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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柒章 前进准备(2 / 2)


而且纯粹以技术观点来看,这比开发新型侦察机还要容易实现。更重要的是,这有可能迅速投入实战运用。



不过要附加一点,就是这个追加加速装置是即抛式,并且几乎只能直线运动的工具。



所以需要魔导师在突破敌阵地后自行设法返回基地。这怎么想,都是直达地狱的单程车票。即使前去侦查,抵达了、看到了,但要是回不来就毫无意义。



在实用化时,纵使在技术上有可能实现,但要是无法运用岂不是毫无意义?就在这种就某方面上算是理所当然的意见开始出现时。



空降部队的军官以完全不同层面的概念喃喃说出一句话。



「用这个把『部队』送到敌后方地区如何?」



说出这个提案。



的确,把单一个人送到敌后方地区是极为危险,要返回基地肯定是困难至极。原来如此,没有归还手段的追加加速装置作为侦查工具完全是缺陷品,但只要不限定用在武装侦查上,这将能比空降更加确实地将魔导师投射到后方地区。



而且还能穿过敌人的迎击网。毕竟,倘若只需要飞行的话,就能打造出远远超出地面射击实用高度的装置。虽要看使用方法,但只要运用得当,甚至能期待以中队规模的魔导师打击敌司令部遂行斩首行动。



追加加速装置的研究就是在这个时候,决定从技术厂管辖移转到参谋本部,由战务的杰图亚少将出面接管。研究本身尽管是继续交给修格鲁主任工程师等人负责,不过需要对参谋本部进行详细报告。



然后,理解到个中价值的参谋本部欣喜若狂。当中特别是游击战论支持者们一如字面意思地疯狂支持这个「追加加速装置」,甚至在推进计划之际视其为最优先采取的措施。参谋本部一如字面意思地援助这项研究。



他们的援助也获得了回报,「追加加速装置」就在亚雷努市遭到游击队们一时占领之前,完成了原型。



而认为要形成关键的防御壳与防御膜所必要的性能,很偶然地艾连穆姆工厂制九七式「突击机动」演算宝珠正好满足。



参加实验的测试人员表示,「突击机动」演算宝珠的性能完全符合要求。



而且还保证具有一定程度的信赖性,因此紧急制造出二十具先行量产机种投入运用。



看到这项成果的参谋本部,就在决战计划上进行尽管细微却十分重要的修正。



这对卢提鲁德夫少将所制定的共和国军引诱歼灭战略来说可是一道佳音。于是他就在杰图亚少将发现到技术研究所所开发的这样装置后,以修改作战原案的形式制定了某项计划。据说双方都非常高兴。所谓这将能实现他们,以及就某种意思上所有参谋军官的理想。



「Schrecken und Ehrfurcht」。



冠上「冲击与恐惧」之名的这项作战,第一阶段的目的简单明了。



「藉由直接打击敌司令部的冲击将敌战线导向崩溃」。



仅此而已。



统一历一九二五年五月十八日 莱茵第二防卫线



万里无云的寒冷夜晚。帝国军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的沃伦·格兰兹魔导少尉,穿着附有羊毛的野战外套值班。阔别许久的宁静夜晚。没错,宁静的夜晚。喝着野战配给品的咖啡,坐在椅子上悠哉待命的平稳时光。



没有炮弹落在附近的爆炸声,警戒渗透袭击的警报也不会响起的平稳夜晚。最后一次度过连步枪声响也没有的夜晚是在什么时候呢,非常久远到想不起来了。



制造出这种局面的,是高层怀着直接决定需要非比寻常的觉悟,毅然执行的战线整理。



平安地让战线成功后撤重组的结果,让开始急忙进军的共和国部队忙着移动到空白地带,没空理会我方的样子。因此替战场带来短暂的空闲时光,而为了让精疲力尽的士兵们休养,连大队长也丢下一句「减少出击好好休息吧」就躺回床上了。



该说是拜这所赐吧。让部队不用面对权威者的提古雷查夫大队长,度过一个阔别许久到几乎没有印象的没有紧张感的夜晚。



尽管是平常时肯定会忙着夜间迎击战斗与应付渗透袭击的时间,也依旧安然无事。



就连待在明知安全的后方基地,也会为了应付夜间奇袭再稍微紧张一点吧。当然,部队并没有松懈下来。



就算是精疲力尽,彻底累到连泥巴都能当床躺的程度也一样,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应付快速反应命令。



只不过,还是隐约感到多了一份从容。



理由很明确。



单纯因为大半的共和国军正忙着朝空白地带进军,无暇理会我们的阵地。



打从共和国从他们固若金汤的要塞防线飞奔而出时,就一直热心地努力扩张战果。



如今他们就只想着要占领遭到弃置的空白地带推进前线,更胜过冲向防备森严的壕沟线浪费铁与血吧。



因此,让前所未有的平稳夜晚得以实现。



不用说,对于后撤前线这件事并不是没感到不安。然而那个大队长斩钉截铁地说了。我们明天将会是一举结束这场战争的先锋。这意味着从明天起,将会有正式的进攻战在等着我们。



不过只要想到这样就能结束战争的话,心情也多少轻松了些。毕竟有着能让那位大队长自信满满说出的作战。就算无法让共和国解体,应该也能确保帝国的安全。



这样一来,之后等着他们的,就是复兴在这场战争下受伤的国土。



……回想起甚至没有余力思考将来的激战生活,感受到周遭传来的关怀目光。



总觉得,距离上一次关心身边的事物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实际上这也不是一段多长的期间。正因为如此,这段出乎意料的短暂宁静时光,也足以充分让人回顾起至今为止的激战。



为了平复情绪,拿起有点凉掉的咖啡杯。尽管直到刚刚都还不经意地喝着,但现在想想这咖啡用了很好的咖啡豆。虽说是配给品,只不过仔细想想,打从能领到咖啡豆时就相当稀奇了。考虑到沸水的稀有性,这应该很奢侈吧。



尽管因为正在值勤所以禁止酒精饮料,不过根据大队长的兴趣所准备的咖啡相当充实,这还真是让人感激。



似乎是买了不少,能不用在想事情时喝到假咖啡,老实讲真是太好了。没错,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格兰兹就甚至在意起这种事情。



看来真的是心有余力呢——注意到这点的他,露出了苦笑……大队基于重重战斗的损耗重新编成。就算损耗率再低,也无法避免一定程度的损耗,于是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也将补充兵们编入队伍,并从其他部队吸收一部分的队员。实际上,格兰兹等人也是在那个时候,作为补充人员临时编人大队之中。



这等于是在教导完成的同时就纳入编制的形式,该说这样比调离接受训练的熟悉大队,转调到陌生部队受到千辛万苦来得好吧。不管怎么说,现在是基于母体的二〇三大队,在文件上称为帝国军临时混合第二〇三大队。



赋予我们的呼号是Fairy,似乎就是妖精的意思。总归来讲,这是文件上的处置。总有一天会再次作为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的人员在文件上进行转调,将加在大队前面的临时两字去除。



考虑到这些情况,就自然能察觉到临时编成这种形式所暗示的意思。上头似乎是打算等预定近期内执行的作战结束后正式地重新编成大队吧。



就像这样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平静地啜饮咖啡。平稳到在战场上不可能会有的夜晚。从战壕眺望的天空明明应该就跟往常一样,然而在和平时,看起来却是莫名新鲜到让人惊讶的夜空。



习惯战场后,机枪与夜间扰乱射击的炮火停歇,反倒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到冷静不下来。



「……冷静点,少尉。这样看起来实在很可疑喔。」



不过反应得太过度,果然会被周遭的人提醒。哎呀,还想说这下总算是能在钢铁暴风肆虐的莱茵战线上好好睡一觉了。



看在学长们的眼中,自己依旧还是只带着壳的雏鸟吧。



「抱歉,拜斯中尉。」



是之前在亚雷努市中弹负伤的拜斯中尉。所幸他的复原情况良好,终于在前阵子返回队上,这是令大队众人高兴的好消息。毕竟大家都有受到个性稳重,总是会用各种方式关照全体情况的拜斯中尉的帮助。



而且值班军官明明只要自己一个就好,拜斯中尉却以要取回实战经验的感觉与直觉为由特地跑来帮忙,拜这所赐让肩膀的力道放松了不少。



无聊与紧张是值班的敌人,没有比能排解这些的学长陪同还要更令人感激的事了。



「不过,我也能理解这种感受。老实讲,我自己也冷静不下来。」



中尉耸了耸肩。可从他这无意间的动作上看出中弹的右肩似乎已无大碍。虽说前几天他甚至还与大队长进行模拟战作为出院庆祝与复健……但副队长康复果然是让人松了一口气。



但话说回来——格兰兹同时也忽然思索起一句令他在意的话。中尉说他也冷静不下来。



「……果然会觉得不对劲吧。」



「当然。毕竟我们大队自组成以来,一直都是待在最前线上。」



拜斯中尉苦笑着将手中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身为一名经历过激战的军官,他脸上浮现的苦笑让人很感兴趣。



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笑呢?



阔别许久地感到这种疑问。考虑到至今的人生,这只是一段短暂的时间,但是战场生活却不得不让人感到足以跟过往的半辈子匹敌的漫长。现在想想,还真是一段相当高密度的日子。



「啊,贵官们不知道啊。」



而看到格兰兹少尉脸上的疑惑神情,拜斯中尉露出像是突然想到似的表情。原本以为他也一定知道,但仔细想想格兰兹少尉等人才刚到任没多久。不是从大队编成当初就留下来的老兵。



所谓到任部队的逸事,都是从学长那边听来的。而他们编入部队的经过,紧促到甚至没时间做这种极为一般的交流。等到经过实战的洗礼、度过炮火的灾厄之后,才总算是获得能互相聊聊大队的日子。



现在想想,这就某种意思上就跟招募当时说的一样,一想到这里,拜斯中尉就不自觉地破颜微笑。



「这是个好机会,就来说一下往事吧。」



毕竟难得有时间。既然是个好机会,就该用来交换意见吧。



随后在吩咐勤务兵添加咖啡后,拜斯中尉就在桌面上仿佛回想起往事一般地仰望起来。看着他的侧脸,格兰兹少尉霎时觉得——原来中尉也是会露出这种表情的人啊。



……自己所认识的中尉,果然只是摆出一张中尉的表情。



虽说已经熟悉大队,但相处的日子终究还是很浅,他如今再次自觉到这一点。



「你知道我本来是东部军所属的人吗?」



「不,这我是第一次听到。」



格兰兹等人是在速成教育后就直接配属。也就是说,是在提前毕业的同时被丢到前线上。让人再次感受到这是个几乎没有任何多余时间的状况。



本来必须要互相聊聊好让他们适应部队的学长们,直到现在才首次有机会告知学长们以前的所属单位。但身处在这种空间下,不论是学长们还是格兰兹都没空注意到这种事而握起枪来。



原来如此,中尉一边微笑点头,一边背诵起某些字句。



「『我们将经常领导着他,经常不舍弃他,经常走向充满荆棘的道路,经常置身战场。



一切都是为了胜利。



所追求的魔导师,将前往艰难的战场,领取微薄的报酬,过着枪林弹雨的阴暗生活,承担难以承担的危险,无法保证生还。



等到生还之际,将能获得名誉与赞赏』。」



「有听过吗」的催促眼神。但格兰兹少尉露出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连问都不需要。



想说没有问的必要,拜斯中尉就继续把话说下去。



「这是在志愿报名二〇三时所告知的话,意思是别想活着回去。」



浮现苦笑的表情上交织着各种情感,有后悔,有些许自嘲,还有着满溢而出的怀古思绪,应该是学长们共同经历过的感触。



「年轻时候的我过度相信力量,愚昧到妄想成为英雄,过度相信身为魔导师的自己。」



「没这回事,中尉。中尉并没有这样……」



「好啦,不用帮我说话,这是事实。然后,我就被少校狠狠教训了一顿。那个训练真的会让人脱胎换骨啊。」



不由分说地在雪山上被踢飞,沦为炮兵队的靶子,以及维持着气喘吁吁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呼吸在高空飞行。还真亏自己能撑过来,拜斯中尉尽管因为回想起这段恐怖的经验颤抖,也还是发自内心地喃喃说道。



那个曾让他二度差点停止心跳的经验,要说训练也确实是训练吧。就连参杂实弹的对炮兵训练,也只能自暴自弃地认为这要说是训练也确实是训练吧。实际上,训练的内容极为严酷,搞不好甚至比实战还要恐怖。



而拜斯中尉也因此确信一件事,状况或许已经惨烈到连我们在现场感受到的麻烦气息都不算什么的地步吧。



训练是很花钱的一件事,他基于副指挥官的立场,就算再不愿意也对此深有所感。大队的演习费用早已经用掉相当于一个差劲连队的年度预算,在那个极端讨厌浪费的提古雷查夫少校底下例外地大手笔花费的演习费用是一笔庞大的数目。



那个讨厌浪费的大队长究竟是认为实战会有多么激烈啊,我不只一次对此感到疑惑。不过在以达基亚的失态、诺登的洗刷污名等种种形式经历过实战后,才总算是有某种程度的理解。身为提古雷查夫少校的副队长,理解到一个简单明了的原则。



提古雷查夫少校是在彻底的训练之后,意图在出击建立战果的同时,兼作为实战形式的训练教导部队,阶段性地将部队调整成一个战斗部队。



这就某种意思上,可说是要将速成的大队培育成彻底的精锐吧。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得知她甘愿以中途补充人员的形式让部队的训练程度下降时,我甚至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想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或许该说,早在要教导格兰兹少尉等人时,就对这意外的任务感到惊讶,觉得还真亏她愿意接受。因此,可以说有某种理由,让大队长的思考方针从大队编成时彻底的精锐选拔主义转变成促成栽培。



这也能说是对自己长官的嗅觉所抱持的某种信赖吧。当中一定有某种导致变化的理由。



所谓「不论如何,就算只是凑数,也需要魔导师的理由」。



光是这点,就让拜斯中尉在意起格兰兹等新加入成员组。最值得高兴的是,感受到格兰兹少尉应该能成为一名好军官,这是个令人高兴的误算。



正因为如此,就算大队长没有说出许多事情,也还是要委婉地将现实传达给像他们这样的新加入成员组。这是拜斯中尉的体贴方式。



统一历一九二五年五月二十一日 帝国军参谋本部第一(陆军)晚餐室



卢提鲁德夫少将记得曾听说过,参谋本部的伙食基于要是让战地归来的士兵们羡慕成何体统这种极为正当的理由,所以材料费与食材都会跟最前线一样。



虽是这么听说过,但最前线的伙食有比这还难吃吗?……怀着这种想法,他尽管不甘愿,也还是配着水勉强把干硬的战时面包吞下去。极度怀疑想出这种东西的食物委员会真的有自己试吃过吗?——心中强烈浮现这种实战经验者特有的讽刺感想。



既然是那些家伙,就肯定是基于营养学的观点不断地检讨议论,就连制造成本与原料的确保等实施项目都详细检讨过了,但到最后却谁也没注意到最关键的味道。倘若不是这样——卢提鲁德夫少将边用水将嘴中残留的干巴巴口感洗掉,边伴随叹息地感慨起来。到底是谁想到要量产这种面包的?



不过就这点来讲,眼前的杰图亚倒是若无其事地吃着,自暴自弃地接受这个面包。说不定自暴自弃意外地正是这面包最大的调味料——卢提鲁德夫少将边这么想,边暂时将对面包的恨意搁置一旁。



计划几乎全都按照预定进行着,「向前方脱离」的准备几乎完美。



「Schrecken und Ehrfurcht」(「冲击与恐惧」)作战,即将进入发起前的倒数计时。



更加地向前进。我们就唯有前进一途。



「我们竟然在默默用餐,看来是意外地紧张啊。」



「原来如此,哼……说得还真好。紧张啊。杰图亚,我还以为就只有你这家伙,跟这个词无缘呢。」



「彼此彼此,我反倒是惊讶你居然会紧张呢。」



军大学以来的同学同志之间的玩笑话。



不过,卢提鲁德夫少将不吝于承认自己确实是在紧张。



这是事关祖国命运的大规模作战。要是旋转门无法发挥作用,要是无法砍下敌人的脑袋……一切就得从头开始。



尽管如此——他是这么想的。



帝国就只有向前迈进这条活路可走。



不对,是只有前进这条道路。



既然如此,他们能做的就是向前方脱离。



更加地向前,更加地向前。



替祖国开辟出一条道路吧。将阻挡在祖国前方的障碍全部击破吧。因为我们已立下誓言,要替祖国开辟出迈向未来的道路。



「「朋友,向帝国献上胜利吧!」」



——当天,莱茵战线——



「提古雷查夫少校呼叫各员,即刻起认定已到指定时间一七〇〇。」



在密封命令的指定时间,与副官对时的谭雅以严肃的语气读出手表的指针时间。



「拜斯中尉同意。」



她在看了一眼同时也是副指挥官的拜斯中尉遵照手续,同样地确认时间,在在场军官们的日志上留下毫无误解余地的记录后,就点头拔出腰间的小刀。



「很好,那就开封吧。」



随手用小刀割开严密的包装,取出一叠文件。根据纸张的手感,恐怕是印有参谋本部浮水印的易燃油纸。还细心地用水溶性墨水打字,显示出他们就连不起眼之处也处理得相当用心。



谭雅怀着这种想法,以冷静的目光阅览翻开的文件,大致上掌握文件要表达的意思。



……极端来讲,这是只有打通前方道路的解决策略,要是无法靠力量前进,就只要靠更强大的力量前进就好的构造。



正因如此,帝国军参谋本部的作战、战务才会做出就某方面而言如此脱离常轨的结论。



自己想不到除了向前方脱离以外的活路。



既然如此……



要是只能前进,就只好不顾一切,绝不停下脚步地向前迈进。



「副官,招集部队。副队长,你先看一下文件。」



早已习惯的互动。集结部下,向副指挥官传达状况,准备出击。



既然如此,就跟往常一样简单地向军官们传达作战宗旨。



「军官注意,就唯有毫不迟疑地向前进。向前进,更加地向前迈进吧。」



没错,绝不允许停下脚步。



「坚决地向前进,绝不允许活着停下脚步。」



这恐怕是最初也是最后的机会,所以无论如何都要闯越过去。



只有向前进。



更加地向前迈进。



(《幼女战记 2 Plus Ultra》结束)



side story 借来的猫



这是在一个天气阴寒的日子里发生的事。



谭雅·提古雷查夫魔导少尉以前所未有的孤独,独自一人面对曾以为永无止尽,持续长达七十二小时的绝望般的抵抗。



帝都柏卢的一隅,帝国军中枢聚集的这块土地上,她孤立无援。



面对不知恐惧为何物,不屈不挠的可怕对手展开的波状攻击,处理能力一下子就达到饱和极限,让情况瞬间恶化成无法负荷的状况。



她应该是从诺登生还,以活人之姿受领银翼突击章,甚至获赠「白银」这个优美别名的卓越野战军官。然而这位提古雷查夫少尉,却只被允许像个不知该怎么打仗的新兵一样,呆然看着的严酷局面。



就算孤军奋斗、拼命抵抗也徒劳无功地惨遭蹂躏,这简直就是屈辱。持续感受着无能为力的无力感,她甚至涌现出仿佛心灵逐渐遭到削弱的虚无感。



但就算是这样——也不允许逃跑。



这对于帝国军人、对于军人,也就是对于以契约为基础的现代文明人来说,是重大的背信行为。最重要的是,就算想采取紧急避难措施,敌前逃亡也会处以枪决。



前进是地狱,但逃跑却是毁灭。



既然如此,谭雅激励起胆怯的心,再次涌起决心要抵抗到最后一刻,



在诺登与中队交战时,自己不是甚至做好一死的觉悟吗?



不是陪那个没常识的疯子,被迫进行过大量的危险实验吗?



然而自己如今却在这里,像这样存活下来。没错,我活下来了。自己绝对没有屈服。



不屈的意志,对自由意志与自身的尊严近乎顽固的忠诚。



将这全部蕴含在心中,她——谭雅·提古雷查夫魔导少尉摆出毅然的姿态,以绝不退让的觉悟迎接这一刻。



「小雅,你在吗?」



真是可悲。



「很好,今天一定要帮你好好打扮打扮!」



不论是绝不退让的觉悟……



「既然机会难得!我也有准备可爱的服装喔!这一定要试穿看看呢!」



还是誓言抵抗的意志……



「既然如此,那就赶快去换衣服吧!」



就连自己的尊严也……



「还有,这是新的束腹。由于小雅说穿起来很难行动,所以我准备了最方便行动的款式。赶快穿上、赶快穿上。」



今日在这里,就只是一味地惨遭蹂躏。



……事情的开端,是三天前接到的命令。



这本来应该是在银翼突击章的受勋与转调后方单位的同时,稍微协助一下后方业务的任务。当然,不仅限于军队,只要是在组织里,上头所谓的「稍微」之类的话,要问到正解是否就一如字面意思,实在是相当可疑。



然而,这似乎不是要像只实验白老鼠似的配合实验,最后再被疯子开发出来的东西炸飞,也似乎不是要在最前线从事孤立无援的迟滞作战,应该真的就单纯是要在政治宣传的报导上回答一两句提问。



实际上,在收到命令文件时,明明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遵照命令文件的指示,穿着第一种军装敲响文化宣传局的大门时,齿轮开始失控。



将头发塞进浆洗好的笔挺军帽下,遵照军装规定将银翼突击章闪亮地别在胸口,机敏地动着在诺登负伤之际,经由魔导师专用的高度魔导医疗治疗后康复的双手双脚,打算展现出身为军人的模范敬礼。军靴也擦到跟镜子一样,就连军官学校的带队中士都无从挑剔。



「当身处莱希时,一如字面意思,要有身为魔导军官楷模的自觉」——自认为有遵照命令文件的这一段话,准备好完全的态势。就跟过去留下无数张政治宣传照片的英雄们一样,是游说着华丽风貌的瑰丽军装。



毕竟初次见面的印象会大幅影响对一个人的看法,所以自认为有在穿着上相当讲究。



——尽管如此,自己仍旧犯下了一个重大错误。谭雅不得不理解到这个事实。



才刚踏入室内,就感到集中过来的视线与漏出的叹息。



不容拒绝地被拖去的地方,有着同样露出失望的表情,同时喋喋不休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的女性军方雇员们。



等回过神来时,新买的马裤就被瞬间扒掉,费了大半天时间擦亮的军靴被丢开,就算勉强死守住上衣,军帽也消失无踪。



抵抗徒劳无功,而强塞过来的衣服是羞耻心难以接受的款式。裙摆及地又轻飘飘,造型令人费解的裙子,以及怎样都不适合行军的女用绑带靴。



不过跟她们带着笑容喃喃说出的一句话相比,就连这些都还有……还有讨论余地吧。



「肌肤居然这么漂亮,真是太棒了!听说你受过伤,我还很担心呢……军医们的医术还真是高超!腿也很修长,那也稍微试一下这件吧!」



那是一件轻飘飘的裙子。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是在坐下后会凸显出修长双腿的款式。然后最后一击是将紧绷的束腹以宛如戒具一般的紧度紧紧地绑在身上。



赶快……赶快给我结束吧。谭雅单纯只期望这点的心愿也落空,这个过程就这样持续了半天时光。等到身心几乎要化为空壳时,女性公务员才总算停手。终于……结束了。就在她不经意地差点露出这种安心念头时,谭雅听到一句仿佛让心脏冻结的话语。



「既然是第一天,简单的服装搭配就先这样,接着来实际上妆看看吧!」



第一天?……第一天!



还有下一次吗!忍不住感到惊愕的心理动摇。



「呃,你的头发怎么了!有好好保养吗!」



「是的?那个,有按照卫生规定……」



按照规定切齐的头发。这就某种意思上,是专为古礼繁多的帝国军贵族阶级制定的规定所稍微遗留下来的残渣。是基于「为了辨别年少从军者之性别」之类的理由,所以未满正规征兵年龄的军官学校毕业女性需要维持长及肩膀的头发这种难以理解的规定。试着调查后发现,这原本似乎是假设贵族阶级的女性从军时的规定。



真是可悲,在一板一眼的帝国军里,就连自己也不容拒绝地必须得要蓄发。不过,谭雅自负有完美地尽到义务。是有确实量过,一如规定的长度。



「够了。你有梳头吗?」



「不好意思,那个……」



「平常使用的梳子是?」



「是配给的……」



无可奈何的是,这无法解决女性的表情随着每次答复变得愈来愈险恶的事态。



「等等,你说配给的,我记得那个……不是塑胶梳子吗?」



「是的,你说的没错。」



「真是不敢相信!你要从头开始学起!」



面对话一说完,随即拿出好几把梳子开始滔滔不绝的女性,谭雅的精神就在物理层面上猛烈地不断遭到削弱。



……存在X啊,在这种时候,就算是祢也无所谓了。



既然僭称为神,头发这点问题就赶快给我解决掉啊。不,我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就算知道……



她的思绪开始在心中想着这种事关存在理由的蠢话打发时间。然而,她险些就要逃避现实的精神,被眼前随便丢着的烫发钳激起危机感,随即再次建构起来。



「那个,不好意思。这个是……」



「啊,怎么啦,你还是有兴趣的嘛!也是,我也觉得你的头发在烫过之后会更有魅力呢。那么,就来试看看吧?」



「不了,那个……我说……要用烫发钳?」



「嗯,是要弄波浪卷吧?」



女性笑着说自己对烫波浪卷的手艺很有自信。不过老实讲,早在听到要用到烫发钳时,谭雅的精神就只想着一件事,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想办法避免这件事发生。



「啊,不了,那个……似乎会妨碍到军务……」



「也是呢,尽管很遗憾,但也只能忍着点了。那么,既然机会难得,就算只有上妆也要帮你弄得漂漂亮亮的。」



「……平常时的打扮不行吗?」



老实讲,这是自己也觉得太迟的一句话。尽管愧于承认自己被她们的气势压倒,但既然实际上没有说出口,这就是无法否定的事实吧。尽管如此,谭雅也还是鼓起勇气发问。所谓,穿着第一种军装不行吗?



「我说你啊,那种服装穿起来实在太粗野了。就算再温柔一点,像个女孩子一样讲话也没关系喔。就算是军队,也没道理要你一定得要表现得像个男人。」



「不,是因为那样比较轻松。」



「哎呀,可是,至少试一下嘛。距离活动当天还有四天多,就好好努力吧?」



结果是一如字面意思地一口回绝。



——早知道是这样,就算是战场也好,好想回去。



究竟像这样在心底喃喃念了几遍呢?



这种情况竟持续了三天。不论是抹在脸上的粉底带来的不协调感,口红的厌烦感,还是紧紧绑着的束腹,全都忍受下来了。



……既然宣传局追求的是楚楚可怜的爱国者,那么这个……要是把这个视为军队下达的命令要求……就别无选择了。



扼杀自己。



这可是工作。笑,快给我笑。



「初次见面!我是白银,谭雅·提古雷查夫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