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2 / 2)
此叶往前踏出一步。
「我想和春亮说话、一起笑着、一起喝茶,希望你能摸摸我——」
然后又是一步。
「因为春亮很迟钝……我再说明白一点吧!我想……和春亮做更多事。希望你握我的手,也希望你摸我的头,也希望你称赞我,也希望你斥责我,也想和你一起洗澡,还有——」
她的肩膀格外剧烈地一震后,看似在拳头上使力。
「我也想……和春亮发生关系!」
「啊——」
「当然……也想要春亮的……小宝宝……」
接着回过神时,此叶的脸庞已在眼前。
泛泪的双眼、眼镜和嘴唇,更是往他靠近——
然后自己的双唇上,出现了非常柔软的触感。
不晓得究竟过了多久时间。
那道柔软的触感才离开他的嘴唇。
「……这就是……从今以后的我。」
此叶用双手固定住他的脸颊,自己的脸庞依然在他眼前。虽然满是泪水,但表情又仿佛阴霾一扫而空般神清气爽,是此叶一如往常的笑脸。因此刚才发生过的事更是让他难为情。
「春亮,你说过如果是为了解除诅咒,什么忙都愿意帮吧?既然你这么说了……可要做好觉悟喔。我的这个诅咒,也请你多多帮忙了哟……」
然后,她发出咯咯笑声。
春亮只能呆然地凝视她的脸庞。突然之间,感觉到血气全往自己的脸颊集中。刚才那是?也就是那么回事吧?为什么?虽然明白。但为什么?该怎么办?嘴唇。此叶的嘴唇——
「喝……喝————啊啊啊——————!」
「咕啊——!」
侧身咚地感受到一股冲击。是菲雅扑来,朝他使出了飞身十字手刀。她也涨红了脸,无意义地用力挥着连有立方锁的双手。
「太……太太太太太太太无耻了!真是无耻至极的无耻!你们在想什么,诅咒你们喔,绝对要诅咒你们喔!」
「这真是我一生中不知第几次的失策!毕竟今天这种场合不可能带相机!」
黑绘只是和往常一样,带着不知是否认真的口吻这么说,但说到歇斯底里的情况,锥霞感觉上也和菲雅差不多。她满脸通红地大步逼近,不知怎地说话有些断断续续语焉不详。
「此叶!你这是!犯规!偷跑——蠢……蠢毙……蠢毙了!真的是蠢毙了!」
此叶看向锥霞,不知为何却气定神闲地笑了,还俏皮地歪过脑袋。
「明明上野同学对脸颊捷足先登了吧?」
「呜!」
锥霞大吃一惊地倒退。春亮完全一头雾水,但似乎有什么事情只有两人晓得。
「你……你看到了吗……」
「我不会再客气了哟。因为现在立场一样。」
此叶笑咪咪地说。锥霞无言以对似地大叹口气。
「是吗?嗯,也对,就是这样……我就是想要这个结果。如果可以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的话……是啊,不算是蠢毙了……」
她低声念念有词。春亮也开始隐约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复杂关系性。
虽然最大的问题——就是处在混乱纠结事态中心的人,似乎就是自己。
「唔……这个无耻空间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唯独菲雅撇着嘴角,目不转睛地来回审视众人。
*
虎彻忽然间醒来,大惊失色。自己正被人背在背上前进。
「什——」
「你醒了吗?」
她的后脑杓就在自己眼前,头发变短了些许。
「这是怎么回事——?」
「我要带你一起回我们的家。」
「诚然……你在说什么傻话?」
他迅速环顾四周。夜知春亮、箱形的恐祸、人偶和穿着紧身皮衣祸具的少女,都一同走在身旁。他们虽然朝他瞥来一眼,但没有特别展开行动。想逃的话,他应该逃得了。但——
「这并不是傻话喔。虎彻,你就像是我的弟弟一样。所以——」
「所以?」
「……这个嘛,以龙岛/龙头师团的风格来说,就是由我告诉你我为何如此强大吧。此外还有其他理由。真要说的话——就是一起亲眼见证我们这种存在的结局吧。」
她转头斜眼看向他,同时如此说道。光是看见她的侧脸,虎彻就明白了。眼前的她——是一开始见到的那个没出息的她,同时也是这几天来一同生活的她。
「我们这种受诅咒的刀,在这个时代会如何存活下去,又要如何存活下去才好……你也活在现今这个时代。就算至今再怎么一心只想着变强,也不可能完全没有想过这件事吧?」
「……」
他拒绝回答,相对地提出了其他问题。
「你没有想过,不才也许会为妮露夏琪大人报仇吗?」
「在我看来,就是你办得到的话,那请自便。但是,你已经明白了吧?现在的我,和至今的我已经不太一样了哟。」
她再次转过头。戴着眼镜的侧脸。空隙间闪烁着光辉的——是熟悉的眼神。
「简单地说……就是输了的话,就闭上嘴巴遵从吧,虎彻。」
「……诚然,太卑鄙了。不才真不晓得该用何种态度面对你才好……」
「哪一种都可以。两边都是我。」
「唔……太霸道了。」
「我决定让自己心想,对弟弟霸道一点也没关系。请放心吧,刚好那个位置升级后就空了下来呢。」
「……?」
虽然摸不着头绪——
但不论如何,抵抗已经毫无意义了吧——虎彻顿悟死心。
手上有两张免罪符机关。是春亮听到妮露夏琪提供的消息后,前往那栋洋房搜寻,与「救济拷问官之瞳」的残骸一同在垃圾桶里发现的。对菲雅来说是价值最高等级的物品。已决定积极搜集的免罪符机关,这次竟能一连拿到两张,可说是非常值得开心的事。但是——现在她还有其他在意的事。
菲雅手上把玩着免罪符机关,一边在意着走在前方的春亮背影,与黑绘一同聊天。
「小菲菲,你这次受的伤好像比往常还多,没事吗?有没有哪里会痛?」
「我完全没事,你别担心。起码我现在的状况,还不需要拜托已经能量不足到出现了白头发的你。」
「并不是全都变成了白头发,所以我想还可以使用一些精力哟~」
「是说,这次受的伤确实比较多呢,好像在战斗中也不怎么活跃,但那是——那个,单纯只是状况有点不佳而已喔!因为脑海里想了太多事情,基本上又有碍眼的东西一直在眼前摇来晃去,意识忍不住被吸引过去,所以注意力才会容易中断嘛!」
「……嗯,我也是呢,我想大家都一样吧。光是看到小此站在敌方阵营那边,就觉得心浮气躁。整体而言很难奋力战斗。」
这样的对话持续了一会儿后——
相准时机,菲雅压低音量,窃窃私语地进入主题。
「话说回来,那个——就是那个。大家……都接过吻……吗?」
「哎呀~小此的大胆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呢~」
「我姑且问一下,那个,黑绘……难不成你也亲过春亮——」
「这么说来,是有呢。不过只是亲额头。」
「什么!虽然不明白亲额头代表了什么含义,但……是吗……不……不,我也有喔!这很正常吧?嗯,虽然我当时是箱子的姿态啦。」
不论如何——菲雅回想起了此叶毫不掩饰自己情感的呐喊。
那就是所谓的告白吧。如暴风雨般强烈。需要惊人的能量,感觉就像是女人一生一次的最大事件。不过,这是以前涡奈或某个人说过的话。
然后——那个告白好像也为自己带来了某种奇怪的变化。
一想起当时两人的身影,没来由地会发生奇妙的现象。
(呜……)
胸口深处一阵刺痛。
像是难过,像是想哭,像是想要呐喊一般——
会变成这种心情。
(哼,那个可恶的乳牛女……无耻小鬼也不愧是无耻小鬼……)
此叶的告白这场暴风雨刮起了细小的刀刃碎片后,在余波中飞来,刺进了自己毫无防备的心底——就像这种感觉。
由于刀刃的碎片残留着,它们不会轻易消失吧。并非是时间一久就会消失的东西吧。
简直——就像是诅咒般的伤口。
菲雅一边走着,假装交叉手臂,悄悄摩挲自己的胸口。
如果要治好这个伤……
如果要拔除刺在心底的刀刃碎片,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黑绘顺畅地调整步伐,走到锥霞身边。
「根据我的预测,小锥锥也正等待回覆吧?」
「呵呵——对你说谎也没用呢。虽然之前好像就说过了。」
锥霞爽快承认,耸了耸肩,然后悄声说:
「我已经确实将心意传达给他了。」
「喔呵~真不错。那我姑且先说一声,如果感到不公平的话——那也没关系哟。」
「你指什么?」
「就是之前……大概是情人节那时候说过的事。小此在我们家一直和阿春在一起,但小锥锥不是。所以也有方法可以让这方面变公平哟。就算又多了小虎,家里也还有空房间。」
听到黑绘说的话以后——
「这个……该怎么办呢……」
锥霞仅是回以暧昧不明的回答。
现在,还只能这样。
*
「哎呀呀,平安结束了呢。太好了、太好了——就这么想吧。」
「室长,能请你履行承诺吗?我想索取奖励。」
和之前相同在室长室,恩·尹柔依及阿曼妲与拍明对峙。
恩·尹柔依心想,自己这次真的只是旁观者。
总觉得似乎还欠她们许多人情,她却无法回报。
所以——至少当作是微薄的赎罪。
她打算要求她们最想知道的「未知」,而非自己的,作为自己始终站在幕后,直到最后都没有出手的奖励。她本想直接问她们,但仔细想想,才发现根本用不着问,立即明白了她们最关心的事情是什么。
「可以,请。尽管问吧。你想将怎样的未知变作既知?」
那么——恩·尹柔依开口问道:
「——她们的诅咒能够解开吗?」
这就像一种概念,甚至可说是安慰性质的未知。但是,这应该是她们最需要知道的事情。如果有研究室长国的室长断言过解得开这项事实,这将会成为最强而有力的推进剂,促使她们毫无迷惘地向前进吧。虽然当中也许有人会对室长的保证感到不快。
不出所料,拍明断然地说了——
却与恩·尹柔依预测的答案截然相反。
「如果你指的『她们』包括箱形的恐祸的话……」
拍明一边在桌上交叉纤细的手指。
脸上一边带着非常饶富兴味的笑容,说:
「——她的诅咒无法解开。绝对。」
*
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夜知家。
但是,春亮忽然发现不太对劲。因为大门没有上锁。
「我出门的时候上锁了吧……难不成是小偷……?」
一行人谨慎地走进住家占地内,未料连玄关也打开着。
「屋里有什么声音,小心一点。」
「这是……电视机的声音吧……?嗳,虎彻,你该下来了吧。」
「不才可不记得曾要求你背自己……」
一行人蹑手蹑脚地走过走廊,在起居室前暂且停住。接着众人面面相觑,算准时机,然后一鼓作气——
「是谁————!」
「……咦?」
冲进起居室。里头的人果然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而且是年龄不详的美女。脸蛋和身材看起来像二十几岁,也像三十几岁。这时锥霞忽然脸色丕变。
「夜知,就是这家伙!我之前在这个家门前看到的人!」
「你说什么!」
「呃……嗯,总之,你们回来啦,先坐下吧?」
神秘女子却是不疾不徐,拍了拍附近的坐垫。话说回来,现在他们才发现,她不仅擅自看起电视,还泡了茶,甚至——
「啊——!我宝贝地收起来的京都限定仙贝——!这……这混帐——春亮!这家伙肯定是穷凶恶极的大坏蛋,现在马上打倒她吧!再凌辱她,让她后悔诞生到这世上!上吧!」
「上吧个头!太危险了吧!话说回来,你到底——是……谁?」
话语会愈来愈小声,是因为春亮忽然对那张脸庞感到不对劲。莫名地有一种亲切感。明明不认识,却又觉得好像认识。
对方很自然地打开门锁,进入屋内,还老神在在地看电视喝茶。难不成只是自己没见过,但对方是以前曾经来过这个家的人?比如说——在自己出生前之类的。
她啪哩一声咬碎手上的仙贝(「啊——!」菲雅又发出惨叫声),像是大受打击般将手贴在嘴边,颤抖着长长的睫毛。
「问我是谁……骗人的吧?太伤心了!难道你忘了我吗?」
没错。难不成。真的是难不成。
这个女人是自己的母——
此时,眼前的女人猛然伸出食指,指向春亮的鼻尖。
然后实在是非常刻意装可爱地鼓起脸颊,气呼呼地说道:
「竟然忘了『爸爸』的长相,真是过分的儿子呢,春亮!」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