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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伍章 前兆(2 / 2)


就算是共产主义者,也不该给予不当的过小评价——谭雅也在东方的种种事件中切身体会到了这件事。



不论是窃取大义的手段之好,还是想将帝国军拖进消耗战的阴谋,联邦共产党就唯有在恶意这方面上,绝对是离无能相当遥远。甚至不得不承认,他们适当地运用了竞争原理。



对谭雅来说,居然偏偏是作为市场骨干的竞争原理,可不能在这方面上输给共匪吧。就算那是恶意的竞争,竞争就是竞争。必须要正常地对应。



「……去帮我稍微收集一下游击队的活动纪录。」



「一般概况不够吗?」



资讯不对称是个麻烦的要素,但也正因为如此,才必须要努力去消除这点。求知的努力一直都是不可欠缺的。



对副官像是不可思议的询问,谭雅带着坚定的意志下令。



「我感觉这跟东方游击队的行动有哪里不太一样,我想比较一下差异。对了,资料收集好后,顺道去参谋本部帮我确认状况。」



「我知道了。」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留下收集来的资料,为了取得联络快速奔向参谋本部,而在目送她的身影离开后,谭雅就翻阅起文件。



她同时也一并分发给在场的将校,催促他们熟读之后过没多久,开口说「能发表意见吗?」的是最为意外的人物。



「这不太妙啊。掌握不到游击队的根源呢。」



或许该说,这让人忍不住打量了他两遍吧。喔——谭雅相当赞赏托斯潘中尉的发言。就算是一度认为毫无应用能力的中尉,看来只要累积经验,也能多少想到正常的意见。不论是梅贝特上尉,还是托斯潘中尉,都让我看到部下意想不到的一面。



能在比较东方与北方的治安战后发现到差异,算是不错了。必须承认他的进步吧。



「是群起造反的前兆吗?」



订正——谭雅在心中嘟囔。尽管不吝于承认托斯潘中尉的进步显著,但看来他依旧缺乏着独自判断状况的能力。



「托斯潘中尉,很难这么想吧。」



「为什么啊?」



愣然的蠢脸。



不过,疑问就该获得解答。



最重要的是,能坦白承认自己不懂,甚至是一种美德。自觉自己是个无能的无能,远比确信自己很贤明的蠢货崇高好几亿倍。



对于愚直的托斯潘中尉,谭雅不吝于给他的资质很高的评价。远比不懂装懂要来得好多了。



「就算是分散配置,我军的守备部队也有相当的规模。现况下,我研判游击队没办法迅速占领市区。」



就算不到谆谆教诲的程度,不过谭雅会怀着「我就详细说明状况给你听吧」的想法,也是对展现出进步的部下的宽容。



「要是游击活动肯做出毫无胜算的失控,会是意外之喜吧。作为实际问题,很可悲的是他们这么做的可能性很低。」



理由是?——面对用眼神询问的众人,谭雅做出断言。



「说穿了,空降的敌魔导部队是以扰乱为目的的突击部队。恐怕就算不是加强部队,也能轻易保住城市吧。」



就谭雅的推测,这个名为突击部队的集团会是批恐怖分子;也就是说,会是最为擅长惹人讨厌的一票人。考虑到帝国军的北方方面兵力是拖时间师团,会以在城市以外的地区作乱为主,就是不言而喻的事了。



「问题在于,守备部队能否逮住以魔导部队为代表的高机动力部队这点。」



就直接说吧。无法随意行动的守备部队,要防卫一个点就是极限了。无法随意行动的二线级师团,连能否确保住一条线都很可疑。



「……与其确保阵地,还不如选择搜索歼灭战呢。」



「正是如此。」



「因此。」谭雅说出众人皆有预期到的一句话。不过「轮到我们上场了吧」这一句话却被敲门声给盖过了。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请求入内。」



「辛苦了,中尉。参谋本部怎么说?」



「是支援扫荡命令。判断状况是由联邦军一个连队规模的突击部队发起的袭击,下令要以我们战斗群为主,展开复数的战略预备部队。」



「嗯……我知道了。」



只要看一眼递来的命令文件,上头想表达的意思就很清楚了。是认为这对没有机动力的当地守备部队来说负担太重了吧。



是要我们出发打猎的命令。



就以会因为一张任命书就四处奔波这点来说,工作这种事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哎呀,比预期中的还要迅速很多的对应呢。」



「那么?」



「是呀,拜斯少校。贵官也懂吧?」



就像当然似的,送到手中的是出击命令。参谋本部的判断依旧是极为迅速果断。



只不过,这太过迅速的判断,也让人看出言外之意的结论极为严重。



北方方面军已经沦为就连要狩猎少数突击部队,都得仰赖本国救援的「家里蹲」。参谋本部当机立断的情形,也就是表示事态比预期中的还要严重……是有活力的部队、能承受运动战的部队已经用尽的佐证。或是说,北方就只剩下经验不足的新兵吧?



就算说正好有空,但会立刻动用到「参谋本部直属」的战略预备集团,也就是已经为难到不得不动用战略预备部队的佐证吧。



不管怎么说,既然要去,动作就必须俐落。



「军令下来了。各位,喜欢冬季运动吧,那就去诺登以北享受捉迷藏的乐趣吧。」



啊,该死。



本国待命就这样结束了。



「就让我们用亲爱祖国的公款,去奢侈狂欢吧。」



「「「遵命!」」」



很好——谭雅点了点头,接连下达起命令。



「毕竟是这种状况。战斗群本队由我带过去。拜斯少校,贵官率领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先行出发。」



要前往帝国领地的诺登,有必要兵分两路走海上运输与空路过去。



「就敌方的进攻手段来看,应该不是师团单位吧。如果是武装侦察程度的话,就依贵官的独断进行也无所谓。」



「遵命,前锋我就收下了。」



只要交给点头接下任务的副队长,就能信赖不会犯下细微的错误。



「能借用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吗?」



「这次你就放弃吧。战斗群司令部的人员会变得太少。」



「……的确。」



如果是在敌地也就算了,但就算是军政府,也依旧是友军控制地区。考虑到本队的状况……谭雅直接告知要以维持司令部机能优先的判断。



要说到问题,恐怕就是本队的移动路径吧。



「炮兵要怎么处理?」



至今保持沉默的梅贝特上尉,他的发言确实是说到重点了。



没办法保证呢——就在谭雅感到懊恼的瞬间。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从基地卫兵手上接过告知有访客到来的电话,并在接起听筒后立刻大声喊道。



「提古雷查夫中校,乌卡中校要求会面。」



「什么。」谭雅激动叫道。



「是乌卡中校吗,这太感激了。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



就连下令去帮他带路都不用。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是乌卡中校以可说是直闯进来的速度来到眼前。



在下达展开命令的同时,负责人就从参谋本部直接赶来,对应极为迅速。



最棒的是,乌卡中校一现身,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军务的主题。



「准备前往港口地区的陆运安排。必要的机材要立刻北送。不过,重装备就想请你在某种程度内放弃了。」



「是因为要去狩猎游击队吗?」



「前往诺登的海路拥挤,没有余力装载大量的重装备。」



就连问候语都省下的高效率,必须说他真不亏是参谋本部的选拔菁英。与理解必要事务的人讨论工作,是件非常简单的事。



对于直截了当的话,就只能回以同样直截了当的答覆。



「就算只有紧急指为重点的装甲战力与炮兵队,我也想运送过去。」



一朝自己注视回来,乌卡中校就叹了口气。



「在诺登的补给体系是以山地战为前提安排的。」



得到暗指这很困难的答覆后,谭雅开口提出疑问。



「……诺登以北的铁路线,目前是处于怎样的状态?」



「就结论来说,只是将战前的设备修复,局部性运用而已。能分配给军用车辆的空间太少了。」



「我记得这次大战在当初也有在诺登配置重装备吧。」



「是呀,是有送过去的。然后基于那次的经验,参谋本部彻底学到了一件事,中校。那就是以运用装甲部队作为前提的补给极为困难。」



「恕我失礼,大炮就没有问题吗?」



「大炮在当地有备品,没问题。」



「不对。」乌卡中校就在这里,带着苦笑把话说下去。



「最大的问题,是一旦把东西运过去,就很难再度运回来了吧。」



被卷入诺登的各种问题之中,最后还将兵力投入到协约联合方面,让共和国狠狠踢了侧腹一脚。



对帝国来说,对帝国军参谋本部来说,这种精神创伤有过一次就很够了吧。正因为如此,战斗群在编成之际,注重的是精简的战略展开能力。



这全是为了追求战略的灵活性。



不过,现场也有现场的意见。对谭雅来说,这让她不得不主张起身为指挥官的理由。



「我理解情况了。只不过就算是有大炮,但如果要拿走装甲战力的话,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这是要我们的战车兵全跑去当步兵吗?」



联合兵种的基本,就在于将各兵科联合运用。



毕竟要是让装甲科的士兵走下战车作战,世间一般会把这叫做步兵;没有战车的战车兵,就只比外行人好上一点。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



沉思了一会儿后,乌卡中校给了一个意外的答覆。



「也是呢,干脆让他们去当机车兵如何。」



「机……机车?」



「光论机动力,毫无疑问能派上用场吧。尤其是对这种游击队对策来说并不坏。虽然听说对手是渗透过来的联邦军魔导部队就是了。」



「你觉得怎样?」如此问道的乌卡中校,相当地独具慧眼。不过,就算是个好计划,身为将校之人,也必须得确认做好准备的去处。



「我想讨论一下有关装备的事。」



「是从共和国军那边拿到的战利品,铁路课有扣留到不错的东西。」



如果是战利品,就不会出现在帐上,这样确实是有办法通融。另一方面,不是正规装备也很容易凑齐数量。



作为个人的代步工具,有着各式各样的种类也不错吧;然而,谭雅需要的是部队的代步工具。



「恕我失礼,有办法确保整个部队规模的数量都是相同规格吗?」



面对这个问题,乌卡中校的答覆是不发一语的点头。用力地肯定后,他接着把话说下去。



「如果是一个中队的量,能以我的权限立刻交出来吧。」



「使用时能毫无问题的灵活运用吗,就但愿不会沦为维修零件迟迟不来的摆设了。」



不过,乌卡中校对谭雅的疑问是一笑置之。



「这是很有道理的疑问,提古雷查夫中校。确认运用时的大原则,这种态度是很重要吧。不过希望贵官能想清楚,自己是在问谁这个问题。」



眼前挺起胸膛的这名男人,可是后勤的专家。



这就是难能可贵的,不仅理解作战领域,同时还能提供适当支援的幕后人员吧。友人能断言这没有问题,还真是可靠啊。所该拥有的是足以信赖的人际关系。人际社会资本是永远的!



「……居然问了后勤专家这种臆测性的问题,还希望你不要见怪。」



不论是计程车,还是公司用车,特别是军用车辆,都是以规格化与统一化作为运用的大前提。只要无视战利品这让人在意的一点,就能期待凑齐数量。



谭雅低头表示谢意。



既然能保证修理与提供维修零件,谭雅个人就没办法拒绝了。硬要说的话——谭雅询问起同席保持沉默的部下将校。



「阿伦斯上尉,贵官觉得怎样?」



「就感激地收下了。」



「可以吗?」



虽是想尊重使用者本人他们的意见才这样问的,但谭雅也有点意外他会当场答覆。完全没想到他明知道脆弱性会大幅提升,也依旧同意离开重装甲的战车,转科成为机车兵。



「这远比待在本国留守,还要来得好多了吧。车辆也能进行正式的分解检查,就想说回归童心去山野之间到处奔驰吧。」



原来如此——谭雅理解了。就算是自己,假如没有相当的理由,也不会想积极地做出抛弃部下后退的选择。



这不限于阿伦斯上尉,所谓的军人与所属部队的连带感都非常强固。这要是装甲部队的指挥官的话,正因为战车兵是以团队行动,所以这种连带感就更加强烈了吧。



「啊,那个,我就只有一项意见。」



说出担忧的阿伦斯上尉极为认真。



「那就是,只要维修完后,战车会还给我们的话。」



「你担心得非常好呢。」



用战车换机车,没人受得了吧。就像觉得部下的意见非常有道理似的,谭雅也插话问道。



「乌卡中校,要向如贵官这般杰出的后勤专家抗议,我也很心痛……但能请你留下字据吗?」



只要盯一眼,就会发现乌卡中校脸上是浮现着半是理解,半是遗憾的表情吧。还真是一点也不能大意。



这要是没先说的话,从我们这边拿走的装备就会送交到某处去吧。就算对优秀的参谋将校来说「个性恶劣」是一种赞美,也要有个限度吧。



「真敌不过你呢,好吧。除了我之外,也去跟战务交涉,确保正式的命令文件吧。毕竟要是不小心给人拿走,可没人受得了吧。」



「感激不尽。」



「没什么,谁叫我是征收方呢。我很清楚贵官等人的担忧。」



谭雅瞬间想开口责怪的嘴也当场就闭上了。



因为能体会他的心情。



当装备还不足时,谭雅曾接连不断地要求补给。要求的对象当然就是后方部门。只要想到首当其冲的乌卡中校有多辛苦,就毫无疑问需要对他动的些许「手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会讨厌别人节俭的人,可是无视组织整体,愚蠢的本位主义化身。



尽管像共产主义那样夸口说「凡事都有办法计划」也很愚蠢,但只要没有魔法壶,就难以避免选择与集中。



「精打细算也很辛苦呢。」



对运用有限资源的一方来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就是说啊。那么,我差不多该告辞了。」



乌卡中校将军帽夹在腋下站起,微微苦笑起来。必须得感谢愿意在这种时间一叫就立刻赶来的友谊吧。



彼此都是专家。



就像个专家,去做该做的事吧。



「那么,祝你武运昌隆。」



「就交给我吧。」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四月上旬 旧协约联合领土 奥斯峡湾近郊



抬头仰望天空,我回来了……让风吹拂发丝,吸入故乡的气息。



仿佛短暂,但漫长的一段时间,我离开了这个海岸。



父亲,我回来了。



回到大家所守护的,大家想守护的祖国了。



踏下脚步,就连大地踩起来的感觉都仿佛跟平常时不一样。这是我的、我们的家族出生、成长,然后逝去的大地。



……这就是故乡。



是我、是我们所该守护的土地。



是我们向心愿未酬身先死的伙伴们、祖先们发誓要夺回来的土地。



好——玛丽鼓起干劲,与飒爽地前来迎接的游击队伙伴们步调一致地前往联合司令部。



这是为了解放祖国的战斗,所以她的干劲相当高昂。



至今为止在几乎孤立无援的状况下奋战到底的诸位游击队人员,与跨越万里波涛赶来的联合王国和联邦的魔导部队众人交换香烟,以毫无隔阂的表情畅谈起来。



游击队的队长们与德瑞克中校、米克尔上校初次会面的阶段,双方都像是联欢会似的交换着热情的拥抱,就连抱着照相机的报导班人员都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一出现就忙碌地按着快门。



展现着团结精神,彼此作为战友坚定地握手的画面,只能说是感动。



至少,看在纯粹的眼眸中是这样。



要与伙伴们齐心协力,一同夺回祖国而鼓起干劲的少女,所不知道的现实就只有一个——不论游击队还是军人,都是在主题之前特意去拍照的。知道这对自己等人来说是必要的行为。



纯粹的高洁精神,就这样与现实发生冲突。



进入主题的瞬间,面对德瑞克中校、米克尔上校提议的大规模游击作战,游击队方露出相当为难的表情。



「……要攻击帝国军的鱼雷吗,拜托别给我干这种蠢事。」



协约联合人口气不悦的答覆,对玛丽来说是作梦也没想像过的事。



「这……这是为什么!」



「你们立刻就会走,但是我们必须在这里继续战斗下去。现在要是做得太引人注目……」



这要说起来,确实是很过分吧。



面对激烈抗议的玛丽,游击队的队长们以相当不悦的表情仔细地向她说道。



这里是我们的战场——这对认为自己也要战斗而来到这里的玛丽来说,只能说是难以置信的话语。



「大家全是在同一条船上,为了相同的目标奋战的吧!不论我们,还是你们!」



「游击队并没有正面交战的能力。我有说错吗,小姑娘?」



「我们有跟帝国军正面交战的能力!」



不仅一路训练过来,伙伴之中也有人牺牲了,这全是为了解放故乡。大家都想成为祖国的力量。



明明是这样,但为什么?



「将能做到的事一步步做好,击退帝国!这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就是无法理解。



「……年轻人,给我冷静下来。这不是武器或实力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唉——答覆的叹息声,让玛丽感到震撼。为什么会没办法沟通啊?



「逃走的家伙是不会懂的。」



「我回来了!」



「该说,真不要脸是吧?」



壮年男性冷笑起来,沉下的表情上毫不掩饰不悦。游击队明明是与帝国战斗的伙伴,但是为什么,这些人却是用这种看待外人的眼神看自己啊?



会不认同自己也太奇怪了。



我们的、伙伴们的想法难道是错的吗!为什么故乡的人们会说出这么过分的话啊?



僵硬的嘴角被逼得就要脱口说出自己的疑问。要是置之不理,玛丽毫无疑问会吐出谴责的话语吧。



这件事能被避免,完全就只是德瑞克中校在一旁盯着。



「苏中尉!你够了吧。」



就在被人抓住肩膀,像要把她拖走似的摇晃时,玛丽这才回过神来。



仿佛在瞪着自己似的凝视过来的游击队众人,还有挂着有点虚伪的笑容的长官们。



她不是看不懂现场气氛的少女。



就算是玛丽也能敏锐地感受到自己的言论是受到怎样的看待。即使难以说是愉快,不过她仍然有办法踩下煞车。



在她用「为什么」的眼神注视着将自己拉开的德瑞克中校时,眼前展开的是社交辞令对话吗?



「部下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联合王国的将校大人还比较懂事啊。居然会变成这样,还真是个寂寞的时代呢。」



「就诅咒这个必须让小孩子拿枪的时代吧。那么,有幸的话,我想听一下当地专家的见解。想请教一下你推荐的攻击目标。」



德瑞克中校与游击队的众人勾着肩,摆出「我当然明白」的理解表情点着头。



玛丽默默注视他们,心中回荡着疑问。为什么,明明就肯听德瑞克中校的话,我的话却打动不了他们呢?



不——想到这,玛丽摇起头来。我要是有错,就得去问是错在哪里。



就去问吧。



然后再说出自己的想法就好——意图说服自己的玛丽,努力地试着恢复冷静。



为了祖国的解放。



为了祖先的土地。



就去聆听高傲抵抗的人们的话语吧——她还有办法自制。



紧紧盯着不放的眼神即使凶恶,也是因为她的认真。



「希望你们去攻击沿岸地区的雷达站,还有帝国军设置在郊外峡湾处的几处鱼雷快艇补给据点。」



虽然觉得米克尔上校会在沉默数秒后,一脸明白的点头很不可思议,但对攻击帝国军基地一事,玛丽是充满干劲。



这肯定是必要的行动吧。既然如此,自己也要在这上面全力以赴。相信这样一来,意见上的差异也很快就会跨越过去。



……毕竟同为伙伴。



就算意见不同,所相信的目标也应该相同。她做出默默守候的决定,注视着事态发展。相信并等待着在视线前方,米克尔上校等人所谈论的是为了战胜帝国的对话。



「我懂你的意思了。考虑到合作的要素,就只能照你的指示战斗了。」



「多谢协助,我可不想在城市地区引起纠纷。」



撞击拳头,意气相投的身影,是让人对团结一致充满信心的理想模样。然而,玛丽也感觉有哪里无法释怀。



「不会给各位添麻烦的。」



米克尔上校随口说出的词汇也太不对劲了。



「碍事者会有碍事者的样子,到一旁去战斗的。」



「真是惊讶——我可以这么说吗。老实讲,联邦的各位居然……」



「我们这边内务人民委员部派出的特务,事前应该有作为联络人员进行通知吧?」



「嗯,事情是由从他们那边听到。老实讲,我半信半疑就是了。」



「……毕竟实绩才是信用的根源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好——米克尔上校接连开朗说出的话语,让玛丽无法理解。为什么,一直在说这种消极的话?



「我们不会妨碍『假战』的。不过,要是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还请让我们帮忙吧。」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自己从刚刚听到现在,完全无法理解。就对话的发展听来,打从方才就像是……为了避免交战的会议,甚至让人感到这种印象。



怎么会——尽管她甩甩头想把疑问驱离脑海,然而看在她眼中的,却是比起作战会议,更像是在互相勾结的对话。



「这是怎么回事?」



能打扰一下吗?——玛丽忍不住开口插话了。



鼓起干劲深呼吸的声音,听起来意外地清楚。



「苏中尉,给我退下。」



或许该说不出所料吧。一面训诫着几乎失控的年轻中尉,德瑞克中校一面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为了圆场,只能让她暂时离开吧。这么说来也很奇怪,上头原是期待苏中尉能作为协约联合人担任起沟通的桥梁吧……但她是名不成熟的军官。



别说是派不上用场,甚至还碍手碍脚。



虽是这样,但也没办法把她赶回去,也不能要她在协约联合乖乖当个民间人士过活。



如果就只能训诫她的话,也会让人想长叹一声了。



「失礼了,米克尔上校。部下那边下官会去说明。抵抗运动的会谈能拜托你吗?」



「……这我无所谓。」



在向仿佛了然于心地点头的米克尔上校低头赔罪后,德瑞克中校强忍住对上头的抱怨。在被嘲笑是没有纪律的家伙之前,连自己部下都管不好的联合王国军人就该先行离去。



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苏中尉,完全就是个大外行!



她是在哪里接受军官教育的啊!就只能感慨,魔导部队的教育训练太过偏向速成,确实是很危险。



就算是因为战争导致军官不足,但居然不得不授予不该成为军官的人中尉阶级!对于抓着肩膀硬是带离现场的部下,德瑞克中校就像在强忍头痛似的与她面对面。



还以为自己很清楚她很容易失控这件事。但没想到她居然连跟身为同国人的协约联合体系游击队都无法妥协!



看来就算已经悲叹抱怨到连要算这是第几次都显得很蠢的地步,让人烦恼的事情也依旧会源源不绝的样子。



「我很惊讶贵官居然会不懂。居然会讨厌保护协约联合人民的必要措施。」



无法接受地鼓着脸颊表示不服的人如果是一名少女,德瑞克中校也能从她身上看出可爱之处吧。



但对彼此都很不幸的是……



玛丽·苏这名少女完全没自觉到自己是作为一名「中尉」,而不是作为一名「少女」站在这里。



「……贵官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德瑞克中校,我并没有这种意图!」



用眼神诉说着「我只是想对帝国报一箭之仇」的心情,也不是说无法理解。



就算是德瑞克也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如果故乡遭到敌人占领,就会希望坚决地抵抗到底吧。作为个人是可以理解。



尽管理解,但作为军人也同时会有种苦涩的心情。



「你是打算在市区作乱吗?」



尽管很惊讶,自己必须一直发自内心摆出凶恶表情……但她难道不知道吗?



帝国军的守备部队,是位在主要的城市地区。



「一旦大肆作乱,当然也会连累到人民喔。」



「我并不打算进行这种攻击!」



「这不是意图的问题!」



我听到了几遍「我并不打算这么做」啊!她打算跟堆积如山的尸体辩解吗?



「……不准进入市区。尤其是正规军的军人更不准进去。这就是游击队他们想说的事,你难道不懂吗?」



只要想想游击队提倡的攻击目标,这就是当然的事吧。目标全都在边境或郊外的非人口密集地带。将会遭到连累的人控制在必要的最低限度。



老实说,这会是能与帝国军反覆展开正规军之间小规模冲突的环境。



「我不太明白长官的意思。只要我们伸出援手,应该就能更有效率地进行抵抗运动吧。」



「就是碍事者的意思吧。」



「咦?」



是从未这么想像过吧。玛丽·苏这名中尉的嘴巴就像故障的机械般,不断发出奇怪的声响。



……要让她理解并不是简单的事。



有必要浅显易懂地说给她听呢——察觉到这点的德瑞克中校,就像是在对她详细解说似的,注视着她的眼睛慢慢地把话说下去。



「我们很碍事。对他们来说,是仅次于帝国军的碍事者哟,中尉。你应该不想听我说吧,但总之给我理解这件事。」



「听好。」他朝着动摇的眼眸抛出话语。



「对游击队他们来说,这就只是在勉强提供协助。也不该给他们添太多麻烦吧。」



要是进入市区,就会变得很麻烦。



这不论是对游击队阵营来说,还是对联合王国与联邦的正规军来说都一样。



就连帝国军也不会希望在市区交战吧。尽管很奇妙,但这种希望和平的默认,甚至让旧协约联合领地的城市地区保持着相对性的安宁。



就算是从国际法的观点来看,城市地区的微妙冲突也是能免则免。



「什!我……我们是……」



德瑞克中校还来不及阻止,冲出去的玛丽就忍不住地当面问起游击队的众人。



只要理解就连说到这种地步她都还是这样的理由,就也不是不能体谅她想冲出去的心情。就个人所见,苏中尉与其说是不懂,更像是无法接受现实吧。



她问着「我们很碍事吗?」的语气,甚至流露着拼命的感觉。



就德瑞克中校在一旁所见,面对她的询问,游击队方是真挚地给予答覆。



「还请不要见怪。不过,你们待在这里会让情况变得很糟。」



以苦涩表情喃喃说出的这句话,表明了游击队目前所置身的状况。



他们是抵抗者;不过,并不是军队。



而且,还是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他们的战场不仅是战斗的场所,同时也是人们生活的空间。



……正因为如此,他们一面希望造成敌人损害,一面也要保护自己等人的生活,不得不维持着这种微妙的平衡。



「可以说,游击活动就是建立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之上。」



要说这是在与敌人共生,不免是说过头了吧。



不过,也不得不去面对帝国军驻扎在这块旧协约联合领地上的事实。在现况下,这会毁掉在城市地区勉强保持的短暂和平。



「这种……这种……妥协的态度……」



「到此为止了,苏中尉……这里就当作我们是借由在郊外作乱,让市区的驻军兵力变得薄弱吧。」



在将与其说是不懂,更像是情绪上无法接受的苏中尉拖走后,德瑞克中校叹了口气。



战争是很复杂的。要让她理解到「以局部地区来讲,也是会有这种情况的」是极为麻烦的事,光是开枪可算不上是战争。



何时、何地、要以何种方式战斗。思考麻烦的事情,也是肩负着部下性命的军官的重要工作……不过看来这并没有放入她的教育课程里。



「不好意思,部下屡屡做出失礼的行为。」



「不会,这本来就是自己人的问题。多谢你的关心。」



就算是低头表示谢意的游击队众人,也一样觉得很懊悔吧。不过,他们能理解现实不得不这么做。



使着性子不想承认这点的小女孩,为什么就是不懂得这种细微感情啊?



「难道要接受这种事吗!」



「你是想说他们太没骨气了吗?」



「呃!」



会哑口无言,表示这说中了苏中尉的心声吧。就算考虑到她是安森上校这名抵抗者之女……视野也太过狭隘了。



轻蔑、侮蔑、怜悯,是距离理解最远的感情。



「……苏中尉,因为我们是碍事者。」



「怎么会……」朝着就要反驳的小女孩,德瑞克中校谆谆教诲着。要是让她在这里失控,事态就会难以收拾。



该称游击队的众人是没有流于情感,持续着贤明抵抗的战略家吧。他们的抵抗运动,是现况下所能做到最好的工作表现。



真不知道怎么会有想挑毛病的念头。



「贵官从祖国逃走了。该说你很幸运吧。」



老实说,真想大叫「你为什么要回来」。



如果是因为怀念祖国,那么为什么无法理解不得不留在祖国的人们所置身的状况?



「有很多人是不得不留下来的。有资格谴责他们的人,就只有被连累到的小孩子吧。」



「就算是这样,难道就要接受这种事吗!」



反驳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调。不过,是小孩子的哭诉。这里可是战场,是现实,是大人的世界。就算使性子,这里也不是会有监护人过来安慰的温柔世界。



「是该接受吧。」



德瑞克向她断言。



「怎么会。」这对屏住呼吸的玛丽来说是出乎意料吧。至少,她应该是无法接受。瞧她这不就以流露着坚定决心的语气反驳了吗?



「这里可是协约联合的旧地哟,请考虑到这里遭到帝国占领的现况!」



「没错呢。是该考虑这里遭到帝国占领的现况吧。」



所谓的感情论,总归来讲就是心情的问题吧?



「这里是战场,但同时也是生活的地方喔!给我稍微考虑一下给别人造成的麻烦!」



协约联合的人民没道理会希望故乡沦为战场。不是为了不遭到占领的抵抗,而是希望从占领中获得解放的战斗,一直都是在应该守护的故乡上开战这点,蕴含着讽刺。



「憎恨敌人是没办法的事。但是,苏中尉,我们可是『军人』。我也算相当宽松的人,但是军令就是军令,军务就是军务。给我搞清楚这点。」



「……遵命。」



德瑞克中校瞪着似乎很不甘愿地吞下反驳的部下,并用眼神要她返回部队后,拿出香烟叼起。



不抽一根,是怎样也冷静不下来。



虽说航空魔导师不建议抽烟,但累成这样,也会让人想来上一根。



「唉,讨厌的工作呢。」



德瑞克中校喃喃说出这句话,仰望起天空。



与游击队的合作,是个说起来简单的世界。要一面体谅不想遭受破坏的人们心情,一面与帝国军交战,会是件很劳心费神的事吧。



孤独一人眺望起旧协约联合的天空,发现这是片无情的北方天空。尽管祖国的阴霾天空常常被说是没有情趣,但在异乡之地看到的天空也不怎么愉快。



真想感慨不如人意呢。



就算知道自己不允许诉苦,精神也确实是累了。



「……不介意吧,德瑞克中校。」



听到朝自己走来的米克尔上校询问,德瑞克中校立刻就将感伤起来的意识,切换成军人模式。



「当然,是状况有什么变化吗?」



「十分惊讶的,党混在游击队阵营里的联络人员,允许我们配合状况行动。」



「喔,还真是意外。」



就像很惊讶似的发出疑问。



「恕我失礼,米克尔上校。应该不是假冒的吧?」



「是真的吧。不会错的。」



尽管有被告知游击队与联邦的情报单位有保持着某种程度的接触,但「内务人民委员部」派出的联络员就混在里头?



「贵官说不定区分不出来,但我们可是一目了然呢。在收容所经常看到的那种眼神,我是不会认错的。」



尽管德瑞克用眼神表示这是个难以置信的消息,不过他的疑问就在米克尔上校平淡的喃喃低语之下烟消云散了。



「……手脚还真长呢。就连这种地方都有送监视人员过来。那个内务人民委员部还真是相当恶毒。」



啊——德瑞克就在这里姑且掩饰一下。



「抱歉,我说得太过分了。」



「别在意。毕竟这是事实,如果是现在的话,我可是能以近乎无限的宽容精神包容下来。」



对德瑞克来说,他很意外米克尔上校会笑得这么兴高采烈。原本以为是被告知了什么麻烦事……但真的是好消息吗?



「这是内务人民委员部发布的命令……全权交由我们处理。任务内容是,骚扰帝国军与『联系人民的信赖』。」



喔——这就是会让人浮现笑容的事吧。



还真是出乎意料。



「是个似乎能让人愉快工作的消息呢。」



「虽然你这么说,但口气听起来就像是背负着相当麻烦的事呢,中校。」



「你听得出来啊。」德瑞克苦笑着抱怨起来。



「我在想,像苏中尉那样协约联合出身的人,会不会对这种情况感到焦急难耐。毕竟失控往往都是在这种时候发生的。」



「辛苦你了。」



看似平凡的话语中所带有的真情,让人感激。至少,德瑞克中校能自豪有着好战友。男人的战斗不需要有更多理由吧。



「能与各位有价值的战友一同执行任务,让我很自豪哟。」



这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话。



尽管很清楚这是个狗屎般的战场,但如果是跟希望会是战壕邻人的家伙在一起,就能冲往天涯海角。



阴天和可怕的寒冷。



最后,还有游击队的冷眼。就算要接受这一切,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啊。毕竟是跟伙伴一起。



海陆魔导部队的粗暴家伙,还有值得信赖的指挥官战友。



既然如此——德瑞克中校与米克尔上校撞击拳头,狂妄地笑起。



就去善尽义务吧。



就去贯彻道理吧。



就去做该做的事吧。



一直都是这么单纯。



「「敬雨天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