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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第13节(2 / 2)


  冯氏嗔怪看薛延一眼,道,“瞧你,总没个正经样子。”

  薛延眯着眼揉了阿梨长发两把,轻笑说,“哄她闹着玩的。”

  说说笑笑一晚上,第二日时候,冯氏还真的上了心操持起这件事。

  她去找村东口木匠买了几根粗木杆,又翻翻找找将压在箱底的旧油布给寻了出来,这两样在一块拾掇拾掇,便就能搭出个简易棚子了。赵大娘家中男人原本是个厨子,给人准备红白事的饭食的,现在不做了,但家里还有几口大锅与架子闲搁着,冯氏把那套家伙事儿买回来,又腾出几张空桌椅,这买卖便就能开张了。

  陇县里的早点铺子不算少,菜包浆子什么都有,生意也都平平淡淡,阿梨和冯氏到街上转了两天,最后还是觉得不能这样随着众卖。江浙一带早上爱吃生煎包、汤圆、头汤面和豆腐花儿,阿梨与薛延商量一下,决定试一试,店名也很快定下,极为顺口好记的“薛家生煎包”。

  薛延挺高兴,还去柴堆里挑挑拣拣选了块标正的木头,龙飞凤舞题了个匾。

  从准备到开张,前后共用了三日时间,摊子就在永安街的窄巷路口,旁边倚着一棵百年悠久的老榕树。匾上盖了块红布,早上太阳升了后一扯,这小店便就算正式开业了。

  现在春夏交接之际,天头不冷不热,吃碗面条身心舒畅。苏式头汤面的浇头形形色色,生煎包的馅子也种类繁多,阿梨会做,同样的食材,加上不一样的调味、用不一样的火,成品便就是不同的风味,各有各的好。

  冯氏本就是想寻个稍安稳些的营生,糊口度日,不曾想生意竟一日比一日要有起色。若赶上集市人多些,一日竟能赚到半吊钱。

  日子好像过的越来越风生水起了。

  但阿梨却隐隐觉着自己身子似是越来越差,夜里有时甚至会整宿整宿的失眠。

  转眼到了四月中,前一夜下大雨,后院樱桃花风吹雨打折了大半,早上起来后一片残骸,阿梨也受了凉。她本就体弱,这段日子操劳过了度,现一病,便就全显出来了。

  下巴瘦的尖尖的,胳膊细的好似用力碰下就能断,冯氏心疼她,连收了几日摊子陪她在家里养着,总算恢复一些。

  薛延这段日子一直安分的不行,有时从书院回来还会给她带些小玩意,糖球糖馓子之类,甚至还有一只花哨的纸风车。他拿病了的阿梨当小孩儿哄,说话声音也轻了几个度,阿梨难得闲下来,每日陪着冯氏养养花看看字,恍然觉得像是回到了以往在家中的悠闲日子。

  这样好好将养着,没过几日,阿梨身子便就好的差不多,只偶尔耳痛的毛病还留着。有时冯氏或薛延与她说话,她怎么努力也听不清,像是耳上罩了一只碗,声音嗡嗡被阻隔在外头。这病症她小时也有过几次,不多,爹爹领着她走访过许多医馆,只说是气血虚了,要补一补,便就没旁的了,由此阿梨也没多在意,只当是养养就能好的小病痛。

  谷雨已过,眼瞧着就要立夏,日头愈发足起来,晒得全身暖融融。

  阿梨穿着杏色衫裙坐在门口台阶上,仰着脸看天上的云。

  冯氏在院里搭了根麻绳,把家里的被子都拿出来晒。清一色的暗青底面,上面一朵朵的大红色牡丹,瞧着喜庆得很,只是年头稍久,里头棉花有些僵了。

  冯氏用手拍着被面,激起一层层绒绒的絮,飞的漫天漫地。

  阿梨笑着捂鼻往后躲,冯氏也被她动作逗乐,温声道,“你在家里憋了这么多天,趁着天气好,也该出去走动走动,看看天看看树,心里畅快了,病也就好的快了。”

  阿梨小幅度扇了扇手掌,道,“阿嬷,我现在好着,明日便就去出摊罢。”

  “这倒不急。”冯氏说,“新来的县令明日贺喜,要摆三日的流水宴,今个第一天。老百姓都忙着去吃那不要钱的,咱们的生意好不了。”

  新来的县令要贺喜。

  安逸了这些日子,阿梨都要忘了那日街上碰见的胡安和与那封被薛延烧了的请帖,现听冯氏一说,便就想起了。她蹙蹙眉,问,“做官的也能搞这个事吗?”

  冯氏转了身子,又扯扯被角,道,“律法上没写这条,只说官员不许贪污受贿,倒是没管让不让宴席。再说,咱这穷山辟水的小地方,天高皇帝远,就算他有什么猫腻在里,朝廷也伸不了这么长的手,还不是随着他们自己乱弄。”

  阿梨“唔”了一声,没说话。

  过一会,冯氏弄完了被子,转身去墙角拿扫帚要扫地,阿梨站起来去接,“阿嬷,我来做罢。”

  “松开。”冯氏躲了下,摆摆手往外赶她,“别总在我身前晃来晃去的,到外面透透气,别走远便就成。”她伸手点点阿梨的额,“你可不能这样,总待在家里可不行,抱着阿黄出去踏踏青,也能散散病气。”

  说完,她干脆撂了扫帚在一边,“我回屋换身衣裳,待会陪你一起走走。”

  第21章 章二十一

  现在巳时刚过,日头还没升至最当空,陇县没别的好逛地方,两人便径直去了城西小河边,一路过去,果真柳绿花红。阿梨没抱阿黄,它太重,不老实,又笨笨傻傻的,若是看不住跳到哪里去,寻都寻不回来。

  冯氏在臂弯里挎了个小篮子,带着阿梨往树林深处走,说那里有许多野长的果树。

  以前阿梨来折柳枝时都是沿着河岸走,没往林间去过,这路还是冯氏小时发现的,一晃几十年过去,物是人非,住在陇县的人换了一茬,山水却还是原来的样子。

  沿着羊肠小径走了两刻钟,果林便就瞧得见了,大多是南果梨,黄澄澄的一小颗,上面覆着红晕,像是姑娘家抹了胭脂的脸儿。一大片的梨树林,绿叶间缀了黄果,看着赏心悦目,怡人得很。

  这样果子阿梨以往从没见过,瞧着新奇。冯氏拧下一颗,用袖子擦了擦递给她,问,“是不是渴了?这梨子水灵灵的,极甜极软,连皮儿都是嫩的,你尝尝。”

  阿梨咬一口,果真如此,她觉着欢喜,笑得眯起眼。

  冯氏捏捏她耳垂,笑说,“我以往年轻做姑娘的时候,也最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我带着我家弟弟来采果子,他会爬树,便就骑在树梢上往地上扔,我一个个捡,最后到小河边去洗净了,两人能吃掉小半筐。”

  说及此,冯氏也有些黯然,叹了口气,又道,“讲这些做什么,都过了几十年了,我都找不见他了。”

  阿梨沉默地听着,忆起从前,恍然觉得口里的梨儿也失了滋味。

  冯氏拍了拍她肩背,忽的想起什么,问,“阿梨,我记得你讲过,你也有个弟弟?”

  阿梨点头,抿出个笑,“有的,只比我小两岁,名叫言初,读书灵得很,也很乖巧,听我的话。”她舔舔唇,顿了顿,又说,“我离家时候,他便就和我一般高了,男孩子长得很快的,半年过去,也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冯氏问,“你舅母对他好吗?”

  “许是吧,我弟念书好,舅母爱财,总盼着他考个功名衣锦还乡,又怕他不认亲,对他自是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我离家时候,舅母有孕了,不知是儿还是女。”阿梨盯着地上一点斑驳的日光,轻轻道,“若是个男孩儿,言初在她心里许是就没那么重要了。”

  冯氏坐到她身边,轻柔道,“咱们好好赚钱,若是以后有机会了,便就将言初也接过来。”

  阿梨没想到冯氏会这么说,她愣一瞬,眼眶渐湿。

  冯氏“哟”了声,道,“怎么就哭了。”

  阿梨嗓子哑哑的,唤,“阿嬷……”

  冯氏擦擦她眼睛,又揽过她的肩,笑道,“阿梨这么好,弟弟一定也不会差,好孩子都不该受苦的,阿嬷心疼。”