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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2 / 2)


  婢女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我忙着伺候宾客呢,就没理他,过了一会儿再看,他忽然就走了,神出鬼没的——我才回了个头呀!人就没了,你说怪不怪。”

  佟彤明白了,《夜宴》和《清明上河图》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希孟第一次被弹过来,大约只待了一小会儿,就重新登录上了东京城。

  难怪他上线之后有点惊讶:“已经一天一夜了?”

  佟彤问:“那他后来又在乐器房出现过吗?”

  婢女想了想,“后来我一直在内室伺候,你去问九儿姑娘吧,她的琵琶修不好,在乐器里赌气坐了一个时辰了。”

  对了,还答应帮九儿姑娘修琵琶呢。

  婢女见她拔腿要走,又笑道:“你傻了?九儿姑娘是咱们下人随便能找的吗?人家是教坊头牌,你就算甩出百金也未必能见一面。你要去和她说话?怕不是讨打,嘻嘻嘻……”

  佟彤一愣,忽然听到有人带着醉意叫她。

  “小丫头!瞎忙什么呢!”是几个醉态可掬的宾客,含混不清地哈哈大笑,“还不快来给韩公倒酒!韩公,咱们今日不醉不归,您可得给面子啊,哈哈哈……”

  保全身份要紧,佟彤只好去斟酒。

  满满一杯清玉浆,按照她刚从《清明上河图》里学来的礼节,毫无破绽地敬到韩熙载面前。

  韩熙载呵呵大笑,眼神迷离,根本没看清她是谁。

  接过酒杯的时候,他脸色忽然有一瞬间的僵硬。

  在那一瞬间,他的面孔被佟彤挡住,左眼中的迷离薄雾刹那间散去,左半边脸露出无遮无掩的疲惫,好像是千年老妖突然显形,光鲜的皮毛下面,露出沟壑纵横的真身。

  但那失态只持续了片刻。他抬起头,双目对称,重新笑容满面。

  “喝——喝酒。咱们一醉方休。”

  佟彤的手悬停在半空。

  传说,《韩熙载夜宴图》是一幅间谍画。

  韩熙载出身名门,才华超群,眼看南唐政局腐败,心灰意冷,又被后主李煜猜忌,为了自保,故意给自己打造了一个声色犬马的腐化人设,“放意杯酒间,竭其材,致娱乐殆百数以自污,”以消除后主李煜对他的戒心。李煜却仍旧对他心存忌惮,于是派画院待诏顾闳中潜入韩府一探究竟。顾闳中如实地将韩熙载沉湎歌舞、醉生梦死的情形绘成了长卷,李煜这才放心,打消了对韩熙载的疑虑。

  现在的韩熙载,已经和众宾客周旋了几个时辰,明显不胜酒量,却还叫着再喝再喝。

  他自然不知道李后主派的间谍会何时到来。这种戏他大概隔几天就要演一次。

  一杯杯索然无味的美酒灌下肚,他的肝脏大概已经不堪重负。佟彤非常怀疑,方才她看到的那僵硬的半张脸就是中风前兆。

  她手一斜,一杯美酒静悄悄沿着杯壁倾出来,顺着她的手腕流进了袖子。

  她把近似空杯的酒杯递了出去:“韩公请饮。”

  韩熙载先是讶异,随后马上面色如常,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宾客们欢呼:“韩公果然豪爽!再来,再来!”

  ……

  等韩熙载“喝完”第六杯酒的时候,佟彤的袖子已经快湿到肩膀了。

  韩熙载“不胜酒力”,一边吐字不清地吟诗,一边倒在铺着轻纱的床榻上。咣当一声巨响。

  几个侍女齐齐去扶他。佟彤做好事不留名,拧着袖子打算走人。

  忽然手心一硬。韩熙载往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小忽雷还在带领大家跳胡旋舞。她快步走到廊间,张开手一看——

  “乖乖。”

  从腰带上扯下来的带钩,不到巴掌长,却比秤砣还沉,明显是纯金质地,握着都嫌烫手。带钩上还镶嵌着蓝绿宝石,每一颗都有她的指甲盖儿大。

  粗略估计,在金陵市中心换一套豪宅大概不成问题。

  老韩是真醉了,小舞女不过是帮他躲了几杯酒,就赏了如此贵重的东西。

  佟彤握着天价带钩,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还回去。

  要是被府里其他人看见,给她安个偷窃主人财物的罪名,估计韩熙载本人也捞她不出。

  她转念一想,又有了主意,迅速把带钩藏进袖子里,抓住一个送菜的侍女问:“九儿姑娘在哪里?韩公派我去问下她琵琶修好了没。”

  *

  佟彤直奔乐器室。

  果然,门口守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看样子是教坊的私人保安。

  有好奇的小厮侍女往里看,都被婆子们轰了出去:“滚滚滚,九儿姑娘也是你们能见的?”

  佟彤亮出天价带钩:“韩公派我来看看九儿姑娘。”

  婆子们识货,毕恭毕敬地放她进去。

  佟彤于是见到了《夜宴》的化形,艳绝金陵的九儿姑娘。

  出乎意料,她相貌平平,有着小家碧玉的温婉气质,顶多算得上“耐看”。

  她在坐榻上休息,斜抱着琵琶,一脸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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