乏想像力也能轻易明白。



协调人会领取高薪,就只是组织学到了经验法则。在要让组织全体圆滑地统合运用时,要是没有人指挥,组织就会没办法运作。赶走协调人,把事情全丢给现场处理后,还想像以前一样毫无问题地经营下去,是只有不懂现场的笨蛋才会干出的事情。



「请恕下官僭越地说一句话。」



承受著强烈头痛的侵蚀,谭雅忍不住开口插话。



「就算是乌卡中校,这不免是负担太重了吧?是一介中校与中将阁下的差异。不论是所拥有的权威、权限,就连威吓感也不一样。」



「是该用可替代的个人组成军组织……我不得不说当初该这么做吧。那么,中校。我在东方充分学到了。」



「是的。」



「这不行啊。」



谭雅点头。



「再这样下去,不行啊。」



因为无从否定,所以对于杰图亚中将的独白,谭雅也很有礼貌地点头回应。



「结论很简单。」



「还请阁下指示。」



「……这条路再这样下去,再照著现在这条路走下去是不行的。」



「咦?」



「曾在心中隐约期待著,也许……只要继续走在『这条路』上,就能发现到『活路』吧。」



杰图亚中将带著悔恨的情感,摇了摇明显多了不少白发的头。



「这是个飘渺的梦。」



帝国军让东方战线的脆弱部分稳定下来了。光看表面上的话,这是足以弥补南方攻势挫败的伟大进步吧。



然而,只要熟知帝国这个国家的内情,也会自然看到另一个侧面……尽管是不想看到的一面,但还是看到了。



就算迈开步伐,大步向前,甚至伸出了双手,也还是抵达不了。



只是,那么阁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东方南方战线的攻势挫败,在现况下太过致命了。因此有必要做出对策……如果没发生什么事,贵官等人的部队也早晚会转战南方吧。」



「丢下这种危险的均衡,全力倾注在东方南方上?这简直就是疯了。还不如兼作为战线整理的跑去直击莫斯科还比较现实吧?」



「『参谋本部』会同意贵官的见解吧。」



这句有著太多弦外之音的回答,让谭雅忍不住僵住脊背。



「……下官略有耳闻,之前跟义鲁朵雅之间愉快的交涉决裂了。这件事也是吗?」



「军方是被这样命令的。我这样回答还可以吧,中校?」



谭雅错愕地回望起杰图亚中将的表情。军方被这样命令?那么,军方的意图是相反?



这也就是说……不对,能够命令军方的就只有最高统帅会议。是形式上的事后承认机关失控了,或是舆论这头怪物袭向了军方吗?



「祖国得了依存症。中校,病情重到让人可悲哩。」



「是胜利依存症吗?」



没错──杰图亚中将板著一张扑克脸点头。



「所有一切的问题都只能靠胜利来解决。换句话说,就是对胜利的慢性中毒症状。居然没有胜利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这病情太过末期了。」



杰图亚中将眯起眼,以小声但不会让人漏听的音量不悦地喃喃说道。



「祖国想看到梦。伟大的梦。伟大祖国的伟大胜利,不论是谁都希望这个梦能成为现实。」



「既然如此,就只能打破这个梦了。必须要将这群蠢蛋踢出舒适的温水,丢到冷飕飕的现实之中,让他们清醒过来。」



「这是卖国发言喔,中校。你骂祖国是蠢蛋?」



「很遗憾,下官是军人。本国的军官课程有教导,该把不去面对现实的人叫作蠢蛋。」



战争中的军队,把不肯正视现实的家伙叫作蠢蛋是天经地义的事。



能把蠢蛋称为蠢蛋,是当军人的好处。没有必要委婉说话还真是太棒了。



最重要的是──谭雅开口说道:



「下官深爱著在祖国的和平生活。要是盲目的爱国主义破坏了这份平稳,这些家伙就完全是似是而非的爱国主义者。必须要有如猪只般的吊起,为了平稳进行驱逐。」



谭雅‧冯‧提古雷查夫是深入骨髓的功利和平主义者。对于战争,是原则上的反对。特别是除了能轻松取胜,让财政变成黑字以外的战争是不惜激烈反对。



假如没办法在必胜的战争中以低成本轻松地,顺道一提还要安全地获得回报的话,战争就不可能会是投资的对象吧。



简单来说,就是推荐这种投资的家伙不是骗子就是蠢蛋,总之毫无疑问会是个犯罪性的无能。



「爱国并不是肯定鲁莽。说到底,既然爱著国家,就该守护国家的和平,更进一步来说,阻止国家灭亡才是爱国者的义务吧。」



「你说得没错。这才是真正的爱国者。」



听到他愉快似的喃喃说道,让谭雅不得不注意到话题朝著奇怪的方向发展了。我并没有这么特别地在扮演爱国者的角色……可是为什么会被这么认为啊?



「那么,提古雷查夫中校。贵官作为在这种状况下的爱国者,是怎样定义胜利的?你的胜利是帝国的胜利吗?还是帝国梦想的胜利呢?」



尽管自己并不是爱国者,不过谭雅也能理解要是否定就会造成摩擦这种事。笨蛋才会在军官面前,而且还是高级将官面前老实报告「我没有一丝一毫的爱国心」。



不说多余的话,是为了让社会圆滑运作的一点润滑剂;沉默则是为了提示社会全体的摩擦所图的方便。



正因为如此,以爱国者的观点要怎么说才最为适当?──谭雅瞬间想了一下。



我并没有打算与帝国命运与共,所以帝国不论胜利还是败北都不关我的事,但要是没办法保有自己的生命与财产的话就困扰了。会非常地困扰。



「下官不认为前者与后者有差,也没办法认为吧。因为军规不允许我这么做。」



就像是戳到他什么笑点似的,杰图亚中将看著我微微苦笑。他居然在这种问答中笑了。



「还真是优等生的见解……我放弃过去的生活方式了。」



「放弃了?真是惊讶。」



「如有必要,就不择手段。到头来,还是没办法以战术挽回战略。所以不得不去插嘴战略层面。你不这么觉得吗?」



怎么可能说自己觉得啊。尽管僵住了表情,谭雅还是基于自我保身的观点忍不住插话说道。



「阁下,请问你知道吗?……我们是军人。」



职业军人,或是说军官。简单来说就是职务内容会经由相关法规受到明确记载。暴力装置的管制,是文明地行使暴力的最低条件。



违规会受到严格的惩罚吧,也很难因为工作内容违反契约而提出抗议。



「所谓服从军令是军人的职责,就只限于有明确定义为是军务的事。政治并不包含在我们的职务里。」



「很理想的意见。可悲的是,只要除去不切实际这一点的话,就毫无瑕疵了吧。」



演变成讨厌的争论了呢──谭雅在心中叹了口气。尽管不是「完全」想像不到杰图亚中将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要是表现出自己有察觉到的话,他很可能会像是要同舟共济似的,把我卷进麻烦的事情之中。



「提古雷查夫中校,到头来,士气就像是盐巴一样。要是没有盐就只有死路一条,但只有盐也活不下去。」



有别于杰图亚中将那就彷佛是在宣告重要事情的态度,说出口的却是极为平凡且理所当然的常识。



对谭雅来说是莫名其妙。



「恕下官失礼,但这就像是公理吧?只有盐的话就连料理都没办法。这种事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我们也没有理由要特别对此感到不安。」



「提古雷查夫中校,下次你也去追一下世俗流行吧。帝都最近可正疯狂流行著使用盐巴的炼金术喔。」



「……帝都人民是想成为盐之炼金术师吗?打算制造贤者之石吗?」



谭雅隐忍不住,不掩嘲弄地笑起。炼金术!又不是魔导科学尚未体系化之前的蒙昧社会。



老实说,这就算是比喻……也比喻得不太好。



「这种蠢事有谁会去做啊」这句多余的话,不知道是该吞回去,还是该吐出来。



「有人相信能做出来。而且还是盲目地深信不疑,不论赌上多少财产都有办法回收本金。」



「有成功的把握吗?」



「是零。就只会严重失败,把我们的莱希变成腌制品。」



所多玛与蛾摩拉,或是说盐城。



脑海中闪过讨厌的词汇,谭雅立刻否定这种可能性。这又不是因为蒙昧无知所诞生的神话世界。尽管确认到像存在X这样的邪神确实存在,没办法完全否定这件事是很可恶……认为目前没有遭到干涉而放心下来,是我太大意了吗?



「……阁下,后方,最高统帅会议有这么派不上用场吗?」



「极为善良的人们,『被死者所支配了』。」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谭雅的脑袋没能掌握到对话的关联性。谭雅并没有这么清楚后方的气氛,无法解读在询问最高统帅会议的内情时,被回说「极为善良的人们,被死者所支配了」这句话的意图。



「提古雷查夫中校?」



「咦?下……下官失礼了。请问被死者所支配是指?」



要老实坦承自己难以理解,还真是件难受的事啊。可恨的是,这瞬间让我深感自己在前线、担任前线勤务太久了。



「有听过『至今以来所付出的牺牲』这句话吗?」



「以前,曾听乌卡中校稍微提起过。」



「既然如此,说起来就简单多了。乌卡是怎么说的?」



还记得曾在本国的桌前极力主张停损的必要性。当时乌卡中校所提出的反驳,是由于牺牲太大,所以要求补偿的意见太强烈了。这是太过协和号效应的感情论,老实说,我有大半难以理解。在浪费掉宝贵的人力资本后,还没办法选择损害极小化,这甚至是杀人般的作为吧。



真想问他们究竟是把人命当成什么了。没想到会从乌卡中校这般可信的证人口中听到这种话──这种难以置信的心情还比较强烈。



「老实说,我认为不该在私下毁损乌卡中校的名誉。」



「哈哈哈,大致上是在主张不合理的感情论太过根深蒂固了吧?」



「是的。」



谭雅没能理解乌卡中校的话语。



或是该说她太过相信「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蠢到这种程度」吧。就算早就知道人是会变蠢的,却不知道会变成超无畏级的大蠢蛋。



这种事会有可能吗?



「作为看过帝国军最高中枢的人,我就在此断言吧。乌卡中校说的是真的。假设有问题的话,那不会是太过夸示,顶多就是说得太过低估吧。」



「……下官非常难以置信。我们可是在战争喔!」



惊慌失措,还出现动摇的谭雅大叫起来。



对身为和平主义者的谭雅来说,和平有著任何事都无可取代的价值。人力资本可是最难恢复的资源。



「我们可是在做著把人命当成薪柴不断地投入战火之中的愚蠢行为喔!」



这种就像是把受过教育的劳动人口随便挖掉的活动,要是让世界银行的经济学家看到肯定会晕倒。这就跟伊波拉病毒和爱滋病一样。就算说治疗药物的成本很高,但要是置之不理,就结果来说将会让社会全体背负起治疗药物以上的成本。



就算再贵,就算再苦,既然有著能用来解决问题的处方笺,我们就必须得认同这张处方笺。



「不断消耗著宝贵的人命,最后还没办法做出无法回收的停损判断?无法想像这会是有著一般知性的人所会有的言行。」



和平基本上一项是能确实获利的投资。



没错,或许初期费用说不定很高。但是,比勉强维持著不断亏损的事业要来得明智多了吧。



面对谭雅近乎惨叫的反驳,杰图亚中将扬起暧昧的乾笑。没有反驳,没有训诫,也没有否定,而是无言的沉默。



这样还不如随便说点什么好了。



要是身为理论之仆的参谋将校玩弄起文字游戏的话,就还有一丝的可能性……这是他无言以对的意思。



对于说不出口的事情,沉默是正确的对应。



这是语言的极限,或是说理论的极限。



「……后方逃避起浪费、亏损,而且还非生产性的现实了?」



杰图亚中将不发一语地拿出雪茄,突然剪起雪茄头来。他紧接著划起火柴,缓缓抽起雪茄的模样,乍看之下就跟平时没有两样。



「在战争中追求名誉与荣耀的浪漫主义,说不定总算是杀光了。然而,寻求报复的报复心理想要符合牺牲的成果,却又是另一种感情。宛如奇美拉般混合起来的怪物,正逐渐从舆论之中诞生。」



「这种怪物就该用机枪的一齐扫射干掉。铁与血会替我们解决的。」



物理法则会粉碎蠢话。



就算再怎么坚定地相信,世界都不会「依照你所相信」的方式运作。这对像存在X那样的家伙来说是不利的真实也说不定,但世界就是如此。并不是能特意介入的存在。



「要是所有人都跟贵官有著相同的思考模式,这也会是一种权宜之计吧。不得不承认,我们是无可奈何的少数派。」



「会是深信天动说的多数派与相信地动说的少数派吧。下官认为我们要成为教导愚昧大众何谓现实的先驱者。为了胜利,或许有必要进行意识改革吧。」



「提古雷查夫中校。作为实际的问题,贵官的意见甚至有著值得研讨的价值喔……应该要承认,帝国必须战胜内在的问题。」



虽是自己说出口的话,但谭雅不得不对事态的可疑发展感到困惑。



「要军人在内务上胜利?难道有掌握主导权的把握吗?」



「伤脑筋的是,我一直以来都只有作为诚实的军务官僚在认真工作。姑且不论军事机构的运作方式,对政治机构的运作方式可是一窍不通。是连一个能用的手段都不知道的初学门外汉。」



「所以,要从现在开始?」



「要学习,中校。就去学习邪恶的手段吧。首先,贵官也要成为共犯。」



谭雅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讨厌的字眼。



「阁下是说『共犯』吗?」



「……没错。」



「下官不得不感到困惑。」



对身为一名合法且富有守法精神,属于善良模范的现代市民的谭雅‧冯‧提古雷查夫来说,这是怎样都难以点头答应的邀请。



犯罪可不是谭雅的兴趣。



所谓的法律,就只是用来殴打他人的道具。要说的话,就算会是便利的刀械,也不该作为会让自己被定罪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考虑到正是对法律的信赖担保了市场信用的话,就唯独不能犯下公然违反法律的行为。



要是现代社会真有著能让大众意见一致的禁忌,就只会是「违反」法律吧。



「……贵官是经验最为丰富的前线指挥官之一。最重要的是,具备著作为参谋将校的才干。我不认为你会没办法理解现状。」



「阁下,请恕下官直言,正是因为理解,所以才会迟疑。」



帝国军参谋本部是个很严谨的上司。尽管分内工作严苛到残酷的境界,也丝毫不会考虑员工所希望的配属单位。



不过,这就是综合职的命运。



只要下令前往,不论天涯海角都要前去赴任;只要下令去做,如果是合法的行政命令的话,不论任何事情都不得不去做。



然而,这要基于一个大前提,也就是下达命令的上级是个明理的人。



由于换了一个傻瓜来当经营者,所以得一面帮他,一面还要同时做著自己的日常业务,是会让大多数的社会人士举双手投降的难题吧。要是被告知战争中的领导层拋下理智,还研讨起不合法的对策的话?



这对谭雅常识性的神经来说是件非常难以忍受的事。



「恕下官失礼,还请阁下考虑到阶级差距。」



「唔?」



「下官只是个肩负著服从合法命令之义务的军事机构的一员。」



虽说是工作,但我可不奉陪一起闯红灯。



对谭雅来说,她终究深爱著合法的社会生活,并没有想要犯罪,更何况是被拉拢成共犯,成为正式的犯罪同伙,她可受不了这种事。



法律是要让他人违反的,而不是自己要去违反的。



尽管知道杰图亚中将这名大人物的话中含有许多言外之意,不过一旦做起问心有愧的工作,这辈子就只有这条路可走了。组织人一旦弄脏双手,就要继续「脏著手」度过一生可是大原则。



不过,这跟日系企业的道理不太一样也说不定。



会是莱希内部的人事准则对非法工作很宽容吗?……也就是说,具有能在必要时下令无视法律的结构在?



对自负是正义之人的谭雅来说,这还真是个极为遗憾的世界。



「阁下,就请容下官再说一次。下官就只是一名受法律义务约束的军人。不论是基于怎样的意图,违反法律规范的行为,就结果来说会是对帝室与祖国的反叛。」



虽说这不是指法的精神,而是只限于条文。毕竟,没有明文规定就跟不存在是一样的意思。



「非常好。话说回来,贵官的义务难道不是『防卫帝国』吗?」



「是的,阁下。」



这是名目上的义务。



对谭雅来说,这只不过是契约上的注意义务。这该说是禁止兼差规定吧,除了帝国胜利以外的追求,从「契约」的概念来看会非常矛盾。



「那么,不好意思,我要下一道命令。提古雷查夫中校,去以贵官的自我裁量,摸索出一个你相信是『最好』的方法来吧。」



「只要有阁下的『命令』。」



「很好。那么,嗯,也是。那我就下令吧。」



对于担心著「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命令」而在心中感到恐惧的谭雅,杰图亚中将像是要让她安心似的轻轻投以微笑。



「是崭新的做法。是新的活路。尽管邪门歪道至极,但对军人来说,就某种意思上说不定会是夙愿。」



「还请阁下说明。」



杰图亚中将就像在说「很好」似的从容点头。



「贵官喜欢预防性的外科处置吗?」



以这种发展。



以这种对话。



说出预防性处置。



外科的?



这一串太过耐人寻味的话语,让谭雅看出最初在杰图亚中将身上感到的危险气息的根本。



高级军人会顺口说出这种话来,可是相当不妙的状况。



「……恕下官冒犯,下官可是『帝国军的军人』。」



场面话很棒。



场面话很安全。



因此,作为谭雅‧冯‧提古雷查夫魔导中校的谭雅,逃向了理想的标准答案。一方面宣称自己是一名军人,会尽到作为将校的义务,另一方面则是断然拒绝做出违规行为。



对于拚命起来的谭雅,杰图亚中将微微绽开笑容。



「回答得非常好。要是你说出不同的答覆,我就不得不枪毙贵官了。既然你能明白这点,当然也会去采取适当的外科处置吧。」



「……您到底要下官做什么?」



尽管不想听,但要是不事先知道,风险就太高了。



「为了能专注在东方上,在西方的战争也必须得要赢才行。」



「是指西方空战吗?」



尽管我也知道这是太过乐观的推测,不过也没办法立刻放弃可能性的恳求著。



「还要再稍微东边一点喔。」



啊,该死。能想像到了。果然会变成这样吗?



比西方还要东边的话,不就只有谭雅至今为止想要回去想得不得了的美好本国了。能退回后方,原则上是很高兴。然而,只不过……要因为这种原因回去,似乎会让人感到迟疑。



「高兴吧,中校。这是某种和平的战争。能在本国充分享受到喔。」



「既然是军方的命令,下官就只能尽微薄之力了。」



我是军人,是隶属于组织的军人──谭雅不断强调著。向上司暗示自己的立场,是在自我保身上所不可欠缺的行为。只不过,就不知道会有多少效果了。



毕竟,盯著自己的杰图亚中将可是个「军政」专家。藉口的专家只要认真起来,就能找出达成目标的必要道路。



「那就好。」



「是。」



「就向莱希献上黄金时代吧……就算是黄昏,太阳也依旧会升起,我们必须要表明这件事。我很期待你喔,中校。」



「向莱希献上黄金时代。」



「很好!非常好!就做好觉悟吧。我们恐怕不得不这么做。」



「……就做好觉悟吧。」



谭雅小声地附和著。肯定不会被命令去做什么好事。这会被正当化成是必要的行为吧,但成为同伙还真是让人非常遗憾。



但既然逃不了,就不得不做好觉悟……为了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再感到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